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萬聖節前夕





這不會發生,……這不會是真的。

得汶掙紮著分開交叉在胸前的那些瘦骨嶙峋的腐爛的手指———杰克森的。他把這些手移到身體———他的尸體旁———他觸摸到了棺材里、發黴、腐爛的綢緞。他還能聽到自己移動身子的窸窣聲。

它不可能是。他想。這不會發生。

“得汶·馬馳,現在你是我的了。你想你已經贏了,你已經擊敗了我!但是你錯了!”

得汶從他正在腐爛的頭腦中發出一聲輕輕的可怕的聲音。

“錯誤(Wrong),”這個瘋子歡呼。“讓我們來拼讀一下好嗎?孩子們?W-R-O-N-G!怎樣拼讀?錯誤!”

他的狂笑使得汶精神錯亂。

他突然記起了薩根大師的話。

“你太害怕了。這些怪物靠害怕為生。你越害怕它們越強大。”對,他是害怕了。被嚇著了。但是他已抑制住了恐懼。這是唯一的方法。

出于某些原因,得汶的腦子里立刻就看到了羅克珊娜,她是羅夫的朋友。這個女人有一雙金色的眼睛。他想起了她對他說過的話。

“咔咔地跺你的腳後跟,得汶·馬馳。在你們的文化中,那不是仙女運動的方式嗎?咔咔地跺三次腳後跟,你就會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他試了試。他想移走的是杰克森·穆爾的瘦骨嶙峋的腳。他試著把它們集到一起,一次,兩次,三次。

“它要發揮作用了。”他說,他相信。恐懼感壓下去了。

突然他回來了,正站在羅夫的房間里,在他的手里拿著水晶球。

“把這個東西拿走,離我遠遠的!”得汶喊著,用盡全力將水晶球扔了出去。

羅夫想抓住它,但卻沒來得及。他無能為力地看著父親的珍寶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對不起,”得汶說,“但是,我曾在杰克森的墳墓里,我在他的身體里!”

羅夫小心翼翼地拾起地上的碎片:“它還很好,它保存了自己的能力,它的形狀如何沒有關系。”

得汶喘息著,“沒有什麼比我經曆的更糟了,”他說,“我剛才成為了杰克森,我是他腐爛的尸體!”

“放松一下,得汶。”羅夫把水晶球放到桌子上。“那個瘋子對你說了什麼?”

“是。他讓我承認我喜歡他。但是我不喜歡。”他專心地看著羅夫,“對嗎?”

羅夫努力笑了笑。“如果你不能利用你擁有的力量戰勝邪惡,就不對。但是我不明白的是,為什麼水晶球會把你帶給他?它的目的是想讓你了解你是一個夜晚飛行的力量的繼承人的問題。”

“它是從那里開始的,”得汶說,“我遇到了……薩根大師!”

羅夫驚奇地瞪大眼睛。

得汶微微一笑。“他在考驗我,他要我去找魔鬼,但是我什麼也看不見。所以我扭住了他。”

羅夫眼中閃著光,“你扭住了薩根大師?”

“是,我通過了檢驗。魔鬼化裝成了他的模樣。”得汶歎息著,“但是,我由于恐懼沒能戰勝魔鬼。這是我必須學會控制的。”

得汶摩挲著頭。他對剛剛進入棺材里還是心有余悸。他好像覺得自己還能聞到衣服上發出的腐爛的氣味。“但是,當我想起了羅克珊娜對我說的話,”他告訴羅夫,“她提醒我有力量從那里掙脫出去。”

羅夫露齒而笑。“你比它們中的任何人都強大!”

“是,”得汶說,“我爸爸一直這樣對我說。”

“但是,實際上那個瘋子在你面前出現,”羅夫說,明顯有些害怕,“確實使我們很害怕。“

“他還在周圍。”得汶同意。

羅夫歎息著,“如果他能出現在你面前,他就可能出現在亞曆山大面前。”

得汶點點頭。這使他想起了在烏鴉絕壁的亞曆山大———我最好立刻就回去。如果晚飯前趕不回去,格蘭德歐夫人就會產生懷疑了。“羅夫,感謝這一切。我從中得到了很多。可我摔碎了你爸爸的水晶球,我很抱歉。”

“沒有關系,得汶。”

他想起了什麼事。“嗨,羅夫,你能開車帶我回鎮子嗎?不知何故,我不認為我這逃脫的小計謀在回去的路上還管用,我不認為神靈會關心我像打晚鍾或誤吃晚飯這樣的小事。”

“沒有問題,我的朋友。”

“哎呀———‘初學者’是什麼意思?薩根剛剛這樣叫我。”

羅夫憋著不笑,“它的意思是說你是初學者,業余愛好者。”

“業余愛好者?”得汶的血湧了上來,“我要讓他看看,”然後他笑了,“也是,我想我還有許多東西需要學習。”他歎息著,仔細看著桌子上的水晶碎片。“可是,我也許過些時候才能再一次嘗試。今天被誘騙進棺材里有些超過了我期待能處理的。”

他們爬上樓梯,走到外面。當得汶停下來時,他們鑽進了羅夫的汽車。“萬聖節前夕,”他發出這個聲音,好像意識到了什麼?


