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龍 興 之 謎(二)



觸發那個可怕的誅殺危機,也許是楊玄感等地主階級內部作造反敗後,隋煬帝對任何風吹草動都會作出瘋狂歇斯底里的反應。例如,隋煬帝誅殺李金才及其家人,共三十余口!⑤像李淵這等手握重兵,又有響亮名頭的名宿,不可能不倍感恐怖。不過,如芒在背是一回事,眼見大隋天下岌岌可危,那個“桃李子有天下”的讖言著實有強大的魔力,他隱然就像真命天主,他不可能不作出打算。


那麼,李淵到底在何時開始萌發反隋的念頭和作出必要的打算呢?據溫大雅在《大唐創業起居注》卷一里記載,在大業十二年(公元616年),煬帝巡游到樓煩,李淵被往太原,平定地方變民割據力量。到大業十三年,本淵官拜太原留守。這是一個有實權且有強大軍事力量的肥缺。


李淵私底下滿心歡喜。原因是,太原這個地方在傳統上又與傳說中的聖君唐堯聯系在一起,傳說堯曾在一個名為唐的地方住過。唐還是李淵作為國公的封地。他淵認為他的爵銜與職務的巧合簡直是天降吉祥。⑥


費、催二教授在《劍橋隋唐史》里認為,李淵于公元617年即大業十三年之時,“仍是隋朝的忠心耿耿介之臣和極有價值的支持者。”⑦


對此,我們持不同的觀點。李淵萌發叛的念頭,應該比費、催二人認定的推前幾年,至少有兩年之長。 據《舊唐書。宇文士及傳》載,李淵與士及“往在涿郡,嘗夜中密論時事”,其年月大體是大業九年。這里所所謂“時事”,應該就是指反隋的秘密了。這些內容在溫大雅的《大唐創業起居注》里沒有載錄,是以, 先前我們指出,謀劃這等誅九族的大事時,李淵不可能讓溫大雅在場,老溫自然無法記載入起居注里了。這是起居注的先天不足性,跟老溫是否忠于史實無相干。


後來,李淵稱帝後,笑謂裴寂說:“此人(宇文士及)與我言天下事,至今已六七年矣,公輩皆在其後。”⑧其時,李淵已登皇極,他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根本不需要有所隱瞞,是以,人們有理由堅信李淵絕非吹牛抬高自己的英明果斷了。


李淵暗中籌劃舉事之時,李世民還是十來歲的少年,長子建成只不過二十來歲的年輕人,他們閱世資曆淺,剛健有余,老煉不足,又焉知老父的用心良苦啊!


後來,李世民見老父一直無所動,誤會他不曉得審時度勢,甚為著急;跟世民一般英姿俊爽的老哥建成,想來也在老父面前有所勸告。關于世民的,人們可以從傳統史籍里看到,涉及到建成的,老早給史官篡改得一塌胡塗,面目全非。由于年歲關系,雖然沒有足夠力度的證據,不過,我們仍可以肯定地說,當時,對李淵“舉事”的推動力量,建成的作用應該在世民之上。


隨著時局的快速變化,李淵也慢慢改變“深藏不露”的策略。他把長子建成留在河東,命他“于河東潛結英俊”,而把李世民帶到太原,命其“于晉陽密招豪友”,兄弟倆“傾財賑,卑身下士,逮乎鬻僧博徒,監門厮養,一技可稱,一藝可取,與之抗禮,末嘗云倦。故得士庶之心,無不至者。”⑨


李淵頗得河東、晉陽一帶的地方官僚、地主、商賈的支持,如晉陽令劉文靜、鷹揚府司馬許世緒及唐儉等人,各自到來磨嘴皮陳策、獻上“違禁物”等等,這都說明他在該地方擁有很高的名氣。是“眾望所歸”之人物。此處,有一點需注意的是,李世民娶長孫氏女子為妻,長孫氏是高士廉的外甥女,高士廉屬于渤海高氏集團的,這樣,可以使到兩個大地主階級的在某些方面“同氣連枝”,辦起事來,自然一呼百應。在隋末各支農民起義軍大體上登上了血火交織的曆史舞台時,李淵基于天時、地利、人和,更重要的是籌劃工作的准備妥當,就化計劃為行動,放手讓他兩個最出色的兒子,李世民和李建成率兵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快速舉事。


綜合主述,李淵是一位上睿智,老煉,懂得把握形勢的人。他有頭腦,做事有超乎常人的謀略,絕不像傳統史書那樣,是一個胡混混的、畏首畏尾的,等著兒子打下江山,自己坐享其成的開國君王。(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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⑤ 隋末有謠云:「桃李子,洪水繞楊山。」煬帝疑李氏有受命之符,故誅李金才。見《新唐書》第四十卷一,志第十七。


⑥ 《大唐創業起居注。卷一》說,帝(指李淵)以太原黎庶,陶唐舊民,奉使安撫,不逾本封,因私喜此行,以為天授,所經之處,示寬仁賢智,歸心有如影響。言下之意,李淵此舉分明是“收買”民心。《劍橋中國隋唐史。第三章》“奪權經過”處,費、催二人引用溫大雅的起居注作出類似的結論。


⑦ 請參看《劍橋中國隋唐史。第三章》“唐高祖”一節。他們的理據源于賓板橋先生的《唐朝的建立:隋之滅亡和唐之興起》 。賓板橋先生是何方神聖,筆者無從稽考,報歉。


⑧ 請參閱《唐太宗傳》第二章,《晉陽起兵》,趙克堯、許道勳著,人民出版社。他們認為,宇文士及原為隋朝大臣,武德二年二月,宇文士及及自濟北來降唐,李淵與之相見,後笑謂裴寂“言天下事”,由此推斷當大大業九年上半年。


⑨ 《大唐創業起居注》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