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風 雨 前 夕(終)



有趣的是,這兩位教授在對高麗的攻伐中提出一些在國內史學資料中不大看到的訊息。我們簡單地例舉其中一些片段:


由于隋代兩人皇帝的對個政策的連續性沒有突然中斷……另一方面,向西擴張(包括的征服吐谷汗和把他們趕出世代居住的放牧領地)、對東中國海的遠征和與日本的建交則是煬帝時代的曆史部分內容……雖然文帝在598年對高麗進行了短期的災難性的水陸遠征,但他滿足于高麗統治者形式上的臣服,拒絕進一步的干預……中國曆史中通常的評價是:文帝在處理對外關系時謹慎明智,而煬帝則任性放縱……但在他們執政時期,邊境有兩種戰爭:一種是要確保東亞新帝國在地緣政治上的支配地位;一種則出于掠奪的欲望或者個人的獵奇心……⑩


首先,這兩位曆史教授首定了文帝執政期對要西部征戰的必要性,其次指出煬帝對高麗征戰的非正義性。我們認為,文帝對西部用兵,主要基于穩定邊境的需要。須知道,西部的游牧民族,對中原地區造成的擾亂,自先秦時代就有了,秦始皇為了防禦匈奴,修築長城;西漢文景期間的“和親政策”,都以“守”為主,直到漢武帝時,這位非同凡響的皇帝可不吃窩囊廢的氣,決定傾全國之力,跟匈奴人來一次狠狠的較量了……當時隋文帝的考慮,自有他的道理,至于煬帝的征戰,純粹滿足他的個人欲望,招致學者們的指責是必然的。


同樣道理,數十年後,李世民在處理高麗的問題上也犯了一個類似的大漢民族主義的錯誤:沒有理據地攻打高麗王國。李世民運氣較好些,他的損失遠不如隋煬帝的大,當時他的理據是,隋煬帝在對高麗的問題上損兵折將,我大唐現給予高麗一個教訓。好像就此給中國人洗雪前恥似的。


關于高麗王國的地緣與古代中國瓜葛,尤其是跟唐朝的關系,我們會在後面的章節進行探討。也許有人疑問,高麗只不過是一個遼東邊遠地區的小國,隋唐兩大帝國當時牛氣沖天,竟然徒勞無功,究竟是怎麼回事?這個問題不是本章的范圍,同樣地,我們會在後文再提出來。


總之,我國現代史家,把隋末的大風暴歸究于“大運河”的開鑿、煬帝勞師動眾地下江南享受、偏聽馬屁精的話,喪亂失國等等,這些都是帶有一定片面性的。首先,傳統的史書對此有過分的渲染、難免有些失實的地方,這一點,費正清教授已經花不少筆力加以分析,也得到國內學者們的關注,至于是否都贊同,我們不大清楚,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這些是新觀點,新氣象。其次,我們現在所翻看的《隋書》是出于唐太宗執征時時期魏征等人之手,他們把一些聞寫進史書里,當中,是否有以點蓋面的失實呢?


不過,隋煬帝野心欲望無窮休止,好大喜功等一系列過失,確實是他政治上的致命傷。盡管,傳統史書有誇大渲染的可能,不過,這些基本上是事實。魏征這樣對隋煬帝作“蓋棺定論”:


楊廣仗恃富有強大,想滿足自己無窮無盡的欲望。藐視商、周王朝政治制度,認為格局太小;崇拜秦、漢王朝的擴張,認規模宏大。自覺才氣縱橫,所以隨時炫耀,然而驕傲狠毒,內心又險惡暴躁,外表故意做出沉默寡言模樣,衣服華麗,鞋帽高貴,掩飾他的陰險;鏟除規勸他的官員,遮蓋他的過失。……因驕傲憤怒,不斷發動戰爭,不斷出擊;因貪婪炫耀不斷興起土木工程,了永不停息……從此四海之內,一片騷動,人民求生不能……


……鮮海橫流,彙成河川湖泊;死人縱橫,如同亂麻。燃火煮飯的人來不及打碎尸體骨髓,饑餓難忍的人來不及跟別人交換幼兒。……楊廣仍認為不過是一些老鼠般小賊和一些偷竊強盜,不必擔心。上下互相蒙蔽,拒絕面對現實。


……《書經》說:“是吉是凶,由自己決定,魔鬼不會無中生有。”又說:“戰爭,好像是火,如果不把它撲滅,會把自己燒列。”觀察隋王朝政府的存亡,這些話已經驗。⑾


魏征這段評論,算是十分中肯定。須知道,他親身經曆那血色山河動蕩日子,後人從書本的記錄中所領略到的,不可能與之相提並論。同時,魏征還指出,隋祚短促,根源于隋文帝,終結于煬帝。他指出:“跡其衰怠之源,稽其亂亡之兆,起自高祖(文帝),成于煬帝,所由來遠矣,非一朝一夕。”


誠然如此,如果把隋末的亂喪爛賬都算到煬帝的身上,確實有欠公道。不遠,煬帝親手點燃毀滅隋帝國和他自己的火把,確實是“自取滅亡”了。


隨著各地變民滾雪球似的急增,天下大亂,各路義軍風起云湧,楊廣三番征戰高麗失利,國家經濟遭受到最嚴重的破壞,民不聊生,政府機構已經陷于崩潰的邊緣,他自知無能為力,就得過且過,龜縮在洛陽享受算了。


李世民父子等人,就在這個大動亂的背景下,相准機會,揭竿而起。關于這方面的來龍去脈,我們將在下一節再談。(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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⑩摘自《劍橋中國隋唐史.煬帝在位時的問題》,費正清、催瑞德著。


⑾譯文出自柏楊先生的白話《通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