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爾蒙王國。
人口不到百萬,國家規模不大。
有一些村落,還有治理這些村落的貴族領主。
僅王都夠格稱作大都市。
是如假包換的小國。
在三人組的帶領下,我朝農村前進。
繼森林之後是一片甯靜祥和的景色,只見田地里有用柵欄圍起的村落。
首先,我們要去立于王都的自由公會布爾蒙分會。
預計去那里找費茲,請他寫要拿給自由公會總帥神樂坂優樹過目的引薦函。
事前未經打點大概無緣會見這類大人物,我個人認為引薦函不可或缺。費茲當初也爽快應允,等我到場就會幫我准備才是。
村莊有對外派定時馬車。
雖說一天只有兩班,搭那個馬車去王都卻三小時有找。
由于國土狹窄的緣故,道路整頓工作相對確實。交通感覺滿便利的。
我們于中午時分抵達村莊,在兼賣餐點的旅店吃午餐。
此時,偷閑的我碰巧聽到某人拉大嗓門自賣自誇。
「然後,我就拿大戰斧狠狠地砍下去,結果把這家伙解決了!」
「好強——!不愧是比特大哥!」
「比特大哥,這家伙是很強的魔物吧?你一個人搞定嗎?」
「是啊。有本大爺出馬,獨角熊哪是我的對手!」
話者好像殺了某種強力魔物,讓我很感興趣。
我偷偷朝該處瞥去。
緊接著,不知名的尸體立刻咚的一聲,被人用力放到餐桌上。
害我差點把口里的東西全噴出來。
還以為是他們談的獨角熊本尊,結果來一個超級贗品。
充其量不過在熊身上埋進獨角兔的角,桌上就擺著那個魚目混珠的東西。
動物跟魔物不好辨別。
再加上妖獸和魔獸等等,要細細區分不是件容易的事。
就好比蘭加,嚴格說來他算是「妖獸」。
專吃魔素果腹的歸類「妖獸」,跟動物一樣會吃肉或果實的稱作「魔獸」。不過呢,兩者差異難以辨別,蘭加更是連肉都吃。按正常邏輯分也分不出個所以然。
話雖如此,動物跟魔物之間有個明顯差異。
就是強度。
無論妖獸魔獸,力量都遠在動物之上。
基本上動物吸收魔素就會變質成魔獸,增強是應該的。
朝這個方向想,要判別尸體真假出乎意料地簡單,對肉質進行調查三兩下就能水落石出。
但一般人八成搞不清楚。
除非他們跟我一樣具備「解析鑒定」……
魔物會掉「魔晶石」,有那樣東西馬上一翻兩瞪眼。
「喂,有人拿假獨角熊賣弄功夫,這樣行嗎?」
「咦?哦,真的耶。是說利姆路少爺,你居然有辦法看穿他的伎倆?」
「啊,真的!上面黏了獨角兔的角。當魔法師的一下就會看穿了……」
「果然沒錯,你一眼就看穿啦?那樣也會沒辦法拿去回討伐任務,不就毫無意義?」
「不,少爺。那家伙的目的不是這個。拿去王都馬上破功,在這種村子卻能當英雄!編說自己負責保護村子,騙個免錢食宿。」
原來如此,高招。
基多的解釋讓我開竅。講白點就是騙子。
世上的騙子百百種。
順便上了一課讓我心滿意足,打擾他騙人真抱歉,本想置之不理……
「欸欸欸,給我暫停一下。你們幾個,竟敢說這東西是假貨!把本大爺當白癡,知道自己會有什麼下場吧?」
在那吹噓的叫比特的男子起身,跨步朝這邊走來。
為何這類仁兄的耳朵都特別靈敏?
還喜歡沒事惹事找人麻煩……
腦子里才在想些有的沒的——
「咦?那不是卡巴爾先生嗎……」
「愛蓮小姐也在!」
「另一位是基多先生嘛!」
先是這些聲音傳來,接著我們瞬間受餐廳客人包圍。
似乎聽見人們的話,比特停下腳步,臉色越發鐵青。
「什、什麼嘛……你們三位還真壞。既然都回來了,就跟我說一聲啊!」
他一臉諂媚地靠近卡巴爾,拚命討好他。
轉得真快。
「你哪位?」
「討厭啦,就之前被你打成豬頭的比特啊!在王都找麻煩,蒙受卡巴爾先生指導的比特!」
聽起來好像還在王都惹過三人組。
當初似乎企圖偷卡巴爾的行李,這次又從小偷轉職成騙子……
該說他愈挫愈勇,還是白癡一個。
話又說回來——
居然有這種事!
真沒想到,卡巴爾三人組好像很出名。
跟那個騙子比特好像不熟,對方卻很尊敬他們。村人也用看偶像的眼神看卡巴爾等人。
是說受奇怪的家伙尊敬應該不怎麼開心吧。
不過,三人組是出名冒險者的事讓我好吃驚。
他們最近嶄露頭角,迅速竄升成知名冒險者。
嗯,該不會是……?
我在猜,他們一天到晚來我們鎮上拿魔物素材,該不會用這招提升評價吧。
疑惑的視線掃向三人,只見他們慌慌張張地別開目光。
這件事就別追究了。
每個人都有不欲為人知的秘密。
話是這麼說沒錯。
但現在不追究不代表事情就此作罷。
「你們幾個,知道該怎麼做吧?」
「「「當然!」」」
不用說,他們三個異口同聲應答。
知道就好。
這樣一來要是有什麼麻煩,三人組肯定會傾力相助。
然後,也跟比特算個帳。
「假如你也希望受人贊賞,有什麼狀況就該多少出點力吧?平常就要耕耘,這樣大家才會對你另眼相看。」
「……是。我會注意的。」
我只有稍微念個幾句,事情就這樣算了。
卡巴爾他們跟比特半斤八兩,沒那個臉繼續數落比特。
比特看起來也有反省跡象,事情應該能就此打住。
帶著途中發生的小插曲,旅途順利地進行下去。
*
我走在小國布爾蒙的王都里。
建築物走古樸路線,但它們看起來都很堅固。
這是美好的舊時代——姑且不論是否美好,模樣很像散發浪漫氛圍的歐洲中世紀城鎮。
相較于多為日式建築的本國城鎮,布爾蒙王都別具風情,感覺很有趣。
街上行人洋溢歡快氣息,絲毫不見半點陰暗憂郁。
據卡巴爾等人所說,該國預測魔物將大量增生,還發布警報。但隨著魔物警報解除,人們也找回以往的朝氣。
這也難怪,畢竟當初擔憂的魔物襲擊事件並未發生。
即使如此,布爾蒙仍具有邊境國色彩,街上那些武裝人員格外醒目。
幸好此處有不少奇裝異服的人,戴面具也不至于引人注目。
整個很幻想風。
是說,有件事令我吃驚。
用我的「解析鑒定」觀察後得知,許多人用的武器防具都是爛貨。
他們的實力和裝備不相上下,沒什麼厲害之處,但我曾在矮人王國看過一些冒險者,這些人的裝備要比布爾蒙冒險者更好一點。
「少爺,這是當然的。因為這邊優秀的鍛造師太少了。」
「俺們為了收集武器和防具費很多心力呢。有錢也買不到。」
