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神(4)

“據說咸陽有一參天梧桐,樹高千丈,鳳凰云集,祥云繚繞,不知將軍聽說過沒有?”王敖觀察著李牧的表情,只見他低垂著眼簾,似乎在思索自己的話。他只得接著說:“秦王政年少英才,奮六世余烈,准備囊括四海,一統華夏。其為人禮賢下士,求賢若渴,實乃百年不遇之主。以我看山東六國,積弊如山,民怨似海,其滅亡之日可待呀。如今秦王政仰慕將軍英武忠厚,欲與將軍交游。家師繚子派人叮囑小弟,向將軍表秦王情懷,家師願將國尉之尊讓與將軍,望將軍三思。”

李牧突然拍著大腿跳起來,王敖擔心他動手,一下子就跑到了門口。只聽李牧叫道:“我一直看你眼熟,原來你是繚子的弟子,為什麼不早說呀?對了。對了,那日在路上與匈奴奴隸打斗的就是你。哎呀!李牧曾借尊師《孫臏兵法》的上卷,一個月後去大梁奉還,卻再也找不到尊師的去向了,為這事一直在發愁。”說著李牧打開行囊,取出羊皮書,雙手遞了過來。“愚兄覺得此書精妙,已經抄寫了一份,日夜揣摩,尊師不會怪罪吧?”

王敖只好將羊皮書接了過來。“家師說:此書是寶劍贈烈士。”王敖苦笑了一下,自己差點跑嘍,怎麼一見李牧就心虛呢?

“尊師找到了施展報複的地方,他是秦國國尉,賢弟何愁不建立功業呢?”李牧奇怪地問。

“小弟與殺伐之事無緣,也無意宦海沉浮。僅把家師的話轉告將軍,望兄長深思。”王敖覺得勸降李牧實在困難,索性先把自己的退路找好了。

李牧思索了一會兒,搖著頭說:“是啊,自周公吐哺,天下歸心以來,已經八百年了。戰亂不止,民不燎生,華夏之地無一日安甯。一統天下,息戰止伐也的確是萬眾心願。如今秦國雖強,卻對外以殺戮為能事,動輒屠城坑俘,天下人恨之入骨,對內嚴刑酷法,囚徒遍街,受刑而殘者比比皆是。秦之一統未必萬民歸心,弄不好又是另一次戰亂的開始。天下要是以墨子學說治理該有多好,天下為公,尚賢自持,奪取一切貴族的特權,百姓讀書明理,自由而兼愛,這才是大同之日啊。”

“小弟也欽佩墨者的為人和理想,但人有私心,連墨者也不能團結又怎麼能治理國家呢?有多少人能放棄權勢和富貴?有多少願意敢追求平等和博愛?所以商鞅說:以戰去戰,雖戰可也。只有讓天下人尊敬、畏懼,天下才能安甯!”王敖越想越覺得自己這番話正確,簡直可以流傳千古。

“王先生。”李牧忽然改了稱呼:“秦人凶暴,計首級算功,略地屠城。我趙民死于暴秦者不可勝數哇,家家戴孝,戶戶啼哭,難道你沒聽見嗎?鄙人的父兄就死在長平,這是國仇家恨!在下即使為趙國肝腦塗地也不能投靠秦國,先生就不要再說什麼了。”

王敖看了看自己帶來的禮盒,有些惶恐地說:“家師托小弟送來千金,將軍就收下吧。”

“先生不知我李牧的為人嗎?”李牧已經有些怒色了。

“知道,知道!”王敖無奈,只得叫養超帶人把禮盒抬出去。

忽然李牧的馬弁跑了進來:“將軍,矯公主到。”

話音未落,趙矯已經一溜風地沖了進來,見到李牧,她那兩只大眼睛立刻就紅了:“大將軍救我!”

“何事?”李牧心道:誰敢欺負公主?

趙矯哽咽著說:“魏元吉馬上就到邯鄲,王兄命令我與他完婚。”這時趙矯才看見王敖也在場,只是淒苦地向他笑了一下。“說什麼國家安危系與我一身,我一個女子要是能救國家于危難,還要你們男人何用?”

王敖“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李牧卻羞紅了臉,有些氣短地說:“此事關系到魏趙聯盟,君命難違呀!”


趙矯一聽這話,立刻銀牙緊咬,杏眼噴紅:“李牧,你見死不救嗎?”

“李牧又能如何?”李牧讓這公主逼得沒辦法。

趙矯對屋里的其他人說:“你們都出去,我與將軍有話說。”突然她見到王敖也低頭向外走,趕緊叫道:“王兄留步,請你做個見證。”

王敖偷偷吐了下舌頭,兩個情人間的事,自己能做什麼證?

只聽趙矯哭著說:“我絕不嫁那個無賴!你不用隱瞞,矯兒知道將軍的心思,你是人家的臣子,不敢說而已。告訴你,趙矯出嫁之日就是自刎之時。”說完,趙矯轉身就走。

王敖趕緊攔住她:“殿下,殿下,聽王敖一句如何?”趙矯知道他主意多,立刻眼巴巴地望著他。王敖嘿嘿一笑:“在下為公主想一個萬全之策,李將軍與公主出走,在下出些錢財,豈不就白頭偕老啦。”

“胡說,當今戰事正緊,難道棄家國于不顧?”李牧有點急了,這不是小孩胡鬧嗎?

趙矯卻悲愴地看了李牧一眼,扭臉便跑了。李牧本能地追了一步,卻見王敖在場不得不停下來。王敖氣憤地說:“堂堂男兒,連一個自己所愛的女子都不敢娶,還將軍呢……”忽然他停住嘴不說了,原來王敖想到了自己,自己與姚蓉混得這樣還有臉指責別人嗎?



王敖自將軍府出來時,見邱風梁氣喘籲籲地與幾個墨壇的香主,直奔將軍府去了。他料想這一定是墨壇要協助邯鄲的防禦,趙國墨者真是秦國的一塊心病啊!此後王敖一直派人監視趙王城的動靜,實際上在等魏元吉。他已經下定了決心,為秦國計,為趙矯、李牧計,一定要破壞魏趙聯姻。

魏元吉和東門田率領車隊,避開秦軍,繞路來到了邯鄲。一進城就覺得氣氛不對,趙國各級官員沿途迎接,趙遷更是帶著貴族王室專門等在王宮門口,其隆重程度遠非上幾次來時可比。

他不敢托大,老早就下了車,步行來到趙遷面前:“魏王特使,鹽梅上將魏元吉恭謹大王。”

趙遷一把手拉住他:“妹夫,貴國兵將何時出發呀?敝國宜陽城危在旦夕,代郡邊兵依然在南下途中啊!魏趙乃兄弟之邦,現在只盼你們了。”

魏元吉很有信心地說:“大王放心,敝國寡君請大王歃血合盟,合盟後立即發兵援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