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五章 綠色的軍隊在悄悄行進

『那個』,已經侵入了這座島。

鑽入深邃的處所,觸手淺淺地寬廣的延伸開去——

在被稱為今天的這個日子的瞬間——將曾經閉鎖著的雙手,寬廣的寬廣的擴張著。

就像是,仿佛要試圖抓住某個東西似的——



巴修泰因城堡正門前

[請允許我問一句。您這邊是否是會安排今晚開始的祭典會場的視察?]

[是的,正是如此。現我市所引以為傲的建築物,正值眾多觀光客自海外聚集而來,當然我還是想前往現場親自確認吶]

[原來如此……鑒于此次聚集了很多海外過來的媒體,請談談您的看法]

[若各位能夠通過卡爾納爾德•修特拉斯布魯克這位人物,接納並認同格洛瓦斯島的曆史,文化和風貌的話我將深感榮幸。為此,我們亦當不遺余力。]

接受了記者的采訪,西裝革履的男子露出爽朗的笑容面向鏡頭。

周圍洋溢著活力和喧囂,到處都可見扛著電視節目攝像機的采訪陣營。

平時充斥著莊嚴氣氛的中庭如今點綴著各式各樣的裝飾,用于點亮庭院的照明器具按序設置妥當。估計前幾日也一定是進行過排練,但為了不妨礙其他的裝飾作業似乎又逐一拆除過的樣子。

這位卡爾納爾德以宮廷畫家的身份服務過的這座城堡中,由他設計的東西幾乎數不勝數。眼前的寬敞庭院也是其中之一,平時也有觀光客在此自由的閑庭信步。

庭院的確正如眼前所見建造得讓人感覺心曠神怡,不過要說能讓心情平靜——倒不如是反而會讓心清浮躁似地,給人以『繁華』之感的設計。

這一點想必祭典的實行委員們也應該都了解吧。所以才決定在祭典期間裝飾起這座用華麗的燈光照亮的成為盛典核心地帶的巴修泰因城堡。

不僅是城堡的四周,鎮上的居民們也積極的參與祭典的准備工作,商店街,大馬路以及港口等地也布滿了各色的裝飾。

整個島都沉浸在慶祝祭典的氛圍中,期待著今晚的開幕式,空氣中的溫度切實的在徐徐上升中。

仿佛是要給這種氣氛潑上一盆涼水似的,記者中的一人向穿西裝的男子伸出了話筒。

[聽說剛才在港口,好像出了些小騷亂的樣子……]

[……?哦呀,那消息估計還沒有傳到我這邊來吧……這就去確認一下。但是,請無需擔心。祭典期間的警備是萬無一失的。不過也不排除有萬一的突發情況,因此懇請各位在祭典期間適度節制地行樂。]

西裝男子,說完便帶著秘書進入了城堡內部——在確認沒有人尾隨之後,從懷中取出墨鏡換下了直至方才還配帶著的眼鏡。

[……真是的,港口麼……?喂,聯絡警方去調查一下]

向身旁的秘書這麼吩咐道,男子大大咧咧地走向了城堡深處。

接著,在向『立入禁止』告示牌的深處,毫無顧忌地踩進去之時——一個人影,唐突的出現在他的面前。

[恭候您多時了。博德市長]

用仿佛是從一開始就已經等候在此處的站姿,穿著綠色服裝的女仆深深的行了一個禮。

[巴修泰因大人特別許可此次與您的會見。請移步……]

[哼……特別,麼?伯爵應該沒說這種話吧?你覺得可以隨便篡改主人的話麼?母狗]

說到這里,秘書微笑著回答道。

[還是不要太高調為好呢,身為半人半鬼的不入流之輩]

[喔—喔—,那家伙不是在搞差別歧視麼?我之外的混血兒如果聽到這種話可是要傷心的化成灰的哦]

[不勞您費神。因為除您以外的混血者們,根本就不會聯想到這種事情。只是,看到您這幅模樣,反倒會誤以為其他的混血者也和您一樣。因此,為了其他的混血者,誠懇地建議您一定要自我了斷]

說著毫不隱藏的尖刻話語——綠色的女仆,將子爵的客人引導至深處的台階。

博德不再多言,由秘書跟在身後,默默地尾隨著。

途中,博德擤了一次鼻涕,正准備把紙巾扔在過道上——像是改變了主意似的,將它投進了通道深處的廢紙框里。

[啊拉,今天的表現還真是值得稱贊呢]

面對一副意外的表情詢問著的女仆,博德冷靜地回答到。

[真羅嗦,我只是不想把致辭用的開幕式會場弄髒罷了。今天對身為市長的我來說可是個重要的日子吶。所以才特地,就算連照面都不想打的伯爵,也由我親自過來打招呼不是麼]

而追加的最後一句話,由于實在是太過小聲的嘟囔,也最終沒有傳入女仆或者秘書的耳中。

[即使是我……從小時候開始,只有這個祭典一直都是那樣期待著的啊]



望著逐漸隱沒入城堡內部的博德——『那個』悄無聲息地折返回來。

就像是確認了目標的偵察兵那樣,不帶一絲多余動作地撤離了戰線。

不,正確的說——現在這個地方還沒有成為戰場。

從今晚開始,才會成為戰場。

『那個』深知這個未來。

並非是預言或者推測。這是,計劃。

[……嘲笑的虐殺者跑到哪里去了?如果晚上前不把這邊的工作處理完,和大家彙合的話……]

淡然的小聲嘟噥著,『那個』從懷中取出了手機。

用快捷鍵撥向某處後不久,似乎對方立刻就接起了電話,沒等鈴聲響起就傳來了對方的聲音。

《……吉格蒙特麼》

[是的,這邊完全按照計劃如期進行……同志卡魯基米爾。……?從聲音判斷,莫非是受了什麼傷麼?]

《不必擔心。馬上就能再生的。……盡管這邊出了些頗為意料之外的情況……嘛也沒什麼大不了。屬于可以修正的誤差范圍內……有幾個人朝島這邊來了。為了阻止你,【綠】之吉格蒙特》

對從手機中傳來的,帶著戲劇化的誇張台詞,『那個』——【綠】之吉格蒙特,只是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

[若被阻止的話,我該如何是好。卡魯基米爾大人]

《無視它。要是妨礙你的話就讓他閉嘴。要來島上的都是背叛了我的那些家伙……。加倍的讓他們體會到忤逆我是件多麼愚蠢的事就行……放手干吧》

[了解了。同志卡魯基米爾]

掛斷了電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似的沒入喧囂中的吉格蒙特。

相對周圍的人類洋溢著活力的樣子,有一人靜靜地被包覆進了雪花的層層覆蓋。

盡管過于安靜的這個男人,確實成為了此處的異常點——

但全身心都被期待祭典的心情所占據的人群,誰都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沒有一個人,

連吸血鬼都,

連掌管著巴修泰因城堡的,從遠古生存至今著的子爵也——



巴修泰因城堡地下空洞研究所

與市長抵達的同時,研究室里巴爾的檢查正好告一段落。

[……好啦,已經可以咯。恢複幻覺也沒問題咯]

『辛苦您了!』

聽到完全不同內容的話語,巴爾開始緩緩回複自己的意識。

接著——向自己的身體,將靈魂的意識努力集中過去。

——西瓜……啊。

能看到西瓜的樣子。

綠色鮮豔的球體,眼鼻處的皮像在萬聖節時裝飾的杰克燈那樣被洞穿。

但是——這並不是真正的眼睛。

如果這是眼睛的話,不用攝像頭或者鏡子看到這雙『眼睛』的自己的『眼睛』又到底在哪里呢?

