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抗戰中的國民政府1



方剛的小伙子們駕駛老式戰機,在沒有保護、缺乏各種支援的情況下,與日軍英勇作戰、浴血藍天、舍身成仁的慘烈情景,他被深深打動了。當與委員長夫人會面時,宋美齡哽咽著對他說,日本正在屠殺我們的人民,正在屠殺我們的人民啊……(注一)夫人的淚水打動了陳納德,“考察農業”的他脫口而出道:“應該馬上組織空中力量對那些停泊在黃浦江中的日艦進行轟炸!”

時任國民政府航空委員會主任的蔣夫人和她的左右幕僚這時才發現,整個中國空軍軍官中竟然沒有一個人知道該如何計劃並組織這樣的轟炸,夫人明亮的眸子帶著期盼的目光轉向了眼前這位到中國“考察農業”的空軍專家。

那一刻,陳納德知道自己已經和這次轟炸分不開了。

那一刻,陳納德根本就沒想到自己的後半生竟然如此密切地和中國聯系在一起。

按陳納德的計劃,中國空軍出動飛機對停泊在黃浦江中的日艦轟炸,僅僅炸傷炸毀幾條日艦並不能起到決定性作用,空中力量的失落注定了地面戰場的失利,國土的漸漸淪陷就是最好的證明。隨著陳納德參與中國空軍活動的增加,他已被宋美齡授予“少校”軍銜,正式的名稱是國民政府航空委員會顧問。陳納德1941年中提出建議:到美國購買一批性能優異的飛機,並在那里招募飛行員。

當時,這是惟一可行的並且是一個相當不錯的辦法。

這個任務自然而然地也就落到了提建議的人身上。

羅斯福和他的“水龍帶”

回到美國的陳納德不敢做這樣的夢,此時,如果美國政府不干預,就是最大的支持。他非常清楚,在一個媒體不是“一邊倒”的國度,是沒有什麼可以隱瞞的。

還好,白宮已漸漸脫離了“孤立主義”,緣由是不列顛拼死抵抗納粹的狂轟濫炸和首相丘吉爾讓太多美國民眾為之動容的演講。

但多數人的目光只盯住了英國、盯住了歐洲。

已經看出希特勒稱霸歐洲和日本人要獨霸亞洲的端倪,肯定下一個目標就是美國,但國內的“反戰”浪潮一浪高過一浪,不愧是個偉人的羅斯福總統雖然心急如焚,但他惟一能做的,也只能是不停地穿行兩院、游說國會,傾力幫助英國。在1940年12月16日記者招待會上,總統這樣講道:設想我的鄰居失火,我家有一條澆花的水龍帶,要是讓鄰居借去接上水龍頭,就能幫他滅火。我怎麼辦呢,我不會在滅火之前就對他說,“老兄,這條管子我花了十五元,你得照價付錢。”那麼我怎麼辦呢?我要十五元,我要他在滅火之後再還我水龍帶,就是這樣。要是火滅了,水龍帶還是好好的,沒有損壞,那麼他會送還原物,連聲道謝。

要是壞了,那就用實物償還就是了。(注二)這就是後來聞名于世的“租借法案”的開始,也是足以改變世界的一次著名演講。

28駝峰航線 乞求通天之路陳納德回美國買飛機、招募兵員正好是總統發表這次演說之前幾個月,美國國內靜觀東西方同時燃起戰爭之火的心態在悄悄起著變化。同情“弱者”,支持美國援助英國的人漸漸增加,除了華僑和極少一部分人密切注視遠東,人們大都關注歐洲戰場、關注英國的抵抗。畢竟,那里是他們祖先的發源地。

在兩國交戰時期,到一個自認為保持“中立”的國家去招募空軍,勢必驚動政府和軍方,何況,還要買大量的軍用飛機!

很棘手。

招募的飛行員中,有滿腔熱血報效祖國的華僑,也有對處于水深火熱之中的中國抱有深深同情的軍方退役人員,當然也不乏滿世界轉,哪里有“熱鬧”

就去哪里的“江湖混子”和為打下一架日機可以掙500美金的“淘金者”。

中國空軍總司令王叔銘與陳納德同行,一切都在半公開的情況下“秘密”地做。

羅斯福默許。

國防部不干涉。

日本人不知道。

一切順利,不僅那些嗅覺靈敏、無孔不入的媒體記者毫無知曉,連活躍在美國的大量日本間諜都給蒙在鼓里。從1940年10月到1941年7月,經過九個多月的艱辛曆程,陳納德、王叔銘終于把准備發送給英國的一批飛機搶先買下,並招募到一支二百多人的“雇傭軍”。