「我也是,好想買新的杖,卻找不到像樣貨色……」
三人組正好替我解惑。
聽完總算明白了。怪不得他們看到凱金這類矮人工匠跑來本國城鎮會驚訝成那樣。
在我看來稀松平常,對三人組來說卻是天大的意外。
話說回來,我好久沒沉浸在人類街道特有的氛圍里,心情變得格外興奮。
還跑去買攤販賣的烤肉串,邊走邊吃。這些攤販讓我想起再怎麼懷念都回不去的日常生活。
肉串用什麼肉不得而知,吃起來出乎意料地美味。
講是這樣講,其實鑒定一下就知道肉串本尊為何,但我沒鑒定。我要「解析鑒定」別的東西。
這樣東西就是醬汁。
我一吃就知道醬汁怎麼調配,雖然有點奸詐就是了。
如此一來,朱菜的菜單又能增添其他品項。
我們邊逛街邊走,最後抵達自由公會布爾蒙分會。
那是一棟石造的厚重建築。
是這個世界少見的五層樓建築。
話說我還是頭一次見到高過三層樓的建築。
矮人王國蓋在山脈下方的大空洞里,高度最高只達天花板。王宮也不能幸免,不存在高樓大廈。
重點位置設有加了魔法的采光窗等等,亮度跟室外差不多,讓人歎為觀止。
所以說,我一直先入為主認為這個世界沒有高樓大廈。
一進到建築物里就迎來舒適溫度,彷佛開了空調。
我不受氣溫影響,但「熱源感應」可以測出當前溫度,跟外頭溫度差多少一目了然。
看樣子這座建築備有來自魔法的溫度調節機能。
出現讓人意想不到的高科技,表示這世界的文明等級可能滿高的。
或許是魔法加持的緣故,該文明朝不同于原生世界的方向發展。要是少了魔王和魔物等生物,人類搞不好能發展出更高度的魔法文明。
從反面解釋,這些開發動力全都拿去用在魔物身上。顯示這個世界的生活環境很艱困,需投入相當人力對付魔物。
為了避免跟魔王對立才把豐饒的土地讓給他們,要是有什麼原因刺激到人類,他們也會反過來攻打魔物。
目前魔物仍然占上風,然而今後的發展天曉得。
人類的欲望永無止境,為了捍衛我國權利,必須及早擬定應對方針。
還好有來。
我國並不打算侵攻他們,倘若不幸敵對,掌握對手的底子將變得至關重要。
參觀人類城鎮、了解這個世界的人類,上述作為都會大大影響今後的方針。
我打算仔細觀察,好好研究一番。
好了,一直站在這也不是辦法。
我在三人組的帶領下入內。
內部空間跟市政府的櫃台大廳很像。
有機場等處常見的收受物窗口,標示牌上寫著「收購處」。多虧「大賢者」解說才看懂上面寫什麼。這技能真的很萬用。
櫃台大致分成三大類。
其一是剛才提的收購處。
再來是對全公會成員的一般窗口。
還有冒險者公會員才能利用的專用窗口。
就是以上三種。
收購處即字面上的意思,收購采取物或出給公會的貨物等。
一般窗口則供新手和在鎮上過活的公會員使用。可以來這里加入公會,或者退出公會。
專門窗口只准具備冒險者資格的人使用。
冒險者泛指采收、探索、討伐這三個部門的成員。
主要活動范圍都在城鎮外的人才叫「冒險者」。換句話說,有辦法戰斗是當冒險者的最低條件。
舉例來說,其中有一個魔法部門。
會使用魔法才能加入,但那樣頂多只能走一般窗口。
光會用魔法還不夠。
必須擇一加入采收、探索、討伐部門,先弄到在城鎮外的活動經驗,此後便具備冒險者資格。
卡巴爾、愛蓮、基多各自分屬討伐、采收、探索部門。
似乎是這樣來各司其職。
是說這三人或許比想像中來得更有才。
聽完說明才知道,要當冒險者意外困難。
那麼,獲得冒險者資格有什麼好處?
好處在于自由度高,也就是成為自由公會命名由來的制度。
規則明定自由公會成員隸屬于哪個國家,冒險者卻能自由變更所屬國。可以更動住所、跨越國境跑到其他國家去,只要本人有那個意願,限制上相對寬松。
當然,戰爭等非常時期限制較多,但經過第三國就沒問題。
要從A國移到B國,逐一提身分證明很麻煩。換成冒險者,與自由公會合作的國家會替他們查核身分,故能自由來去。
活動起來無國界,這就是冒險者。
這是因為冒險者能對付魔物,才享有特殊待遇。
不過講白了,其實只是讓他們自由選要繳稅的對象國。事實上,沒人會一天到晚在國家問改來改去。
自由伴隨責任,所以大家都想去住生活舒適的國家吧。
差不多這樣,接獲的說明如上。
我之後得去英格拉西亞王國跑一趟,很想先拿到充當身分證的冒險者資格。
告知心中想法後,三人組帶我前往一般窗口。
「要加入公會來這里。」
「如果是利姆路先生,一定能輕松當上冒險者!」
「是說,俺看他不需要接受測試啦。」
時間接近傍晚。
再等一下下,櫃台就會出現人潮。
早上都很空,傍晚則會擠滿從外頭回來的人。
所以說,最好現在先登記完畢。
「麻煩你,我想登記當冒險者。」
「——你幾歲?當一般公會成員還行,可是這個年紀當冒險者太小吧?」
櫃台小姐委婉拒絕我,此時卡巴爾立刻出聲幫腔。
「哎呀,別這麼說嘛。不要看利姆路少爺這樣,他是跟外表差很大的高手喔。看在我的面子上讓他申請吧,好不好?」
我看起來像小孩子,早就猜到對方會這麼說。
事前有跟卡巴爾等人商量過,還拜托他們幫忙,想辦法替我弄到資格。
「實力連卡巴爾先生都掛保證嗎?不過,測驗很危險喔……」
「無妨,沒問題。」
不枉三人組輸番上陣游說,櫃台小姐總算心不甘情不願地辦起登記手續。
我開始填她袷我的申請表。
有名字、年齡、特長、出生地等等。
填知道的就可以了。
所以我只填名字,另外在特長爛寫上劍術。
一般登記手續到此秸束。接著要選加入的部門。
有實績就能三個部門全加,沒什麼好煩惱的。
我決定先加入討伐部門。
采收的黏,必須去森林里找來指定物品。
而探索要測試遺跡探索技巧,需前往英格拉西亞王圓的人工遺跡接受測弑。
能當埸測試的就只有討伐。
富我忙著填寫時——
「卡巴爾先生,他今天也好帥喔!」
「愛蓮小姐最棒。今天也好漂亮!」
「笨——蛋!不懂基多先生成熟魅力的人就是那麼膺淺……」
上述對話傳進耳里,我有點摸不著頭緒。
卡巴爾他們為何如此受歡迎?一開始去的村子也一樣,三人組很有人氣。
想著想著,我的資料也填完了。
「你確定?是不用大費周章啦,但最危險的就是討伐喔!」