像是正准備回答這個疑問那樣,『博士』笑嘻嘻的開口說到。

[呼嗯,讓『教授』見到的時候,汝的『靈魂』,已經有意識的認為自己是人類的身體了呢。視線和聽覺已然不再是這枚西瓜,有些超脫的出來從遠處看的感覺不是麼?自己能看到自己全身之類的事情可不多見呢。真是讓人羨慕啊。]

[不過但是……算不上是能夠自豪的身體吧……]

現在,他將所有的變身(幻覺)都解開,處于剛剛誕生時的姿態。性格上,似乎還是延續了配合方才的身體所用的感覺,口氣和聲音也跟少年姿態的時候一模一樣。

檢查身體之時,盡管在最初被這樣要求是抗拒的——結果,還是在博士強行的規章之下屈服了。

當然,盡管有鎖上研究室的大門的這個情況——不過在勉勉強強讓步的理由中,還有與同為植物系的塞利姆才剛相遇的原因以及——有著比西瓜更加不可思議的外觀的『教授』正站在自己面前的原因。

而且,擺弄自己身體的主要是『教授』。

因為和其他的吸血鬼外貌大相徑庭的事情而自卑的巴爾,想到自己的身體若是被比自己更異于常人的棺材機器人研究的話,抵抗的情緒也就相應變弱了。

原本,盡管還有另外一種意義上的抗拒。

子爵只說了一句【看樣子客人也快到了】,就留

下巴爾消失在通風孔里了。

大量的血液被吸入天花板的洞里的景象如同噩夢一般,巴爾在極為不安的狀態下開始接受檢查。

但是,被與自己的預期相反的靈巧手法研究著身體的巴爾,在驚訝于就這麼結束了的時候輕易的從實驗台上被解放了。

在小規模的CT掃描和磁力檢查之前,問診的同時還提取了表面的一部分進行了各種研究。盡管被削的同時沒有感覺到疼痛,吸血鬼的再生似乎有些慢的樣子,在結束全部檢查的現在,才終于再生完畢。

因為明白放射線和磁力不會對組織產生嚴重破壞,才做了各類檢查——但唯獨沒有進行注射。

[汝的情況,連究竟哪里才是要害也無法明白吶。被針刺的瞬間不知會不會變成灰燼也很讓人頭痛]

『要真變成那樣的話,就會咯咯的抖個不停呢!』

這麼說來,巴爾至今為止的確都沒怎麼特別在意過自己的弱點。

尤其是陽光啦十字架之類的都沒關系,還有就是盡量不讓自己的身體裂開,用幻覺和念力將周圍模擬成人形而已。

要害。

換言之就是,作為吸血鬼的弱點。

從現實角度想象著這句話,巴爾忽然感到一陣寒氣襲來。

自己會死掉這種事情什麼的至今為止一丁點都沒考慮過,要是在失去幻覺和念力所憑借的『力場』的保護的情況下,可能不小心被誰踩一下就會死掉也說不定。

被踩得粉碎之後,也無法保證一定能再生吧。即使或許能夠再生,也不願意這麼去嘗試。這就跟為了確認死後的世界是否存在而去自殺是一樣的。

——有些害怕了。

總之先恢複到人類的姿態,開始展開對周圍的『幻覺』。

再次回到少年姿態的巴爾,重新轉向了博士他們。

[呼嗯,衣服的品位真是不錯呢?]

『啊—,我不是很懂—。非常抱歉……』

對發出無精打采的聲音的棺材機器人,巴爾回報以不知所措的笑容。棺材機器人『教授』並沒有視網膜,似乎和子爵一樣能直接看到『靈魂』的樣子。

被子爵看到也差不多開始習慣了,就算是眼前的棺材也不會有被人類看到的這種感覺因此也不會有太大的抗拒感。

只不過——正如之前博士所說的,如果至今為止的自己都是通過攝像頭被看到的話,這個博士一直以來都是看著西瓜狀態的自己。想到這點,心中就湧起了對眼前博士不知是羞恥心還是怒氣的感情。

——那樣的話,不就是偷拍麼!城堡里的人們還真能忍啊……

盡管心里嘀咕著,巴爾還是坐入了手邊的椅子里等待著博士他們發話。

雖說是檢查,到底最後會被告知怎樣的結果呢?盡管按照子爵指點的來到這里,自己究竟能從這種地方獲得什麼東西呢……。

晃晃忽忽的考慮著這些事情,博士一邊看著X光結果邊摩挲著下巴。對連胡子都沒有長的小孩子的身體,沒有比這個動作更加不協調的事情了。

[……關于檢查的結果……。A、直截了當的用可能會傷害到你的方式說。B、盡可能將真相隱藏起來讓你安心。C、什麼都不說用神奇的表情表達出『……可能性,是有的』。那麼要選哪個]

[……我明白了看樣子不是什麼好結果]

[哈哈哈,開玩笑啦開玩笑。老夫又不是醫生。即使說了什麼都不要太在意啦]

[對于你究竟是怎樣一個混帳東西我也十分了解了。不,知道了](譯注:前面是【解りました】,後面一個則是用非敬語的【解ってました】)

用超越了憤怒的憐憫眼神看著博士,而當事人的那一方完全無視這邊,意味深長的盯著寫著檢查結果的紙張。

[嘛,從結果開始說吧。汝,真是稀有品呢]

[稀有?]

[沒錯,寶貴的人才哦。在所有吸血鬼中,幾乎連0.001%都不一定會出現的存在哦]

[因為是西瓜的吸血鬼麼?]

如果是這樣的話,也沒什麼值得高興的。與其說是寶貴還不如說有一種少數派的感覺。

但是,博士搖著頭否定了巴爾的發言。

[不,實際上要說西瓜的吸血鬼其實有不少。民間傳說里也有不少吧。有認為瓜科植物具有某些特質而去進行研究的人,也有認為作為原產地的卡拉哈里沙漠有什麼關鍵因素而奔赴現場鞠躬盡瘁的家伙。嘛,盡管說是有不少,要說老夫實際遇到過的話汝還是第一個呢]

[……那麼,哪里稀有了?]

[哦哦,是呢……從結論來看,汝的『靈魂』相當的特殊吶。原本對于植物系的吸血鬼來說,相比物質的力量,在【靈魂】本體上依存著記憶,感情和能力的情況會比較多……汝就算在這些里面也算得上是在靈魂上依存了相當高比率的身體必須機能。自己能夠看到自己的樣子就是相當好的例子。你已經,連視覺都依附在靈魂之上了。而且,平常就算能看到自己的樣子但是別人看起來還是人類的樣子不是麼?]

[哈?……恩]

即便稱不上最新型,面對一般綜合醫院都不知道能否具備的這種規模的器械群,博士毫不猶豫的使用了【靈魂】這個單詞。平時子爵使用的時候能夠沒有任何不協調感的接受下來,但在這個地方說出來真是沒有比這個可疑的事情了。

不過,實際看到的自己的形態,自己的肉體……並不是西瓜。而是包裹著這個西瓜的『什麼東西』。

如果這個『什麼東西』真的是靈魂的話,既然來到這里,一定要聽聽看更加科學的解釋。

迷迷糊糊的考慮著這些事情,突然房間的照明像閃光燈一樣耀眼起來,朝巴爾以爆發似的勢頭照了過來。

[晞呀!太晃眼了啦!你想干什麼啊!]

看到不由自主的蜷起身體的巴爾,博士用手邊的開關將照明複原後平靜的宣告『檢查結束』。

[呼嗯,觀察是觀察過了……這個反應的話就沒問題了,被光照到的瞬間瞳孔縮小的話就行……果然,你很棒呢。作為【靈魂】的影像的身體……通過念力而誕生出的空氣的扭曲,居然連瞳孔的收縮都能再現出來……通常是不可能的吶]

[想干什麼就直接說出來啊……]

盡管對毫無征兆的檢查感到不滿,巴爾還是決定優先解決先前開始感到的疑問。

[那個,有件事情想請教一下……。具體來說就是就算告訴我【靈魂】……反正從這里開始就不是很明白。靈魂的話,也就是幽靈麼?]