惟一的“紕漏”是,一百架P-40戰機隨船橫渡大洋時,由于浪濤洶湧,甲板起伏過大,一架戰機中途跌落“萬丈深淵”,以至運到緬甸時,只剩下九十九架。

這是一支完全是靠陳納德的感召力而來並由他“統率”的“雜牌軍”,在正統的軍人看來,他們全是狂放不羈、吊兒郎當和烏七八糟的混子組成的一堆垃圾,雖然中國官方已經給了一個正式的名稱:“美國航空志願隊”(American Volunteer Group 簡稱 A·V·G),並開具的“條件”是:擊落一架日本飛機支付500美金。

看來羅斯福總統不僅僅是要把“水龍帶”出借給鄰居,他還要讓“鄰居”到他家里取水——在亞洲戰火有蔓延和擴大的趨勢下,經總統批准,幫助國民政府培訓飛行員!

一切也都是在秘密中進行。

波濤洶湧的太平洋上,柯立芝總統號(President Coo-Lidge)徐徐駛離了馬尼拉港口,當年只有二十二歲的胡厚祥就在這艘游輪上。

“結識”老人是在另一個老人的通訊錄上“偶然”看到他的名字和電話。在近六年的采訪中,除了找到後來在香港“中航”起義的回到大陸並且目前依然健在的寥寥數位老人外,其他的諸如中國空軍和“飛虎隊”隊員及後面涉及到的美國陸軍航空兵第二十航空隊隊員,在我的印象中,這些人要麼在地球另一面,要麼就在海峽那一邊。

當我“按圖索驥”地把電話打到廣東開平市的一個小鎮里的時候,電話的那一端傳出一個痛快的聲音:“我是胡厚祥啊……”

一直想登門拜訪老人,但要把極其有限的費用用在“刀刃”上,只好等下去,等待最後同時在那個區域“再找到”一個老人的時機。于是,將近一年半時間對老人的采訪都是斷斷續續在電話中進行。

八十多歲的老人思維相當敏捷。

胡厚祥當年是第二批赴美學習飛行的中國軍人,1942年11月,在隊長賴名湯少校的帶領下,50人一律便裝,從昆明搭乘“中航”飛機,飛抵香港。此時的香港是日本特務在遠東最大的聚集地,為掩人耳目,這50人又分別從空中和海上轉至菲律賓馬尼拉港。

空中力量已基本喪失殆盡,日後反攻最終打垮日本人的未來空中力量的希望,就全部寄托在了一批又一批赴美接受培訓的熱血青年身上,國民政府高層對此極為重視。

在昆明出發時,委員長特地前來送別,除專門發布《告誡派赴美國受訓學生訓詞》外,還當場書寫“親愛互助、整齊嚴肅”,作為對即將跨海越洋的莘莘學子的勉勵。

老人說,上船後才發現,載重45000噸的柯立芝號簡直就是個龐然大物,從小還未見過這麼大的船(該船戰爭時期被改為航空母艦,後被日本潛艇擊沉,筆者),除了胡厚祥和戰友,船上多數是在東南亞有業務往來的商人和一些游客。

最初的幾天里,風和日麗,柯立芝號緩緩行走在一望無際的太平洋中。船上有游泳池和健身房,每天,胡厚祥和戰友們加緊鍛煉身體,學習英語。

船員和個別乘客都對這50名年輕人如此整齊劃一地出現在這里感到非常好奇,連船長也幾次過來旁敲側擊地打探,都被大家顧左右而言他地搪塞過去。不過老人說,非常明顯地感覺到從船長到船員一直到其他旅客,對正在抵抗日本侵略的中國人民都抱有強烈的同情——每天晚上,船上放映電影時,都要先放映一段中國軍隊奮勇作戰的紀錄片,每每到這個時刻,觀眾中間響起熱烈的掌聲就是最好的證明!

一星期後,柯立芝號剛從英屬新幾內亞補給後再次駛上征途,收音機里就傳來了日本偷襲珍珠港的消息,接著,美國對日宣戰,船上的氣氛驟然緊張!船長命令船上所有人員,每日進行一次防空演習。當柯立芝號離下一個補給地斐濟島只有50海里時,該島發來情報,日本潛艇正在攻擊。

柯立芝號急速轉向。

為防止日本潛艇偷襲,柯立芝號開始走出巨大的“之”字路線,太陽一會兒在左一會兒在右,船長宣布:全船進入戰備狀態!

美日開戰,中國赴美培訓空軍已無保密之必要,領隊賴名湯命令全體部下換穿制服,亮明身份——我們是中國軍人!

