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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筱幽頂著烈日進門恰與季珂翎打個照面。“不多坐會?”

他本來冠著發冠,讓尖削的臉略顯瘦長而不至于那麼女氣。然而一見到季珂翎,偽裝一天的疲倦讓他一把扯下禁錮自己的枷鎖,如瀑長發傾灑而下,順遂如風中舞蝶的姿態,即便是打小看到大的季珂翎,也不能輕易忽略他的誘惑——即使是無心的。

“不坐了,”季珂翎順手替歐陽筱幽拭去汗滴,“我吩咐下人熬了冰梅湯,天涯幫你冰著呢。皇上剛傳了信,我得去一趟。”

歐陽筱幽翻了翻白眼,明明很不雅的動作,他做來卻仿佛本該如此的自然,“那個皇帝老兒一天不見你睡不著覺啊?!……”

他的話未竟已然被季珂翎堵回腹內,“隔牆有耳,陛下可不是咱們能隨便議論的。”

歐陽筱幽還是滿不在乎的神情,他隨性慣了,向來未把朝廷律法記入心中,不若季珂翎般行事謹慎,可好友此時表情肅穆他也不好反駁,只簡單的揮兩下手當作知道了。

季珂翎也了解他的不屑,無奈的笑笑,松開掩住他的手,“那我走了。”

歐陽筱幽斜眼瞄了瞄他的神情,眉梢一挑眼底掠過淡淡的猜測,狀似不經意的開口,“你心情很好?”

季珂翎停下步子,回身拍拍臉頰,眼神透露一種純然的無辜,“看的出來?”

“這里……”歐陽筱幽點了點他的臉,笑的好不奸詐,“都是紅暈。”

一下反應過來自己被調戲了,季珂翎有點哭笑不得,“我真該考慮要不要換個友人……有這麼敏銳的家伙在身邊,我豈不什麼都瞞不住?!”

歐陽筱幽趁其不備,一把扯過他的脖頸,吐氣如蘭,“我會傷心的……”

被突然拉近又接受超人誘惑,季珂翎只是溫柔的笑著,掌心輕輕捂住歐陽筱幽緩慢貼近的唇,“你怎麼和里面那位一樣愛鬧?”

歐陽筱幽一怔,如絲媚眼頓轉倨傲,“別把我和小孩比!”

季珂翎的笑加了些微的深意,“天涯不似你想的那般嬌氣.”

歐陽筱幽不滿的皺皺眉,剛要反駁什麼,季珂翎的貼身侍衛突然湊上,一句話未說帶著人就跑了。氣的歐陽筱幽神色陰郁,“皇帝指派的貼身護衛又如何?!敢在我這里撒野,下次就別想安穩走出去!”

這絕對不是孩子氣的賭氣話,歐陽筱幽說到做到。他從不委屈自己。

歐陽府不大,修葺的卻很有意味。古時園林多講究依景造物情景交融,小小的歐陽府便合了個中精粹。

漫步其中,物融于景,景借物而華麗,每一處都有巧妙安排,樹木的栽種參考了風水位置,假山上泉水湍湍而下,連小小的水湖也費心鑿通了左右相連,司徒天涯攥著筆呆呆坐了半天,刹那的激動明明洶湧澎湃,可他第一次忘記了該如何下筆。

擰緊秀氣挺直的眉,全神貫注的他完全沒注意到身後輕緩的腳步。

歐陽筱幽盯了畫紙半天,終于忍不住出聲,“你干嗎把好好一張紙塗成黑的?”這就是另一個世界的美感嗎?真奇特的審美觀……


天駭然,驟吸一口冷氣,悶氣頓梗塞在胸口,半天吞咽不下。

歐陽筱幽瞧著有趣,一點也無幫忙之意,反而涼涼審度起天涯的作品。一張一張翻過,他不斷加深戲謔的笑,直到最後一張……他的笑容定格。

天涯此時已從驚嚇中恢複,一把搶過紙稿,“不懂就別動!”

歐陽筱幽冷冷瞥了他一眼,難得沒有諷刺,“那是……珂翎?”

雖然整個人和場景以極詭異的方式鋪敘,可那雙無波之眸,溫溫潤潤的一看就知道是誰。司徒天涯准確抓到了季珂翎的特點,歐陽筱幽有點吃驚。

天涯收起畫紙,冷淡回應,“嗯。”

歐陽筱幽不高興了,他從未被人如此忽略。淡色的瞳眸快速掠過燦然的金光,卻稍縱即逝。“你不覺得自己太悠閑了嗎?”

司徒天涯停下手里的活,疑惑的轉頭,“是你嫌我笨手笨腳的吧!”

“廚房的伙計請假了,我看那挺適合你。”歐陽筱幽隨意的擺擺手,大方的好似賞了別人珍寶。可他的表情在在都是主人對下人的賞賜。俯視的意味。

司徒天涯的視線一瞬間凌厲,刺穿手里的紙。他繃緊下巴不回答,眼神里都是不滿。

“不回答就當默認。”歐陽筱幽下了決定便不再管司徒天涯的感受——事實上,他是故意看他難堪的。

不懂世事的小公子?筱幽冷笑,可惜這里不是你的王國。

司徒天涯沉默了很久,久到歐陽筱幽都看到無趣直接離開,他才冒出三個字,“我不去。”

“這不由你選擇。”歐陽筱幽頭也未回。聲音愈發冰冷。

他也知道這里他根本沒有發言權,吃人家喝人家住人家,有什麼權力拒絕?!可相比這些而言,他更堅持他的原則。

“這不公平!”

“如何不公平了?”

“我雖然無以回報你的恩德,可歐陽筱幽,你不能指使我。”天涯垂著眼睛,一字一字道。“這無關傲氣或什麼。我並不覺下人低賤或不好,但你不是我的主子,無權對我發號施令!”

歐陽筱幽神色一凜,一抹譏笑隱隱浮現,“好大的口氣。”

“歐陽公子,”天涯緩緩抬頭,視線平靜而直接,直勾勾捕捉到歐陽筱幽的倨傲,“如果我做了什麼來報答你,那必是出自我本人意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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