第三部 領主的養女IV 戴爾克的魔力與主從契約



喬琪娜的歡迎會結束以後,我與斐迪南很快撤退,從城堡返回神殿。韋菲利特也因為不能隨便與其他貴族接觸,所以聽說基本上都得待在北邊別館。與其只能待在北邊別館,連圖書室也不能去,我還甯願回到神殿,繼續處理平常的工作。

……而且神殿也有圖書室啊。

喬琪娜來訪後,出入貴族區的貴族變多了。由于貴族間會互相交流情報,為免不必要的資訊讓他們得到證實,這段時間我被禁止前往哈塞察看情況,也不能傳喚普朗坦商會和奇爾博塔商會的人來到神殿。盡管有這些限制,但能在神殿過著和平常一樣的生活,我倒是覺得相當輕松。

回到神殿以後,如同既往的日子一天天過去,我甚至完全忘了喬琪娜正停留在艾倫菲斯特。每天都是練琴到第三鍾響為止,然後一直到第四鍾響前要幫忙斐迪南。

這天第四鍾響後,我回到神殿長室准備用午餐,卻發現表情有些凝重的弗利茲正在等我。弗利茲大多時候都待在工坊,白天期間也很少出現在神殿長室,往常總是沉穩的神情此刻卻蒙上陰影。看來是相當緊急的要事。

「弗利茲,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一直在等候您的歸來。關于戴爾克,有急事想向您稟報。」

聽見弗利茲帶有焦急的話聲,我才猛然想起。這麼說來,這一年來我對戴爾克的魔力都沒有做過任何處置。去年雖然用塔烏果實偷偷吸取過戴爾克的魔力,但是同樣的情況往後勢必還會持續發生。關于要怎麼處置戴爾克,也得和斐迪南商量才行。但因為戴爾克曾和賓德瓦德伯爵簽下主從契約,所以這件事不方便公然討論。而且即便我是為了幫助戴爾克,但如果又擅自行動,鐵定會挨罵。

「法藍,麻煩你向神官長請求會面。」

「遵命。」

法藍表示是緊急情況以後,斐迪南竟然安排在明天的第五鍾會面。

一般明明大約都要三天後,這次居然指定明天……嗯~說不定因為得監視我,神官長也無法離開神殿,所以閑得很?

隔天第五鍾響後,我帶著法藍、弗利茲與達穆爾走出神殿長室。在走廊上移動時,我看見艾克哈特從神官長室走出來,快步朝著正門玄關走去。從他的動作來看,應該是斐迪南交代了什麼緊急任務給他。

……回想起來,最近都沒在神官長室看見艾克哈特哥哥大人呢。可能是指派了其他工作給他吧?有這麼愛使喚人的主人還真辛苦。

我邊走邊想著這些事情,抵達了神官長室門口。進房後,斐迪南的目光完全沒從資料上抬起來,開口便問:「聽說有緊急狀況,什麼事?」

「神官長,還請你摒退其他人。護衛騎士請留下達穆爾,侍從則是法藍和弗利茲,其他人能請他們離開嗎?」

斐迪南先看向我點到名的人,小聲嘀咕說著「又有什麼麻煩了嗎」,然後揮了揮手。斐迪南的侍從見了,一致開始動作。正在准備茶水的侍從將後續交接給法藍,整理著文件的侍從則是停下雙手,安靜離開。確認所有人都出去後,弗利茲緊緊掩上房門。

「羅潔梅茵,說吧。有什麼事?」

斐迪南喝了口法藍泡的茶後問道,我看向弗利茲。弗利茲先點一點頭,開口說了:

「葳瑪請我轉告,戴爾克的魔力近來有急遽增加的跡象,懇請兩位想想辦法。」

「戴爾克?」斐迪南蹙眉咕噥,我立刻接著說明。

「就是被迫與賓德瓦德伯爵簽下主從契約的那個身蝕嬰兒……」

「嗯,快到魔力要超過極限的時期了吧。」

雖然不記得戴爾克,但聽到身蝕嬰兒這四個字,斐迪南似乎馬上明白了我們的來意。我大力點頭。

「是的。請問該怎麼辦呢?要讓他奉獻魔力嗎?因為魔力若增加過多,有可能會喪命,所以我想盡快處理這件事情。」

「嗯,目前的狀況魔力是越多越好。」

斐迪南迅速起身,戴上能夠阻隔魔力的皮革手套,從櫃子里拿出一顆黑色魔石,放進皮袋後交給我。

「受洗前的孩子不能離開孤兒院,所以無法讓他直接對著神具進行奉獻,用這顆魔石吸收他的魔力吧。但你要小心別摸到魔石,否則魔石會吸走你的魔力,交由你的侍從保管吧。只要貼在嬰兒的肌膚上,魔石就會自行吸走魔力。」

