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鮮為人知的中美混合團



得到蔣委員長支持的“中國姑爺”

拼命地飛,在蔣介石、史迪威、陳納德不斷爭執中,不要命地飛、沒日沒夜地飛,到1944年,中國航空公司在“駝峰”上,共穿越了9000個來回,所運送物資,占世界各航線運送的所有戰略物資的百分之三十八。運量,僅次于一起穿越“駝峰”的印中聯隊。

別忘了,這個數字,是在整個航空公司只有二十架破舊飛機不停地穿梭在“駝峰”

航線上完成的。

同期,印中聯隊通過“駝峰”輸送到中國的戰略物資月供應量,已上升為驚人的30000噸,但,前提是,美軍中緬印戰區印中聯隊,這個運量,是在擁有629架不同型號的運輸機基礎上完成的。

但,即使如此,也依舊是“入不敷出”——作戰物資消耗遠大于所運量!

還是難以滿足國內反擊戰爭的需要。

為轟炸日本本土,美軍陸軍航空兵第二十航空隊1944年4月就進駐中國四川,但對日轟炸卻推至6月以後。

就是因為沒有足夠的物資——主要是缺乏航空汽油。

凡事善于“統籌”的美國人計算,一次對日本土轟炸,起碼要出動超過六十架以上B-29才能達到轟炸效果,而僅此一項,單消耗汽油就高達4400噸,這還不算其他諸如彈藥、食品等給養。(注一)而為了給日本人生產、制造戰略物資的基地以足夠的打擊,這樣的轟炸就要不斷、反複地進行,就是把“中航”和印中聯隊所運輸的物資全部加起來,也不夠二十航空隊的消耗。何況,國內的戰場上,不只是一個二十航空隊消耗。

處處都需要。

在卡拉奇,一支從美國學成歸來的中國空軍有了新番號。

組建中美混合團的計劃早在中國空軍赴美培訓時期,就已經提了出來,差不多也是“爭吵”出來的結果。

“爭吵”者不外乎三個人——蔣介石、史迪威、陳納德。

“陳納德的為人、野心勃勃而自大,但有一點必須承認,他對戰機了解得非常透徹,是個作戰天才!” (注二)

盡管一點都不喜歡對方,但作為美國陸軍參謀長,馬歇爾將軍還是給予陳納德這樣的評介。

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的中緬印戰區》一文中,對陳將軍和他的“志願隊”是這樣寫的:……現在是陳納德發揮“天才”的時候了。他的基本機型是P-40,英國人曾用它來對付德國空軍,但沒有取得顯著戰績。P-40戰機機體重而耐用,並裝有厚裝甲板以保護飛行員。直線飛行速度也非常快,而且俯沖速度也大,但由于自身重量過重,因而在爬升過程中呆滯、操縱性不夠靈活,比不上那些體輕、靈活的戰斗機。 (注三)P-40最早是英國人按《租借法案》在美國的訂貨,但後因不滿意其部分性能,此時恰好趕上陳納德、王叔銘奉國民政府之命到美國購買飛機和招募“志願隊員”,于是轉而買回這批飛機。別看英國人對此不屑,但在陳納德眼中,P-40卻是個好玩意兒。他心里有副算盤,凡事都有正反兩方面,只要盡量做到“揚長避短”,取勝應該還是在預料之中。

陳納德相信自己的判斷,該文繼續寫道:陳納德根據P-40的優缺點,制定出進攻性的戰術——飛行員必須成隊地對敵機一同出擊,在俯沖中射擊,然後利用俯沖時獲得的最大速度散開,然後,可能的話,

再一次俯沖、射擊……陳納德再三告誡他的隊員:P-40千萬不能以“特技”和“機動”

制勝,因為它不如日本人的零式機靈活…… (注四) 說白了,實際上就是打了就跑的空中“游擊”。從“志願隊”第一次和日本人交手,陳納德的“戰法”,他的隊員們試用幾次,“效果”果然不錯。

但書中對陳納德及其隊員們的游擊作風和戰斗“神說”客觀實際。其實不管出發點如何,應該知道的是,“志願隊”在空中打的是“游擊”戰術,隊員們在地面也是“游擊”