“怎麼樣?”

“這是一個雙日子,”得汶說,“也是艾米麗·穆爾的去世周年紀念日。”

羅夫點點頭:“我想,這一天應該加強警備。”

“是的。”得汶也有同感。“最好這樣。以免發生任何不測。”

在萬聖節前夕,最先變糟的事是得汶忘記了他對亞曆山大的許諾。

“噢,不,”他說,把他的夜晚飛行的力量調整到最佳狀態,嘎吱吱地坐到介于艾娜和馬庫斯之間的卡馬羅的後面,塞西莉坐在前排的旅客席上。“我原定帶亞曆山大在村子里玩有趣的游戲!”

“可能,可惜!”艾娜說。

“他想做什麼?弗雷迪·克魯格的弟弟?”D.J.問。

得汶不理他們。“哇,作為男人,我感覺很糟。”他想踢自己。“我全天沒能看到他,所以我忘了。他原應該告訴我他想做什麼,但他還沒來得及告訴我。”

“他能挺過去,”塞西莉說,“此外,得汶,你不能做那件事,要去參加傑西卡的晚會。相信我,這會比絞死那個小怪物更有趣。”

“問題是他剛開始信任我。”得汶悲歎著。

馬庫斯同情地注視著他。“聽起來你對他還挺負責任的。”

“是的,有一點兒,”得汶承認,“他從來就沒有一個好榜樣。”

他感覺很糟。他感覺他在又一次考驗中又敗了下來,好像薩根大師圍著他,叫他初學者,或者更糟。“一個夜晚飛行的力量不應該忘掉承諾,”得汶告訴自己。“萬聖節前夕小孩子應該出來享受快樂,而不是把自己監禁起來讀卡通書。”

得汶高興的是電視機仍禁止使用。

正如塞西莉所料,聚會很有意思。一些人裝化得幾乎讓人認不出來了。傑西卡把自己化裝成一個老巫婆,長著一只巨大的油灰鼻子,皺紋成堆。馬庫斯用電極、疤痕和巨大的高統靴精心裝扮的作法自斃的大怪物贏得了大家的喝彩。艾娜的伊斯蘭少女形象也很吸引大家的注意力———特別是她暴露的腹部和她一直都很隱秘的肚臍鈴。塞西莉,身著多層裙與飾帶,有一些不安,但很使她感到慰藉的是得汶一直不離她的左右。晚會最精彩的一項是傑西卡的爸爸在車庫里搭起的“魔鬼出沒的屋子”。播放著令人毛骨悚然的音樂,米拉多先生親自裝扮成魔鬼,從門後或角落里向人們襲擊,他們在驚險恐怖中玩得痛快淋漓,伴隨著一些驚嚇和陣陣笑聲,大家玩得很開心。然後,他們回到屋子里享用吉歐為他們准備的比薩餅。

但是,傑西卡的父母堅持晚會要在十點結束。正在他們的女兒剛剛換好另一張CD時,他們開始拖走盛潘趣酒的大酒杯,卸下皺紋紙。“不,媽———,”她嘟囔著,“爸———。”

但是完全沒用。他們開始將榛仁巧克力包好,打開燈,分開他們擺在一起的長沙發。在外面,這些被放逐的孩子們聚在一起,圍著一輛高級轎車。塞西莉不想讓今晚這麼快就結束,她掏出手機給媽媽打電話。嘀嘀咕咕地和媽媽通了一會兒電話,勝利了,她猛地關掉了電話。“我媽媽說我可以帶幾個朋友回烏鴉絕壁!”她對著D.J.和得汶歡呼道,“快告訴大家這個好消息。”

總共有三輛車駛向位于烏鴉角懸崖的大房子。孩子們都很激動,他們都沒有去過這個古老的公寓。一路上,尖叫聲和歡呼聲不斷地從車窗里傳出來。得汶察覺一輛車里的孩子———高年級的———有點醉醺醺的,擔心這個沒有准備的聚會可能失去控制。

“塞西莉,變成真的了,可好?”他說,當一個家伙從另一輛車里閑蕩出來,“你媽媽說你可以請幾個人去?”

