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風 雨 前 夕(一)



雁門之圍解後,楊廣超豪華享樂的心並沒有收斂,反而變本加厲。此時的中國景像,可以用“水深火熱”去形容。先前提及到,隋文帝統治之下的中國儼然“花花世界”,為何江山交到楊廣手中,突然間一落千丈,“群盜蜂起”,義舉此起彼伏?事出必有因果,這與李家發跡有莫大關聯,有必要交代一番。


傳統的史書或野史說楊廣是一個欲壑難填、暴虐無道的皇帝。他有一句放于一切獨裁統治者身上可能皆成真理的經典名言:“我天性不喜歡別人規勸,尤其是,一個人地位聲望都到了高峰,還想用諫諍求名,我就更不能容忍。至于地位卑賤的人,我雖然可以寬容,但最後一定會把他從地面上鏟除,你(指虞世南,時任隋秘書郎,即皇家圖書館管理官。正七品官)指要切記。”①楊廣確實做到了,而且做得非常出色,世所罕有。


然而,楊廣在平定南方的陳朝政權時,處理南朝地方關系時做得很得體,處決了幾位民憤尤厲的佞臣狗官,深得人心。②此外,他還是一位博學多才的文人,他督信佛教,對佛教資助甚多,深得佛教領袖的好感。此外,他長相俊美,一副忠孝義三全皆美的樣子,極得其母獨狐皇後的歡心——這是他最大的後台,隋文帝以天子之尊,遇著這個“中國第一女權衛士”,有時就像老鼠遇著貓。她枕邊風一吹,抵過別人講千萬句好話。


楊堅稱帝後,就按中國傳統,立長子楊勇為太子,楊廣立為晉王。楊廣尚有幾個同胞兄弟,都封為王,據守一方。楊廣開始還是老實巴交地做他的晉王,直到統帥大軍攻打割據南方的陳叔寶政權之前,有充分的證據印證他並沒有覬覦太子地位的野心。


這一情況直到他的大哥楊勇獨孤氏產生矛盾逐步改變。史載,晉王楊廣在駐守楊州時,按朝規每年進京朝覲,探得其母與大哥太子勇的緊張關系,③于是冒起奪太子位的念頭。


導火線是,楊勇的正妻心髒病發逝世,獨孤皇後認為元妃之死離奇,可能被人謀害,對楊勇嚴加責備。云昭訓主持東宮,生下多個兒子,楊勇其他小妾也生了不少兒子,獨孤皇後越發憤憤不平,不斷派人暗探,尋求楊勇的過失。這下正中楊廣下懷,于是他矯揉造作,把自己扮成是忠孝仁義、深入簡出、嚴格遵從“一夫一妻制”的大好人。他的妻子蕭氏密切配合,楊廣又突然拉攏得朝中居要職的大臣楊素兄弟二人相助、多用金帛賄賂後宮宮人替自己講好話。最終,于公元600年陰曆十一月,他終于被宣布為皇太子。


楊廣做了四的皇太子後,隋文帝病逝。關于他的死,新舊《唐書》說是自然死亡,司馬光《通鑒》可能覺得傳統史書有若干可疑之處,只記錄道:“……又命太子宮總管張衡進入寢殿,侍奉醫藥,張衡把寢殿所有的宮女宦官,全都驅逐到其他地方;霎時之間,楊堅逝世。因此,國人對楊堅之死,有不同的論斷。”④這個“霎時之間”足以教人有無限的想像余地了(我們會後面另辟一節探究這個問題)。


隋文帝如何身死、與他有關系的史可以寫一本大部頭的書,不在本節的范圍。楊廣經一番血腥的屠殺後,總算順利地登上皇位的寶座。也許他在扮演“大好青年”時憋得太苦了(算一算賬,該有十四年之久,而且扮得天衣無縫,實在苦了他。)此時無拘無束,埋藏在心里的欲望頓然間像火山一般猛烈地爆發,一發就不可收拾。就如受到很大壓力的皮球,突然釋放,它的反彈力必然也很大。


正如柏楊先生所說的那樣,楊廣欠缺人類所特有的高級靈魂和情操,他奪嫡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獲得無限權力。獲得無限權力的目的也只有一個,就是發泄他的大頭症。大頭症是一句民間俗語,形容一個極端自私的人所發作的膚淺而強烈的炫耀狂。楊廣如願以償的當了皇帝之後,被壓制十四年之久的獸性,像火山一樣,以雷霆萬鈞之力,向外爆發,最後除了一根絞繩外,任何東西都阻擋不住。⑤


許多人都認為,楊廣把諾大好河山弄得狼煙四起,戰火騰燒著整個帝國,根源是于他開鑿大運河。過度濫用民力、繼而修了大量的船泛游于運河,沿途觀光、吃盡山珍海味,造成無法估計的浪費。官員擔心供應不起貪得無厭的食欲,于是絞盡腦汁地向民眾榨取油水,久而久之造成民不聊生,鋌而走險的局面。