「不會有事啦!說真的,就算我們三人一起上也打不過利姆路先生!」
「對啊。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櫃台小姐開口勸說,結果愛蓮和基多代替我答了。
聽到這句話,在場眾人全都吃驚地盯著我看。
雖然在我填寫時,有些話被我當耳邊風——
「欸欸欸,那個小不點好像要接受測試呢?」
「是不自量力吧?太亂來了!」
「要不要來賭他會過還是落榜?」
「想太多,根本不用賭吧!」
「可是,他腰上的劍形狀獨特。長這麼大從沒看過……」
「搞不好很厲害也說不定……」
「搞不好。因為他們三個一直對他很有禮貌。」
諸如此類,大家毫不忌諱地發表高見。
此時愛蓮他們正好吐出那句話。
「不會吧?那孩子比卡巴爾先生強?」
「真是不敢相信。可是,看卡巴爾先生一行人對他的態度,或許不假……」
隨著大家從震驚中恢複,這類對話開始慢慢興起。
「嘿!你們幾個安靜點。利姆路少爺,不好意思喔。都是些不懂禮數的家伙——」
「不,沒關系。那不重要,我是想快點接受測試啦。」
卡巴爾的喝斥聲讓大家閉嘴。
同一時間,目瞪口呆的櫃台小姐趕緊點點頭。
「好的……是,也對。那麼接下來要接受測試。想當冒險者,等級至少得在D級以上。因此,不建議非戰斗人員參加。討伐部門的條件特別嚴苛,最少要曠。可以的話,比較建議C級以上。這樣你還是堅持接受測驗嗎?」
她對我做最後的確認,我則點頭回應。
言下之意是出去外面闖
蕩需有相當實力吧。
連那個比特都當上礦冒險者,測驗對我來說大概小菜一碟。
至于這些等級,好像也是神樂坂優樹定的。
加入公會從F級起算,累積戰斗經驗躍升E級。若實力進一步獲得認可,就能當上D級冒險者。
如果找一些同伴組隊接任務,還能選高于自身等級一個階數的工作。
原來如此。
設定安全范圍,為了避免意外發生才定這麼詳細的規矩。
「麻煩你了。」
如此這般,我准備接受測試。
不要叫我寫試題都好。
櫃台小姐從座位上起身,人消失在後頭。接著,她從後頭帶出一名男性。
八成是考官。
「哦。你要接受測試啊。聽說比卡巴爾他們還強?那好,跟我來。」
這家伙挺跩的。
還瞪卡巴爾他們,是有什麼過節嗎?
「喂,他好像在瞪你們?」
「那個啊……因為我們出名的關系,希奇斯先生很嫉妒。你看,他已經引退了……」
卡巴爾說到最後變得含糊起來。
視線落在名叫希奇斯的考官腳上。
是義肢。
說他引退,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吧。
「別說些五四三,快過來。」
希奇斯出聲催我們。
我照他所說,穿過後門朝別棟建築去。
*
測驗在狀似體育館的建築物內進行。
該處不單只有我們幾個,還有幾名閑閑沒事干的公會成員,三三兩兩地跑來參觀。
這里沒什麼休閑娛樂,一點小事也能炒得煞有其事。
升等考似乎也在這里舉行。
任務依等級作嚴密劃分,測驗結果直接跟收入劃上等號。因此測驗除了每個星期一次的休假日暫停外全年無休。
為了因應這些測驗,每個分會都有考官駐紮。
考官身兼危急時刻的儲備戰力。基于這類考量,通常會由A以上的退役冒險者擔任。
希奇斯就因失去一只腳退役,才會來當考官吧。
「先說明一下。要是你考過E級就會獲得權限,可以接著挑戰更高的等級D、C。若不幸落榜,想繼續接受測驗就得賺取積分,重新換取落榜時的等級。聽懂了吧?」
希奇斯對我進行概略說明。
也就是說,考過的等級往後倒一級,再從那一級重新來過。
雖然考過可以接更多種類的任務,這制度卻很麻煩。
假如有人一直過來考會很煩人,那麼設的用意在于要人培養足夠實力再來挑戰。
我懂他的用意,決定接受。
「沒問題。」
答案一出,希奇斯就點點頭。
「哼。既然實力高過卡巴爾他們,就讓我見識一下。記得跟神祈禱,小心別露出馬腳。」
說這話的同時順便酸卡巴爾等人。
也對,畢竟他們用賤招弄到魔物素材提交,他的懷疑其來有自。該說三人組賺積分的速度快到蔚為話題,才會招來不必要的妒忌。
這件事卡巴爾他們也有錯。
接著希奇斯往地面指去,嘴里說著。
「測驗在魔法陣里進行。這里姑且有架確保安全的結界,但別過于依賴它啊?要是你覺得死掉也毫無怨言,就踩進去。准備妥當就知會我一聲。」
我順著他的話往地面看去,只見那里畫著約直徑二十公尺的圓。
圓圈里附著幾何圖案——是魔法陣。
一踏進里頭,半圓形的結界就跟著發動。
那些觀眾也興奮地觀戰。
「好了!」
我說得一派輕松。
「好。那麼,把眼前的敵人打倒!」
話聲剛落,希奇斯就放出蓄勢待發的魔法。
就這樣,測驗開始。
希奇斯的魔法是〈召喚魔法〉。
應該是愛蓮提過,名叫召喚師的術師吧。
可以叫出魔物,代替自己跟敵人作戰。印象中要召喚比自己強的魔物需具備許多要件,故魔物強度大多取決于術者等級吧。
希奇斯叫出的第一只魔物從未見過,是低階魔物——獵狗。
訓練得很好。但僅只如此。
狗還來不及低吼——或來不及感到害怕——我就一刀砍斷它的頭。
這樣就通過E級測驗。輕松愉快。
「好了,打完嘍。換下一只。」
周圍一片鴉雀無聲。
「好、好強——」
某人自言自語的聲音傳入耳里。
希奇斯好像很不是滋味。
「哦、哦哦。對啦,這點程度還是小兒科。不過,太過大意小心吃上苦頭。你要挑戰下一級吧?」
「有。希望你直接跳A級。」
「A級?你未免把人生想得太簡單了吧。只不過贏一個卡巴爾,少在那沾沾自喜。來,接著打!」
總覺得他的怒火好像燒到我身上。我這人直來直往,只是說出心里話罷了……
算了,沒差。
感覺挺麻煩的,速速了結吧。
希奇斯對我的話感到憤慨之余,不忘召喚下一個對手。
是全副武裝的黑皮哥布林——邪鬼妖精。
「喂、喂喂喂……那不是希奇斯先生的主力使魔嗎?」
「還全副武裝耶!聽說要戰勝它,連C級都很吃力……」
跟這些竊竊私語聲傳入耳里的時間點不相上下——
「開始!」
希奇斯的嗓門大到蓋過那些耳語,示意我開打。
剛才好像聽到C級都很吃力之類的話,但這是D級測驗吧?