[呼嗯,這里開始不說明一下可不行了呢]


針對少年說的話,博士用一種無可奈何的表情開始說道。

[所謂幽靈,可說相同也可說不同。本來,【幽靈】啦【死後的世界】之類,作為吸血鬼的我們來說並沒有任何科學的證明。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但是,從這個意義來看,汝可以稱得上是最接近【幽靈】的存在吧]

[這是為什麼呢?]

自己被說成是接近幽靈的話感覺不會好到哪里去。明明是在詢問答案卻又誕生出新的疑問讓自己變得焦急起來,但巴爾決定繼續等待博士的回答。

[嘿嘿嘿。嘛,稍安毋躁。教授,請說明!]

被博士叫到,一旁的棺材用流暢的聲線向巴爾回聲。

『是的博士!嗯那個。是關于我和博士所提到的【靈魂】的事情吧!雖然物質上的存在還沒有被證明……。為了成為吸血鬼或者其他被稱為【怪物】的存在而產生的變異是……我們吸血鬼之間將其稱作【靈魂的進化】……這件事情,你是否知道呢?』

[這麼說來,好像從子爵那里聽說過這種事情……子爵用自己的身體做成類似于進化的系譜圖的樣子……]

『子爵似乎很喜歡這種說明呢—。但是嘛,那種感覺大致上是契合的!因此,所謂的靈魂,就是【信息】的一種!用人的大腦來舉例說明的話呢,所謂的記憶就是通過名為海馬的器官及其周圍的內嗅皮質,海馬傍回制造出來,並儲藏在大腦新皮層內!進一步說明的話就是根據外顯記憶,程序型知識,內隱記憶之類的記憶種類云云,以下的東西就省略吧!』

[哈啊]

對巴爾來說後半部分的話連單詞的意思都完全不明白,即使詳細說明也不一定能夠理解,于是決定就這樣鼓動她繼續說下去。

『恩恩那個吶!所謂的【靈魂】,或者可以說是,這種記憶啦意識啦感情啦……根據大腦機制所誕生出來的【心】,而將這個,【心】以【信息】的視角來捕捉到的東西就是【靈魂】了。假設幽靈這種東西是存在的話,即使儲藏肉體和記憶的大腦死亡了——只有這個【信息】,會留下來並且游蕩在當下的世界的這種假說也就能成立了!不過這也並非是,神經鍵的電力交換哦—比如,像【謠言】這種【信息】自身並沒有物質形式的肉體一樣,因此跟我們吸血鬼把稱為【靈魂】的【意識的信息】沒有被現在科學所證明是兩回事,是階段性存在的東西哦!所以,這一塊的定義是相當有難度的

……』

[還沒有被證明啊……]

『恩,我們吸血鬼,盡管對其構成還沒有完全弄清楚,對【靈魂】是存在的這件事還是知道的!子爵,你覺得這個例子是不是很不錯呢?』

聽到這些,巴爾想起了自由漂浮在空中的血塊。的確,那個也是比起用科學之類去證明,反倒更偏向于產生『實際上就存在在這里所以沒辦法』這種感覺而接受下來。

[首先,汝的這種念力是【靈魂】力量的一部分對吧?]

[嗯……]

由于博士的插話巴爾被這麼一提醒想起了自己能力的事情。

自己【能將幻覺印刻在他人的視網膜上】的能力和,【配合這種幻覺而構成念力】的能力,是自己從降生以來——經曆了無數試驗之後,自然而然獲得的力量。但是,仔細想想的話這些也同樣不適用于物理法則——

——什麼嘛,靈魂的力量什麼的,居然是比預想中更貼近自己身邊的存在呢。

思考著突然變得有些廉價的靈魂,巴爾想起了今天早些時候子爵指出的事實。

——連自己的事情都不願意去探知,麼……。被這麼說也沒有辦法呢,真是的。

但是,一旦完成了令人緊張的檢查,不可思議的就變得安心起來了。現在的話,不論是被告知何種結論——盡管都不可能安然無恙,卻似乎覺得自己不論如何都能夠跨過這個坎。

這麼判斷著,巴爾向博士他們詢問起了最關鍵的事情。

[那麼,結果……我,到底算什麼呢?真正的我是……]

[哦哦,忘記了。踏上尋找真正的自我的旅程後,終點站就是這個研究室了啊。嘻嘻嘻]

『年輕真是好啊!』

[抱歉這種說法很讓人火大請別再說了]

盡管嘴里抱怨著,巴爾在心里卻暗暗反思著自己是否的確還年輕。如果自己是一個能更冷靜地考慮事情的存在的話,也就不會那麼在意現在的煩惱之類了吧。這點還是明了的。

但是——無法抑制感情。自己所體會到的自卑感,憑現在的自己是無法自我治愈的。

正因為如此,巴爾才向他人尋求著答案。真正的自己所不知道的存在,現在正經由別人來告知。

盡管從見解來看是滑稽至極的談話……博士卻忽然收起笑容,一臉嚴肅的說道。

[唔嗯……汝是,期盼著怎樣的結論呢?]

[誒?]

就是為了問這個才到這里接受檢查的啊。這樣不是本末倒置了嘛。

不過巴爾倒也並沒怎麼生氣。因為這個問題,是件連自己都沒有考慮過的事情。

[要說怎樣的……]

[汝想知道真正的自己,不……想要不受任何人的影響,真正的自己不是麼?但是,接下來又准備如何呢?能夠獲得新生的自己的方法,即使有能夠得到不受任何人的靈魂的影響的自己的方法的話——汝,會真的去實行麼?]

[……要是那麼做,不會再內疚的話]

沒有考慮太多,巴爾只是淡然的下了決心。

但是,面對這樣的巴爾,博士有些為難的搖了搖頭。

[從結論說起的話……沖刷淨汝這樣的存在的靈魂,並將記憶消除的方法是有的]

[那,那麼]

[不過……所謂忘卻這回事呢,就等于將過去的自己殺死。而且,僅僅是在自己的內部哦。在別人看來,汝還沒有死去。但新重生的汝,可能會被過去的自己本身的亡靈所糾纏呢]

明明直到剛才還滿口玩笑話,冷不防說出了那麼正兒八經的事情。盡管這個落差讓巴爾好久沒繞過來,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博士的表情雖有些稚氣未脫但卻又無比的認真,巴爾被這種凝重的視線注視著,徹底被壓倒了。

[消除所有的記憶,沖刷淨靈魂,從一開始糾正重生哦?這麼做的話——汝就能從此回歸生長的環境,作為『原始』的自己開始生活吧。……假設,要是人或吸血鬼死去有死後的世界的話。然而——消除記憶的話,現在的汝就會完全消失。如今的汝之所思所憶也將,無法去往死後的世界。因為,汝並不能算是真正地死亡了的緣故啊]

對博士單方面的話語,巴爾無法進行反駁。盡管很想對現在可恨的自己做些什麼,這個,要是連覺得自己很可恨的這個心都消失的話——那不就等于,跟回歸虛無是一回事了麼?

[那麼……]

發現自己被逼得走投無路,巴爾喀嗒喀嗒的顫抖著說道。

[那麼,我該怎麼辦呢!這樣下去,就算交給時間去解決也……這種事情……這種事情……]

[勿操之過急。還沒有,說到關鍵的結論哦?關于汝,究竟是什麼的答案]

[誒?]