傳統的史書、民間小說極盡可能地把楊廣渲染成淫欲無窮的暴君。《通鑒》記載說:“楊廣命工程總監(將作少監)宇文愷與立法院法官(內史舍人)封德彝等,興建顯仁宮(今天在河南省宜陽縣境內),工程浩大……所有的奇異木材和古怪石頭,運到洛陽。又搜括國內稀有花草和珍貴飛禽走獸,用來充實園林……開鑿濟運河(通濟渠),自洛陽西苑,引導谷水、洛水、注入黃河……更征集淮南(淮河以南)民伕十余萬人……運河寬四十步,河旁都修築禦道,種植楊柳……制造龍船和其他船舶數萬艘……官員督嚴厲慘急,工匠民伕死亡十分之四五,東自成皋,西到河陽(河南省孟縣),到處可以看到主管單位用車滿載尸體,在路上運送埋葬。”⑥


類似的記載尚有幾次,還指出,楊廣把船舶取名後,讓大量美豔宮女、甚至尼姑、道姑、王公、公主等人傾巢而出,充斥于船上。沿途又有數以萬計的纖夫拉纖,五百里的范圍內,都有數不勝數的牛馬車運載食物,船上的吸血蟲消耗不完,就倒于運河里等。


人們讀《通鑒》到處,不驚詫才怪了。這里面是否有故意作大的成分,國內的史學家們似乎沒提供更多的參考意見。或者在人們的潛意識里早已認定楊廣是一個跟桀、紂並稱的大暴君,就同有必要質疑司馬光的記載了。⑦


導致隋末亂戰的另一個源是楊廣對高麗發動戰爭。古代的高麗、百濟、新羅三國散布于現今的朝鮮半島上,在地理位置上跟中國雖無直接的關系,可是比鄰的緣故,在古代它們像附屬藩一樣,新國王登基,就得向中國的皇帝發國書,得到許可才算正式的國王。——現今韓國史學家覺得難以接受這般史實,故作不提,然事終究是事實。(待續)





請關注: 這是一部結構恢宏、主題凝重深刻尖銳的寫實小說,在玄幻、武俠、言情、冷酷諸類的滿天飛的文學武林大會里另辟蹊徑,樹立浪漫主義結合寫實的新風。如果是小說閱讀網的朋友,請推薦一下吧。——在這里給自己賣一賣廣告,——報歉,希望斑主多多體諒,諸者朋友不贊同的,磚塊隨意丟來吧……汗……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① 按柏楊版《白話資資治通鑒》第43冊,《官逼民反》,公元六一三年,癸酉。


② 《資治通鑒"第一百七十九卷"隋紀一》說,晉王廣(楊廣)入建康,以施文慶受委不忠,曲為諂佞以蔽耳目,沈客卿重賦厚斂以悅其上,與太市令陽慧朗、刑法監徐析、尚書都令史暨慧皆為民害,斬于石闕下,以謝三吳。使高颎與元帥府記室裴矩收圖籍,封府庫,資財一無所取,天下皆稱廣,以為賢。矩,讓之之弟子也。


③ 按《資治通鑒"隋紀》載,太子勇性情寬恕忠厚,誠懇豪爽,從不虛假偽裝。這本來是他的優點,可是在弱肉強食、陰險狡詐的宮庭里,這也是致命傷之一。其二,他追求侈華享受,跟其父楊堅厲行節儉之風大相徑庭,引起父親極度不滿。其三,也是最致命的:他愛好女色,太子妃元氏是他母親獨孤氏給娶的,可他偏不喜愛,另納多名美女作妾,尤其精迷戀云昭訓——獨孤氏厭惡這女子。獨孤皇後不光對丈夫有“嚴厲”的要求,又極度抗拒自己的兒子“風流好色”,更為甚者,她連丈夫的臣子納妾也深為痛恨。


④ 楊堅之死疑點甚多,傳統的史書有幾種不同的講法,黃山書社2005年版的《大唐王朝之謎》里有詳細的分析,有興趣可翻閱。


⑤ 《中國人史綱》第二十章,第七世紀。柏楊著。


⑥ 按柏楊版《白話資資治通鑒》第42冊,《南北統一》,公元六零五年,乙丑。


⑦ 費正清、催瑞德兩位教授認為,這個曆史人物性格難以刻劃。曆史文獻把文帝的謹慎節儉與楊廣的放蕩揮霍進行對比,但建成東都和完成運河體系這一節可以看出,這種鮮明的對比過分誇大了。民間文學把煬帝描繪成荒淫無度的人——以各種方式沉迷于女色。但人們會發現,即使有敵意的史官也不能掩蓋楊廣始終敬愛他的皇後這一事實。他欲征服“蠻族”,擴大帝國版圖並非狂想。費、催二人還認為,人們由于他最後一次冒險行動的空難性失敗,他的過去給人以恐怖的形象,他執政的全部曆史才遭到了歪曲。部份引自《劍橋中國隋唐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