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神(7)

魏元吉突然明白了,頓弱一頓狂言,魏王被嚇破膽了。于是咬著牙道:“大王應該這麼說,兩年前的盟約是,魏之所想做的,秦助之,秦之所想做的,魏助之。今魏要救趙,而秦伐趙乃背信棄義也。”

“詭辯是沒有用的,好歹人家當時幫過咱們,背信棄義為人所唾棄啊。”魏王站了起來,在禦座邊走來走去:“頓弱還說:誰要救趙便移師伐誰。寡人怎麼能拿魏國的江山社稷當兒戲呢?魏國沒能力與秦國開戰,以卵擊石啊。”

“秦軍若伐我,趙國也會援助的,到時秦扔是以一伐二呀。”魏元吉情知沒有希望了,但仍不死心。

“趙遷其人怎能相信,黃口小兒!王弟的婚事如何?他身為一國之主,連自己的妹妹都管不了,說話能信嗎?”見元吉面有怒色,魏王嘿嘿笑著說:“這韓趙魏就是連成一串的三只雞,為食掙搶,見到狐狸便各自飛竄了。王弟也累了,回家去休息吧。”說罷,魏王扔下元吉起身走了。

元吉頹然地站在大殿上,他知道自己的聯軍統帥又沒著落了,失望逐漸化做憤怒,但可笑的是他不知道自己該恨誰?最後元吉跺了下腳轉身離去,大殿上的一塊青石被踏得粉碎,幾個小宦人嚇得一臉哭像!

寒風凜冽,李牧全身披掛地屹立在高崗上,那刀削般的面孔嚴峻而深邃,頭盔上的紅纓不住地拍打著肩膀。他望著山坡下成隊而過的士兵,目光中流露著親切。秋風如驟,李牧背後那面“李”字大旗迎風招展著,如曠野中的一團火,點燃了人們的希望。所有路過高崗的士兵,都把目光投向自己的統帥,投向那面浸滿鮮血與光榮的戰旗。

李牧三天前就趕到宜陽了,邊兵的先頭部隊已經在灰泉山一帶布下了防線。如今將士們身披鎧甲,頭戴狐狸帽,手挽盾牌地站在戰陣里,密切注視著前方。他們知道,後續部隊還沒有到,如果秦軍抵達,只能孤軍奮戰了。好在大將軍李牧到了,邊兵們沒一個恐懼的。

天色陰沉,寒風徹骨,干枯的樹枝在風中發出一陣陣淒厲的呼哨聲,數百面戰旗呼啦啦做響,如大地的悲歌。是啊!整個世界似乎都在等待著什麼,李牧仰望天空,烏云如翻滾的海浪,天色由灰而黑,由黑而青,幾大團色塊絞在一起,似乎都想把對方壓下去。現在只是下午,而大地已經昏黑成了一片灰色。暴風雪快來了,暴風雪或許能阻擋秦軍一陣兒,但自己的軍隊能否按期到達呢?臨出發時,邱風梁來到將軍府,通知他平陽城已經被秦軍攻下,由于守城甯死不降。惱羞成怒的桓齮便下令屠城,平陽十五歲以上的男丁全部被殺死。李牧暴怒,當夜就南下了,他料定桓齮必從灰泉山東進,便在這設陣布防。

此時一匹快馬飛馳而來,騎手奔到他面前急勒缰繩,戰馬前腿立了起來,而騎手卻如猴子爬樹一樣,緊緊貼在馬背上。李牧微笑著點頭,邊兵就是驍勇啊!騎手自馬上跳下來,插手稟報道:“大將軍,桓齮在平陽休整五日,今晨出發,北攻邯鄲。”

“再探。”李牧打發走探馬,便看見又有兩匹馬急速跑過來。一前一後地奔到高崗下,李牧老遠就認出來了,兩人竟是王敖和趙矯,他不由得皺起了眉。這兩人怎麼又來了?

此時趙矯早換了男裝,背弓挎箭,一身胡服,足下蹬了雙小蠻靴,顯得英姿勃勃,光彩照人。她策馬奔上高崗,也不答話便勒馬站在李牧身後了。而王敖卻跑到李牧馬前:“稟告大將軍,不才奉命護送殿下至軍門。”

李牧回頭看了趙矯一眼:“賢弟是奉誰的命?”