面對瞪大了眼睛的巴爾,傳來了取代博士的發言的『教授』的聲音。

『是的!恩那個吶!說到【靈魂】的進化中最具特征性的東西呢,例如,人進化成吸血鬼的話,通過【靈魂】,【意識】就能對【物質】施以強烈的影響!那就是,最大的進化!信息可以將物體進行改變……不是心理暗示效果的副作用!而是連同衣服一起變身為蝙蝠,化身云霧,有時還會飛到空中這類的!』

用讓人覺得有些自豪的口氣,棺材邊晃著自己的身體,一邊像演講似的繼續說明著。

『盡管這好像是過去子爵大人宣揚的主張啦,名為【靈魂】的遙控器,通過名為心髒的接收機來操控肉體,這是否就是吸血鬼的形態呢諸如此類的!巴爾君的情況就是—肉體和精神……也就是說【靈魂】,已經差不多有九成都被分割開來了!這可是,很厲害的事情哦?就連子爵大人,由于那黏糊糊的血和靈魂是完全融合在一起的,所以當血被凍住或者干枯了的話也會失去意識的哦?如果說普通的吸血鬼是無線電遙控的話——巴爾君就是,能夠自己運行的遠程遙控……類似機器人那樣的東西哦!』

盡管經過了冗長的說明,依舊無法理解其中含義而歪著脖子的巴爾。不過,為了補充教授的解釋,博士沉靜的擺出了事實。

[也就是說,雖然研究了汝的身體……西瓜的身體,在肉體層面完全沒有擔任任何的角色。直截了當的說吧,汝若是相信的話——就算是西瓜被砸個粉碎,汝也依舊能活蹦亂跳的吶]

[……誒?]

——在說什麼啊?這個……嗯嗯,作為我本體的西瓜……並不是本體?

[那,那個!到底在說什麼啊!因為,那個,才不是沒關系什麼的呢!因為不曬太陽的話精神就會很差……]

『那是,巴爾先生的【靈魂】產生了錯覺,而自己的靈魂也一心以為這個是事實的緣故而已。是自我催眠哦!傷害了西瓜能夠再生也一樣,是你把這個認為是自己的本體的緣故,你的靈魂發動了名為西瓜的物質,為了治愈而使其進行變化……只不過做那件事,是在你無意識中進行的罷了』

[等一下等一下,我被搞糊塗了]

——也就是說,那個我認為是我的東西並不是我,思考著這些東西的我是我?

[……唔—嗯,一口氣說了太多了麼?嘛,這個西瓜可以說是擔任了汝精神的核心這個角色,因此暫時還是慎重的將其融合起來比較穩妥吧。要是突然舍棄的話,或許汝的人格會崩壞也說不定吶]

之後的數分鍾,巴爾就這樣一直趴在桌子上考慮了許多——不久便用疲倦的表情面向博士那里,以微弱的聲音喃喃道。

[那個……那麼,這個……我,說連西瓜都不是的話……那麼,我到底是什麼呢?]

[這種事情鬼才知道]

[咿!?]

以令人恐懼的程度輕易的被拋棄,巴爾那張用幻覺做出的臉刷的變青了。

[老夫們能說的,只有汝是切切實實存在在這里的事實而已哦。還有就是,抱歉盡管是陳詞濫調,一切只能交由你自己決定]

[但是……我……連這個意識都是……由其他的吸血鬼拼湊起來的……。所以,這個西瓜的身體……雖然很討厭,卻一直都認為是自己的本體……啊啊,但是,還沒有受到絕望程度的打擊。所以……一定是,對這個西瓜的身體,我是從心底討厭著的吧。嗯那個,這個,啊嘞?對不起……我不太明白]

面對漸漸平靜下來並開始自我分析的巴爾,博士邊嘟囔著真是讓人操心的家伙啊,邊提示了一個解決辦法。

[關于汝的記憶和精神,直截了當地說的話,除了消除記憶以外無法再提供更加合理的方法了……。如果對這個西瓜的身體抱有自卑情緒的話,就另當別論了。汝若真心想那麼做的話——把這個西瓜的身體,變化成人類的身體也是有可能辦到的哦。嘻嘻嘻]

[變化……?]

[由植物進化而來的吸血鬼,最初盡管是理所當然不具備人類的形態的——其中,也有將自己朝著人類的姿態進化的特例。會讓人不免覺得難不成是自然而然地就成長為人類的外形了?但不論是有意識還是無意識,【靈魂】,在一生中是不停地讓肉體變異著的]

從植

物到人類……?

自己在這幾年里完全無法讓西瓜產生變化。這種事情當真能行得通麼?

剛想到這里,他想起了來這里的途中遇到的那個『實例』的事情。

[塞利姆……?]

『正是!小塞利姆呢,雖然過去好像只是個有著花朵外形的吸血鬼,似乎漸漸地改變外貌才變成現在女孩子的樣子哦!』

確認了教授的話,巴爾從坐的椅子上跳了起來,直接朝通向外面走廊的門走去。

[那,那個!今天真是非常感謝各位了!]

就這樣,連博士他們的回答都不聽便打開房門直接沖了出去。

雖然無法確認他臉上浮現的表情——不過無論怎樣,看來是能夠自發的采取行動的樣子了呢。

博士目送著那個背影,帶著些許驚詫的表情低語道。

[真是的,話還沒聽完就走掉了呢]

『能恢複精神真是太好了!』

跟博士相比,教授的聲音里包含的是純粹的喜悅。

聽到教授說的話——博士啜飲了一口放在桌上的紅茶。

一口氣喝完已經變得微溫的茶水,博士像是自言自語似地,喃喃道出了本打算跟巴爾說的話。

[小鬼……汝,是比汝所認為的更加特別的存在啊]

尋求著永生的博士,似乎是憂慮著少年的將來——

[汝的意識期盼著死亡,自發的想要殺死並讓自己進化的時候——或許【靈魂】才第一次能夠死亡。反過來說——在那之前,汝是不會死亡的。因為把【靈魂】消滅的方法之類的,根本無人知曉啊]

于是,深深地深深地,羨慕似地——

[如果說雷利克小鬼,是集中了吸血鬼特征的精華而創造出來的范本……吸血鬼的【遺存種】的話——巴爾喲,汝就是……【無敵】,的了。甚至連吸血鬼都不是]

『……教,教授。教授—』

[嗯?]

『怎麼了?自己在那邊自言自語的嘀咕著什麼吶』

[……啊啊,不……]

被教授喚到,博士似乎有些尷尬的,苦笑著回答。

[所謂的吸血鬼——若不是不會輕易死去的話,可以說淨是些比人類更懼怕死亡的家伙吶]



巴修泰因城堡居住區會客室

【沒錯,吸血鬼,既是強大的,同時也是弱小的存在!正因為如此吾曾經,也為了保護自己而參加了某個工會組織。

盡管鄙人不才卻仍被委以會議的主席哦。不過,既然吾要正式的繼承這座島的養父的角色的話就無法再兼顧了呢……卡魯基米爾問吾『同伴和領地臣民那個比較重要』的時候,吾向其宣稱『盡管兩邊都很重要,吾輩信任著諸君哦。一定會為了創造出更加美好的世界而鞠躬盡瘁的!』之後就分道揚鑣了……】

[這種事情以前沒聽你說過哦,伯爵]

向長長地拼綴出來文章擺著手,博德用傲慢的姿態占領著會客室的沙發。

甚至還翹起雙腳擱在大理石的圓桌上,簡直就像是自己的房間似地,不,哪怕不是這樣也給人一種在比在自己的房間更加不拘禮節的氣氛。

坐在同一張沙發里的秘書的女吸血鬼,則用有些膽怯的神情低著頭,以超出必要的程度蜷縮地坐著不停咯嗒咯嗒的發抖。

【唔,說想要聽聽關于『組織』的詳細情況的不是你麼?……既然是作為市長而來,能否更加注重一下禮節呢您看是麼?】

[哈,身在這種硫酸鹽溫泉

一樣的氣氛里態度就會變好麼?才不會因為這個改變呢,伯爵喲]

【是子爵哦,市長殿下】

在會客室中央的是,博德和秘書,以及在他們面前蠢蠢欲動著的血塊而已……然而在房間里面的,絕不只有他們三個人。

身穿綠色衣裝的女仆四人,分別從房間的四個角落用警戒的目光盯著博德。另外在會客室更外圍的地方的柱子的陰影處,有好幾個人狼一開始就保持著人狼形態伺機待命。

[哦—哦—,真是相當隆重的歡迎方式呢。號稱這座島幕後的領主的家伙,究竟是為何會因區區一介小惡徒而害怕成這樣呢?]