“少數。”

“少數是多少?”

“看,得汶。她和我的外祖母在上面。如果我們呆在客廳里她不會聽到。”

他眯著眼看著她,“她說不喜歡超過五個或六個人,是嗎?”

塞西莉傻笑,“盡量三個或四個。”

“噢,太多了,塞西莉,我們帶來了滿滿兩車人,甚至有些人我們都不認識。還有兩個高年級的學生來添亂。”

“不用擔心,得汶。”

得汶歎了口氣。他不想成為一個拖累,可在心里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兒。畢竟,這是艾米麗·穆爾的去世周年紀念日,且一幫孩子到烏鴉絕壁來參加聚會———這里有一個瘋狂的幽靈的、充滿令人擔心的魔鬼的地獄。

“為什麼我不能有正常的生活?”得汶祝願著,這不是他第一次這樣想。

進入屋子,映入眼簾的是放在休息室桌子上的龐大的燈籠。大燈籠里面的蠟燭一閃一閃的。塞西莉讓大家都壓低聲音。但大家都禁不住在這擺滿異國情調飾物的客廳中大聲說話。

“來看這套盔甲。”一個高年級的學生叫道,他的眼睛無神、發紅。“哇塞,”他提起盔甲,“我可以穿一下嗎?”“不行,”得汶強有力地說,關上盔甲,“你怎麼不在沙發上坐一會兒?歇歇腳。”

“這是個不錯的主意。”他同意了,慢吞吞地走了。

“看這些衣服,”D.J.說,“它們是多麼高級呀!”

確實。得汶看著這兩個高年級的人,都穿得像吸血鬼。有兩個年少的姑娘穿得像是街頭烤肉的女子也很惹眼。其他人打扮得簡直讓人認不出來———兩個孩子,一個戴著蜥蜴面具,另一個看上去像外僑,正在檢查書櫃中縮小的頭。兩個家伙穿上牛仔衣、點燃香煙,用一個頭骨的眼窩做煙灰缸。

“不要在屋里抽煙。”得汶抱怨著,把他們推到了露台上。他回頭看著塞西莉和馬庫斯在非常投入地跳舞。艾娜加大了CD的音量。敲擊樂不協調地充滿了會客廳———在得汶的想像中,這里應該是侯雷特·穆爾曾經坐著聽過音樂的地方。

他昂首闊步地向塞西莉走去。他的魔術師的長袍在他身後威風地擺動著。“對不起,但你不認為正失去控制?”

“得汶,我們何不變化一下,做一個輝煌快樂的人?”她說,用她的手制止了得汶,“你可知道我盼了多長時間想在這里開一個晚會?在這個房間里聽音樂———真正的音樂有多麼美好啊!”“塞西莉,如果你的媽媽下來……”

“哇———!”

他們轉過身去。盡管有砰—砰—砰的音樂聲,但他們還是能聽到艾娜的驚叫。她正站在書櫃前,當那個戴著蜥蜴面具的孩子伸出舌頭的時候,她縮緊了臉。

“太刺激了,”她說,“再做一次。”

那個孩子依從了,從面具的嘴里伸出了一個長長的、滑溜的、帶尖的粉紅色的舌頭。

“哇———!”艾娜又喜又怕地說。

另一個女孩也走上前看到了這一幕,“你怎麼做到的?”她問,“它是卷曲著藏在里面的嗎?”她輕叩著面具。


舌頭又一次伸了出來。

“他是誰?”女孩以誇獎的口氣問艾娜。

艾娜搖搖頭,抬頭看著蜥蜴。“我們以前認識你嗎?”

得汶專心地看著。這就像是電影中的慢鏡頭,敲擊樂的聲音在他的腦海中消失了,它被一陣高頻震蕩代替了,同時伴隨著一陣超能的灼熱。

“艾娜!”得汶喊道———但他的聲音聽起來像被蒙住了,離他的耳朵很遠。

女孩們都把頭轉向他的方向———他仍然看著一切像是慢鏡頭———他試圖朝她們跑去。但是腿像灌了鉛一樣,腳下像有千鈞的重量。在女孩們背後,戴著蜥蜴面具的人張開了他的嘴,露出了它逼真的尖牙。

塞西莉也看到了,她尖叫起來。

得汶突破了迫使他站在原地的力量。斗篷飛揚,他一下子躍到了蜥蜴人面前,現在怪物的胳膊已纏住了艾娜。艾娜回過頭,抬眼看他的臉,他不再戴面具,他的舌頭和牙齒都是真的!她尖叫起來。

得汶用拳向魔鬼擊來。它怒吼著,把艾娜推倒在地上。它野蠻地對著得汶咆哮,長舌頭飛快地吐來吐去。

“快點兒,丑東西,快點兒,”得汶嘲弄道,“拿出你最好的本事來。”

“得汶!”塞西莉喊道,“注意後面!”