作風。一點都不奇怪,來自于一個自由國度的一群散兵游勇,到中國出生入死和日本人打仗,本身來中國的出發點就不盡相同——有看到中國備受外強凌辱奮而參戰的(這類人以華僑為主)、也有就是靠打仗賺錢,還有的是想實現人生“自我”之價值的,也有把滿世界“流浪”看成是一種樂趣的。是來自“五湖四海”,但卻為了各自的“目標”。

這樣一批人聚在一起,再想用正規部隊的條令操控他們,也實在是勉為其難。

這些人聚在一起,軍隊中的各種“俗套”都已免除,他們紀律松懈到極點,飛行員總是穿著高跟的牛仔長靴作為他們的制服,他們用C-47這樣的運輸機轟炸河內,在上飛機之前,飛行員喝了大量的烈性酒,然後把過了時的中、法、俄生產的炸彈搬到飛機上,當飛機抵達目標上空時,他們打開艙門,一腳一腳把炸彈踢出機艙,于是,一次“轟炸”任務完成……

珍珠港事件後,他們行動更為積極,陳納德把他的人員分成兩部分,一部分在緬甸,保護英軍,一部分在昆明,保護緬甸和中國之間的空中屏障。這支“隊伍”從一開始就是臨時湊合,在對敵作戰中受到敵人的優勢火力重創下、在沒有備用飛機和備用零件情況下,他們用口香糖堵塞油箱上的彈孔,用膠布粘補機身上的創傷。由于飛機上既沒有炸彈也沒有安裝炸彈的掛架,他們就用酒瓶裝滿汽油,作為燃燒彈、打開座艙蓋往下投…… (注五) 《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的中緬印戰區》一文中,如實地評介了這位中國人眼中的飛虎英雄。實際上按美國人的標准,陳納德和他的“飛虎隊”倒更像是一群桀驁不馴、除暴安良、匡扶正義的西部牛仔。一群散兵游勇組成的美國航空志願隊(飛虎隊),從成立到撤銷,七個月時間,總共摧毀敵機299架,另外可能還有152架被命中,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這都是相當驕人的戰績!

隨著太平洋戰爭爆發,美國正式參戰。1942年7月,“飛虎隊”曲終人散,美國陸軍航空兵第十四航空隊正式成立,陳納德被授予少將軍銜並負責指揮十四航空隊。

雖然有了軍隊番號,成了一名美國軍人,但陳將軍的脾氣、性格幾乎沒有任何改變——依舊是我行我素、桀驁不馴!

一個典型的美國西部牛仔再現。

在陳將軍心中,中國的抗戰只要有一個十四航空隊就完全可以把所有的日本人解決!為了實現這一“目標”,他要史迪威為他的十四航空隊增配戰機。理由也充分,在歐洲戰場,美軍一個戰斗航空隊起碼要超過二千架戰機,而十四航空隊卻是最少的,只有七百多架。

史迪威在印度,陳納德坐著飛機經“駝峰”追到印度,史迪威在重慶,陳納德又趕到重慶。

不管陳納德作為一個將軍是怎樣的不服從上司命令,但,不能否定的一點是,陳納德在空軍決定地面勝利這一點上,比所有的將軍們看得都遠、看得都准,只是他這個觀點“超前”了一些。六十多年後,美國人在兩次海灣戰爭中,才認准一點,原來,有了“制空”,才有了最後的勝利。

史迪威不理會陳納德,他也沒那個能力給這個永遠在他面前喋喋不休、高談空中力量決定勝負的家伙解決飛機,眼下,最緊要的是,他要勸說他的“司令”、中國戰區最高總指揮蔣介石派出部隊到印度受訓,為日後反攻緬甸,再橫掃中國境內的日軍作准備。

得不到上司的支持,陳納德回到美國,總統羅斯福以個人身份會見了他。看來陳納德不僅戰術上有一套,嘴皮子也不錯,當著總統的面他說,只要有足夠的空中力量,他就能夠擊沉日本人一百萬噸船舶時,美國總統興奮地猛擊桌子:“只要你能擊沉他一百萬噸船舶,我就一定能粉碎他的後方!”