【盡管吾說了不需要的吶,不過看來吾城堡的居民們,過于地防備著你呢。但是,反過來看的話你的實力可是獲得了如此之高的評價哦。吾覺得是相當值得驕傲的事……的確,將一名紳士置于此種狀態進行會談是有些失禮呢。那麼且讓吾傳令讓人回避吧】

長長地表達完主旨後,正准備將意圖傳達給周圍待命的女仆和人狼的子爵,然而他的這個動作卻因為坐在對面的無禮之人的聲音被打斷了。

[嘛等一下啦,這樣就行了。反正接下來的話也想讓女仆和狼人們聽聽。關于為什麼我,會提起關于組織的話題]

以直截了當的口氣說著,博德從西裝的口袋中,掏出了一張皺巴巴的紙。

這個是,前幾天寄給他的——來自梅爾希爾姆•••海爾湊克的簡短信件。

讀完信的子爵,晞哩嘩啦的抖動著自己的全身,用看起來相當興奮的字體編織起文章。

【什麼!梅爾希爾姆還活著麼!】

[……不是件值得開心的事吧,伯爵喲……]

【嗯?本來以為被閑音小姐吃掉的舊友還活著哦。沒有比這個更讓人欣慰的了!唔嗯,對今天的祭典似乎是個兆頭呢!】

[好好看重點再說啊你這個呆子伯爵]

面對根本沒有察言觀色的子爵所說的話,博德焦躁的踢掉了桌子。

因為震動而傾倒的茶杯,里面盛著的紅茶誇張的灑了一地。但是子爵完全不見生氣或者動搖的樣子,只是淡定地將紅色的文字擺在了博德面前。

【不,實際上你和閑音小姐對他還有著殺人未遂的罪不是嗎。不覺得這是自作自受,因果報應麼】

[……]

【本來,他若是忘我到以至于把不相關的人都卷進來的程度的話,作為吾也有義務竭盡全力去阻止其發生——不過雷利克若是要出手的話,請允許我斷然的說出NO來哦?】

盡管話是沒錯,對那總覺得有些偏離了話題的子爵的話語,博德似乎連反駁都覺得麻煩似地轉換了話題。

[嘛,本來就沒指望過你能幫上忙所以我拒絕。聽好了,我想說的是——我要結果掉梅爾希爾姆這件事,你們別來擋道]

【當著面被告知要殺了自己的友人而且不能插手吾覺得是相當不講理的呢……原本,要是這麼做了的話可是真的要與『組織』為敵了呢?】


對子爵那帶著告誡意味的文字,博德露出了挑釁的笑容回道。

[啊啊,正合我意。所以才會放下身段跟你索取情報不是麼]

【你剛才,關于『放下身段』這個詞經過了仔細的斟酌了吧,吾認為值得好好研究一下呢】

博德每一次采取無禮的態度,周圍的殺氣就不斷擴大,而一旁的秘書就更加誇張的顫抖起來。只有子爵對那樣的循環置身事外,我行我素的繼續著與博德的對話。

【唔嗯……嘛,由于剛才提到的原因,現在吾同他們的組織並沒有特別的來往。近幾年來私人的聯絡,也完全斷掉了哦。……不等等,在聯網游戲的時候和『黑』之加爾德組過隊呢。啊呀呀虧加爾德還是個干部但幾乎都不參加集會,差點就忘記他也是組織成員了呢】

[……都沒聽說過吶]

【嗯?每次爆發戰爭的時候都在最前線的地方貪婪的吞食兩軍的尸體,吸血鬼中也是作為破壞魔神被畏懼著的『漆黑的守墓人』加爾德•利茲伯格你不知道麼?】

[鬼才知道。這個超級英雄和反派角色的兩重稱號是怎麼回事啊。而且,是想參加美國職業摔跤表演賽麼?是個頭銜麼?那個漆黑什麼的……]

對于博德那略帶詫異的話語,子爵則有些為難似的組織起文字。

【這樣啊,你,原來只知道組織里一部分的干部啊……。唔—嗯,吾們的組織,有著給干部起與顏色相關的名號的習慣……吾過去也曾被稱為是『赤色血潮』之吉爾哈特哦】

[沒有沿用下來麼……]

【唔嗯,不行麼?吾倒是覺得像漫畫里秘密結社的干部那樣很帥氣的呢……】

對子爵的意見置若罔聞,博德緘默不語地盯著子爵,催促著話題的後續。並非是被這個舉動震懾住了,子爵勉勉強強的開始解說起其它干部的事情。

【嘛,現在統一著組織的,恐怕是『青』之卡魯基米爾吧。而且,除了『黃』之布里吉斯頓和『藍』之石橋,這些上級干部的『虹』之外,還有『金』之魯德,『珍珠』之山田……】

一個接一個舉出了干部們的名字來的子爵——突然出乎意料的停下文章,用認真的字體向博德提出了忠告。

【對于你把組織樹為敵人這個舉動並非上策的理由,『綠』之吉格蒙特的存在說不定可以作為一個例證呢】

[……誰?是個怎樣的家伙?]

【唔嗯……聽好咯,只要你在站在

市長這個立場,就絕對不能把他變成敵人】

【因為無論如何,他是————】



【抱歉,鑒于今天還有祭典這件事,會有各地而來的客人前來拜訪吾呢】

關于組織的話題以及城堡的使用許可的事情,還是等全部都完畢之後——子爵唐突的,用似乎帶著歉意的字體編織起文章。

【市長殿下。作為市民,請允許吾為祭典的成功祈禱】

[有時間祈禱的話,就給我出點力啊。你這個普通市民……]

邊放出輕蔑話語邊站起身,博德有些焦躁的踩著地毯走出了會客室。

開門的時候,卻被眼前的一位少女吸引住了視線。

——菲蕾特?……不是吧。

沒見過的臉。

穿著質樸服裝的纖瘦少女,急忙對博德行了一個禮之後,便與他擦身而過進入了會客室。

——那是客人的其中一個麼。嘛,應該不會是外表看起來的小鬼吧。

聽到背後女仆關上門的聲音,博德離開了子爵身邊。

腦中繼續思考著的是,接下來要怎樣搶在伯爵前面下手——



『那個』,繼續無聲地侵蝕著。

寬廣地淺薄地,

在自己的手能觸及到的范圍里,

紮實地,紮實地——————



[真是的,伯爵那個家伙,就是個整天游手好閑無憂無慮的混蛋]

急匆匆地離開城堡,走在下山的林蔭道中發出焦躁的聲音的博德。

想到被電視台拍到煩躁的表情會不妙,于是選擇了人煙稀少的城堡背面的小路下山——忽然,秘書隨身帶的手機響了起來。

[是,喂喂……好的……好的……]

暫且無視忙于通話的秘書,博德獨自一人走下了山。反正要關于工作的話大不了就是商談幾個小時以後開始的典禮罷了。

正這麼想著,從背後傳來的秘書的音質的感覺來判斷,貌似並不是剛剛預想的這件事。

[……怎麼了]

向掛斷電話的秘書,停下腳步轉過身詢問著的市長。

而相對的秘書那方,擺出了狐疑的表情,報告著剛才電話的內容。

[是的,關于港口出現歹徒而引起的混亂,盡管包括傷亡情況在內的情報有些錯綜複雜……至少現在似乎已經平息了的樣子……]

[……切,發飆的家伙沒有被警察逮到麼……?]