「謝謝神官長。法藍,交給你了。」

我從斐迪南手中接過裝有魔石的皮袋,立即遞給法藍。與其由我保管,還是交給法藍比較實在。

「……然後,接下來才是我想談的正事。請問關于解除戴爾克的主從契約這件事,現在怎麼樣了呢?」

我把皮袋交給法藍後,詢問斐迪南對戴爾克的處置。賓德瓦德伯爵被捕後,至今已經快一年半了。現在應該已經沒有那麼忙碌,會完全無暇顧及這件事。

斐迪南輕輕「嗯」了一聲後,表情變得嚴肅。他用指尖敲著太陽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

「目前為止雖然沒做任何處置,然而現今的情勢……就算先前可以置之不理,但考慮到以後,還是把主人變更成你比較妥當吧。但是,這又等于增加了你的弱點……」

「呃,神官長?我是想問是否已經解除了契約……」


斐迪南自顧自念念有詞,陷入沉思。我出聲叫他後,他依然一臉難色,皺著眉頭看向我說:

「直到不久前為止,對契約置之不理是最好的辦法。」

「為什麼呢?」

「因為他已經簽了契約,不必擔心又被迫與其他貴族簽約。只要能夠維持現狀,就無須再另外費心。」

雖然是與他領罪犯簽了契約的嬰兒,但先前既不必擔心他被其他貴族帶走,也有人能照顧他的生活起居,繼續寄養在孤兒院是最輕松的做法——斐迪南用過去式說道。

「……那現在的情況不一樣了嗎?」

我詢問後,斐迪南不語地拿出防止竊聽用的魔導具。確認我握好了魔導具,斐迪南才開口說了。

「是因為喬琪娜。」

雖然目前人在艾倫菲斯特,但這和喬琪娜究竟有什麼關系呢?我完全看不出戴爾克與喬琪娜之間的關聯,不由得歪過頭。

「如今她成為了亞倫斯伯罕的第一夫人,這是我們不樂見,也不在意料之中的發展。接下第一夫人的位子後,她好一陣子想必會忙得不可開交,但等到她稍微有時間了,只要對艾倫菲斯特展開調查,馬上就會發現賓德瓦德伯爵這件事。」

「賓德瓦德伯爵是亞倫斯伯罕的貴族嗎?」

這麼說來,記得他是在艾倫菲斯特南邊具有影響力的人呢。我回想起了祈福儀式時遇襲的情況。

「嗯,沒錯。喬琪娜先前還是第三夫人,甚至不曉得前任神殿長過世的消息,所以事發當時,多半也沒有人告訴過她詳細情況吧。更何況是自己領內的貴族在他領胡作非為,我想亞倫斯伯罕的領主也不可能讓太多人知道這等丑聞,讓艾倫菲斯特占有優勢。但是,第一夫人能夠參與政事,只要展開調查,很多事情便能一清二楚。如今以她的身份,已經有能力知道這些事。」

我故作聽懂的表情點了點頭,但坦白說還是一頭霧水。就算喬琪娜知道了賓德瓦德伯爵與戴爾克的事情,又會帶來什麼變化嗎?

「唉……眾所皆知你是神殿長,也是孤兒院長。她說不定會以賓德瓦德伯爵的契約做為借口,要求你交出戴爾克,或是對孤兒院進行調查。」

「對象只是食蝕孤兒,一個大領地的領主夫人會做這種事嗎?」

聽了我的看法,斐迪南瞪著我說:「你還真是毫無收集情報的能力。」明明是你們規定我不能隨便與貴族往來,怎麼能怪我沒有收集情報的能力呢。

「喬琪娜最厭惡最痛恨的,就是害她被廢除繼承權,坐上了奧伯之位的齊爾維斯特。既然你看過前任神殿長留下來的那些信,別說你不知道。」

……對不起。先不說當時,我沒想到現在都快經過二十年了,她還對齊爾維斯特這麼深惡痛絕。

我在心里頭道歉,盡可能裝出正經的表情,聆聽斐迪南說話。

「你可是齊爾維斯特主動收養的養女,光這樣便足以成為她攻擊的對象。再加上前任神殿長對她來說,是重要到婚後仍暗中保有往來的家人,而你也算是把他逼上死路的原因之一。這回來訪,喬琪娜已經知道這件事了。」

