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劍 指 長 安(四)



李淵父子等人自太原起兵到攻下長安城,前後不到一年時間,用“勢如破竹”形容就最恰當不過了。“起義”如此成功,當然大有文章。


正如趙克堯、許道勳二教授所分析的那樣,必要的客觀條件、正確的戰略和戰術是兩大要素。⑼


當時的社會背景是,天下大亂,群雄逐鹿,戰爭多發點主要集中在南方,隋煬帝楊廣不得不離開長安城,遷往洛陽城,一方面抓緊時間享樂,另一方面想通過坐鎮那里,有利于“指揮”將領撲滅爆發起來的農民大起義。其時以李密為首的瓦崗軍發展到全盛期,這樣就大大減輕了李淵等人起兵攻城掠地的阻力。所以,王夫之在《通鑒論》說:“唐之為余民爭生死,以規取天下者,奪之于群‘盜’,非奪之于隋也。”⑽趙克堯、許道勳二先生認為頗有見地。


王夫之講得好輕松,然則客觀條件明擺著,為何李密等人又看不出來?薛舉父子為何不先行一步呢?如果沒有嚴密的安排和事先准備,即使長安城後防空虛,就算好快主打下長安,最終也“作嫁他人”,其他義軍的反隋確實間接幫助了李淵,這是有利條件之一,並非唯一的。按當時情況和現有的史料推測,就算李密和李淵達不成“君子協議”,李密想率兵轉移陣地,奪取長安城,首先就得過王世充這一關。天知道他們打到什麼時候?俗話說:天時、地利、人和,李淵等擁有三者,方造就了他的快速成功。


此外,隋政府的高壓暴政,把老百姓逼得走投無路,民心蕩然無存,據守各地的地方政府官員已有不少動搖了信心,有的主動獻出城池,也有的願意歸降;李淵父子出身于關隴集團,在關中地區有廣泛的社會聯系與影響力,起兵後,響應者眾;先前已經指出,李淵女兒,平陽公主組織的“娘子軍”,李淵堂弟李神通、李淵的親戚竇軌等人獻出糧倉,聚眾來迎等舉動,在士氣上無疑是打了一支“強心針”。總之,得到關中地主階級的支持擁護,也是勝利的條件之一。從這個角度上說,李淵的父子等人的起兵是出于奪權,跟農民軍截然不同。他們嘴頭上掛著“拯救萬民于水火中”,其實是出于一種宣傳的需要。


在戰略和戰術的運用上。


李淵等人在起事之前,很注意口號和戰略的使用。李淵打出來的旗號是“尊隋室”,接受裴寂的建議,“請尊天子為太上皇”,擁立代王為帝,這樣就避免外界的人“亂臣賊子”的印像。


李淵在對外方面,又接受了劉文靜的提議,搞好跟強大的突厥的關系,甚至不顧面子的“稱臣于突厥”,——雖然李世民等人後來一直嚴于忌諱,畢竟是事實。這一手做得非常妙。不然,突厥乘他們揮兵取長安,大舉入侵太原、取晉陽,這不是不可能之事。如果後方支持的老本營丟了,後果不堪想像。相比之下,口號倒是小事一樁。


還有一點先前沒有提到的是,李淵在起兵的中途又恰到好處地跟李密“擺好關系”。 在這里,有必要花一點筆墨介紹一下這位被稱為“項羽再世”的第一號造反人物。


李密曾在隋皇朝里當過侍衛,後來得到重臣楊素的賞識,成為楊家的座上客。李密協助楊玄感造反失敗之後,隋王朝布下天羅地網揖捕他,最後他逃去了有名的瓦崗寨去。


李密入了瓦崗寨後,立下五大功勞⑾,寨主翟讓自知不如他,同時也服他的本事,就主動讓位與李密,讓他做老大。李密好快成了風云人物。李密和王世充是一對冤家,兩人先後打了六十多次仗,各有勝負。


瓦崗寨里發生了一樁權力爭取戰。翟讓的兄弟、心腹勸他奪回李密的權,甚至自己稱皇帝。這惹來了李密的快速返擊。李密教人砍殺了翟讓,又誅殺了翟讓的支持者。這一下做得實在太過份了。李密沒想到,是翟讓造就了他的成功。即使翟讓要奪回他的權力,縱然是失敗了,他也不應該貿然砍殺這位給他挖井的老朋友。


這樣一來,使到瓦崗寨里的舊部心生嫌隙,埋下了李密失敗的伏筆。李密在處理跟李淵的關系上,犯下嚴重的錯誤。在對付翟讓之前,竇建德等人義軍首領都投向李密,以他為尊,李密就開始驕傲起來了,有些看不起李淵。當時,李淵的綜合力量確實不能跟他相比,為了取得認同,派人送書信給李淵,約定聯合反隋。信中可能有傲慢的措辭。⑿


李淵這家伙老謀深算,他正專注于攻取長安,穩坐關中,不想枝外生節,就回了一封極其卑辭曲屈的信給李密⒀。李密竟然自鳴得意對下屬宣稱:“唐公(李淵)如此推許,天下很快就會平定了。”自此,李密和李淵不斷有書信往來。


由此可見當時李淵集團的影響力是多大。由于策略得當,李淵又減少了一個強大的對手。此外,在起事的過程中,李淵能很好地處理出現的戰術問題,也是保證快速成功的原因之一。先前已述,就不複述了。(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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⑼ 參看《唐太宗傳》第二章第四節。人民出版社出版,趙克堯、許道勳著。


⑽ 《讀通鑒論》卷二十。


⑾ 對瓦崗寨來說,這五項功勞實在太重要了。據趙劍敏先生的歸納是:一是游說其他反隋寨子投奔向瓦崗寨,壯大實力。二是建議攻取滎陽諸縣,取得了立腳的城池和充足的糧草。三是領軍擊破了要隋將張須陀的征討,並斬殺張須陀。四是攻克興洛倉,開倉放糧,大大爭取民心。五是一舉殲滅洛陽楊侗派來的征剿軍。——摘自《細說隋唐》,趙劍敏先生著。


⑿ 李密的信大意是:“我跟你雖然不同一個支派,但都是同宗……希望你幫助提攜,同民合力,在咸陽生擒贏嬰,在牧野擊斃受辛,豈不是一件盛大的事。” ——譯文摘自柏楊先生的《白話資治通鑒》,第四十三冊,《官逼民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