可美國總統也一下子拿不出大量飛機給陳納德,此時,美國的重點都在歐洲戰場上。萬般無奈之下,陳納德想到了一直大力支持他的蔣委員長。他又回到重慶,向委員長建議,為統一指揮、協調作戰,中美雙方各出三個大隊,組建中美混合團(Chinese American Composite Wing簡稱CACW)。

已經和史迪威為經“駝峰”運入中國的物資分配吵翻了天的委員長聽了陳納德的建議後,也覺得這是個好主意。一個物資分配讓他焦頭爛額,現在在美受訓的空軍正擬回國,如果在卡拉奇集結訓練合成作戰,可以大量節省“駝峰”空運之噸位,這不啻為一個明智的決定。

中美混合團定了下來,在史迪威“斷炊”的威脅下,當然也是為最後掃清地面之日軍,很是費了一番唇槍舌劍,蔣委員長又同意遠征軍再一次出國,到印度,這回不是抗擊日軍,而是受訓。

單從外表看,三個人都“贏”了,因為看起來都是為最後的“反攻”而准備,但,三個人又都“輸”了,因為誰都沒有達到自己想要完全達到的目的,關鍵是,為蔣史二人最後的破裂埋下了伏筆。

卡拉奇上空,一群年輕的鷹!

此時,赴美受訓的中國空軍十一、十二、十三期學員先後畢業。在美期間,“中美混合團”的番號已經公布,大部分學員都並入其中。一畢業,馬上往國內走,橫渡大洋到美國,再橫渡大洋回來,正好環球一周,集結地點全在印度卡拉奇。

老人們說,赴美受訓的時候,大家是分批、分期成群結隊,往回來的路徑,就是五花八門、各顯神通了,為什麼?不一樣了,“翅膀”硬了,可以獨立操作了,又是回國。去的時候是空著手,回來可就不一樣了,能帶什麼帶什麼,“噸位”絕對不能讓你空著——有飛機的開飛機,像他們一大隊學轟炸的,“順路”就把B-25給飛回來了。我們都是驅逐機,人坐飛機走,小飛機船運,那也不能徒手,都是押運各種零部件什麼的,大包小裹,那陣勢,就和改革開放時,出國回來都拎著錄音機、抱著彩電,拿著折疊傘差不多。至于路線,有走北冰洋再繞地中海順著撒哈拉大沙漠回來的,也有跑到好望角,從南非過來的。三大隊有一批,從美國一出來,輪船一路南下,到古巴停幾天,再直接橫渡大西洋經非洲、印度洋回來。

虞為(原中美混合團三大隊P-40 飛行員):“我們這一批是搭C-47回來的,是美國空軍的飛機,走的是北非。每個弟兄都不空手,能拿什麼、能帶什麼就拿什麼、帶什麼。”

楊訓偉(原中美混合團一大隊B-25轟炸機駕駛員):“我們飛轟炸的和張義聲他們差不多,都是駕機往回飛,就是那種B-25轟炸機,開回來。都是單飛,也不編隊、各飛各的。美國人是機長,我是副駕駛,和張義聲走的是一條線。”

田景祥(中美混合團三大隊P-40飛行員):“我們是從邁阿密出發的,每天搭乘美軍運輸機,一路南下經加勒比海到古巴,越過大西洋,來到非洲的黃金海岸再抵蘇丹、經過亞丁,最後一站是印度才到卡拉奇。”

和十二、十三期相比,十四期赴美的閻汝聰回來稍後一些:“我去的時候坐輪船、橫跨印度洋、大西洋,回來的時候也是輪船,只不過是反過來,先走的大西洋、印度洋。

還是和去時一樣,一到深夜就警報聲不斷,提心吊膽的。但是就想快點回去,快點打,讓戰爭早點結束,大家都過安安穩穩的日子。”