算了,沒差。
反正都不是我的對手。
「好了,結束。換下一只。」
一刀砍死邪鬼妖精的我催著要下一只。
這時希奇斯陣陣發抖。
「哦哦——挺厲害的嘛。那好,再來。」
周遭人士一片寂靜,比我本人還要緊張。
「團體戰也是必備經驗,看你有沒有辦法?」
希奇斯說完就叫出三只吸血蝙蝠。
好懷念。這種魔物曾經對我出手過,如今回想起來有種遙遠的感覺。
「別吵,快開始。」
周圍那些人似乎有話要說,卻被希奇斯宣告開打的聲音打斷。
不過,那不干我的事。
我三兩下清空吸血蝙蝠。
連知覺千倍速都不用開,蝙蝠的動作看在我眼里跟靜止沒兩樣,殺得輕輕松松。
大伙兒已經啞然失聲,看我的戰斗看到傻眼。話是這麼說,他們的眼速八成追不上。
因為吸血蝙蝠剛靠過來,我就在那瞬間一刀斃命。
「這樣C級也過了。麻煩出下一只。」
希奇斯因我的話回神。
「居然連我都看不清楚!」
此時希奇斯初次顯露焦急神色。
「呵、呵呵呵。厲害。看樣子你贏過卡巴爾的身手確實不假。好吧。就讓你嘗嘗通往B級的試煉是什麼滋味!」
已經不是試驗,變試煉了。
希奇斯雙眼充血地放話,一改常態爆出魔力詠唱咒文。
旁邊那些觀眾全都悶不吭聲地觀望戰況。
其中一人嚷道「我、我去……叫分會長過來!」,叫完就跑出房間。
大伙兒完全不關心他跑走的事,希奇斯則在此刻完成召喚。
邪惡的魔物隨之現身。
四只手頻頻蠢動——是低階惡魔。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惡魔。有種想吃他奪取能力的欲望。
話說,那就是〈惡魔召喚〉嗎?
一定要學起來——
《宣告。學習召喚魔法「惡魔召喚」……成功。》
哎呀。
沒想到簡簡單單就獲得〈惡魔召喚〉。
是說學習技藝得耗費一堆精力,魔法卻如此輕松。用眼睛看就學得會,感覺好像在作夢一樣。
雖然我個人算獲得就是了——
不過,現在不是想那種事的時候。
「這只魔物是低階惡魔!是可以讓純物理攻擊作廢的怪物。來吧,你要怎麼辦?想放棄最好趁早提喔!」
我才在心里感歎學魔法簡單得沒道理,希奇斯就興奮地嚷嚷出聲。
他的目的整個變調。打算拿我出卡巴爾三人組帶給他的悶氣。肯定沒錯,B級測驗不會出現這種魔物。
剛才不知道是誰跑去叫分會長。
大概去叫費茲吧,就算我沒硬上打倒這家伙,應該也能重考啦……
沒差,反正我好像打得過,有沒有重考都無所謂。
——此時——
「……我說,那不是要組隊打的敵人嗎?」
「好像……我也一直在想這件事。」
「喂喂喂,一個人打那家伙太勉強了吧。就算到B,一個人打還是很吃力啊!」
這類交談聲陸續傳人耳里。
周圍的看熱鬧群眾似乎也看出情況不對。
卡巴爾三人組亦不例外。
「希奇斯先生,這樣會不會太過火啊?不誇張,就算我們三人一起上,用盡全力也不見得有辦法打倒低階惡魔呢!」
「對啊!對付惡魔系魔物,用普通武器根本傷不了!」
「就是。這起來見笑,但俺完全使不上力。頂多只能擾亂它,替前衛爭取回複時間!」
大伙兒開始持反對意見。
然而希奇斯並沒有把那些話聽進去。
「哼!接受考核的人是那個面具小丫頭吧!遇到一點危險就害怕,不配當冒險者!如何?你要中斷測試嗎?」
希奇斯說得咄咄逼人,仔細看他的樣子有點奇怪。身上都是汗,一副拚命撐場的模樣。
往低階惡魔看去,只見它快要沖破枷鎖行動,看樣子希奇斯的支配力變低了。
想想也是。
從剛才開始,希奇斯就接連發動魔法。精神力差不多快見底,集中力進入散亂狀態了吧。
既然這樣,我快點讓他解脫吧。
「雖然有點問題,但我應該有辦法搞定。開始吧。」
希奇斯為我的話面露驚訝。看起來欲言又止,卻在最後關頭打住。
他似乎鐵了心做到底,朝低階惡魔注入更多魔力。
接著誇張地開口:
「說得好!這是最後的試煉,讓我瞧瞧你是否能漂亮的過關斬將!」
嗯?最後的試煉?
疑問浮現的同時,低階惡魔跟著掙脫枷鎖。
B級試驗開始了。
話說回來,該怎麼辦才好。
我不太想在大家面前發動技能或魔法。
才在煩惱該出哪招,低階惡魔就目露紅光並詠唱咒文。
四顆火焰大魔球朝我飛來。
惡魔不是當假的,用的魔法相當了得。
開「暴食者」吃掉就解決了,話雖如此,我不想在觀眾面前使那招。
因此我選擇避開所有的火焰大魔球。
大魔球撞上後方的結界,卷起可怕的爆焰。
我身上有「火焰攻擊無效」技能,這些火不算什麼。可是毫發無傷反倒不自然。所以我假裝慌了手腳,煞有其事地唱起咒文。
「水冰大魔槍!」
我放出的冰霜魔法中和部分火焰,造出安全地帶。
周遭的悲鳴聲轉為贊歎,本人則毫不在意地握刀。
接著刀一揮。
物理攻擊傷不了惡魔的事似乎不假。砍起來怪怪的。
《宣告。物理攻擊對精神生命體無效。》
⒏BOОk.cOm
先記住這種感覺好了。那是沒打中的手感。
簡單來說,這只低階惡魔是徹頭徹尾的「魔體」。
跟我和蒼影的「分身」一樣,身體由魔素構成。
加上附近有術師,面對半吊子的物理攻擊能極速再生。砍不出傷真的很棘手。
這類精神生命體一旦附著于物理肉體,就會變成具知性的惡魔族。那樣一來,物理攻擊多少能起到一點作用……但現在不是覬覦這招的時候。
低階惡魔疑似對我避開魔法一事感到惱怒,四只手同時朝我殺來。
堪比鋼鐵的堅硬手臂連續揮動,速度滿快的,對我來說則跟定格沒兩樣。
明明吃掉就能輕松解決。
再來該怎麼辦?
水冰大魔槍看似能對它造成傷害,卻無法打出致命傷。看樣子惡魔對魔法也具備高度抗性……
啊,等等?