當朝霞再次灑向大海之時,50名中國小伙子身著中國空軍制服,邁著整齊的步伐精神抖擻地出現在甲板上,一時間,讓其他的人都驚呆了。在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天都看不出來,只是覺得他們都少言寡語,原來是中國空軍啊!

一片掌聲。

一些華僑都流出了淚水,連嘴里叼著煙斗的船長都過來和大家握手:“很榮幸,你們在我的船上。哦……中國軍人,好!好!”

老人說,那場面,感人啊,讓你恨不能馬上升空作戰!(學成歸國後,在中美混合團期間,老人擊落過三架日本飛機。) 2002年,酷熱的夏季,記不清是過了幾個月沒和老人聯系,當我再次撥通那個號碼後,傳來的卻是一個陌生並且低沉的聲音:“我是胡厚祥的長子,從台灣來,家父已于前天過世……”

哦,對了,老人是從台灣返回定居的,在電話中,他多次說,人老了,要葉落歸根、葉落歸根……都在外面漂一輩子了……

戰爭本身打的是經濟實力除了新疆和陝北,國內幾乎處處是戰場,昆明附近也只是相對“安靜”而已——日機隨時都來襲擾,關鍵是,巫家壩、自貢、蒙自、沾益……機場跑道都是泥土,經簡單的壓平,一到雨季就是讓人惱火的泥濘,P-40也無法起降。陳納德和他招募來的飛行和地面維護人員及一百架飛機,只能在緬甸仰光附近組裝和訓練,那里是英屬,只需和英國人打個“招呼”即可。

飛機組裝好後就是不停地訓練飛行,陳納德一掃往日之陰霾,這是他在自己的國家無法享受到的心情——在大洋那面無人喝彩的他和他整日“兜售”的理論即將在一個遙遠而又陌生的地方得到淋漓盡致的發揮。

雖然在飛機數量及性能等諸多方面與日本人此時擁有的“零式”戰斗機相比,陳納德處于劣勢,但陳納德對馬上要發生的第一仗取勝還是充滿信心,他相信自己對即將發生的“空戰”思維是正確的,且又是切實可行的!既然國內空軍參謀部對他的論調不屑一顧,那就讓事實檢驗。

和羅斯福、蔣介石的心情相同,陳納德和他的“軍隊”也在“等”,等待一個狠揍日本人的時機。

“等待”期間,問題接踵而至——無論是一般的訓練還是日後的作戰,飛機只要離地三尺就要燒油,是必須進口的優質航空汽油。招募來的一百多名飛行員及相當數量的地勤保障人員要吃飯,飛行需要大量的航材和配件,還有彈藥、氧氣、飛行服、墨水、墨鏡、剃須刀片、藥品、複寫紙、打印機、卡車……,全部要從美國運來。

抗戰時,曾在美國聯絡組當翻譯的楊保煌老人說,那裝備,咱們沒法比。美國大兵光是軍服就數不清……什麼呢軍服、工作服、單夾克服、絨夾克服、大小衣及皮靴,雨天有專用雨衣、雨靴,叢林中有專用吊床,冬天有鴨絨睡袋。超過三個人獨立作業,只要條件允許(有路),必配一輛吉普車……

抗戰後期,王恭曾被派到關島接收美軍物資。老人說,上島後,看什麼都是眼花繚亂。當時關島是美軍設在太平洋上的一個補給基地,不說槍啊炮的,光是堆積如山的軍用毛毯,就有四五個足球場那麼多,那吉普車停的啊,把一個港口都快塞滿了,其他的東西更是不計其數,把肚子里的饞蟲都看出來了,恨不得把這些東西都運回國,人都看傻了!一看那些東西啊就知道,日本人啊,打不贏!

張義聲從美國培訓後回國途中經停印度拉和爾(今巴基斯坦),老人說,拉和爾機場那里原來是原始森林,沒有機場,戰爭開始後,是美軍現修的。由于樹木生長時間太久,根子用推土機都推不斷,地不平,沒辦法鋪設飛機跑道,美軍干脆用船從美國本土運來一塊塊一米見方的鋼板。整條飛機跑道全是用鋼板鋪成。夜里躺在宿舍,聽見飛機在鋼板跑道上起降時“哐哐”的撞擊聲,聲聲都是撞在心里!

兩條氣若游絲的“小道”

東西再多、再好也是人家的,而且,都在“外面”,即使是給你,也得運送。戰爭,後勤補給曆來都是首要之首!

