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是幾點被殺害的,不是嗎?我從日高家出來的時候,他還沒著手工作呢。”

“這點我們也有想到,只是寫稿這種事的速度也不是固定的吧。”

“話是沒錯啦,不過就算是以最快速度寫也是有極限的。”

“那日高先生的極限大概在哪里?”

“這個嘛,記得他之前曾經講過,一個小時大概是四頁吧。”

“這樣的話,就算趕工也只能一小時寫六頁啰?”

“應該是這樣吧。”

聽完我說的話,加賀刑警沉默了一會兒,腦袋里好像正計算著什麼。

“發現哪里矛盾嗎?”我問。

“嗯,我還不知道。”加賀搖了搖頭,“我也還無法確定,電腦上殘留的畫面是否就是這次要連載的部分。”

“也對喔,說不定他只是把之前曾經刊載過的部分叫出來而已。”

“關于這點,我們打算明天找出版社談談。”

我在腦海里快速轉了一圈,根據理惠的說法,藤尾美彌子是在五點左右離開的,而我接到日高打來的電話是在六點過後。這中間如果他有寫稿的話,應該可以寫出五、六頁吧。問題是,其他還有幾頁呢?

“啊,或許這是辦案時應該緊守的秘密。”我試著向加賀問道,“不過,你們應該有推測死亡時間吧?警方認為是什麼時候呢?”

“這確實足應該保密的事,”加賀刑警苦笑著說,“不過……詳細的情形要等到解剖報告出來,但根據我們的推斷,大概是在五點到七點之間,結果應該不會相差太多。”

“我是在六點過後接到電話的……”

“嗯,也就是說是在六點到七點之間了。”

——應該是這樣吧。也就是說,日高在和我通完電話後就馬上被殺了?

“日高是怎麼被殺的呢?”

聽到我的喃喃自語,加賀刑警露出十分訝異的表情,他大概覺得這種話出自尸體發現者的口中,未免太奇怪了吧。可是,我對日高是怎麼個死法真的沒有印象,坦白說,當時我怕死了,根本不敢正視他。

我把這點說明後,加賀好像也能理解。

“這也要等到解剖報告出來。不過簡單地說,他是被勒死的。”

“你說的勒死是指勒住脖子嗎?……用繩子還是?”

“他脖子上纏著電話線。”

“怎麼會……”

“不過還有一處外傷,他好像被人重擊了後腦,現場找到作為凶器的黃銅紙鎮。”


“也就是說有人從背後打昏他,再把他勒死啰?”

“目前看來是這樣。”加賀刑警如此說完後,突然壓低了聲量,“剛剛講的,我想日後會對外公布,在此之前,請你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啊,那是當然。”

終于,警車抵達了我的公寓。

“謝謝你送我回來,幫了我一個大忙。”我向他道謝。

“我才是,得到了很多有用的資料。”

“那,再見了。”

我走下了車子,可是才走到一半,“啊,等一下!”身後傳來加賀刑警的叫喚,“你可不可以告訴我連載小說的是哪本雜志?”

于是我告訴他是聰明社月刊,然而他搖了搖頭說:“我要的是刊登野野口先生小說的雜志。”

為了掩飾尷尬,我故意皺起眉頭,略帶生硬地說出雜志的名字,加賀拿出筆把它記了下來。

回到屋里,我在沙發上呆坐良久。回想起今天一天發生的事,我覺得好像在作夢一樣。這一生當中,我從來沒有經曆過像這麼悲慘的日子。思及至此,我卻舍不得去睡。不,就算我想睡,今晚恐怕也睡不著了。

我突然興起一個想法,想把這番體驗記錄下來,就用我的手把朋友遇害的悲劇寫下吧。

這本手記產生的經過就是如此。我在想,直到真相曝光之前,我都會一直寫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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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高的死很快登上了早報,雖然昨晚我沒看新聞,不過看樣子各家電視台正大肆炒作。最近連十一點過後都有新聞節目。

報紙的某個版面打出大大的標題,以社會新聞的角度,詳細報導整起事件。報上大幅登著日高家的照片,旁邊配著日高本人的大頭照,這原本應是交給雜志社使用的。

報導的內容大部分與事實相符。只不過關于尸體發現的部分,上面只寫著:“接到友人通知家里燈光全暗的消息,妻子理惠回到住處,竟然發現日高先生倒臥在一樓的工作室中。”我的名字從頭到尾都沒出現過,或許讀者會因而誤解發現者只有理惠一人。

根據報導所示,警方現在正朝臨時起意或蓄意謀殺的方向進行調查。由于大門深鎖,他們推斷犯人應該是從工作室的窗口進出。

闔上報紙,我正打算站起身張羅今天的早餐,門鈴卻響了。看了一下時鍾,才八點多,這麼早應該不會有人來拜訪,我拿起平常不太使用的對講機。

“喂?”