[而且……貌似有奇怪的電話打到市政廳去]

對露出更不可思議的表情的秘書,博德不耐煩的吼道。

[奇怪不奇怪由我來判斷。行了給我快點說]

[是,是的!那個是,從鎮上的武道館打來的電話……名為托拉烏戈特的市民聲稱,『受了重傷的市長的朋友在我這里,快點派人過來接』之類的……]

武道館以及托拉烏戈特。聽到這兩個單詞,博德也覺得不可思議地皺起了眉頭。武道館作為本市推進武術格斗技的道場,是教授日本的空手道之類的鋪著榻榻米的正宗道場。

而,托拉烏戈特,正是這個道場的主人——作為國內甚至國際的格斗技大會上都十分活躍的武者,幾年前獲得了榮譽市民的稱號的人物。因為是由博德親自表彰的所以印象很深刻。傳言中,在城堡里舉行的格斗大會中,號稱他即使面對吸血鬼也毫不退縮……

[托拉烏戈特大叔麼?……朋友麼?]

[據說……好像是叫做Shizune•Kijima的名字……]

——什麼嘛。是閑音啊。

聽到這個名字,博德的腦海中立刻理清了情況。

——原來如此,本以為她應該不會真的在過著無家可歸的生活……也是,日語流利的家伙,這個島上除了伯爵以外幾乎沒有呢。

連自己也是這『幾乎沒有』的其中之一都無視掉,開始推理起閑音的狀況。

——嘛,那個道場反正也有日本人,托拉烏戈特也去中國和日本修行過的啦。原來是這麼回事,是因為在那邊連吃飯都被照顧到了麼?

但是,相比之下關于現在閑音的生活話題怎樣都無所謂。比起這個更成問題的是,她受了傷這點。

盡管不知道是哪種程度的傷,若輕傷的話她自己早就想辦法解決了吧。但是,需要托拉烏戈特特地打電話過來,估計受重傷的可能性會比較大。

如果是這樣的話——博德的腦中總結出的答案只有一個。

[果然,趕著祭典的時機殺來了麼,梅爾希爾姆……]

這之前,明顯可供利用的棋子中被認為是最強的閑音已經被人干掉了——對這個事實幾乎根本沒有放在心上過。

博德眼中燃起挑釁的神情握緊了拳頭,似乎有些高興似的浮現出了笑容。

仿佛,是在期待著,去打敗即將出現的強敵似的。

然而——博德還沒有發覺。

在山路的上空,他們自己的正上方,蝙蝠群正飛過這件事。

還有蝙蝠群瞥了一眼博德,然後繼續無視他朝巴修泰因城堡的方向飛去這件事。

以及這些蝙蝠——有著人類的眼睛這件事————



巴修泰因城堡地下空洞處刑場遺跡

上午見到的,美麗的光景。以及,從花中誕生的美麗的吸血鬼。

追尋著這個身影,巴爾再次回到了處刑場的遺跡——在這里,有著和之前不同形態的塞利姆。

將包裹著她下半身的花和藤蔓收縮至最小限度,正背靠著處刑場中央的斷頭台讀著書。

與之前將自己的身體伸展至處刑場全體的時候完全不同的景象,現在的狀態也有著其獨特的美若畫卷的地方。至少對巴爾來說就是這種感覺。

處刑場的一角,像是被扼住了脖子的吸血鬼們歪歪斜斜倒了一地,巴爾眼中呈現出微妙的逐漸向下遞減的形態——但這個時候,巴爾決定對他們視若不見。

巴爾始終,都覺得被花朵包含著的少女的全身都異常的美麗——即使只看少女的上半身,也已經是楚楚可憐惹人憐愛的姿態。而這種價值觀,並非屬于作為西瓜的自己,充其量就是被複制來的吸血鬼的人格而已。

現在自己的形態最多是個贗品——博士他們,也說了作為原來本體的西瓜已經沒有意義了。

——那麼,我到底是什麼呢?

意圖尋找這個答案的巴爾,作為第一步——想聽聽看這個從植物的形態到『人』的形態,憑借自身的意志獲得進化的少女的想法。

但是,應該從哪里說起呢?

若是突然問『是怎樣變成女孩子的樣子呢?』之類的,而把人家心情弄糟的話就不好了。話雖如此卻找不到合適的方法,一時間只好呆立在那里的巴爾。

正在此時,塞利姆仿佛是覺察到這邊的存在,合起書本浮現出溫柔的笑容。

[嗚……]

這麼一來想要問她奇怪的事情就更難了。

索性,要是自己是個超級厚臉皮的存在的話——要是自己是個不論什麼事情都不會感到內疚不好意思的存在的話——

在塞利姆的眼前,少年的姿態鮮明的完成了轉變。

眼看著原本純樸少年樣的巴爾,身體漸漸朝縱向膨脹,成長後的精干的臉龐,浮現出了墨鏡的姿態。服裝也,漸變成了骷髏圖案T恤外面罩著皮夾克的這種特征明顯的物件。

盡管是塞利姆沒有見過的臉——但那個卻是,巴爾所知的范圍內最有威嚴和影響力的存在——博德•斯塔爾夫的形象。

[喲,可以跟你稍微談談麼]

和之前完全不同的態度,大喇喇地向塞利姆的方向走過去,變成了博德姿態的巴爾。在這種場合借用他人的形態,讓人覺得是最偏離形成自我意識的行為——但在連性格都最接近博德的當下,這種事情全然不在意。

[啊,是……?]

[什—麼嘛,別這麼戰戰兢兢的啦……我會變身這件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啦?]

[是的……]

來到擺出不可思議的表情點了點頭的塞利姆的身旁,熱絡地把手搭在了她的肩上。矗立在身後的斷頭台比想象中更為冰冷地,仿佛驟然冷卻下來的空氣在兩人的周圍凝結包圍起來。

——那麼,首先該問些什麼呢……。

[聽好咯,巴爾君可以變成很多人……]

但是,似乎並沒有辦法完全成為博德的樣子。在中間停頓下來的數秒鍾的空檔,塞利姆反過來提出了話題。

[稍稍——有點羨慕呢。像這樣,能夠靈活的運用各種各樣的外貌和性格]

盡管是表述稍有不當就會讓人誤解厭惡的話,從少女的聲音里卻聽不出絲毫的惡意。這樣自己反而會覺得有些窘迫,為了將之敷衍過去巴爾開始編織起話語來。

[你,又如何呢]

[誒?]

[……不,從博士那里聽說,最初的你並不是現在這個樣子的吧?雖然不知道是有意識還是無意識的……若是自己理解的話,為什麼——請告訴我為

什麼你會選擇這個姿態]

對博德來說顯得有些微妙的溫柔的措辭,但不了解真正的博德的塞利姆也無法知道這些吧。

盡管仿佛對答案有些迷茫——很快,浮現出略帶悲傷神情的微笑,向巴爾緩緩開口道。

[是……仰慕]

[仰慕?]

對情不自禁反問的巴爾,塞利姆略略點了點頭繼續著話題。

[這個姿態……既是我所憧憬著的……也是,我的夢想……]

[是怎麼一回事呢?]

緊逼話題的核心,巴爾德語氣稍稍變的有些強硬的瞬間——

[啊——————!]

他倆的對話,被突然的闖入者打斷了。

[博德大人!博德大人!為何您會在這里!?]

總覺得哪里透著些稚嫩的喊聲回蕩在處刑場里,在斷頭台的周圍,忽然開始飄蕩起『霧氣』。

閃過這個念頭也僅在一瞬間,漂浮著的霧氣忽然以猛烈地勢頭聚集在了巴爾他們的面前——現出化著小丑妝容的,看上去在十五歲左右的少女的容姿。

[不行不行不行!就算塞利姆再怎麼可愛,也不可以誘惑博德大人的!]