我記得魔法是意念的化身。
若水冰大魔槍的意念為「奪走熱能」,火焰大魔球的意念即是「物體燃燒」。
相對地,技藝「氣操法」能將自身妖氣——斗氣直接轉換成攻擊力。用這招應該能對付精神生命體吧。
我已經學會魔力彈了,操縱妖氣易如反掌。可是直接釋放妖氣,大家會發現我是魔物。
不然——
來試一下看看。
我小心翼翼地凝聚妖氣,將妖氣轉換成魔力。原理在于讓它跟發動魔法用的魔素相結合。
人類體內的魔素含量不高,要發動魔法必須從大氣中汲取魔素。但我是魔物,用不著做那種麻煩事。可以在第一時間調用體內的魔素。
轉換成魔力後,我拿那些力量包覆刀身。順便灌注「強化、斬斷、破壞」的意念。看到刀發出微微的光輝,我的直覺告訴我這招奏效了。
《宣告。獲得追加技「魔法斗氣」。》
成果出乎我的意料。
追加技「魔法斗氣」——替妖氣添加簡易魔法效果的技能。
解釋上等同魔法與技藝的結合。
接下來只要砍就行了。
一碰到刀,低階惡魔就斷成兩截,碎成粉塵逝去。
「好啦,結束嘍。這樣我連B級都考過了吧?」
我的話讓觀眾回神。
緊接著——
「好強——!你帥斃了!」
「喂喂喂喂,強得很超過啊!」
「不會吧!竟然單槍匹馬打倒低階惡魔……」
「把面具拿下來,讓大家看看你的臉嘛!」
「臉長怎樣根本不重要吧!別管那種人,跟我們組隊吧!」
大伙兒歡聲雷動,要不就是邀我入隊。
*
現場吵成一團,卻因某人的登場沉寂下來。
是費茲。
「你們幾個,都安靜點!」
他放聲大喝,原本吵鬧不休的公會成員全都安靜下來。
放著公會成員不管,費茲朝我走來。
「利姆路先生,您——還安好吧?要是您有個萬一,事情就麻煩了。」
說完他露出短暫的安心神情,接著又迅速斂去那些表情,改看卡巴爾等人。
「不是已經跟你們交代好幾次……替利姆路先生帶路別逗留,直接領他過來找我?怎麼會跑來這邊,還把事情弄成這樣?說啊?」
費茲額際浮現青筋,一雙眼猛瞪卡巴爾三人組。好像黑道人士。魄力驚人。
卡巴爾等人紛紛僵住,嘴里說著「啊,不是那樣啦。」「這個嘛……」「我有出面阻止喔。」,各自替自己辯解。
然而,費茲沒有放過他們。
「閉嘴,一群蠢材!從今天開始,你們改叫三個傻瓜好了!」
他開口喝斥,要他們閉上狗嘴。
「這、這樣叫有點……」
「好過分,都是因為利姆路先生想當冒險者,我們才會……」
「……能不能改好聽一點的叫法?」
三人的哀求遭到無視。
「蠢驢!利姆路先生用不著接受測試,我直接以分會長權限給他B級資格不就得了!」
費茲狠電三人組。
這時,大家總算知道我是費茲的客人外加功夫了得。
就這樣,人們就地解散。
我們換個地方,來到費茲的辦公室。
三個傻蛋正襟危坐地跪著,旁邊的費茲一副頭大樣。希奇斯站在他身邊,臉色難掩尷尬。
「我說,這樣會突然變成大家注目的焦點啦。很少有人能用劍砍殺低階惡魔。那是魔法劍嗎?光靠魔法賦予或技藝『斗氣劍』沒那麼大的威力,事情肯定很快就會傳開……」
「——情況不妙嗎?是說你看到就阻止一下嘛……?」
「這位大人,我根本來不及阻止吧?唉,現在說這個也沒用。替劍上魔法效果的技藝屬高階技巧,聽說聖騎士會用。隸屬自由公會本部的A級冒險者也會,有些人會用這類獨門技巧,並非特定人士專屬。不過,這是用來對付惡魔的王牌招式,被大家看出您是高手,到時會有一堆人跑來挖角。還是請您今後使用上小心點。」
費茲語帶歎息地忠告。
事情會演變成這樣,全因三人組沒有乖乖聽話,費茲的視線已經說明一切。
但他說「在樓下看的人都是C級以下,這些低階成員應該無法看出重點……」,幸好還有轉圜
余地。
魔法劍——我的該改叫「魔法斗氣」——最好別在人們眼皮子底下使用。
還好及早發現這點。
「謝啦。我今後會小心。」
我老實道謝。
不過呢,再多考一次試就能升上A級,令人有點惋惜。費茲的權限能替我認證B級冒險者資格,既然都要認證了,我希望他讓我拿A。
雖說還有特A級跟S級,但光是升上A級,待遇就跟下方等級大不相同。
「可是,我差一點就能拿A……」
「喔,不可能拿A啦。」
我在那自言自語,考官希奇斯順口答道。
「不,利姆路先生。我的意思並非您實力不足,而是分會最多只能核發B級資格。」
接著他又趕緊出聲解釋。
E升D、D升C再到C升B,可以無視評價跳級考試。取而代之,被刷掉就要重新累積點數,剛才已經說過了。
可是,想挑戰A級得累積實戰經驗。除此之外,要接受測試必須去自由公會本部坐落的英格拉西亞王國。
B級以下都可由A-人士評分核准,想拿A級資格則要通過A級以上成員的測試。
想想也對。
「必須先接任務,把評價沖到B才能挑戰。」
就聽希奇斯的,先來賺積分吧。
「——話說回來。利姆路先生的實力堪稱一絕。聽到是卡巴爾他們介紹過來的,本來還以為您專走旁門左道……唉唉,是我看走眼了。」
說完,希奇斯低頭道歉。
「怎麼這樣,希奇斯先生好過分。」
「我們好沒信用……」
「太悲哀了。」
無視唉聲歎氣的三人組,我跟希奇斯和好。
希望他們三個今後好好表現,藉此洗刷汙名。
時間來到當天晚上。
卡巴爾三人組、費茲、希奇斯加我共六名,正在討論今後該怎麼安排。
我的目的自然是那個,會見疑似同鄉的神樂坂優樹。
先前曾透過卡巴爾等人表明需要引薦函,費茲已經替我准備好了。
心懷感激地接下它,再放進「胃袋」免得弄丟。之後請他們幫我多發個身分證,該准備的東西就齊了。
「應該明天早上就能拿到身分證。我跟櫃台小姐說您是我的朋友,她大概會優先處理。」
「不打通關也沒差,她好像有看少爺的是怎麼打的。已經變少爺的粉絲啦!」
「也是啦。目睹那種身手,不當粉絲也難。」
「在俺看來,實在有夠帥。」
「身為考官的我很不是滋味,但身手確實了得。」
聽完大家的感想讓我好害羞。
「所以啦,我本來想用權限核發身分證,讓利姆路先生的實力保密。畢竟他隨便出手都很引人注目啊。」
費茲似乎為我下了不少苦心。
「關于這件事,我真的很抱歉。」
「「對不起!」」
繼卡巴爾之後,愛蓮和基多接著道歉。這方面怪我思慮不夠周到。太久沒來都會區心情雀躍,好像有點得意忘形了。
「我今後會多加注意,費茲你就別再責備他們了。」
我跳進去當和事佬,這次的事件就此落幕。
本想明天充分准備,快快出發……不料費茲要我先緩緩。
