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第84節:八載留須罷歌舞(2)

許源來又說:“他本來是個電影愛好者,常從銀幕上吸取有益的滋養來豐富他的舞台藝術。

在香港期間,當地的‘娛樂’、‘皇後’等幾家大電影院,他是經常去的。

外國片固然要看,中國片也不放過。

我記得那時中國的古裝片還在萌芽時期,只要有這類新片到港,他總打電話約我陪他去看,看了回來,還總要談談藝術處理方面的問題,指出這里面的服裝、動作和背景的配合,哪些地方是調和的,哪些地方就顯得生硬。”

1941年秋天,梅蘭芳曾有意到桂林去。

但到了12月8日,日本偷襲珍珠港,太平洋戰爭爆發,12月11日香港淪陷,內遷的計劃頓成泡影。

面對險峻的環境,梅蘭芳在回憶這段經曆時曾對馬少波說:“當時只感覺到形勢越來越嚴重,得想個辦法對付。

有一天早晨正對著鏡子刮臉,忽發奇想:如果我能長出泰戈爾那樣一大把胡子就好了。

于是我三天沒刮臉,胡子還長得真快,小胡子不久就留起來了。

雖沒有成為胡須飄灑胸前的美髯公,沒想到這還真成了我拒絕演出的一張王牌。”果然,不久,日本侵略軍就三番兩次地脅迫梅蘭芳跟他們合作,首先是1942年1月,日本駐軍司令酒井派了黑木要“請”梅蘭芳到設在九龍半島的日軍司令部去一趟,黑木看到梅蘭芳蓄了胡子,驚詫地說:“梅先生,你怎麼留起胡子來了?像你這樣的大藝術家,怎能退出藝術舞台?”梅蘭芳回答說:“我是個唱旦角的,如今年歲大了,扮相也不好看,嗓子也不行了,已經不能再演戲了,這幾年我都是在家賦閑習畫,頤養天年啊!”黑木一聽,十分不悅,氣呼呼地走了。

沒過多久,日軍為了召開一次占領香港的“慶祝會”,酒井派人找到梅蘭芳,一定要他登台演出幾場,以表現日本統治香港後的繁榮。

正巧,此時梅蘭芳患了嚴重牙病,半邊臉都腫了,酒井獲悉後無可奈何,只好作罷。

沒多久,日本軍部又派人來說,為了繁榮戰後的香港市面,想請他出來演幾天戲。

梅蘭芳回說:“我的劇團不在此地,一個人無法演出。”總算搪塞過去了。

第三次是南京汪偽政權要慶祝“還都”,日本的特務機構“梅機關”派專人來港,邀請梅蘭芳去參加,准備用飛機送去。

梅蘭芳當然是不會去的,最後以有心髒病不能坐飛機為由拒絕了。

1942年夏天,梅蘭芳取道廣州飛回上海,據梅紹武在《我的父親梅蘭芳》一書中說,1942年秋季的一天,汪偽政府的大頭目、“外交部長”褚民誼突然來訪,說是有要事相商,仆人阻攔不住,梅蘭芳怏怏不樂地從樓上下來。

褚逆走進“梅華詩屋”,寒暄幾句便說明來意,原來是要邀請梅蘭芳在12月作為團長率領劇團赴南京、長春和日本東京等地輪回演出,慶祝所謂的“大東亞戰爭”勝利一周年。

梅蘭芳用手指著自己的唇髭,沉著地說:“我已經上了年紀,沒有嗓子,早已退出舞台了。”褚逆陰險地笑道:“小胡子可以剃掉嘛,嗓子吊吊也會恢複的。”梅蘭芳不急不徐地回敬道:“我聽說您一向喜歡玩票,唱大花臉唱得很不錯。

我看您作為團長率領劇團去慰問,不是比我更強得多嗎?何必非我不可!”褚逆頓時斂住笑容,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狼狽地走了。

在座的馮耿光、吳震修起先都為梅蘭芳捏了一把冷汗,這時都蹺起大拇指沖著梅蘭芳說:“畹華,你可真有一手!”

誰料一計未成,又生一計,北平《三六九》畫報社社長、漢奸朱複昌向日方獻策說:“梅蘭芳說他年紀大了,不能演出,讓他在電台講一段話,總無可推托了吧!”日軍特務頭目、華北駐屯軍報導部部長山家少佐當即授命朱複昌負責辦理,許諾事成之後加倍犒賞。

據梅紹武說,這個漢奸先打聽到一向經理梅劇團業務的姚玉芙剛從上海回北京,就鬼鬼祟祟地來到安福胡同姚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