一副被逼得走投無路的表情,啪嚓啪嚓的捶打著塞利姆肩膀的小丑娘。不顧眼睛瞪得溜圓正被捶打著的她,巴爾慌忙回複到自己少年的形態喊道。

[笨,笨蛋,是我呀!我啦!]

看見回到少年姿態的巴爾,小丑娘簌的停下動作——立刻,臉上泛出了即使化了裝也無法掩蓋掉的紅暈。

[誒誒誒誒誒,那,那個,搞錯了哦?這個搞錯了啦?那個,對不起,對不起啦,小塞利姆]

小丑娘的唰唰地叩頭向塞利姆道歉,接著又向巴爾噼里啪啦地揮打過來。

[笨蛋笨蛋,巴爾是個笨蛋!就算塞利姆再怎麼可愛,變成博德大人過去搭訕真是太卑鄙了啊!真是的!]

[哇啊,不是,不是啦,不是那回事啦……]

巴爾一邊慌忙否定著一邊應付著小丑娘的粉拳。

而塞利姆這邊,似乎是對突然發生的狀況還沒有很好的理解的樣子,用不可思議的神情望著兩人。

隨後,確認小丑娘已經平靜下來之後,悠然詢問道。

[那個……怎麼了?明明才傍晚就已經醒了還真是少見呢]

通過這句話,巴爾才意識到現在還是傍晚。由于一直都呆在室內無法感知時間,看來檢查花的時間比預期更長的樣子。

[誒?啊,恩!因為,今天是祭典嘛!太興奮了所以睡不著啦,剛才在洞窟中散步來著!今天在城堡的中庭,博德大人要作為市長致辭哦!我要還悄悄躲起來不被別人發現,在博德大人的周圍撒上好多好多的五彩飛屑哦!]

從稚氣未脫的少女的話里,已經不見30秒中之前的混亂和羞澀。取而代之的是,毫不隱藏的對名為博德的男子的純粹的憧憬,以及如同小孩子那般對祭典的期待。

看著這樣的小丑娘,塞利姆只是溫柔的微笑著。然而,或許是錯覺吧,這個微笑中似乎還隱含著些許寂寞的色彩。

[啊—,為什麼大家會睡在那種地方呢!明明博德大人的演講馬上就要開始了呢!真是的—!]


小丑娘發現處刑場一角昏睡過去的吸血鬼們,為了把他們叫醒帶到會場噌噌的沖到這邊。

而巴爾,就這樣沉默的看著塞利姆的臉——總覺得這張臉上,果然哪里浮現著些許寂寞的神色。

[……那個,話說]

[誒,啊,是!]

由于突然被叫到而嚇了一跳,塞利姆猛的挺直了脊背轉向這邊。

盡管巴爾想繼續之前的話題詢問——但在此之前,不由提出了別的問題。

[莫非,你想去看,祭典麼?]

[誒!?]

面對巴爾直接的提問,塞利姆下半身的花瓣和藤蔓一同顫抖起來。

——真是容易看透呢。

不顧情不自禁露出苦笑的巴爾,塞利姆那眼鏡背後的眼珠滴溜溜的轉著,臉變得通紅拼命擺著手。

[才,才沒那回事呢!?……那個,我這樣的人要是出現在大家面前的話,那個,會暴露出我不是人類的,要是那樣的話……會給別的吸血鬼們帶來麻煩的……。所以,只能一直呆在這個地方……。啊,不是的!我並沒有什麼不滿哦?因為,地底湖還有梅里娜小姐,博士啦教授他們也常把看完的書借給我……還有,那個……]

——真是,容易看透的孩子呢。

明明比自己年長很多的塞利姆卻讓人覺得她某些地方非常有趣,同時也為她所遭遇的不平而感到憤憤不滿。

——對祭典興趣缺缺的自己可以自由的活動,而塞利姆卻不得不在祭典期間幽閉在這種地方……

于是巴爾的腦中,湧出了各種想法——並將想到的事情,不假思索的說了出來。

[一起去吧]

[誒?]

[卡爾納爾祭。想去看吧?]

[誒?誒?那個……那個……是的。但,但是……]

面對陷入混亂的塞利姆,巴爾平靜的伸出了手。

——沒錯,我只是,因為只考慮著自己的事情去詢問她的過去才覺得內疚的……作為回報,我要是也能為她做些什麼的話……

考慮著這些患得患失的理由——在想到這些理由之前,就已經伸出了手這件事,連巴爾本人也沒有意識到。

[一起去吧]

[但是,我,這種身體]

[這種身體,又怎麼樣?]

[……!?]

仿佛追隨著巴爾的視線,塞利姆將目光轉向自己的下半身——在那里,原本應該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的花瓣和藤蔓的集合體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配合上半身的服裝的禮服式樣的搖曳短裙。

[???]

因為自己的下半身突然消失這件事而陷入混亂,塞利姆扶了扶歪掉的眼鏡。但是,在那里的的確只有裙擺在搖曳,而已經看慣了的自己的下半身的蹤跡已經消失全無。

不過,驅動藤蔓的話,感覺仍切切實實的存在著。于是她明白了,只有形態已經無法看見而已。

[……我,只要是自己的能力所及的范圍的話,衣服之類的還是能夠用幻覺做出來的……所以,盡管現在把你的下半身用幻覺遮蓋起來……但,我的力量無法傳送到遠處,因此要是不一直都呆在身邊的話就會失效。這點可能是個問題吧……]

[……]

看著一語不發的盯著自己下半身的塞利姆,正想著是不是自己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而惴惴不安的巴爾。

[啊,啊嘞?啊,原來是這樣啊!是將意識延展開來而已啦,並不是因為碰到了你的腳哦!?或者,跟男人走在一起果然還是有點那啥吧。對了,那麼我來變身成女孩子怎樣?等等,變成跟你相同的樣子,雙胞胎的話或許會是個好主意!]

糾結于到底要怎樣做才好,努力想迎合對方心情的巴爾。

然而,當事人的塞利姆的臉上卻未見明顯憤怒的表情,只是稍稍的低著頭,有些羞澀的笑著。

[……謝謝。巴爾先生,真是很溫柔呢]

[誒……?不,不是的……才沒這回事呢]

由于幾乎沒有被當面道謝的經曆,巴爾有些不知所措地將視線轉移開將其含混過去。

接著——從視線轉移到的地方,小丑娘的臉湊了上來。

[哇啊啊啊啊!?]

[晞哈哈哈哈!嚇到了吧?嚇到了吧?真是的—,真是不能小看巴爾你呢!就算不變成博德大人的樣子,憑自己的力量不是也可以搭訕成功的嘛!]

臉上浮現出揶揄的壞笑,用肘部戳著巴爾的胸口嘲弄著。而巴爾已經連否定的氣力都沒有了(想著恐怕小丑娘也是已經明白了才嘲弄自己的吧)不由笑著默認了小丑娘的戲語。

[不過,當然還是真正的博德大人要更加的更加的帥氣哦!]



諾伊爾貝克市市政廳市長辦公室

除了主任之外空無一人的房間內,響起了大大的噴嚏聲。

[……可惡,莫非被會場里裝飾的花束的花粉中招了……?]

典禮開始前2小時迫在眉睫的檔口,博德作為表面身份的市長,一邊整理著服裝一邊仔細斟酌著演講的內容。

[……盡管要誇獎伯爵的城堡有些不爽,不過看來還是得照顧到鎮上那幫家伙的情緒……]

瞄准了明年的市長選舉,博德小聲的開始演習起演說的內容。

閑音那邊暫且先交給秘書來辦,路上不擁堵的話估計也快到武道館了吧。原本是打算自己過去的,但放下市長的工作不管也不是上策。

將文章反複讀過幾次,判斷已經沒有任何問題的博德,正准備趕往會場,打開了通向走廊的門。

[您好啊,市長]

同時,從傳來熟悉聲音的方向伸來了話筒。

等候在走廊外面的是,中等身材的,帶著無精打采的眼神的男子。

難怪對這個聲音有印象。

因為這個男人正是——白天在城堡前面,采訪過博德的記者。

[關于港口的事件,詳細的情況是否已經了解了呢?]