「咦!?為什麼神官長會知道這種事情?」

名義上斐迪南要負責監督我,以免我輕舉妄動,所以和我一樣一直待在神殿里頭,他怎麼會知道喬琪娜停留期間的行動?我張口結舌,斐迪南哼了一聲。

「因為艾克哈特與尤修塔斯會向我報告他們搜集到的情報。我之所以一直待在神殿,除了要負責監督你,也是為了不讓兩人分心侍奉我。」

艾克哈特負責回到老家,透過母親大人掌握女性茶會的情況,尤修塔斯則是到處出沒,直接地搜集到了不少資訊。斐迪南說他半夜還會被齊爾維斯特叫過去,聽他大發牢騷,接著更告訴了我一些詳細的內幕。

「常與亞倫斯伯罕往來的派系成員



,自從齊爾維斯特的母親失勢以後,聲勢就大不如前。但是,如今借由喬琪娜能沾上大領地的光,他們似乎正試圖重振自己派系的聲勢,所以積極地想與喬琪娜接觸。在基于這種野心所舉辦的茶會上,聽說達道夫子爵夫人向喬琪娜提供了不少消息。」

我在不太了解貴族間勢力關系的情況下聽著說明,這時出現了沒聽過的名字。

「神官長,達道夫子爵夫人是哪位呢?」

「就是那個沒能完成護衛任務,還害你受傷,導致陀龍布增加的愚蠢騎士的母親。」

……咦?所以就是斯基科薩的母親啰!?噫———!雖然為了保護自己這是重要資訊,但我還是不想知道這麼可怕的消息!

那時候的我還是青衣見習巫女,回想起了斯基科薩當時輕蔑我是平民的冷酷眼神,還有他說著要挖出我的眼睛,舉到我眼前來的刀尖,我打了個冷顫。

「斯基科薩遭到處決以後,表面上她確實遵守領主的規定,與你沒有任何接觸。但是聽聞她以抱怨的方式,在茶會上傾訴自己知道的內幕。因為只在自己人的茶會上說那些話,所以艾薇拉她們也很難掌握到確切證據,無法問罪,可以說相當棘手。」

達道夫子爵夫人甚至曾懇求過前任神殿長與領主的母親,希望能減輕斯基科薩的刑責,所以很明顯與母親大人及養母大人屬于不同的派系。聽說這樣的她對喬琪娜的來訪十分欣喜,還舉辦了茶會,並告訴喬琪娜前任神殿長會過世都是因為我。


「……真可怕呢。」

「個性這般迷糊天真的你也能多少感覺到危險,那我就放心了。萬一喬琪娜今後取代了領主失勢的母親,以大領地第一夫人的身份帶來影響,那麼她的發言在艾倫菲斯特將越來越具有影響力。到那時候,如果她主張與賓德瓦德伯爵簽了主從契約的身蝕是亞倫斯伯罕的人,我們也無從反駁。」

斐迪南說只要有心,很多人都可以輕易搶走戴爾克。比如來自亞倫斯伯罕的施壓、簽了契約的賓德瓦德伯爵親人提出要求、喬琪娜教唆的艾倫菲斯特貴族等等。

「他們搶走孤兒以後,只要針對孤兒院捏造對你不利的傳聞,我們建構至今的聖女傳說便可能毀于一旦。至少如果我擁有對方那樣的身份,要做到這些事情絕非難事。現階段,我們完全無法預測究竟會有誰、采取什麼行動。」

「既然如此,就解除戴爾克與賓德瓦德伯爵的主從契約,再讓他與我簽約吧。如果是領主的養女與他重新簽約,其他貴族就沒有辦法搶走吧?神官長最一開始也說過,他大可以與我簽約。」

這樣一來,起碼表面上便不好對戴爾克出手。比起這種不知道有誰會從哪里展開行動的情況,要保護戴爾克也比較容易。我不想讓戴爾克暴露在危險當中。

「要重新簽約是沒問題,這麼做也更利于保護他。但是,如果有人想接近你,或是對你心懷怨恨,戴爾克的存在便會成為你的弱點。」

「戴爾克早已經是自己人,所以從很久以前開始就是我的弱點了。請以一定要保護他為前提思考吧。」

我曾想過要幫助戴爾克,所以當時祝福的光芒也飛向了他。我早就把他當成自己人了。聞言,斐迪南緊緊閉上雙眼,語帶忿恨地低聲嘀咕:「你這笨蛋,到底還要增加多少自己人?」

「要簽訂契約保護他是不難,但你身處的環境也和當初大不相同了。一旦與你簽約,你就會變成那個嬰兒的監護人。有監護人的孩子不能留在孤兒院,必須在你身邊撫養長大,那你打算在哪里撫養他?」

