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大約是五點過後。”

“在那之後,你有跟你先生談過話嗎?”

“我們有聊了一下。”

“你先生的樣子看來怎樣?”

“他因為跟藤尾小姐談不攏,顯得有些困擾。不過,他要我不用擔心。”

“之後你就離開家,去了飯店對吧?”

“是的。”

“我看看,你們打算今明兩晚都住在皇冠飯店里,後天要出發到加拿大。不過,因為你先生還有工作沒做完,所以就一個人先留在家里……”警部一邊看著自己的小抄,一邊說道,接著他抬起了頭,“知道這件事的人總共有幾個?”

“我、還有……”理惠向我這邊看來。

“當然我也知道。除此之外,還有聰明社的人吧?”——我向警部說明日高今晚打算趕的就是聰明社的稿子——“不過,就憑這點來鎖定犯人未免……”

“嗯,我知道,這只是做個參考。”迫田警部臉上的肌肉稍微和緩了一下。

之後,他又問理惠,最近住家附近是否曾發現什麼可疑的人,理惠回答“沒有印象”。我想起今天白天在院子里見到的那位太太,猶豫著該不該講,可是最後還是保持沉默。

——只因為貓被害死就殺人報仇,這怎麼想都太離譜了。

訊問告一段落後,警部告訴我,他會請部下送我回去。我原想留在理惠身邊陪她的,不過警部說他已聯絡理惠娘家的人,不久他們就會來接她。

隨著發現日高尸體的震驚漸漸平複,疲倦悄悄地襲來。一想到等一下得自己坐電車回去,老實說真的有點氣餒,所以我不客氣地接受了警部的安排。

走出房間,我發現還有很多警員留下,在走廊上走來走去。工作室的門是開著的,不過看不到里面的情況,尸體應該已經運出去了吧?

穿著制服的年輕警察前來招呼我,將我領到停在門口的警車前。我突然想起,自從上次因為超速被逮捕後,已經很久沒坐過警車了……這等毫不相關的事。

警車旁站著一名男子,身材頗高,因為光線不足,看不清楚他的五官。那個男的開口說道:“野野口老師,好久不見了。”

“咦?”我停下腳步,想要確認對方的長相。

男的往前走近,從陰影中露出他的臉。眉毛和眼睛的距離很短,臉部輪廓十分立體。

這張臉我曾經看過,接著我的記憶恢複了。

“啊,是你!”

“您想起來了嗎?”

“想起來了,你是……”我在腦袋里再確認一遍,“加賀……對吧?”

“是,我是加賀。”他鄭重地朝我欠身行禮,說道,“以前承蒙您照顧。”

“哪里,我才是。”彎腰答禮後,我再度端詳起他。已經十年了,不,應該更久,他那精悍的神色似乎磨得更加銳利了,“聽說你改行做了警察官【注:日本警察職稱,負責案件調查、執行的警員。】沒想到會在這里碰到你。”


“我也很驚訝,一開始還以為是認錯人了,直到看到名字才確定。”

“因為我的姓很特別嘛。不過,”我搖了搖頭,“這也實在太湊巧了。”

“我們到車里再談好了,我送你一程……雖然說在警車上沒什麼氣氛。”說完,他幫我打開後車門,同時,剛剛那名制服警察也坐上了駕駛座。

加賀老師曾經在我執過教鞭的那所中學擔任社會科教師。就像許多剛畢業就投入教職的老師一樣,他也是充備干勁和熱情。再加上他又是劍道方面的專才,領導劍道社時展現的英姿,更讓人對他的熱誠印象深刻。

這樣的人只做了兩年就舍棄了教職,歸咎起來有諸多原因。不過就我這個旁觀者來看,他本身可是一點責任都沒有。不過,真的可以這樣說嗎?每個人都有適合與不適合做的事。教師這份工作對加賀而言到底合不合適,真的有待商榷。當然,這樣的結果也跟當時的潮流密切相關。

“野野口老師,您現在在哪個學校教書?”車子剛駛離不久,加賀老師就問起我的近況。不,再叫加賀老師就太奇怪了,我們就稱他為加賀刑警好了。

我搖了搖頭:“我最後任教的地方是本地的第三國中,不過今年三月已經離職了。”

加賀刑警看來好像頗為驚訝:“是這樣嗎?那你現在在做什麼?”