[……這樣會讓我困擾哦。居然跑到市政廳里面……還望您能夠通過正式的手續來采訪哦]

用裝腔作勢的聲音冷靜的回答著,博德准備無視記者從側面通過。然而——背後傳來了,充滿了敵意的話語。

[是准備對自己豢養的『食鬼人』棄之不顧麼,市長]

[……你到底是誰]

立刻撕破了假面具,市長重新將視線緩緩轉向記者。

迎接著甚至含有著殺意的視線,記者用和白天完全不同的口吻說道。

[梅爾希爾姆的同伙,這麼說你就能明白了吧?]

面對這個過于干脆的回答,感覺到了對方的從容的博德,毫不示弱地還以同樣從容不迫的話語。

[原來如此。厭倦了梅爾希爾姆的愚蠢,想過來投靠我這邊麼?這才是明智的選擇嘛。作為表揚小命就給你留下了]

對挑釁的發言絲毫不動聲色,對方只是淡漠的繼續說著自己的意圖。

[博德•斯塔爾夫……聽說你是,把廉價的自尊看得比自己的性命更重的男人。因此——我也姑且,決定先辦些特別的事]

[……喂喂,雖然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麼,至少先報上名號吧?你個廢柴]

明明是進一步表現出自己從容態度的提問——

聽到男子不帶絲毫猶豫報出的姓名,博德的從容被瞬間粉碎。

[我的名字是——【綠】之吉格蒙特]

[……嘖!]

聽到這個名字的瞬間,博德體內人類的血液,帶著強烈的惡寒和冷汗一齊暴走于脊背。

此前子爵話中提到的『最最危險的』吸血鬼,偏偏和梅爾希爾姆一起作為自己的敵人——在這個島上,這個鎮上,出現了。

[喔……從這個反應來看,似乎是知道我的事情呢?]

[……稍微,有些風聞而已]

[是嘛……那麼,你能夠明白的吧?我以這樣的方式現身的時刻,就已經把你將軍的這件事]

聽著令人厭惡的聲音——博德,想起了之前子爵的說明。

【唔嗯,吸血鬼,通過咬人,盡管能夠實現單純的『吸血』,操縱對方的『支配』,以及強制轉化為與自己同樣存在的『繁殖』這三類行動——。通稱『暗綠部隊』的吉格蒙特。他對于市長來說是最為棘手的對象這個說法,是有理由的。對于肩負著這個封閉島的城鎮的市長,也可以說是最糟的對手】

[什麼嘛。故弄玄虛的]

【為了彌補他較弱的『繁殖』能力,可以通過將自己的血液注入人體內進行異常強烈的『支配』——】

[哈,若是說強力的支配的話,我這邊……不,伯爵家的小丑娘不也……]

面對一臉失望的表情的博德,子爵是只是淡淡的擺出了事實。

然後,這句話——對于市長來說,實在就像是五雷轟頂的一句話。

【——會通過空氣感染哦。吉格蒙特的血液……】



[那,我們走吧]

[那個……但是,這樣真的好嗎?和我這樣的人一直呆在一起的話……巴爾先生就不能在祭典中盡興了……]

面對盡管胸中滿是期待的心情,此刻卻仍舊無法踏出第一步的塞利姆,巴爾像是為了揮去她的不安那樣投以微笑。

[沒關系的哦,反正我本來就不怎麼期待祭典的啦。但是,要是跟別人一起的話我想或許反而會過得很愉快哦……]

[……但是]

[……那麼,拜托你一件事可以嗎?那個……和我一起去可以嗎?有很多——話想跟你說]

——沒錯,這並不僅僅是為了她。也是為了我自己啊。

如此告訴自己,為了能讓她好好享受祭典,將外面世界的種種深深印在腦海中巴爾繼續說著。

和自己相同,從非人類非動物的東西進化而來的她——到底跟人類和吸血鬼相比,有著怎樣的價值觀呢。那里,到底有沒有自己想要尋找的答案呢。想到這里,巴爾溫柔的握住了塞利姆的手——

向著地面上,緩緩的護送著閉居少女。

握著和人類一樣,柔軟而溫暖的手——

不知為何,少年感到自己的心也隨之滾燙起來了。



[然後呢?要是來殺我的話,沒必要特地報上姓名的吧?]

[不……梅爾希爾姆怎麼想的我是不清楚,身為我們主人的同志卡魯基米爾,並沒有把殺你的事情列入計劃中……不如說,正考慮利用你]

[……你認為我,會聽你們這種臭蟲的話麼?還真是被那個家伙看扁了呢……]

聽到包含了真切的憤怒的話語,吉格蒙特卻搖著頭回答道。

[恰恰相反。同志卡魯基米爾,對你如此評價過。……盡管是個小人物,你——除了自己利用的時候之外,是絕對不會丟下部下和市民不管的]

[……]

[你也,不願意看到吧?在聚集起來的全世界媒體面前——自己肩負的城市的居民,互相殘殺的樣子——]

面對漠然的被擺出的人質的存在,博德咬緊了牙根惡狠狠的吐出話語。

[混帳家伙……盡管我沒有立場去說

,你們是那麼想得到那個雷利克的力量麼?]

這個瞬間,雖說博德並非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些事情——

僅僅是逞強說出的話,卻從吉格蒙特口中引出了意外的事實。

[……不……我們真正的目的,並不是雷利克。這點你可以放心]

[什麼……?]

[從梅爾希爾姆那里聽說,同志卡魯基米爾找到了比雷利克更有用的吸血鬼。若能順利的成長起來的話——據說不僅是不死之身而更是無敵的,是比雷利克•馮•巴修泰因更為卓越的人才]

不清楚到底是在說誰的事情,博德朝著吉格蒙特露骨的皺起了眉頭。見此情形的吉格蒙特,呼哧呼哧的笑著宣告了本來目的。

[啊啊,梅爾希爾姆的信里面也應該寫了不是嗎?……要你全數奉還之類的,吶]



[對啦,首先去開幕儀式參觀一下吧。剛才的小丑娘好像搞了什麼有趣的惡作劇的樣子呢]

[好,好的!請多多關照!]

走在通向地面的階梯上,塞利姆在臉上展現出漸濃的笑容。

看到她這樣的表情,巴爾不由在心中暗暗贊歎道『好可愛』。

然而,即便說在那個處刑場所見到的光景——將巴爾的心完全刺中了也不為過。

也可以說是,在自己體內重重交織起來的所有的吸血鬼的靈魂,全體一致地都感到『美麗』。

——那種感情……莫非,那個,正是那個讓全體的靈魂都統一起來的感情本身,或許才是真正的我的心吧。

那樣的話,把這點當作中心形成自己的事情也許也能夠實現吧?

心中溢滿了這樣的期待,巴爾踩著強有力的步伐朝著地上進發。

實際上,他所抱有的期待並非只有那些而已——盡管他本身似乎還未意識到這點的樣子。

接著,他們來到了地面。

兩人,都尋求著自己應得的嶄新的某種東西。

對于在那里——等待著他們的究竟是什麼都沒有意識到。



[我們真正想得到的東西是,梅爾希爾姆對你所宣稱的希望你奉還的東西是——寄存在你這里的吸血鬼新人哦,博德•斯塔爾夫。那個新人的名字,記得是……]

[……巴爾德雷德•艾沃恩赫……應該是叫這個名字吧,那個西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