三三兩兩,單機、編隊、輪船,北冰洋、大西洋、印度洋、好望角,全都朝中國方向而來。

在印度拉合爾,這些年輕的孩子們止住了腳步。

“駝峰”,猶如一道天塹,擋住了他們回家的路,必須停下,就在這里合成演練。

老人們說,在美國受訓,至多是學會了駕駛飛機,而一支空軍部隊要形成真正的作戰能力,必須進行反複演練隊形、轟炸、攻擊、偵察……

“中航”是拼命地飛,中美混合團是拼命地練,糧、彈、油都是直接在卡拉奇港口卸貨,航委會派駐卡拉奇的空軍少校賴遜岩就在此辦公,他告訴混合團最高指揮官,你們只管練習、只管飛,一切事情我去和英國人交涉、協調。

曾讓一位中國空軍晚間回來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卡拉奇機場是英國皇家空軍在海外的最大基地,光是營房面積就劃分十多個區,均是錯落有致的平磚房,一模一樣。如果不記住自己的房間是哪個區、號碼是多少,晚上回來,那根本沒法找。田景祥老人說,Malir軍營,真是太大了,里面分為很多區。我們的營房是在H區,從軍營大門回到H區,要乘計程車,若是要想省點錢走回去,根本無法分清東南西北方向。

由于很多營區的房子是空的,路上也沒人走,想問路也不成。我們住的H區營房可能是排在最後一段,因為在那里能看到不遠處的機場跑道和塔台。

跑道另一側就是沙漠,荒無人煙,教授救生課的醫官說,那里是有很多眼鏡蛇的,若迫降在那個地區要小心。

田景祥老人還講了一件事情,在卡拉奇機場入關,英國的海關認為田景祥這批人記載的防疫注射針,一部分還沒有達到免疫日期,所以將大家留置在機場過境旅館內,不准離開機場。中國人有事好說情,習慣“找人”,把賴遜岩少校都給找來“說情”,沒用,人家是一切照制度辦。沒有辦法了,大家只好等待分房間住下。

旅館就在機場邊上,戰友們飛行訓練都看得清清楚楚,田景祥恨不得馬上也加入到那個行列中,可英國人就是不放行。什麼戰爭狀態,一路綠燈啊,特別照顧啊,什麼一方有難,八方支援,什麼特事特辦,沒那一說!

住了幾天,才被放行。之後就是不停地訓練,拼命地練,合格一批,回國一批。

哪個中隊先合格,哪個中隊就先回去。

從1943年8月下旬開始,混合團的兩個中隊,輪流飛上下午。待飛機性能熟悉得差不多了,就開始練習編隊,繼而又是空地靶射擊,最後也是最重要的科目,是編隊中互相支持和掩護,這是將來在戰場上用處最多的一項“技能”。教官也強調,這是陳納德將軍的戰術,一直練到10月15日結束。

在此期間,即使沒有激烈的空戰,還是出現了傷亡——二十八中隊的中隊長(六期老學長)和一位分隊長,分別在空中飛行訓練時失事殉職。

張義聲老人也說,整個合成訓練期間,救護車鳴著長笛,在跑道上出現了幾次。

老人的一位戰友就是此時犧牲的。

混合團一大隊是B-25轟炸大隊,楊訓偉、張義聲各自駕駛著B-25來到卡拉奇時,一、二、四中隊已經整合訓練完畢並裝備齊全回國參戰了。接著,第三、第五大隊整合訓練完畢後,也相繼回國。

回家回家的路,並不好走。讓人望而生畏的“駝峰”就在眼前,要越過這道攔路虎。

每個人的“走法”也和從大洋彼岸回來一樣,除了沒有“海路”外,幾乎也是各顯“神通”——自己駕駛飛機,搭乘別人開著的飛機。

虞為:“我們是乘C-47過去的,印中聯隊的飛機。幾天前,一批先回國的弟兄們就是坐C-47在‘駝峰’上空失蹤了,那天也確實挺緊張,天氣不好,一直是在云里,但沒遇到強氣流。”

楊訓偉:“我是自己駕駛B-25過來的,那天天氣還不錯,是美國人領航,他們走過這條航線。沒走時,就聽說過危險,飛的時候看了一會兒,的確如同大家所說。”

