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第35節:曾是瑜亮終揚鑣(4)

三人飲酒時,丁府的葛師爺偷覷桂英,緊接著狗腿子來催討漁稅,這里包含著陰謀算計桂英的意味。

當年,地主、惡霸看中佃戶的妻女,就慣用金錢來壓迫他們獻出妻女。

蕭恩是經過風浪的老江湖,覺得此地不可久留。

想起女兒早已許配花逢春,就打算趕快把她嫁出去,了卻一樁心事,所以叫桂英改穿閨中裝束,這可能是蕭恩的難言之隱。

但桂英卻不能理解為什麼非改不可的原因。

劇本在這里含蓄地描寫了父女二人的心理,是很緊要的地方。

經過這番研究,就恢複‘不聽父言,就為不孝’的原詞,叔岩並且重念這兩句,顯出蕭恩堅決這樣辦,而我念:‘兒改過就是。

’也用柔順的聲音來表示她願意遵從父意。”後來余叔岩的弟子李少春在談到這出戲時說:“叔岩師給我說《打漁殺家》時,對這一段表演做了心理分析,基本觀點與梅先生相同。

但他說:‘梅先生念“兒改過就是”,聲音柔和,令人感動。

’蕭恩接著念‘這便才是’,也要用溫和語氣,同時臉上表現出慈祥的樣子,因為蕭恩覺得剛才那兩句話,聲色過于嚴厲,所以這里帶有安慰女兒的意思。

我和梅先生演過這出戲,親自體會到梅、余二位藝術大師所塑造的人物性格鮮明、典型,給人的印象是深刻難忘的。”《打漁殺家》原是老生戲,蕭恩是主角,蕭桂英只是配角。

自從王瑤卿與譚鑫培、梅蘭芳與余叔岩演出此戲,提高了蕭桂英在戲中的地位,對這一角色做出卓越的創造,使這出戲成了著名的生、旦“對兒戲”。

劇評家齊崧說:“梅老板和余老板的合作戲似乎只有《游龍戲鳳》、《打漁殺家》、《探母回令》和《摘纓會》四出名劇。

但《探母》和《摘纓會》,應算是群戲。

嚴格地說,他們二位真正的合作戲只有《戲鳳》和《殺家》兩出。

而這兩出,可稱是天下第一份兒,最佳的搭配。

凡看過的人,都心里有數,認為是人生第一樂事。”又說:“筆者記憶中的《戲鳳》一劇,是最後一次聽余、梅合演的。

那時約在民國十六七年的樣子。

余氏因患便血,已經輟演。

那一次是在暑假之中,在第一舞台為某一事件演義務戲。

為增強賣座,于是紳商特煩余氏登台與梅老板連演兩天。

第一晚為《游龍戲鳳》,第二晚為《打漁殺家》。

因余久不登台,且此次是與梅氏合演兩出膾炙人口的絕活兒,所以觀眾購票踴躍,向隅者多。

園內滿坑滿谷,園外一字長龍,有由滬漢專為看戲而來者,于是各大旅館,房間預訂一空。

聲勢之大,得未曾有。

余氏因久不演,且體弱多病,故嗓音沙啞,不能拔高;但以技巧嫻熟,嘴上有功夫,嗓雖沙啞,但韻味十足,仍能引人入勝。

梅老板全遷就余的調門。

再唱四平時,還不太覺得,但到西皮對口時,梅等于在唱調底了。

然而仍是掌聲如雷,一句一好。

因他們尺寸嚴謹,蓋口自然,動作大方,坐表傳神,焉能不落好?故在台上,亦如畫在紙上,神韻第一,其他猶其余事也。”

其實比起楊小樓,梅蘭芳與余叔岩合作演出的時間是短暫的。

此外,梅蘭芳還主動為余叔岩配演了《珠簾寨》中的二皇娘,他們又同王鳳卿合演了《戰蒲關》(余叔岩飾演劉忠,梅蘭芳飾演徐豔貞,王鳳卿飾演王霸),在梨園界傳為佳話。

一年後,余叔岩認為總是寄人籬下,也不是長久之策,便脫離了喜群社,帶著錢金福、王長林等人南下自組班社去了,自此結束了與梅蘭芳的合作。

雖然他們的合作不足兩年,但卻是他們在藝術上的鼎盛時期。

後來,余、梅又在義務戲中合演過《摘纓會》(余叔岩飾演楚莊主,梅蘭芳飾演許姬,楊小樓飾演唐蛟)。

盡管如此,余叔岩對表演藝術的精益求精,對塑造人物刻畫入微的鑽研精神,使得梅蘭芳深受啟發。

梅蘭芳說:“我常這樣來測驗我的表演,一句腔、一個身段,凡是我感到別扭地方,和一些懂戲的觀眾談起來,他們往往也覺得不舒服。

這里就有了問題,需要細加琢磨修改,在下一次演出時再做體驗。

古人曾說:‘校書如掃落葉。

’那意思是說,一遍一遍地校對,好像秋天樹木落下的葉子,一邊掃一邊落,是掃不淨的。

演員要想把一出戲演好,必須有掃落葉的精神,同時也要懂得辨別精粗美惡,不要想入非非地胡琢磨,那樣會鑽進牛犄角里去,或者把好東西順手掃了出去。

我和叔岩合演的《梅龍鎮》、《打漁殺家》是當時義務、堂會戲中常見的劇目,由于不斷演出,不斷修改,就漸漸達到成熟階段。”這道出了一代名家的肺腑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