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決心:“他不認為那是單純的意外,野野口先生是這麼說的。”

這句證詞引起我的關注,我拜托她再說清楚一點。

“沒有什麼更清楚的,他就只有這樣說而已。當時我先生剛好離開座位,很難得只剩我們兩個獨處,我已記不得他為何會提到這個,只是這句話讓我一直忘不了。”

這句話確實讓人印象深刻。

“如果不是意外,那又是什麼?當時他說明了嗎?”

“嗯,這點我也問了,我問他那是什麼意思。結果野野口先生好像話一說完就後悔了,他要我忘了剛剛他所講的,也要我不要告訴日高。”

“結果你怎麼做?你有跟你先生說嗎?”

“沒有,我沒說。剛才我也提過,我們總是避談初美的事,況且這種問題也不好隨便問。”

日高理惠那天的判斷應該沒錯吧?

為了保險起見,我們拿了相片給熟識日高初美的人確認。譬如經常在日高家出入的編輯或是住在附近的人,結果大家都說相片的主角確實是初美沒錯。

問題來了,野野口修為何會有日高初美的照片?

光憑這個還不足以做出任何的結論吧?把圍裙放在野野口的房里、從他那里獲得項鏈的禮物、曾經打算和他共赴沖繩的女子會是日高初美嗎?那時她已是名作家日高邦彥的妻子,所以他們倆算是外遇了。野野口修與日高邦彥再度相遇是在七年前,而日高初美是在五年前去世的,他們倆確實有充分的時間可以培養感情。此外,在野野口修的房里找出的旅游申請表上,上面寫的名字其中一人叫做野野口初子,會不會是初美的化名呢?

這些或許是我個人的看法,不過我覺得它們絕對不可能和這次事件毫無瓜葛,而野野口修死都不肯透露的犯罪動機肯定也與這有關吧。

我打心里認定,野野口修幫日高邦彥捉刀的事絕對沒錯,因為很多證據都指向這種情況。只是,為何他會甘于接受這樣的待遇呢?這點我怎麼都想不通。根據警方手邊掌握的資料顯示,野野口未曾從日高那邊拿過什麼好處。此外,從最近與編輯訪談的過程中,我也得知作家是不可能出售自己的作品的,比起錢,世人的肯定要重要得多。

或許野野口有很大的把柄落在日高的手里?如果真是這樣,那會是什麼?

這時我不得不想到他與日高初美的關系。當然,因為這樣就推論日高邦彥發現了奸情,以默許為條件,要脅野野口修幫自己代寫作品,未免太過牽強。畢竟,初美死後野野口依然持續提供日高作品,這要作何解釋?

不管怎樣,有必要查明野野口修與這兩人的關系。可惜的是他倆都已過世,沒辦法當面問個清楚。

正當我這麼想的時候,日高理惠的話突然竄入腦海。她說野野口修認為初美的死並非單純的意外。他說這句話是安著什麼心?如果不是意外的話,又會是什麼?

我著手調查那起交通事故。檔案資料顯示,日高初美死于五年前的三月,深夜十一時左右,在前往便利商店購物的途中慘遭卡車輾斃。事故現場剛好是彎道,視線不良,再加上當時又下著雨,而她打算穿越馬路的地方,並未畫上斑馬線。


警方最後得到的結論是,這起意外肇因于卡車司機的疏忽。對于一邊是車子、一邊是行人的交通事故而言,是非常合理的判決。不過,根據記錄顯示,司機本身好像並不承認那是自己的過失,他堅持是日高初美自己突然從馬路上沖出來。如果這是真的,找不到現場目擊者的駕駛可算是倒黴了。不過,這份供詞是不足采信的,因為處理交通事故的警察都知道,幾乎所有撞死人的駕駛一開始都會推說是行人的錯。

不過,我試著站在假設的角度去想,如果那名司機的說法是正確的,如果真如野野口修所言並非單純的事故,那只剩下兩種可能:自殺或是他殺。

如果是他殺的話,表示有人把她推了出去,真要是這樣,犯人必定也會出現在現場。而且要等卡車到面前了,再把人推出去,然而若是這樣,司機沒看到凶手就奇怪了。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自殺,也就是說野野口修不認為日高初美的死是出于意外,他認為她是自殺死的。

為何他會這麼認為呢?難道掌握了什麼確實的證據?譬如說寄到他家的遺書什麼的。

野野口修應該知道日高初美自殺的動機吧?而那個動機是不是和他們的戀情有關?