徐華江(中美混合團三大隊副大隊長):“我沒有去美國受訓,但卻三次到加爾各答接機,來回都是從‘駝峰’上面過。每次都是編隊往回飛,遇到天好,隊形還算能保持住,天氣稍壞一點,就是大麻煩。孩子,我們飛的是驅逐機,體積小、重量輕。

真是不想說了……”

李繼賢(中美混合團三大隊P-40飛行員):“過‘駝峰’,太危險了,我們是編隊回來的,領隊的是美國人,據說他飛過‘駝峰’,于是由他領航。誰知飛著飛著就進云了,前後左右什麼都看不見,那云濃得,沒辦法保持隊形,大家又不敢散開,只能用無線電說,盡量保持一個速度,保持相同的高度,結果最後那架還是飛沒了,肯定是撞山了,連句話都沒留下。”

第三大隊是分兩批走的,第一批搭乘十四航空隊的兩架C-47,其中一架在“駝峰”

墜毀。

田景祥就在這回國的第一批人之中。老人回憶,當時大家是一前一後飛越“駝峰”,他是坐在第一架之中,等到在云南呈貢機場降落後,遲遲不見後一架C-47,左等右等也不見,當時都以為他們降到別的機場去,直到第二天,噩耗傳來,那架C-47在駝峰航線上墜毀。

老人說,慘啊,七八個同學,還有留美機械師及數名美籍飛行員——都是飛行精英,就這麼沒了。最難以接受的是在美國受訓都完了,眼看到家門口、馬上就要回家了,結果卻……

不僅是集體的損失,這更是國家的一大損失!老人說。

自己給自己“輸血”

兩支運輸機隊,沒日沒夜地穿梭在駝峰航線,也不能保障前線充足的軍需供給,面臨即將開始的反攻不說,現在又平添了一個“中美混合團”,供需矛盾更加突出。

蔣史二人為了是否給延安提供給養最後也以史迪威“勝利”而告一段落——毛澤東專用的那輛救護車(有老人說那是“工具車”)是新加坡華僑陳嘉庚贈送的,但卻是經駝峰航線運過來的。如果人們印象模糊,也有清晰的,網上有一張照片挺有名的——坐在窯洞前的毛澤東身邊擺放著一個大號墨綠色軍用水杯,杯子上USA幾個字母挺醒目——那是美軍的產物,依舊是經駝峰航線運抵中國,最後分配至延安的。

一個水杯都要經“駝峰”空運,這在有的人眼里也許是小題大做,可在“中航”

老人心中,這實在是小菜一碟。

梁鶴英:“在加爾各答,每天刷牙用的就是‘高露潔’牙膏,還有衛生紙什麼的——都是從美國本土運來的……”

對于第二十航空隊來說,牙膏、衛生紙能夠保證,但,燃油嚴重不足。如果再加上其他軍需,就是把“中航”和印中聯隊所運物資都算上,也不夠他們一次出擊所消耗的,再說,他們也等不及。

自己運,自己給自己“輸血”。

二十航空隊急了,把幾架B-29改裝成運油機,飛越“駝峰”,自己給自己運輸航空汽油。

陳應明:“第二十航空隊在從印度往中國基地飛的時候,就是滿載——所有能裝東西的地方都塞得滿滿的,除了不帶炸彈(注六),什麼吃的、用的、飛機零配件,炸彈艙里都裝滿東西。都知道過‘駝峰’不容易,能帶什麼盡量帶一些。”

把B-29改裝成運油機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本來,作為專為“二戰”開發的B-29重型轟炸機,有著航程遠、速度快、飛得高、載彈量大等諸多優點,但也做不到從印度起飛經過“駝峰”轟炸日本本土。所以必須要把它的起飛地點前移,盟軍最高司令部經過慎重考慮,經國民政府全力支持,才把基地從印度遷至四川,遷至成都盆地。

然而接著麻煩問題是,隨著第二十航空隊“落戶”成都,補給又成了“掣肘”問題。

按照“瑪特計劃”(注七) ,印度基地不在轟炸日本的航程范圍之內,所以,“超堡”

