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知道你要講什麼。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對抄襲的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你就不會向警察告發那晚的事吧?”

“你不要那麼沖嘛!我不是已經講過,那晚的事我不追究了?我所講的交易是更具前瞻性的。”

這種事還有前瞻和後瞻的分別嗎?我心想。然而,我還是一語不發,盯著他的嘴角。

“哪,野野口,我覺得你是有成為作家的才能啦。不過,這和能否成為作家完全是兩回事;再進一步講,能不能成為暢銷作家也和才能沒有關系,要達到那個地步,得靠點特別的運氣才行。那就仿佛是個幻想,若有人企圖摘取它,只會大失所望而已。”

在講這番話的時候,日高的表情看得出有幾分認真。或許他自己就曾經曆過銷售量不如預期的痛苦時期。

“你一直以為《死火》之所以成功,是因為你的故事很精采是吧?當然這無可否認,不過光有這個是不夠的。講難聽一點,如果這本書不是用我的名字而是用你的,你猜會怎樣?作者的名字印上野野口修的話,會有什麼結果?你有什麼看法?”

“這種事沒做過又怎麼知道。”

“我可以肯定絕對不行,這本小說將會為世人所忽略,你只會感到空虛,就好像往大海投入小石子一般。”

他的論調十分偏激,但我卻無從反駁。關于出版界,我還是有些基本常識的。

“所以,你就用自己的名字發表了?”我說,“你是說你這樣做是正確的,是嗎?”

“我要說的是,對那本書而言,作者不是野野口修而是日高邦彥,是幸福的。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它不會被這麼多人閱讀。”

“這麼說來,我還得感激你呢!”

“我完全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說出真相罷了。任何作品要受到推崇,得有一大堆麻煩的條件配合才行。”

“這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如果你知道的話,那應該也可以理解接下來我要講的話吧?我的意思是,今後你就是作家日高邦彥。”

“你說什麼?”

“你不要這麼驚訝嘛!這又沒什麼大不了。當然我還是日高邦彥,你只要把日高邦彥想成書籍的販售商標,不是人名就可以了。”

我總算聽懂他想說什麼了。

“簡單的說,你是要我做你的影子作家啰?”

“這名詞聽來好像猥瑣了點,我不是很喜歡,”日高點頭後繼續說道,“不過,講明一點是這樣沒錯。”

我惡狠狠地盯著他瞧:“這種話,真虧你說得出口。”

“我無意冒犯,剛剛我也講了,這對你也絕對不是什麼壞事。”


“沒有比這更壞的事了。”

“你先聽嘛!如果你肯提供作品給我,那出單行本的時候,我可以給你四分之一的稿費,這還不壞吧?”

“四分之一?真正寫書的人連一半都拿不到——這真是很不錯的條件啊。”

“那我問你,如果用你的名字出書的話,你以為能賣掉多少?會超出以日高邦彥的名義賣出的四分之一嗎?”

被他如此質問,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假設以我的名義出書的話,不要說四分之一了,恐怕連五分之一、六分之一都不到吧?

“總之,”我說,“我不打算為錢出賣自己的靈魂。”

“你的意思是不答應啰?”

“當然!”

“噢,”日高露出意外的神色,“我真沒想到你會拒絕我。”他那冷冶的語氣讓我不寒而栗。他臉色一變,眼底透著陰險的光芒,“我本想說不要撕破臉的,不過你沒這個共識,我也沒有辦法。我也不用一直跟你客氣了。”說完後,日高從身邊的包包里拿出一個方形包裹,放到桌上,“這個我放在這里,等我回去後,你再一個人慢慢看。看得差不多了,記得打電話給我,希望那時你已改變心意了。”

“這是什麼?”

“看了就知道了。”日高起身准備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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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了之後,我打開包裹,里面有一卷VHS的錄影帶。這時候,我還沒明了過來,只是心中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我把帶子放進錄放影機里。

加賀刑警應該已經知道了吧?螢幕上出現的是日高家的庭院。看到畫面斜下方所顯示的日期,我的心宛若瞬間結凍一般。那天正好是我計劃刺殺日高的日子。

終于,一個男的出現在鏡頭前。他全身黑衣打扮,努力不引起別人的注意,不過,他的臉卻被拍得一清二楚。真該死!那時為何沒想到要蒙面呢?

