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血 色 山 河(一)



紫泉宮殿鎖煙霞, 欲取蕪城作帝家(2)。


玉璽不緣歸日角, 錦帆應是到天涯(3)。


于今腐草無螢火, 終古垂楊有暮鴉(4) 。


地下若逢陳後主, 豈宜重問後庭花(5) 。





——唐•李商隱 《隋 宮》


李義山這首詠史詩,是游江淮時,目睹南朝和隋宮故址,有感而作。這一首寫隋煬帝為了尋歡作樂,無休止地出外巡游,奢侈昏庸,開鑿運河,建造行宮,勞民傷財,終于為自己制造了亡國的條件,成了和陳後主一樣的亡國之君。諷古是為喻今,詩人把隋煬帝當作曆史上以荒淫奢華著稱的暴君的典型,來告誡晚唐的那些荒淫腐朽、醉生夢死的統治者。可謂用心苦。


承接了李義山所提示的,正如我們指出的那樣,楊廣發兵侵犯高麗王國是導致隋末農民大起義的導火線。那場聲勢浩大的農民起義到底有多大的規模呢?是誰打起第一槍呢?義軍當中龍蛇混雜,是不是有些打著“義軍”旗號野心家混水摸魚呢?還有,是不是所有的農民起義團隊都是“正氣凜然”,紀律嚴明呢?


這些疑問,我們必須加以分析。因為,李世民父子等人“起義奪權”幾乎是到尾聲才突然展開,以雷霆之勢好快就攻下隋朝的首都長安,為什麼他們發飆在最後,卻能取得關鍵性的勝利?讀者朋友,可知道當時的長安的地理位置有多重要麼?


是以,我們有必要先梳理一下先前提出的問題。


我們還得著重地提一提,曆史上有些農民起義,盡管開頭有正義一面,最後卻變了質,對付其他手無寸鐵的農民的手段遠比酷吏的更慘忍。所以,我們不同意國內某些史家,基于某些政治思考,只強調農民起義的偉大一面,卻不關注一下,變了質的農民起義其殘暴的一面。當然,我們這樣說,絕對沒有否定農民起義偉大的事實。或者換一個角度說:變了質的農民起義,再也不是“農民起義”,必須把他們從農民義軍的團體里劃分出來,不可混為一談。對這樣的處理,國內的史學、政治家們心里感覺也許舒服一點。


曆史就是曆史,必須以相對客觀的角度陳述探究。故意有所則重,就是掩耳盜鈴,授人話柄罷了。


敲響殘暴不仁的隋政府的喪鍾的是這位來自鄒平(今山東省鄒平)人王薄,這位把一切豁出去,不怕刀仞砍頭的山東好漢領導一場烈火般的長白山大起義!這是一場具有劃時代的意義的偉大農民起義運動!


王薄的起義團隊首發在長白山卷起颶風。“長白山”,是不是今天吉林省內的長白山呢?非也。這個地方位于今天的山東省鄒平縣南。按照司馬光的說法:“鄒平人王薄,聚集部眾,占據長白山,劫掠齊郡(今山東省濟南市)、濟北(今山東省東阿縣)郊區,自稱‘知世郎’,表示看透世情!……”①


司馬光,這位站在頑固封建地主階級立場年的儒生,他眼中的“變民”,就是“盜賊”, 他把農民反抗地主階級壓迫的正義行為,視為“掠劫”,在這方面,可稱他為“腐儒”。


王薄撰寫《無向要遼東浪死歌》,成了當時號召民眾拒絕服役、拒絕出征的高麗、拒絕隋朝統治的宣傳作品,歌詞是:


長白山前知世郎,純著紅羅錦背襠,長矟侵天半,輪刀耀日光。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忽聞官軍至,提刀向前蕩,譬如遼東死,斬頭何所傷!②


確實如此,這位山東好漢認為,與其到遼東送死,不如拚一拚,斬頭就斬吧,有什麼可怕的。與其被禽言獸行的狗官毒打欺壓致死、做“炮灰”身死異域,倒不如鋋而走險,放手博一把。就像秦末時的陳勝吳廣領導人農民起義。(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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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隋宮:隋煬帝楊廣所建的;離宮別墅。 (2)紫泉:紫淵,水名,在長安北。蕪城:江蘇揚州。 (3)日角:指唐高祖李淵。相傳他是“日角龍庭” (額骨隆起,飽滿如日),有帝王之相。錦帆:指隋煬帝豪華的游船。 (4)史載隋煬帝好玩螢火蟲,又令人在運河兩岸種植楊柳。 (5)後庭花:即《玉樹後庭花》 。相傳隋煬帝游揚州時,夢見陳後主與張麗華,便讓張為之舞《玉樹後庭花》,遭到陳的諷刺。


① 引自柏楊版白話《通鑒》第43冊,《官逼民反》,公元六一 一年,辛末。


② 摘自《細說隋唐》,上海人民出版社,趙劍敏先生著,屬于“黎東方細說曆史”叢書系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