戴爾克與賓德瓦德伯爵簽了契約以後,本來預計離開孤兒院,然後送到神殿長室撫養長大。但如今本要收養他的前任神殿長已經死亡,與他簽約的賓德瓦德伯爵也遭到逮捕無力照顧,所以在無人能夠撫養的情況下,才會由孤兒院收容。理所當然地,如果我與他契約,我就得收養戴爾克。

但是,尚未受洗的幼童既不能進入城堡做打雜的工作,盡管名義上是我老家,我也無法開口拜托毫無關系的艾薇拉,請她幫忙照顧戴爾克。所以最有可能的辦法,就是把戴爾克帶到神殿長室照顧他,但是斐迪南提醒我,這樣只會增加侍從的負擔。

「難不成你想招納專門負責照顧他的侍從嗎?」

「唔……想到這里,我還是希望能讓戴爾克待到不得不離開為止呢。」

因為一旦由我收養,不被允許離開孤兒院的戴莉雅就必須與戴爾克分開。戴莉雅把戴爾克視為是重要的弟弟,所以我希望直到最後不得不為止,都能避免把兩人拆散。至少,在必須分別住在男舍與女舍的洗禮儀式之前。

「嗯……有沒有辦法能讓戴爾克與我重新簽訂契約,但生活環境又維持不變呢?」

「哪有這麼兩全其美的辦法……不,慢著。說不定有。」

「真的嗎!?神官長果然厲害!」

我高興得雙手一拍,斐迪南非常不高興地板起臉孔。

「雖然得學齊爾維斯特讓人不太愉快,但只要讓他帶著已經寫好內容的契約書,在面臨危險、情況緊急的時候蓋下血印,契約就算成立。這樣一來,他就能夠留在孤兒院繼續撫養長大,也能在緊要關頭前防止遭人利用。」

「……唔,原來如此。」

回想起來,齊爾維斯特的簽約用魔導具也是在最後關頭救了我一命。雖然才一年半前左右,卻覺得已經是很遙遠的過去了。

「我會解除他與伯爵的契約,你先在主從契約書上簽名,然後交給戴爾克身邊值得信任的人吧。」

「謝謝神官長。」

斐迪南幫忙寫好契約書後,我在上頭簽名,折起來收好。因為不會為了普通的主從契約制作平日可以戴在身上的魔導具,所以斐迪南交給我的契約書就只是一張紙。我已經先幫戴爾克寫好名字,只要再讓戴爾克蓋上血印,契約就算生效。

「感謝神官長幫忙。那麼關于戴爾克的魔力,我今後也會找神官長商量,偶爾用魔石吸取他的魔力。」

談完事情後,我走出神官長室,立即趕往孤兒院。從弗利茲找我商量時的表情來看,我想情況應該相當嚴重。

「葳瑪。」

一抵達孤兒院,發現到我的葳瑪立刻小跑步跑來。

「羅潔梅茵大人,非常感謝您專程前來。最近戴爾克一哭,臉上就會冒出水泡,所以……」

「葳瑪,我剛才已經找神官長商量過了。你不用擔心,把戴爾克帶過來吧。」

我制止了慌慌張張說明的葳瑪,稍微回頭看向法藍。法藍拿著裝有黑色魔石的皮袋,往前一步。

「遵命。戴莉雅、戴莉雅!快點帶戴爾克過來。」

葳瑪呼喚後,里頭傳來了戴莉雅「是」的回應聲。緊接著,我看見戴莉雅與戴爾克手牽著手走出來。一段時間不見,戴爾克長大了不少。雖然他的腳步不穩得好像隨時會跌倒,但纏著尿布看來很沉重的小屁股還是不停擺動,邁開小腳跑來。

……加米爾現在也差不多這麼大了嗎?

雖然只在春天的成年禮上遠遠看過一眼,但因為多莉從後面抱著他,不讓他亂跑,所以我還沒看過加米爾走路的樣子。


「……戴爾克長大了好多喔。」

「是呀,每天都會為他的成長感到吃驚呢。真的無時無刻不帶來驚喜……」

葳瑪輕笑起來,看向戴爾克後,雙眼又擔心得黯淡下來。

「葳瑪,你不必擔心。我和神官長商量以後,借來了可以吸取魔力的魔石。只要吸收戴爾克的魔力,就能緩解他的症狀了。」

葳瑪如釋重負,笑著說道:「感激不盡。」這時戴爾克搖搖晃晃地跑過來,伸手抱住葳瑪。一雙圓滾滾大眼睛仰望著葳瑪,像在叫她稱贊他。

「嗚~啊~」

我仿佛看見了加米爾,情不自禁露出微笑。我在原地稍微蹲下來,低頭看向戴爾克。眼神才剛對上,戴爾克立即怕生地轉而抱住戴莉雅,還討厭地不停搖頭,對我避之唯恐不及。想到每次我一抱,加米爾也都會號啕大哭,我有些受到打擊。