(B-29,筆者)必須先飛到中國的成都,再從成都飛往日本。由此,“瑪特計劃”提出“超堡”將“自力更生”,即使用自己的運輸力量將航空油料、炸彈和其他供應品運往成都基地,完成空襲日本的燃料貯備。

在關于中緬印戰區的後勤工作中,“瑪特計劃”強調了三個重點:一是美國到中緬印戰區的距離過長;二是在海運分配中中緬印戰區沒有優先權;三是由于堅持提早使用“超堡”,沒有時間調整運輸日程。

“瑪特計劃”關于中緬印戰區的後勤供應是一個長長的文件,但其精華可以濃縮為阿諾德將軍(注八)的一句話:“請記住,任何運往中國的東西必須空運!”

“空中燃料”是“瑪特計劃”的支柱。每一次對日轟炸都需要七趟(每趟耗時11個小時)的運送。

在運行了一段時間後,第二十航空隊遇到了始料未及的挑戰,由于自身運力極為有限,所以無法按計劃完成運輸噸位。

吳甫(注九)只好向美空運總隊(ATC,即印中聯隊,筆者)求助,但空運總隊的情況是,運輸機晝夜不停地通過喜馬拉雅山將供應品及燃料運到中國,並分配給已在中國的空軍部隊——陸軍第十四航空隊,其運力也達到了極限。

最初,轟炸日本的日期定在1944年5月1日(四月初九),這個日子與盟軍登陸諾曼底的日子非常接近。為了如期轟炸日本,吳甫下令工程師對二十架“超堡”進行改裝,超堡上除了尾炮以外的武器全部拆除,彈艙改裝成燃料儲存艙,加裝了卸油管,“超堡”變成了不折不扣的“超級運油機”,開始飛越“駝峰”向成都基地運油。平均每運送一加侖汽油,就要在空中耗掉七加侖汽油。

5月1日這一天,由于成都基地貯存的燃料達不到空襲日本本土的需求,所以,空襲行動被迫取消。

至1944年5月底,第二十航空隊完成了245次向中國運輸作戰物資的任務,這樣的物資運輸工作持續到了六七月份,在此期間,第二十航空隊也得到了ATC(印中聯隊)的支持,一些運輸機包括C-47和C-109參加了“超堡”的運油行列。

在一切努力後,所有運往中國的物資仍然沒有超過1400噸,吳甫下令改裝更多的“超堡”用于執行後勤任務。

在運油飛行中,“超堡”在成都卸出盡量多的汽油,留下僅能返航的余油飛回印度基地。一架改裝成運油機的“超堡”每次可運七噸燃油,三十架經過這樣改裝的“超堡”

每天兩次飛越“駝峰”向成都基不停地運送航空燃油,而向日本發動一次進攻,則要出動“超堡”六十至七十架,需消耗4400噸燃油。經過對成都儲油量的計算,“超堡”

轟炸日本的日期被迫推遲到6月以後……(注十)第二十航空隊由于給養供應跟不上而不得不推遲對日轟炸,逼得自己給自己“輸血”,得到了證實。第二十航空隊從印度過“駝峰”到中國,本是為轟炸日本本土,現在,不得不從事“運輸”,和“中航”及印中聯隊一樣,往返“駝峰”航線,自己給自己輸送補給。

陸元斌:“第二十航空隊和‘中航’及印中聯隊不太一樣,他們是從印度的盧普西經特茲普爾再到薩地亞、葡萄、麗江、西昌、樂山,最後至成都、新津等地,整條航線,只有在必經之路——‘駝峰’上空和那兩家重合外,其他就是自己走。和當初開辟‘駝峰’航線一樣,也是硬逼出來的,沒辦法啊!”

注一至注五:《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的中緬印戰區》。

注六:經查,不帶彈主要基于兩點,1.飛機在掛架和彈艙里帶彈降落,極其危險。

2.炸彈准備起碼為一個基數,零散幾顆炸彈顯然作用不大。

注七:“瑪特霍恩”,系阿爾卑斯山山脈中一座海拔4478米的山峰,用此名作為轟炸日本的代號。

注八:美國陸軍航空兵司令、著名將軍。

注九:美軍第二十航空隊首任准將司令。

注十:李肖偉《超堡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