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神(3)

“怎麼了?”王敖很關心且過,這小子可不要有什麼意外呀!

“奴才離開山陽邑前,且壯士就跟著元吉走了,奴才當天晚上在街上轉悠,見三個歹徒,劫了個姑娘坐車跑了。奴才當時就覺得那姑娘眼熟,結果到花家一看,二老已經被人殺死,花姑娘不知去向。奴才也不知道那三個家伙是誰,要知道那是花姑娘,豁了命也會去救的……”席如說起來沒完,最後樊奎拉了他一下,席如才注意到王敖雙眉緊鎖,半天不說話了。

王敖思索了好久也想不出其中的緣故來,最終只得道:“且過很快也會來邯鄲,見到他就把這事告訴他,趕緊去救人,聽見沒有?”

眾人答應一聲,王敖便帶著養超出門了。

他們駕車來到李牧的將軍府,敲了半天門,老管家才晃晃悠悠地出來:“哎呦,原來是王先生?府上人手少,讓您久等了。”說著老管家把王敖讓進來。

“老夫人在家嗎?”王敖問。從代郡回來後,他特地看望過幾次李牧的母親,一來偵察情況,二來他對李牧的為人很是敬佩,有股難以言傳的親近感。而老夫人也挺喜歡能說善道的王敖,娘倆個混得不錯。王敖是孤兒,去將軍府看望老夫人,總有點回家的感覺。

“在,在,先生請進。”

王敖走在前面,隨從們抬著禮盒在後面跟著。這次王敖發現李牧的將軍府里更清淨了,僅有的幾個男仆也被李牧征調到軍營里去了,偌大的府邸只有老管家和一個男仆人,再有就是老夫人和李牧的兩個兒子了。說將軍府空空蕩蕩也不全對,滿院子都種著蔬菜瓜果,倒也生機勃勃。他徑直來到前廳,老太太正哄著兩個孫子吃飯呢。李牧的母親極其樸素,一身麻布衣裳,臉上是古銅色,皺紋堆壘,跟農村的老太太差不多。

王敖進屋後向桌子上瞟了一眼,只是兩碟小菜,一碗斗羹,幾個麥囊。王敖笑道:“伯母,今天我總算趕上飯了。”說著行了個禮便坐下了。

老夫人也笑了:“原來是王先生,怎麼多時不來了?”

“去南方做生意去了。”說著王敖接過養超遞上來的一只蒲葉包,拿出一只燒鴨來。“來,來,小哥倆吃燒鴨,一人一只腿。誒?看奶奶干什麼?奶奶還能不讓你們吃。”

李牧的兩個兒子見老太太笑著點頭,才敢接王敖送上來的鴨子腿,頓時狼吞虎咽起來。

“別著急,叔叔這兒還有。”王敖邊為他們擦汗邊又拿出包牛肉來。

老太太很過意不去:“這老倆孩子就盼著王叔叔來,王叔叔來有好吃的。咳!總讓你花錢,天天派人來送肉還不夠,自己還親自跑過來。”

“侄兒發財了,孝敬伯母些也是應該的。我不敢跟李兄比呀,人家自己在邊關受罪也就罷了,還連累您和兩個孩子都跟著受苦,他這個大將軍當的?”說著王敖瞪著養超道:“不是讓你們每天送幾斤肉來嗎?怎麼伯母還吃這個?”

養超還沒說話,老太太便趕緊替他解釋起來:“老身把那些肉都送給孝悌堂了,不能怪他們,他們天天送。”

王敖不知道孝悌堂是什麼東西,只得道:“伯母,有件事侄兒是一直想不明白,李兄官拜上將軍,封邑數千戶,大王的賞賜也不在少數。這家里又不養門客,家里過日子何苦如此清貧?”

“先生不知,這事牧兒是不讓說的,但你是他的好朋友,說說也不打緊。”老太太將孫子掉在桌子上一塊菜葉揀起來,放進嘴里。“你兄長信墨學,認為奢侈是最要不得的。再說牧兒十三歲從軍,如今二十年,大小仗打了幾十次,陣亡將士得有多少?牧兒思念戰友便在邯鄲修建了一座孝悌堂,專門收留陣亡將士的家眷,提供飲食。哎,戰亂不休,這家眷何止幾萬人!家里所有錢財都掉進去都不夠哇。我祖孫三人雖然受苦,但比起那些陣亡將士的家屬來總算好些。”

“撫恤陣亡將士家屬應該是國家的事。”王敖有些惱怒,這趙國朝廷真是混帳透頂!


“列國連年征戰,國家沒有余財,撫恤只是杯水車薪。”老太太說話時很平靜,一點怨氣都沒有。

“我看趙國王室和達官顯貴們並非沒有余財……”王敖一句話沒說完,就見一身戎裝的李牧大踏步走了進來。

他向王敖點了點頭,然後跪倒在地:“母親,我回來了。”

“我兒瘦了。”老太太急步上前拉起李牧。

“代郡風沙大,練兵也緊了些,沒事。娘親倒是蒼老了許多,是這兩個孫子太頑皮了吧?”李牧站起來道。

老太太沖著兩個孩子說:“快來叫爹。”兩個孩子這才撲到李牧懷里,一家人好不親熱。

王敖在邊上看著,忽然覺得自己這個外人多余,有點尷尬。

李牧與兒子親熱了一會兒,扭臉對王敖道:“好蛙,代郡一別,聽說你的買賣是越做越大啦?好逍遙啊!”

王敖趕緊拱手道:“有大將軍這樣的蓋世英雄,我王敖慚愧呀,只得另謀出路,掙些錢財留給子孫。”

“賢弟之才在李牧之上啊。”李牧放下孩子,邀王敖分賓主坐下,老太太和孩子進了內宅。“賢弟要是從軍,必可拜將封侯。”

“大樹之下,寸草不生,只要兄長在,小弟就不會從軍。”王敖哈哈笑起來。

李牧惋惜地搖搖頭:“鳥棲于林,不過一枝,鼠飲于河,不過滿腹。這天地大得很,鵬鳥翱翔,海闊魚躍,僅我趙國就奇缺人才,愚兄也正好與賢弟比翼爭飛呀。”

王敖差點笑出來,心道我是來勸降你的,你倒先先開口了。只得道:“小弟怎能與兄長相比,再說,小弟厭倦殺伐,也不想與郭開之流為伍,做點生意糊糊口罷了。”

李牧苦笑了一下:“在下不得不與他為伍。算啦,人各有志,聽說賢弟已經上邯鄲的巨商,也算難得。”李牧忽然站起來深施一禮:“愚兄無暇照顧家中老母幼子,多虧賢弟照料,愚兄感激不盡。”

王敖還了一禮:“這些小事,兄長又何必掛在嘴上呢?小弟這回來是有些事想告訴兄長,又怕兄長不愛聽……”

“你我曾經並肩作戰過,什麼事不好說?”李牧對王敖的印象不錯,而且他對戰友總是另眼相看的。

“要是說錯了,兄長不要怪罪。”王敖清了清嗓子,他搞了不少陰謀詭計,但在李牧面前卻多少有些緊張。“弟聞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仕,君不賢臣投外國,父不慈各奔他鄉。趙王遷昏庸無能,遠賢臣近小人,縱使龐煖將軍的二十萬百戰之師殆盡,此人非保國之君。”

“賢弟所言必有所指。”李牧垂著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