「是這樣的,布爾蒙王有意跟您密會。」
他爆出這麼一句話。
布爾蒙王好像得知我造訪的事,才想在三天後跟我進行會談。
我二話不說答應。
在那之前,我要先跟去跟費茲認識的貴族私下會面。
他想跟我實際協商今後兩國的交流方針。和王的會談將以該內容為基礎,雙方來個形式上的確認。
若沒有事先檢討,不能放我跟國家重要人物見面。
未決定協議內容就去,見了也是浪費時間而已。
有時會靠雙方首腦直接協商速戰速決,但這種案例畢竟是少數。
這次不存在迫于解決的問題,他們只想跟我草擬一個大方向。
我沒意見。
三天以後才要會晤國王,這段時間閑著也是閑著。再說我也很緊張,不知道他會問什麼,心里預先有個底會比較好。
就這樣,明天和三天後的行程都安排妥當。
我們聊到很晚,這天我直接睡在分會的客室里。
還有一件事。
好久沒來人類城鎮過夜外加資金豐富,可惜的是我沒機會跑去開拓「新天堂」。
*
話說那個跟費茲很熟的貴族。
他的名字叫貝葉特。
爵位是男爵。
感覺很沉穩的建築就座落在高級住宅區,這里是貝葉特男爵的住處。
低階貴族貝葉特男爵沒有封領地,聽說經常在住處和城堡間往來辦事。
「那家伙講白了就是工作狂。」
這句話別說出去——費茲邊叮嚀邊泄男爵的底。
我也不打算跟別人說。
總之費茲有說,外界知道公會分會長跟貴族暗中往來會害他們立場尷尬,所以他一直對外隱瞞兩人的交情。
費茲領我進入男爵的家。
穿過整理得體面漂亮的庭院進入玄關後,活生生的管家爺爺便出面迎接。
女仆站在兩側,全都低頭鞠躬。有聽說他是低階貴族,這下我有點擔心對方是不是正經八百到超乎我的想像。
此時我想起前世去過女仆咖啡廳的事。
眼前這些都是真的女仆。讓我感觸良多。
不愧是異世界,看起來很端莊,舉止優雅,真貨就是不一樣。
看見這些女仆,我心中的不安逐漸消逝,真是不可思議。
恢複冷靜的我在管家帶領下步行于走廊上。
他引我走向最後那間房間,停在格外氣派的門屝前。
好緊張。
管家敲敲門,里頭傳出「請進」。
老實說這樣很麻煩,但克服矮人王國宮廷禮儀的我已經無懈可擊。
敬語和禮儀尚未徹底掌握,可是拿出氣魄一定能克服。
一進到里頭,眼眸狹長、冷靜知性、又高又瘦十足工作狂樣的男人立刻出面相迎。
跟費茲說的一模一樣。
「歡迎。我是布爾蒙王國的大臣,名喚貝葉特。請您多多指教。」
我都還沒打招呼,對方就先問候我。
我趕緊回禮。
「初次見面,我是利姆路·坦派斯特。您或許知道我的底細了,我是魔物史萊姆。對禮節還不熟悉,若有失禮之處請多多包涵。」
說完,我們互相跟對方握手。
這方面的習慣跟前世很像。
「請您放心。我掛名男爵,卻是未封領地的低階貴族。用不著拘禮,平常心對應就行了。」
貝葉特男爵似乎看出我內心的不安,才對我這麼說。接著就領我到座位前,邀請我坐下。
對方身上沒半點破綻,看樣子交涉起來會是一場硬仗。
「時間有限,我們開始談吧。」
女仆過來替我們倒紅茶。
男爵喝了一口,嘴里如是說道。
費茲在一旁當仲裁人,跟著端正姿勢。看見這一幕,我也准備認真對談。
交涉大會就此展開。
*
我跟貝葉特男爵持續交涉到晚上。
重點有兩個。
其一,魔國聯邦和布爾蒙王國要互相保障對方國民的安全。
其二,准許國民相互通行魔國聯邦。
首先是安全保障。
布爾蒙王國是國力弱小的小國,對付魔物的防備機制並不完善。一直以來都跟自由公會合作,勉強抵擋得了,國家方面無法提供全面性保護。
他們在這種情況下摸索自己的定位,最後演變成當今型態——派人支援自由公會的魔物討伐工作,布爾蒙則專心收集情報。
及早察覺危機,預先找出對策。按這種方式操作,防止大型災害發生。
值得慶性的是他們至今仍未蒙受重大損害,有鑒于防范手段不嫌多,才想跟我們合作。
如字面上的意思,哪一國遇到危險,另一國就要在可行范圍內出面協助。
當然,還包括支援在森林里活動的冒險者。他們沒什麼特別要求,只想在我們的城鎮里補給。
希望我們支援自由公會的冒險者,這件事昨天費茲已經拜托過我了。
為前往森林活動的人
提供睡床和物資,他們的活動范圍就相對提升。這樣一來,城鎮受到的威脅勢必跟著降低。
換言之,他相信我們。
我自然樂于接受……
「當然,他們會支付費用。價格方面,希望能參考我國旅館——」
「貝葉特你先等一下。利姆路先生鎮上的旅館很舒適,不下于我國頂尖旅館。若比這里的平均要價高也不能怪他們。」
「這樣啊?可是——」
「實話跟你說,那里的等級稱療養勝地也不為過。」
「那這方面容後再議,先談武器和防具的保養——」
「等等,那里的鍛造工房有凱金閣下和葛洛姆大師坐鎮。手藝在矮人王國里數一數二,怎麼能拜托他們打這種雜!」
「你說什麼?那他們有販賣產品嗎?不然改用買的——」
「不行啦。他們那邊確實有其他地方沒有的裝備。可是這些都是高性能產品,連英格拉西亞王國的頂尖鍛造廠都做不出來。我不敢問這些裝備有沒有對外出售,至少B級以下的冒險者不可能買得起。很好笑吧?」
就這樣,貝葉特男爵的提案遭費茲逐一訂正。
對喔,聽他這麼說我才想起來,農村的旅店品質都很低落。這里的公會分會蓋得煞有其事,但廁所或澡堂這類細部享受卻是本鎮獲得壓倒性勝利。
還有裝備,那些不是拿來賣的,只是試作品。
目前我們會定期納入素材。
戈畢爾從洞窟采收。
哥布達他們負責森林區塊。
他們會打倒魔物,搬回可以運用的部位。
其中不乏高階魔物的素材,可以拿來制造稀有裝備。
這類裝備品質優,買者應該不少,但目前還不能賣。先把我們的戰力整頓好再說。
我們也會打理這些裝備,基于相同原因,當然優先處理本國要用的貨。
既然如此……
「那好。我會准備充當簡易旅店的長屋。再讓我們的工匠收徒弟並鍛煉他們。給我們一到兩個月的時間,應該可以騰出打理裝備的人力。」
我提出一個妥協方案。
長屋部分,拿尤姆他們借住的屋子增設就行了。問題在于新人工匠的培訓。
當前狀況是黑兵衛負責制作大家的武器,凱金偶爾會創造新產品,哪樣東西頗受好評就用獨有技「研究者」複制。
可是,黑兵衛沒有可以縮短時間的「大賢者」,制作起來相當耗時。雖說比手工打造快就是了……
總之要他獨撐全場太虐人。基于上述考量,其實我們已經招攬想當工匠的年輕人,讓他們拜師學藝。