“奉公主殿下之命。”王敖一臉嚴肅地說。

李牧又回頭瞪了趙矯一眼,見她仰眼望天跟沒事人似的,不禁覺得好笑。

只聽王敖又說道:“大將軍閣下,不才還奉命轉告大將軍,殿下走投無路,望大將軍收留。”

“這又是誰的命令?”

“也是公主殿下。”王敖依然一本正經。


此時李牧身後的趙矯捂著嘴笑出來,而李牧卻搖著頭說:“賢弟,你就不怕愚兄犯欺君之罪嗎?”

“此事由我承擔。”趙矯沒好氣地搭話了。

王敖趕緊說:“對,對,在下可做見證,出了事由公主承擔。”

李牧沒話可說了,他雖然希望魏趙聯姻成功,但一想起趙矯要嫁起魏元吉來,心里也是一陣陣地絞痛。這時又有小校跑上來道:“大將軍,司馬尚將軍率五萬部屬後撤至此。”

幾個人趕緊向西南方向望去,果然見天邊出現了一條條火把組成的火龍,黑壓壓的士兵在黑壓壓的暮色中,寂靜無聲地緩緩走來。沒有人大聲喧嘩,沒有人揮舞戰旗,沒有人敢和邊兵打招呼,大家羞愧地低著頭走來,寂靜如空谷!似乎這數萬人根本不應該存在。李牧悠悠歎了口氣,眼眶竟有些濕潤了。這是二十萬大軍的殘部,這是與秦軍征戰了半年的勇士,這是在一支主將殉國後依然苦戰了三個月的勁旅,這是從尸山中爬回來的弟兄。不一會兒,司馬尚的戰車來到高崗下,李牧跑下高崗去迎接。

司馬尚已經快四十歲了,比李牧歲數稍大,但一見到李牧頓時眼圈發紅,心酸不止。他單腿點地道:“敗軍之將司馬尚參見大將軍。”

李牧抓住他的手,使勁把司馬尚拉起來:“司馬將軍辛苦了,要不是你們拖住桓齮,還能等到邊兵南下?”

司馬尚一聽這話更是悲憤了,他大聲道:“大將軍為何不早來?若是將軍指揮此戰,我趙國雄師何至于此啊!”

司馬尚與李牧交情很深,此時不便再說什麼。而王敖卻在一旁不陰不陽地說:“即使現在也有人對李將軍為將心有不甘呢!”

“小人誤國,小人誤國!”司馬尚指著邯鄲的方向罵起來:“說什麼拒敵于國門之外,殲敵于秦境,幾次三番的下命令!全是胡扯,二十萬大軍葬送在這些飯桶手里!難道就沒有人該被腰斬嗎?”

李牧一把拉住他:“算了,戰事為重吧。”

王敖雖然知道司馬尚是在罵郭開,可這主意是自己教郭開的,不覺臉紅了一陣,好在天黑誰也沒注意到。

此時,高崗下的趙軍同聲歡呼了起來,北方曠野上出現了銀河般閃爍的火把,一隊隊戴著裘皮帽子的趙軍鋪天蓋地而來。原來邊兵的十余萬主力和趙蔥、顏聚的邯鄲近衛軍系數到達了。整個曠野彌漫著歡樂的氣憤,趙軍們又唱又跳,是啊!他們又聚集了二十萬大軍,而且是曾經殲滅過匈奴主力的雄師!

李牧安排大家安營紮寨後,便在大帳里召開了軍事會議,司馬尚、趙蔥、顏聚等人都參加了。

李牧分析道:“諸位將軍,如今秦軍士氣正盛,我軍應堅壁清野,逼其鋒芒。等敵人三鼓而竭,再尋機殲滅之。大家以為如何?”

“末將以為兵久必疲,秦軍已經征戰了大半年,雖有戰勝之余威卻已是強弩之末。我軍應趁其立足未穩,馬上投入進攻。先發制人,後發者制于人!”趙蔥是平原君趙勝之子,是趙遷的堂兄,一直對李牧不大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