我心想,她的不貞最終還是教丈夫發現了,為了不想承受被拋棄的命運,她悲觀地選擇了死亡?如果真是這樣,那她和野野口之間只能算是玩玩而已。

看來,無論如何都必須針對日高初美進行調查。得到上級的批准後,我和牧村刑警連袂拜訪她生前的娘家。

筱田家位于橫濱的金澤區,是一棟座落于高地上,院落扶疏的雅致日式建築。

初美的雙親都還建在,不過這天她父親好像有事外出了,只剩母親筱田弓江招待我們,她是一位嬌小、氣質高雅的婦人。

對于我們的造訪,她好像並不驚訝。得知日高邦彥被殺的消息後,她就有預感警察遲早會找上門來,反倒是我們這麼晚才來,讓她頗為意外。

⑻ьOOк.COм

“從事那種工作的人,性情難免有些古怪。特別是工作遇到瓶頸的時候,他就會發神經,初美是這樣抱怨過。不過,平常沒事的時候,他倒是個體貼的好丈夫。”

這是丈母娘對日高邦彥的評語。她說的是真話?還是台面話?我無法判定。對于上了年紀的人,特別是女人,我總是讀不出她們的真正想法。

據她說,筱田初美和日高邦彥是在兩人工作的小廣告公司認識的。我們這邊也已經確認過,日高大概在那家公司待了兩年。

交往中,日高轉往出版社工作,不久兩人就結婚了。很快的,他榮獲新人獎,成為真正的作家。

“開始我家那口子也在擔心,把初美交給一個常換工作的人,不知好還是不好。不過老天保佑,那孩子好像不曾為錢傷過腦筋。後來邦彥成了暢銷作家,我們正高興再也不用操心了,沒想到初美卻發生了那樣的事……人死了就什麼都完了。”

筱田弓江的眼睛顯得有些濕潤,不過她強忍淚水,沒在我們面前哭出來。經過五年,她似乎比較能夠控制自己的情緒了。

“聽說她是去買東西的途中發生了意外?”我不經意地問起事故發生的細節。

“嗯,事後邦彥告訴我,那天她打算做三明治當宵夜,卻發現吐司沒了,才出門去買。”

“我聽說卡車司機一直堅持是初美小姐自己沖出來的。”


“好像是這樣。不過,初美從來就不是那麼毛躁的孩子。只是當晚視線不良,她又橫越連斑馬線都沒有的道路,難免會有疏忽,我想她那時可能比較心急吧。”

“那時候他們夫妻的感情怎樣?”

我的問題讓筱田弓江顯得有些意外。

“沒有特別不好啊,這有什麼關系?”

“不,我沒特別的意思。只是出車禍的人很多都是因為有心事,想著想著才會發生了意外,我在想會不會有這樣的情況。”我試著自圓其說。

“這樣啊?不過就我所知,他們的感情真的很好。只是邦彥忙著工作的時候,初美有時會覺得有點寂寞。”

“是嗎?”

我在想,這個“有點寂寞”會不會就是問題所在,不過我當場沒講出來。

“意外發生之前,您和初美小姐常見面嗎?”

“不,就算邦彥的工作有空檔,他們也很少回來,通常都是打電話來問候。”

“光就聲音聽來,您沒察覺什麼不對勁吧?”

“嗯。”

初美的母親點了點頭,不過看她的表情,好像不懂為何警察要問五年前的事。她不放心地問道:“邦彥被殺的事情和初美有關嗎?”

“應該沒關系吧,”我回答。我跟她解釋,從事警察這行,凡是見到跟案情有關的人都要一一調查,否則就會覺得不舒服,即使是過世的人也一樣。初美的母親好像稍微了解,但又持保留的態度。

“您有沒有聽初美提過野野口修的事?”我觸及問題的核心。

“我是有聽說這個人在她家里進出,說是邦彥的兒時玩伴,想要成為作家。”

“她還說了些什麼?”

“呀,這已經很久了,我不太記得了,不過她不常提起這個人。”



8BOOK.CО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