他用眼角一掃,看見了裝扮成外僑的人。長長的魔爪是真的。它的兩個爪子上下揮舞,就像刀片一樣。

“噢,這沒有用,”得汶喊道,又一次相信他的四肢會本能地做出反應。它們不會失敗。

他的右腿迅速地一踢,他的擦亮的靴子一下子踢到了外僑人的下巴,一下子把他踢得撞進了沙發里。那些正在逐漸清醒的孩子們都驚恐地叫喊起來,混亂地擠到屋角里。

同時,蜥蜴人已經探身向前,准備躍起。“再想想,你這怪物!”D.J.喊道,在它進攻前抱住了這個怪物。

但是還有其他的:那兩個牛仔從他們的粗布褲子里伸出了爪子,向女孩們走去。

“塞西莉,”得汶喊,“努力戰勝它,相信你能行,你就行!”

她恐怖地看著他,嚇得逼近她的牛仔連連後退,其中一個舔著嘴唇。它的手像熊掌:有毛而龐大,長著赤裸的爪子。

“我猜你不認識我,”塞西莉說,她的聲音顫抖,“我是塞西莉·格蘭德歐,沒有人———我重複一遍———沒有人———能給我搗亂!”

“讓她對付他們,”得汶想,他集中精力看著。

塞西莉躍起,裙襯和飾帶飛了起來,用膝蓋狠狠向牛仔男孩踢去,他疼得慘叫一聲摔倒在地上。“了不起!”得汶大聲說。“每個人,只要相信你能夠把它們擊退,你就能夠做到!”

然而,那些嚇壞了的高年級學生,卻不想去試。相反他們跑進了休息室。他們只是回頭看了一下,在外面大喊大叫起來。剩下五個朋友和四個魔鬼作戰。

“我們的人數還是比魔鬼多。”得汶說。

但是,魔鬼已將他們包圍了。這時,會客廳的兩扇門搖搖晃晃地關上了。得汶聽見門鎖上了。魔鬼牛仔笑了起來。“沒有人害怕,”得汶說,“我們能贏。”

蜥蜴嗖嗖地甩動著它那長而有力的尾巴,翻倒了一張桌子,拍碎了一盞古燈。

“嗨,”塞西莉怒叫道,“那是我媽媽最喜歡的東西!”

她現在很驕傲,四處舞動著她的腿,就好像是一個快樂非凡的女人,猛擊魔鬼的頭頂。魔鬼咆哮著摔向地面。

其中一個牛仔嘶嘶作聲,齜著牙准備保護倒地的伙伴。“我不這樣認為,”馬庫斯說著,迅速飛起一腳,踢到了怪物的後背上,它被踢得飛向D.J.。D.J.捉住了它。

“嗨,”D.J.說,“我認出你來了,你就是偷走我的汽車的壞蛋之一。”他不懷好意地笑起來,“你將要為你對我的車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他拖著這個怪獸狠狠地擊了它一拳,它向後飛了出去,一下子撞倒在了壁爐上。

但是,牛仔已經奪走了艾娜。它把她推在前面,長長的銳利的手指隨時准備刺破她的喉嚨。它使所有的人都停了下來。

“如果你打開入口我就放了她。”它說。

這是得汶第一次真正聽到魔鬼用自然的聲音說話。聲音低沉,重重的喉音就像石頭碰石頭的聲音。“決不,”得汶說,面對著它,“我決不會開門。”

“得汶!”艾娜驚叫,“聽它在說什麼!請不要反駁!它要殺死我!”

“不,它不會。”得汶堅定地站在他們面前,“它不能———因為我不許它這麼做!”

他為什麼敢這樣確信還說不清楚。或許那個聲音強調會是如此,不過在所有的騷亂中,他不能有意識地聽到它。但得汶感覺有信心得到戰勝這些魔鬼的力量。

“我比任何人都強大。我是薩根大師的第一百代子孫。”

他的眼睛盯著魔鬼的眼睛,冷靜地站在那里。

“我不許!”他重複道。

怪物從身體深處發出了一聲長長的、低沉的聲音。

“放開她———”得汶命令。

怪物的臉伸長頂到了天花板,發出一聲明顯受挫的嚎叫。它把艾娜從它身上猛推出去。她跌倒在得汶的懷里,不住地發抖。


“現在,你們所有的人,”得汶命令,他用自己幾乎不能辨認的聲音說,“回到你們的地獄去!立刻!”