他們剛學藝不久,或許過一陣子就會有工匠誕生。
我會提議是基于這點。
這提案大受歡迎。細部事項先和利格魯德他們商量,日後再做決定。
再來是通行證。
這方面就有點複雜了。
當初拜托費茲跟我們合作時,我約好要免除自由公會商人的關稅。在該條件下,必須跟布爾蒙王國的商人課徵關稅。
問題就出在這兒。
雖然有失公平,卻無法撤銷當時的約定。至少往後幾年不會撤銷。
那不然就讓布爾蒙王國的商人一起免稅好了?關于這點,我不可能點頭。
不求回報放棄國家權利,想太多。壞處不只這些,費茲他們的利益也會因此受損,所以這件事免談。
我、費茲,還有貝葉特男爵。
三人討論到天黑依然無法達成共識。彼此的利益相互糾葛,害我們辯得口沫橫飛。
不過,貝葉特男爵還是妥協了。
「好吧。對我國來說最重要的是安全保障。關稅方面就設定一個期限,由國家代替商人支付。」
最後結論如上。
這下公會商人或該國商人一律平等,可以免費通行我國。等哪天我國正式設立關稅制度,到時再來商量、重新定案。
保險起見我先試探過,貝葉特男爵很清楚魔國聯邦有多重要。比我還清楚。
與其走法爾姆斯王國去矮人王國,還不如經魔國聯邦入矮人王國會更便宜、更安全。
目前不敢說,但街道備妥讓道路相通後,上述想法就會成真。
待那天到來,就算將魔國聯邦的關稅提升至一定程度,大家依然會趨之若騖地走這兒。
貝葉特男爵還笑臉迎人,對我說「若有這麼一天,希望彼此可以互利互惠」。
*
兩大要項談妥,隔天我開始悠哉逛市集。
還前往公會分會,領取核發的身分證。當時櫃台小姐用熱切的目光看我,只可惜我好像沒閑工夫約會。
這天卡巴爾等人替我帶路,所以我逛得很順很開心。
行前准備也整理妥當。
接著是第三天——會談日。
若能在會上締結條約,繼矮人王國之後就有第二個國家認可我們。
魔物王國被人類國度承認——此舉意義非凡。這表示我們可以跟人類打成一片,互通有無。
有關彼此的安全保障條款,對我們來說利益不大。該說弊高于利。不過,相互通行許可將帶來龐大的利益。另外重點在于相互代表的意涵,即魔物可以前往人類城鎮。可謂一大進步。
我個人很想跟人類建立友誼,才迫切希望藉著這次會談締結條約。
懷著這份心願,我心情雀躍地赴會,去跟布爾蒙國王商談。
國王看起來是好好先生,臉圓圓身體略胖,王妃卻美得突兀。
結果過程沒想像中緊張,布爾蒙王國和魔國聯邦就此訂立條約。
費茲代表第三方機構,權充見證人。
雖然他是知情人士,但第三方機構的用意在于對周邊國家昭示正當性,所以費茲絕對不會走漏風聲。
穿著正式服裝的費茲似乎不怎麼舒服,一直扮人的我也好不到哪去。我倆半斤八兩,就忍忍吧。
那些大臣的冗長上奏也宣告結束,會談順利落幕。
在客室里,布爾蒙國王對我說「今後請多多指教,利姆路閣下」,還雙手並用地握住我的手。
大叔的隨和程度勝過內心想像,讓我萌生一股親切感。
然而就在此刻,我才發現自己被貝葉特男爵擺了一道。
「那麼,倘若森林那邊有外來勢力進犯,貴國要馬上出兵幫我們喔!當然,我國也會不遺余力地協助貴國。」
國王迸出這句話。
再來就帶著布爾蒙王妃,笑盈盈地離開房間。但我卻嗅出剛才那句話的真實意涵,沒心情目送他們二人。
外來勢力……?困惑之余我深入思考,感覺那句話指的不是魔物。
一直以來我不小心把重點全擺在魔物身上,可是魔物並非唯一的危險來源。
舉例來說,旁邊的法爾姆斯王國就是其一。
通往矮人王國的全新交易路線一旦開辟,魔國聯邦跟布爾蒙王國或許會成為他們的眼中釘。
其他還有……對了!印象中好像聽人說過,東方帝國走霸權至上路線。
被騙了!
所謂有危險就出動,還包括其他國家來犯。
咕喔——我要昏倒了。
事情太美好總有內情。
貝葉特男爵的笑容掠過腦海。
「最重要的是安全保障」,他好像說過這句話。
關稅利益,跟防禦成本相比根本微不足道。
布爾蒙王國真正害怕的是這個,怕其他國家穿越森林進犯。我猜他們大概在戒備東方帝國的侵略行動。為了備不時之需,才想讓我們當第一道防線吧。
他們確實沒說謊。要是我們身陷危機,肯定會出兵幫我們。畢竟我們垮掉就換他們遭殃。
好一個瞞天大騙局。
這時貝葉特男爵的聲音傳入耳里。
「您好像發現了。比我想得還要聰明。但條約已經定妥。那麼,今後還望貴國繼續跟我們保持友好關系。」
他扯出非常燦爛的笑容。
貝葉特男爵,工作能力一等一的男人。
男爵是見多識廣的貴族,騙我這種人就跟捏斷嬰兒的手一樣簡單吧。
嘖,沒辦法。放棄掙紮吧……
騙歸騙,奇怪的是我一點都不生氣。
我對自身的膚淺感到懊惱,一方面又想稱贊對方。
算了,這也是一種學習。若帝國有所行動,到時再看著辦。
話又說回來。
人類果然大意不得。
魔物意外率真,人類就顯得詭計多端。今後跟人類交涉要更加
慎重。
我在心里發誓。
*
一直被騙很不是滋味。
既然都來了,這次就談談對我們有莫大益處的事吧。
打定主意後,我從懷里取出新商品高階回複藥,將藥放到桌上。
「這是什麼?」
略過貝葉特男爵的問題,我開口提議。
「條約都簽了,這邊是有一事相求啦。」
「——哦,有事相求嗎?身為良好的合作對象,當然要聽聽看了。」
貝葉特男爵用完美的笑容回應。
不愧是專門吃這行飯的高手。
「這是本鎮生產的回複藥。我想拿去你們的市場販賣——」
我開個頭正要往下說……
「什麼——!是卡巴爾他們拿的那種回複藥?之前曾聽說您要推出特產,就是這種藥嗎?」
有人激動地搭話,此人是費茲不是貝葉特男爵。
「咦,對。我好像給過他們。可是,這樣東西跟那個不同。藥效沒那麼好,但我敢說肯定比目前市場上流通的貨色優越。」
我對費茲如此答道。
我好像給卡巴爾他們本人親制的回複藥,藥效相當于完全回複藥。
「你說的那種是稀有品,兩天能不能做一個都成問題。我這邊這個可以多做一點,想拿出來販賣。差只差在一個能治殘缺部位,一個不能。」
我面不改色丟出爆炸性發言。保險起見,不忘說得保留些。
效果非常顯著。
「您說可以治殘缺部位……?意思是戰爭或意外失去的手腳可以再生嗎?」
「不算再生,比較像是聚集魔素制造替代品。只是過一段時間會有血液循環促進新陳代謝,變得跟原先的手腳一樣。」