陳納德的飛機馬上要打仗。前線,地面部隊激戰正酣。國民政府每日的正常運作,一切一切,都需要龐大的保障供給。仗打得越大,軍需就要成倍數地增長,僅靠“中航”的運輸顯然就不夠了。況且,日本人告誡英國人:不許在這條航線上運輸軍用物資,在日本侵華戰爭中一直采取姑息政策的英國政府竟然同意。從1940年6月開始,在香港和重慶的航線上,只能有少量的當地紅十字會的醫療用品進入。

日本人就是要千方百計地絞殺、遏制,勒緊系在蔣介石、國民政府脖子上的繩索,而蔣介石、國民政府交通部,就是要殫精竭慮地開辟通道,保證對外聯絡通暢,緩解越勒越緊的鎖扣。

▲ 兩種運輸方式:戰爭打的是經濟實力。

北邊肯定是指望不上了,自從希特勒東進到斯大林格勒後,蘇聯自己都已自顧不暇,更談不上繼續幫助中國。通道依舊,但已經名存實亡。

萬幸,地面還有兩條“小道”——越南、緬甸。雖然運量不是很大,但起碼還能進來急需的汽油、槍彈……

1938年10月,廣州、武漢失守後,從外面進來的一部分物資只好繞道越南河內及海防,從那里再到云南的老街,至前線。

還有一條就是在崇山峻嶺中蜿蜒千里、崎嶇不平的“滇緬公路”。

越南通道條件尚可,但轉接繁瑣,最高運量也就是在1940年創造的——每月▲ 在日本步步緊逼下,奄奄一息的中國只剩下最後一條通道——滇緬路。

10000噸。

全長1146公里的滇緬公路倒是“一路到底”,不需任何的轉運繁瑣手續,但路況極差,同時又缺乏必要的運輸車輛(當時國內連能駕駛車輛的司機都難以找到,以至于大部分駕駛員都是在境外招募的華僑),到了1940年,每月的最大運量也沒超過5000噸。

這等水准的後勤保障,別說“川軍”急赴前線時穿草鞋,就是在著名的“湘西會戰”中,抗日名將薛岳部隊的士兵兩個人甚至三個人用一支槍也不奇怪!

靠著這兩條“小道”,還能有東西運進,雖然如同涓涓溪流,但卻維系前線戰事,維系國民政府運作,維系友邦的支持。

斷氣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誰都知道誰都懂得的事情,大規模作戰,依仗的是後勤保障,而依目前局勢,尤其是陸路越來越狹窄,空中運輸的重要性就日漸突出,每個“中航”人眼中,無論是中國人還是美國人,都能清楚地看到這一點。

壞消息果然像從天而降的正點航班一樣,“按時”到達。

情報最先是從美國駐重慶總領館“間接”透露出來的。1940年6月,在一次周末聚會上,一曲結束後,趁著樂隊休息,總領事和邦德各自從侍者那里取到一杯酒後,兩人互相對視一下,然後“不約而同”走到室外草坪旁的長廊上。

長廊盡頭,顯得心事重重的總領事停住腳步,他沉思了一下,眼睛斜向別處,似乎有些漫不經心:“……日本方面要求當局關閉通往內地的航線,並迫切希望眾多經此或在此停留的國民政府官員迅速離開那里……他們還說,攻擊商業航班,是因為有可靠的消息證明有政府要員在飛機上,所以要當仁不讓地擊落!”

雖然和國民政府交通部和中方經理黃寶賢及好友在私下里探討過航線被強行關閉後的舉措這類話題,但消息一經總領事嘴里說出,外表無動于衷的邦德心中還是猛然沉了一下。他太清楚不過了,總領事口中說的那個“當局”就是香港英政府,關閉航線,那就是關閉“中航”目前惟一的對外通道。至于要求趕走“國民政府”人員,那倒與他這個“中航”副董事長毫無干系。

總領事又隨口問了邦德“中航”還有幾架飛機飛香港後,依舊是顯得心不在焉地說:“英國人告訴我,目前,這個消息不是正式的,但,是可靠的。”說完,他舉起手中的杯子,“邦,祝你和你的公司好運!”

領事返身而去。

邦德看著那個身影走進室內,一邊回味著剛聽到的話,一邊把目光移向了手中的杯子,若有所思。

杯中,一杯苦酒輕輕晃動。

其實,總領事還有一個“情報”並未“透露”給一個與政治沾不上邊的商業公司的董事長——日本政府逼迫香港英政府關閉內地通往香港航線並驅趕活動在那里的國民政府官員,同時,還要英政府完全切斷滇緬公路!

總領事還有潛台詞沒有說出,那就是,在一個戰火紛飛的地域,尤其又是選擇了孱弱的一邊,若想靠幾架飛機折騰出錢,折騰出“黃金”,估計比夜間飛行都難!