「羅潔梅茵大人,好久不見了。戴爾克就拜托您了。」

戴莉雅摟著緊抱住她的戴爾克,在我面前跪下。

我點點頭,看向法藍。法藍旋即取出魔石,在戴爾克面前蹲下。戴爾克像是對法藍感到害怕,馬上躲到戴莉雅背後,抽抽答答地開始嗚咽。

「討厭啦,戴爾克,你別哭。你臉上又要冒水泡……」

戴莉雅安撫著戴爾克,但一看到法藍手上的黑色魔石,臉色馬上丕變,同時將戴爾克緊緊抱在懷里保護他。大概是想起了前任神殿長曾用黑色魔石強行吸走戴爾克的魔力吧。戴莉雅的反應比起姐姐,更像個小母親。

「戴莉雅,你放心吧。只要別像前任神殿長那樣,想要奪走戴爾克所有的魔力,就不會有生命危險。再說了,戴爾克現在魔力快要到達極限的狀態反而更危險。既然戴爾克會害怕法藍,這件事就交給戴莉雅吧。我想戴莉雅一定能夠一邊觀察戴爾克的臉色,一邊為他吸收魔力。」

戴莉雅猶豫了一瞬,瞪著法藍遞出的黑色



魔石,然後才輕輕拿起,一臉戰戰兢兢地用魔石觸碰戴爾克的手。

大概是魔力流向了魔石吧。戴爾克發出「啊~」的叫喊聲,訝異地眨著眼睛注視戴莉雅。我很清楚那種滿溢魔力往外釋放時的感覺。會覺得身體突然變得很輕盈,感覺非常舒暢。戴爾克應該也覺得很舒服,開心地朝戴莉雅伸出了手。

「……應該差不多了吧?」

戴爾克開始有些不高興地別過小臉。戴莉雅于是拿開黑色魔石,還給法藍。

「羅潔梅茵大人,真是非常感謝您。這下子我就安心了。」

戴莉雅笑得十分開心。我對她輕輕點頭後,略微正色。

「戴莉雅,關于戴爾克的主從契約,我剛才和神官長討論過了。對此我也有話想告訴你和葳瑪,方便聽我說嗎?」

戴莉雅張大眼睛,挺直背脊站好;葳瑪的眼神也變得嚴肅,點一點頭。

「我們已經決定解除賓德瓦德伯爵與戴爾克的主從契約。從今以後,戴爾克就只是一名有身蝕的孩子,將繼續留在孤兒院。」

「戴爾克,太好了。」

「但是,與賓德瓦德伯爵有關的人還是有可能突然跑來,艾倫菲斯特的貴族也可能會為了魔力,而想帶走戴爾克。」

戴莉雅與葳瑪注視著我,兩人的表情都變得僵硬。戴莉雅的手還保護性地環住戴爾克的肩膀。她的動作像極了以前也曾伸手想要保護我的家人。懷念與想念讓我的胸口隱隱作痛,我拿出與戴爾克的主從契約書,舉到兩人面前。

「這是我與戴爾克的主從契約書。一旦簽約,戴爾克就不能再待在孤兒院,但也多少能夠保護他吧。這張契約書我決定交給戴莉雅保管。」

「……羅潔梅茵大人,保管是什麼意思呢?」

不是簽約,而是保管,葳瑪不明白地眨眨眼睛。

「在我眼里,戴莉雅就是戴爾克的姐姐。所以,萬一情況真的危急到了戴爾克必須離開孤兒院才能保護他,我希望是由戴莉雅來作判斷,再由你在戴爾克的名字這邊蓋上他的血印,這樣子契約才算完成。契約完成後,我保證會代替戴莉雅,以主人的身份保護戴爾克。」

戴莉雅一臉驚訝,直勾勾地凝視著我。然後她再看向契約書,又看向我和戴爾克,最後慢慢點頭,嘴角泛起了懷念的笑意。

「……我很清楚羅潔梅茵大人是守信的人。我再也不會懷疑您,也不會相信他人的花言巧語了。」

戴莉雅的水藍色眼眸盈滿了從前沒有過的信賴,直視我的雙眼。要是戴莉雅在當侍從的時候也能夠這麼信任我,她就不需要一輩子被綁在孤兒院了——我有些惋惜地這麼心想。但是與此同時,我也有種預感,從今而後將能與戴莉雅建立起新的關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