“啊,請問是野野口老師嗎?”——女性的聲音,呼吸顯得很急促。

“我是。”

“一大早來打擾真對不住,我是XX電視台的,關于昨晚發生的事件,可不可以和您談一談?”

我大吃一驚!報紙上明明沒有我的名字,可是電視台的人卻已經風聞我是發現者之一了。

“這個……”我思索著應對之策,這可不能隨便亂講,“你想談什麼事?”

“關于昨晚日高先生在自宅被殺害一事。我聽說和夫人理惠小姐一起發現尸體的就是野野口老師您,這是真的嗎?”大概是談話性節目派來的女記者吧,竟然大刺剌地就直呼我老師,神經粗得教人有些不快。不過,不管怎樣,也不能因此就亂講一通。


“嗯,是真的。”我答道。

身為媒體人的興奮透過門傳了進來:“老師您為什麼去日高家呢?”

“對不起,該講的我都對警方講了。”

“聽說您是因為發覺屋子怪怪的,所以才通知了理惠小姐,可否請您具體說明是哪里怪怪的呢?”

“請你們去問警方。”我掛上了對講機。

之前就聽聞記者的犀利,沒想到電視記者的采訪當真是無禮至極。難道他們就無法體會這一、兩天我還沒辦法跟人討論這件事嗎?我當下決定,今天就不出門了。雖然我很關心日高家的事,可是要到現場去探看恐怕是不可能了。

然而,沒想到我正用微波爐熱牛奶時,門鈴又響了。

“我是電視台的人,可否打擾一下,相您談談?”——這次是個男的——“全國民眾都很想知道進一步的真相。”

如果日高不死就好了,我的心里不禁出現這種悲痛萬分的台詞。

“我也只是發現而已。”

“不過您一直和日高先生很親密吧?”

“就算是這樣,關于事件,我也沒什麼好說的。”

“可是還是想打擾您一下。”——這男的死不罷休。

我歎了口氣,讓他一直在門口哀求也不是辦法,會打擾到鄰居。對這些後生晚輩,我就是沒輒。

將對講機的話筒擺好,我走出玄關。門一打開,麥克風全都湊了上來。

結果,在訪問的夾擊下,我的一整個早晨就泡湯了,連要好好吃頓早餐都沒有辦法。

中午過後,我一邊收看電視的訪談節目,一邊吃著鳥籠泡面,突然螢幕上大大映出我的臉孔,害我不小心就噎住了。那是今天早上才拍的,沒想到這麼快就播出來了。

“聽說您小學就認識日高先生了。就野野口先生的角度來看,他是個怎樣的人呢?”女記者以尖銳的聲音問道。

面對這樣的問題,鏡頭前的我想了很久。當時我自己沒有發現,不過這段沉默竟意外地長,影像就這麼定住了,電視台大概是來不及剪接吧?可以想見當時在場的記者先生們肯定很不耐煩,這樣看著畫面,我才徹底領悟到。

“我想他是個個性很強的人,”鏡頭前的我終于開口了,“有時你會覺得他為人很好,不過他也有冷酷到令人驚訝的一面,其實大部分的人都是這樣吧?”

“您說的冷酷,可否舉例加以說明?”

“譬如說……”我一邊說一邊沉吟了一下,“不,我一時也想不出來,何況這種事我也不想在這里講。”

其實,當時我腦海里浮現的是日高殺貓的那件事,不過,它並不適合在傳媒前公開。

“對于殺死日高先生的犯人,你有話想對他說嗎?”問了幾個流俗的問題後,女記者不忘補上這句陳腔濫調。

“沒有。”這是我的回答,一旁的記者顯得頗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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