和總領事對“中航”的前景“預測”不同,邦德卻認為“中航”未來的“前景”

簡直妙不可言,一切都恰恰相反——沒錯,從“中航”成立沒幾年,就卷入了一場令人頭疼的戰事之中,而且,不僅是交戰國敵方使出渾身解數制造麻煩,連合作伙伴都時時發難,但他堅信,一切都是暫時的,戰爭不可能持續一百年,總會有終止那一天,麻煩也有消失那一刻,一切都會好起來,這塊土地有太多讓人熱血沸騰的地方,這麼大的區域,這麼遼闊的國土,無論是做什麼,想做不好都難!

還沒等英國方面對日本的要求做出明確答複,6月22日,讖語不幸再次變為現實——在納粹的強大打擊下,法國政府投降。戰火燒在歐洲,遠在遠東的日本成了大贏家,法國維希政府同意日軍進占印度支那北部,這就等于出讓越南,河內與昆明相連的鐵路被迫關閉。

相比之下,英政府的表現要好得多,它拒絕關閉香港——南雄航線,如果僅看這一點,委員長和他的政府一定會舉杯相慶,感謝英國人竟會把日本的無理要求理直氣壯地頂回去。可惜,還沒說完——雖然沒有關閉空中聯絡航線,但英政府卻同意關閉滇緬公路六個月。

尋找通天之路即使沒有總領事“漫不經心”通氣,即使沒有得知“消息”後的邦德在公司迅速與中方協商,蔣委員長和他的國民政府也已經意識到,災難隨時隨地會降臨,只是沒有想到會這麼快!

關閉航線,等于堵死“中航”的命脈,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奮起抗爭,“中航”

公司中的中美雙方都知道“對抗的結局”,惟一能做的,是尋找一條新的航線,以便香港飛不成後,還可以出去。

這不僅是“中航”的思路,也是交通部和國民政府高層意圖,已經不單單是運送物資的問題,打不開航路,連政府要員出訪和國際間的互動都成了問題。

幾乎是邦德得到總領事傳遞來的消息同時,重慶國民政府也得到了情報,蔣委員長在得知即將被逼上絕路後,立即命令交通部不惜任何手段力保對外聯絡通暢。三天後,日本逼迫英政府關閉香港空中通道和滇緬公路已經成了公開的秘密。“中航”總經理黃寶賢還未來得及與美方協商下一步計劃,交通部根據蔣委員長命令發給“中航”

的密件已經到了。據後來看到過這封“密件”的老人講,函中就是責成黃寶賢組織力量,迅速開辟新航線。密令中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必須“飛出去”。

“歐亞航空公司”的飛機炸的炸、毀的毀,再加上“合作伙伴”又是對手的同盟國——此時正在歐洲肆虐橫行的納粹,幾乎完全陷于停頓狀態,整個擔子必須全部壓到中國航空公司身上!

日本人的逼迫、交通部的重壓讓往日里和善可親的總經理也情緒激昂,在回複交通部的電函中,黃寶賢猶如即將帶領士兵開赴前線的將軍立下軍令狀:開辟新航線是吾及“中航”之己任!

邦德也要開辟“新航線”,但與“中航”總經理不太一樣,他沒有任何豪言壯語,目的也不太一樣,他要發展壯大“中航”。“泛美”總部派他來中國,要的是利潤。到了這種緊要關頭,他還是對“未來”的“中航”充滿信心!正如一個在撒哈拉沙漠中問路的美國人得知離大海還有800公里時,馬上欣喜若狂地喊道,好大的一片海灘!

此時,邦德就是站在沙漠中的那個美國人,面臨絕境,面對山窮水盡的“中航”,他的腦海中還是一幅“美好藍圖”。

中美雙方出發點不同,但目標一致。

另外,雙方政府高層間的溝通作用也不可小覷,蔣介石委派已改任外交部長的宋子文為駐美全權代表就是最好的證明。

研究新航線、研究向哪飛用了將近半年時間,按戰時要求,這個時間長了一些。

但仔細一想,也是可以理解的。天空雖遼闊,但不能隨心所欲,經邦德、黃寶賢及“中航”高層管理機構多次探討,一致認為,未來的新航線要符合以下四個要求:一、兩端(重慶、昆明能否守得住已經是問題了)的基地必須設在海港、河港或鐵路終點站。

二、從另一端飛往中國的距離應在飛機最大航程之內,而且必須適合經濟運作。

三、基地必須是比較安全的,以防日機攻擊。

四、公司運作必須得到當地許可。(注三)調配飛行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