“唔,說來有點丟臉,我現在在寫給兒童看的小說。”

“啊,難怪。”他點了點頭,“所以你才會認識日高邦彥先生對吧?”

“不,情況有點不一樣。”

我跟他解釋,我和日高是從小到大的朋友,因為他的關系,我才找到現在的工作。加賀刑警好像懂了,一邊點頭一邊聽著我說。沒想到迫田警部什麼都沒告訴他,這點倒教我有些詫異,這番話我剛剛已經跟警部說過了。

“這麼說來,你之前是一邊當老師,一邊寫小說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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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可以這麼說啦,不過我那時一年才寫兩篇三十頁左右的短篇而已。我一直在想,有朝一日要成為真正的作家,于是心一橫就把學校的工作辭了。”

“這樣啊?那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氣呢。”加賀刑警很欽佩地說道。或許是想起自己之前的事吧?當然,二十幾歲轉行和面臨四十歲才換工作的景況相比,可謂天差地別,這點他應該也能體會。

“日高邦彥寫的是什麼樣的小說啊?”

我看著他的臉問道:“加賀,你不知道日高邦彥嗎?”

“對不起,名字是聽過啦,可是書就沒讀過了,尤其最近我幾乎很少看書。”

“大概是太忙了。”

“不,是我自己太懶,我也在想一個月應該讀兩、三本書的。”他搔搔頭。一個月至少要讀兩、三本書——這是我當國文老師時,經常掛在嘴邊的口頭禪。我不確定加賀是否因為記得這個,所以才特意講出來。

于是我大略地介紹日高這個人,說他大概是十年前出道的,在這中間還得過某某文學獎,是現今少數幾位暢銷作家之一。他的作品十分多樣化,從純文學到僅供娛樂的小品都有。

“有沒有我可以讀的東西?”加賀刑警問,“譬如推理小說之類的?”

“這類作品是比較少,不過還是有的。”我答道。

“你可不可以告訴我書名以做參考?”

“這樣啊。”

于是我告訴他一本叫《螢火蟲》的書,是我很久以前讀的,內容不太記得了,不過里面有關于謀殺的描寫,肯定錯不了。

“日高先生為什麼會想搬到加拿大去住呢?”


“好像有很多原因,不過他大概是覺得有點累了。好幾年前他就曾經講過要到國外修養一番,而溫哥華似乎是理惠相中的地方。”

“你剛剛說的理惠是他的太太吧?看起來好年輕呢。”

“上個月他們才剛登記結婚而已,這是他的第二次婚姻。”

“是這樣啊?他和前任老婆離婚了?”

“不,第一任老婆因為車禍去世,已經五年了。”

一邊聊著的同時,思及話題的主角日高邦彥已經不在人世,我的心情又沉重了起來。

他到底要跟我談些什麼?要是我早早結束那無關緊要的會談,早點去見他的話,或許他就不會死了。我心里也知道這麼想于事無補,卻忍不住不去懊悔。

“我聽說因為親人被影射為小說的主角,有一位藤尾小姐跑來抗議……”加賀說,“除此之外,日高先生有沒有卷入其他風波?不管是和小說或是他私生活有關的都可以。”

“嗯,我一時也想不出來。”這麼回答的同時,我發現了一件事——我正在接受偵訊。驚覺于此,連在前方握著方向盤,始終不發一語的警察都讓人覺得很不舒服。

“對了,”加賀刑警打開了記事本,“你知道西崎菜美子這個名字嗎?”

“咦?”

“還有小左野哲司、相中根肇?”

“啊,”我領悟地點了點頭,“那是《冰之扉》中的出場人物,目前月刊正連載的日高小說。”我一邊說一邊想,不知那篇連載接下來要怎麼辦。

“一直到死之前,日高先生好像還在趕那篇小說的樣子。”

“聽你這麼一說,我想起電腦的電源一直是開著的。”

“畫面上出現的就是那篇小說的內容。”

“果然如此。”我突然想起什麼,于是向加賀刑警問道,“他的小說寫了多少?”

“寫了多少的意思是?”

“寫了幾頁的意思。”

我跟加賀說,日高曾提過今晚必須趕出三十頁的事。

“電腦的排字方式和稿紙不一樣,所以總共寫了多少,我不是很確定,不過至少不是一、



兩頁就是了。”

“從他寫的頁數就可以推斷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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