「怎麼可能!如果您說的是真話,效果就等同西方聖教會秘藏的〈神聖魔法〉喔!不就變成要跟聖靈締結契約才能發動的神聖魔法『部位再生』嗎!那種魔法只有部分主教級以上的人會用,人稱『神跡』啊!」
連總是冷靜沉著的貝葉特男爵都慌了手腳。效果出乎意料地好。
怪不得凱金他們常說這樣東西別對外聲張。
男爵一下就恢複冷靜,放眼朝四周張望。
剛才那陣騷動讓大家行注目禮,但對話內容並未進到他們耳里。確認風聲沒有走漏後,貝葉特男爵說「我們換個地方」順便邁開步伐換場。
我跟費茲都沒意見,再度造訪貝葉特男爵的家。
一進到家里,費茲跟貝葉特男爵就互看兼歎氣。
「好了,接下來該怎麼辦。」
男爵若有所思地輕喃。
費茲則拿起高階回複藥,仔細地盯著它瞧。
「可以鑒定嗎?」
「好啊。」
接著費茲開始詠唱咒文,用鑒定魔法鑒定藥效。
「嗯——這東西……跟卡巴爾他們拿的藥差不多。當時我有實際用用看,卻沒料到可以治療缺損部一位。魔法醫師也說跟神聖魔法的神跡不相上下,沒想到是部位再生級……」
他說著就搔搔頭。
有拿來試,卻沒找失去手腳的重傷者試用吧。就算刻意嘗試好了,也不會有人願意自主切斷手腳,沒發現不能怪費茲。
「那種藥沒了嗎?」
「我這里還有一個——」
其他好像拿去做實驗,都沒剩了。
「快拿過來。」
貝葉特男爵一下令,費茲就頷首領命。
「要找可以信賴又有權限的人,大概只有希奇斯夠格。」
他一個人自言自語,用魔法跟希奇斯聯絡。
希奇斯火速趕來。
腋下夾著一個保險箱。
「這麼大驚小怪干嘛,費茲?」
原本還在抱怨,看到我跟貝葉特男爵便即刻住嘴。
「不管今天在這個房間看到或聽到什麼,都不能說出去。」
貝葉特男爵對希奇斯下令。
雖然他自嘲是低階貴族,氣勢卻不輸其他那些大人物。
突如其來的要求讓希奇斯慌忙點頭,嘴里應道「我發誓不說!」,表示願遵從男爵的指示。
貝葉特男爵見狀便頷首,從希奇斯手中接過保險箱。
「就是這個藥嗎……」
他拿起那樣東西——我做的回複藥,望著那個藥瞧。
「我沒有魔法的相關知識,但這個藥看起來是真貨。的確,藥身散發非比尋常的力量。」
接下來男爵說的話讓我們大吃一驚。
「先試試費茲拿的藥。」
居然要希奇斯拆下義肢,讓他測試藥效。
拿來治舊傷不知是否同樣有效,這點滿耐人尋味的。
他們先試高階回複藥,缺損部位確實沒有發生變化。
接著試我的回複藥。
一灑上去,淡淡的光芒便覆住傷口,逐漸轉成腳的形狀。
這瞬間證明拿來治舊傷也有效。
完全回複藥或許能讀取基因情報之類的資訊,再將它們複原。不是單純的部位替代吧。
無論如何,它的強大藥效都非現代醫學可比擬。
「什麼!我、我的腳竟然——!」
希奇斯驚訝萬分。
「這真是……太厲害了……」
「居然有這種事。又多一個不得了的機密。」
除了我,其他三人紛紛露出驚訝的表情。我只是想稍微報個仇才丟出這顆震撼彈,結果影響出乎意料地大。
常言道「禍從口出」。
原本想朝有利于我國的方向交涉,到頭來卻整個變調。
*
最後變成這樣。
我們幾個套好對外說詞,說希奇斯的腳請來神秘祭司又付钜款才治好。
這下希奇斯可以回去當冒險者了,他本人完全沒意見。對大家心懷感激,一切指示照單全收。
而我的買賣——販售高階回複藥已有著落,布爾蒙王國會跟我們定期購入。還選出特派商人,替我們向西方諸國打廣告。
反正我們目前還無法生產太多,慢慢增加顧客吧。等未來某天冒險者們慕名前往布爾蒙王國,跟布爾蒙王國相連的魔國聯邦也會廣為人知。在那之前,我們要逐步累積信用。
一開始主打藥出自魔物可能會影響銷量,但事後才知道市面上流通的藥由魔物制作,某些人或許會覺得藥好用就好,繼續用也無所謂。
重點在于先讓他們用,體驗藥的便利性。
總之,我成功開發定期采買的客戶。
先踏出第一步了。
可以的話我不想跟人類敵對。
所以說,今後也要好好努力,期許下次跟人類交朋友交得更順手。
時間來到跟費茲道別的時候。
「那麼利姆路先生,路上請多保重嘍!」
「別擔心。對了,替我注意一下,小心別讓其他人進去那個房間喔!」
「沒問題。要去那個房間必須先經過分會長室。」
費茲的答案讓我放心不少。
我請他讓我在那個房間設置魔鋼制的魔法陣。當時一取出直徑一公尺左右的圓板,費茲就瞠目結舌道:「連空間魔法都有……不,利姆路閣下做什麼都不奇怪……」
這是為了隨時過來布爾蒙玩。
大綱已經討論好了,但禦用商人等細項尚未決定,接下來還得常常往英格拉西亞王國跑。想說找個地方當元素魔法「據點移動」的傳送點,才跟他們租一個房間用用。
此外,我還用「大賢者」解析據點移動,可以同時管理好幾個傳送點。需要預先設立魔法陣,但一個點可以連往好幾個地方,隨時過去,方便到不行。
前提是價格高昂的魔鋼制魔法陣沒有被偷……希望哪天可以不靠魔法陣傳送,我在心里偷偷勾勒夢想藍圖。
「卡巴爾,你們幾個要好好保護利姆路先生喔!」
「這是一定要的。」
「交給我們處理吧!」
「英格拉西亞那邊很安全,光靠俺們也能輕松搞定啦。」
「一群蠢蛋!你們幾個作弊,要拿保護利姆路先生的積分功過相抵。可別偷懶啊!」
在我作白日夢時,費茲跟卡巴爾等人的行前招呼似乎也打完了。三人還是老樣子,說些自以為是的話惹毛希奇斯。
希奇斯的腳痊愈,跑回去當冒險者。找回以往身在前線的實力,魄力越發強烈。
話雖這麼說,他並不打算出外旅行,而是選擇當布爾蒙王國的宮廷魔法師為國賣命。直到覓得新秀為止,希奇斯會
一直當考官,這方面沒什麼問題。
貝葉特男爵八成在背後搞鬼。
他不可能輕易放過知曉秘密的人。
事情就是這麼一回事,我們就此告別。
用來辨別身分的身分證到手,商品買賣也有著落。不僅如此,國家雖小,我們仍跟西方諸國的其中一個國家結盟。
帶著這些成果,我結束布爾蒙王國之旅。
這是好兆頭。
接下來要去英格拉西亞王國。
有自由公會本部的國家。
我擔心夢里那些孩子,還想調查坂口日向的身家。
先去見自由公會總帥神樂坂優樹再做打算。已經請人幫我寫引薦函了,應該有辦法見到他。
就這樣,我再次踏上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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