任誰都可以一眼認出,侵入者是一名叫做野野口修的男子。這個愚蠢的男人完全沒有意識到攝影機正對著他,躡手躡腳地打開面向庭院的窗戶,潛入日高的工作室。

錄影帶只拍到這里,不過,卻已足夠成為充分的證據。假設我否認殺人未遂好了,那當警察問我為何要潛入日高家的時候,我要怎麼回答呢?

看完錄影帶後,我精神恍惚了好一陣子。腦海里不斷響起,殺人未遂的那晚日高曾經講過的話:“別忘了,證據不只這個,還有一樣教你怎麼都抵賴不了。”他說的就是這卷錄影帶吧。

正當我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電話鈴響了,是日高打來的。他好像一直在監視我似的,時機剛剛好。

“看了嗎?”他問。他的聲音聽起來好像覺得很有趣。

“看了。”我簡短地回答。

“是嗎?覺得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我試著詢問最在意的那件事,“你果然早就知道了。”


“什麼?”

“那晚我會……溜進你的房間,所以你事先就把攝影機准備好了?”

聽我這麼說,電話那頭的他噗哧一笑:“你的意思是,我早就料到你會來殺我?那種事我連作夢都想不到呢!”

“可是……”

“該不是,”他不讓我說下去,“你自己和誰講了吧?說你某日某時要來殺我。如果真是這樣,難保隔牆有耳,被我不小心聽到了也說不定?”

我警覺到日高想要讓我說出初美是共犯的事實。不,講正確一點,他知道絕對無法從我口中套出初美和我的事,于是他假裝我已經說了。

見我無話可答,他繼續說道:“我會裝攝影機的原因,是因為那陣子經常有人到院子搞破壞,我是為了嚇阻對方才裝的。所以,會拍到那種畫面,我連作夢也想不到呢。現在,我已經把攝影機拆了。”

他說的話,我一句也不信。不過,現在再說什麼都太晚了。

“然後呢?”我說,“你讓我看這卷錄影帶,是要我做什麼?”

“這種事還要我講得這麼白,你這不是裝傻嗎?容我提醒你一句,那卷帶子是拷貝的,母帶還在我手里。”

“你這樣威脅我,就算我勉強答應為你捉刀,也寫不出像樣的作品。”

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這擺明了,我已經屈服于他的脅迫。不過,我無力與他對抗也是不爭的事實。

“不,你一定可以做得很好的,我相信你。”日高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對他而言,總算是突破障礙了吧?

“我再跟你聯絡。”說完後他就掛了電話。

之後的日子,我仿佛行尸走肉般地活著。我不曉得自己今後會怎麼樣。我照常到學校上班,不過,可以想見的,課上得一蹋糊塗。恐怕連學生都有怨言了吧?我甚至被校長叫去責罵了一頓。

然後,偶然之中,我在書店看到了。某小說雜志一舉刊載了日高的小說,是他得獎後的第一部作品。

我以無法控制的顫抖雙手迅速翻看那篇小說。這中間我感到一陣暈眩,幾乎就要昏倒在書店里。不出所料,這本小說是以我交給日高的第二本作品為藍圖所寫成的。

我陷入無比絕望的困境。每天都在想,那個殺人未遂的夜晚,自己是多麼的愚蠢啊!我思量著,干脆找個地方躲起來算了。不過,我連這樣的勇氣都沒有。就算我遠走他鄉讓日高找不到我,也別想更動戶籍,否則就不可能找到像現在一樣的教職,那我要以何維生呢?身體瘦弱的我,沒有自信可以從事勞動的工作。我第一次深刻地體會到自己缺乏謀生能力的事實。更何況,我心里惦記著初美。她又懷著怎樣的心情,待在日高的身邊?一思及此,我就痛徹心扉。

不久,日高得獎後的第一部作品也出了單行本,銷售的狀況十分不錯。每次只要看到它擠進暢銷書排行榜,我的心情就很複雜。極度悔恨之中又摻雜了那麼一點驕傲。平心而論,倘若以自己的名義出書,確實不可能賣得這麼好——這點我不是沒有冷靜分析過。

這之後又過了幾天,某個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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