這四個魔鬼尖叫著,逃到空中消失了。

“……哇!”D.J.驚呼。

“它們是什麼東西?”艾娜問,她在得汶的懷里還是抖個不停。

馬庫斯走向得汶,驚愕地注視著他,“你是怎樣做到的?我們怎麼都變得這麼強壯?”

“地獄是什麼地方?”艾娜問。

“我沒有時間解釋,”得汶轉向塞西莉,“我們要去看望一下亞曆山大。”

她的臉色突然顯出害怕的神情:“你想它們會盯上他?”

正在這時,會客廳的門開了。格蘭德歐夫人站在那兒。她的眼中帶著憤怒。

“塞西莉,得汶,發生了什麼事?”

“媽媽,我們———”

她看了一下屋子嚇呆了。“剛才,我們一直聽到陣陣騷亂的聲音,你的姥姥很心煩,她一直擔心你……”

她四處看了看。得汶感到憑著高聲的音樂、打碎的古燈、和散落一地的書她就會明白怎麼回事兒。她的眼睛轉向得汶怒視著他。

“我要回去看亞曆山大。”他有力地對她說。

她什麼都不說。

他轉向D.J.,“把一切東西都盡量收拾好,”他說,對著馬庫斯和艾娜點點頭,他們仍然眼睛無神,一幅驚恐的樣子。“告訴那些逃跑的懦弱的家伙們,這不過是萬聖節前夕的一個惡作劇。是我們一手策劃的。”

“是,”塞西莉補充道,“就像傑西卡的爸爸那樣做的,”她停了一下,“只是更逼真。”

“非常逼真。”得汶附和道。

D.J.作出了一個笑容。“他們是那麼糊塗,會相信一切的。”

得汶和塞西莉正准備向樓上走,格蘭德歐夫人在休息室擋住了他們。

“我要求你們告訴我今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她用最輕的、顫抖的聲音說。

得汶堅強地看著她,“我想你知道,格蘭德歐夫人,”他平靜地對她說,“我想你知道。”

她不再說什麼了,只是站在那,得汶和塞西莉疾步跑上樓梯時,她臉上的表情很嚇人。

亞曆山大沒在他的房間。

得汶的內心深處湧起一種非常可怕的感覺。在他們到達屋門前,他就聽到了電視的聲音。

刺耳的笑聲,一首非常刺耳的歌曲。

“上帝,不!”他說著,跑下了鋪著地毯的走廊。

藍色的燈光和銀器的影子在娛樂室的牆上晃動著。在亞曆山大的豆子袋(小孩用作玩具)椅子前面,有一台從地下室拿來的舊的便攜式電視機。

“但是,這是不可能的,”得汶說,他的眼睛循著導線望去,“它已經壞了。”

“不壞了,很明顯。”塞西莉說。

有人修好了它。得汶的眼睛盯住纏在導線上的黑色電工膠布,末端安了一個新插頭,牢牢地插在牆上的插座上。

“亞曆山大!”得汶喊道。“亞曆山大,出來!”

但當他們跑到電視前時,亞曆山大並沒有在他的豆子袋里。他們不安地將臉轉向電視機。

在屏幕上,馬哲·繆吉克正在說:“孩子們,今天的字母是,D。”

“亞曆山大在哪兒?”塞西莉瘋狂地問,都快流淚了,“得汶,他能在哪兒?”

“D-”朗讀著,“和一個E,一個V,一個O和一個N。”

屏幕上顯出一個嚴厲的特寫鏡頭。得汶看著,呆住了。

“怎樣拼寫?”杰克森·穆爾粉白的臉問道,從他的唇間爬著一條蛆。

“D-E-V-O-N(得汶)!”在他們後面的露天看台上的一個孩子喊著。

“D-E-V-O-N!”這個魔鬼小丑重複了一句,狂笑起來。

得汶看到鏡頭又轉向了孩子們拍攝,在那里,有三排眼神茫然的孩子坐在那兒,臉上一陣黑一陣白。其中有滿臉雀斑的、可憐的法蘭齊·安德伍德,得汶知道那是爸爸的第一個兒子,他已在那一直坐了數十年,一直坐到來世。

在那里,除了法蘭齊,在那排的最盡頭,屏幕上,一個孩子絕望的眼睛哀怨地向外望著,這就是他們要找的孩子。

杰克森·穆爾贏了。他把亞曆山大抓到了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