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人臉上掛著沉穩的笑容,出來迎接訪客。
他略施小禮請對方就座,催促來人吐實。
「哎呀,真失敗。窩們的作戰計畫好像一敗塗地哩。這下克雷曼要覺醒成真魔王又得多等一段時間。」
來訪者——拉普拉斯應邀坐下,輕松回報長年醞釀的作戰計畫告吹。
「哦——原以為放豬頭帝暴沖,至少殺個一萬人不成問題。可是呢,好像還得具備其他條件,要取得力量沒那麼簡單。」
屋子的主人聽完也沒有放在心上,認為那些事不痛不癢。
「是說,就算不靠光怪陸離的力量,那家伙還是很強啊。感覺他對雷昂的恨意很深哩。」
「克雷曼也不例外,他還太嫩。還有嗎?今天只有這件要事稟報?」
屋子主人用愉快的語氣訴說,拉普拉斯跟著扯出痞痞的邪笑應答。
「怎麼可能!剛才的報告只是順便而已。話說,克雷曼應該跟你提過了吧?窩只負責從旁相助,細節不清楚啦。更重要的是——窩最近偷偷追蹤聖騎士團的動向。果然沒錯,維爾德拉不見以後,他們就很囂張哩!」
「哦——如我所料。那你知道他們有什麼目的嗎?」
「知道就不會這麼辛苦了。西方聖教會這個組織真的很難搞捏。」
拉普拉斯說完便聳聳肩。
表情被面具藏起、看不真切,態度則與談話內容背道而馳,從頭到尾吊兒郎當。
「確實很棘手。他們對外宣稱自己是『守護弱者的正義化身』,在我看來做的事毫無善意可言。讓人看不透這個組織。」
「速啊。不過咧。他們開始動作頻頻,表示窩們有機會抓把柄吧?這組織曆史悠久,連要滲透他們的高層都辦不到。可是,善用這次的行動機會,搞不好能滲透成功喔!」
拉普拉斯再度顯露笑意,嘴里續道。
「所以搜,窩要卯起來當間諜。暫時不能跟你聯絡,這樣可嗎?」
「可以,沒關系。對了,若你成功揭露西方聖教會的真面目,我就替你實現一個願望。」
聽到這句話,拉普拉斯開心地笑了。
「真的嗎?窩要熱血沸騰了!」
「嗯。你可別拚過頭,到頭來一場空。」
「這份擔憂是多余的。那窩走啦——」
此時拉普拉斯起身,作勢離開房間。
對方朝他的背影拋出一句話,聲音里透著喜悅。
「喔,差點忘記。還有一件事。破壞你們計畫的元凶好像來西方諸國嘍。事情開始朝有趣的方向發展了。」
「什麼——?怎麼費!那只笨蛋史萊姆應該在朱拉大森林當盟主啊?中間出了什麼差錯,怎麼會跑到人類王國?」
「啊哈哈哈哈!看你驚訝的,那只魔物八成很特別。叫什麼名字啊——?」
「好像叫——利姆路,印象中是這個名字啦。」
「原來叫利姆路。那就沒錯了。他好像在幾天前進入布爾蒙王國。」
這下換拉普拉斯傻眼。
「——不管了。跟窩沒關系。是說,危機意識薄弱成這樣的魔物好少見,真的。」
留下這句話,拉普拉斯揚長而去。
房間主人則笑得一臉愉快。
接著——
「但他的行為很奇特,應該不是尋常魔物。難道說……前世的記憶還在?或許有利用價值。來試探一下——」
他開心地自言自語。
●
朱拉大森林周邊坐落各式各樣的國家。
有不久前停留的布爾蒙王國。
旁邊的大國法爾姆斯。
還有許多類同英格拉西亞王國的小國。
這些國家群聚在一起,組織評議會。各國遴選評議員當國家代表,重大決策須由評議會論定。各國遴選評議員的手法不盡相同,實際上他們大多推選繼承順位較低的王族。
正式名稱為「西方諸國評議會」。
按初期構想看來,原本是對付魔物的互助組織。然而不知不覺問,他們開始警戒東方帝國,名字才會改成西方諸國評議會。
如今統稱評議會,或西方評議會。
某些列強國家並未加入評議會,例如魔導王朝薩里昂,但這類國家畢竟是少數。這個世界的生存環境嚴苛,世人皆知不互助合作就無法求生。
而評議會的核心國家正是英格拉西亞王國。
會選他們自然有其道理存在。
英格拉西亞王國所在地對各國選出的評議員來說最方便當集合點。自由公會本部會來這個國家駐紮,可以說是一種必然結果。
從角力層面剖析,在評議會加盟國里國力第一的就屬法爾姆斯王國。然而,其他國家怕他們一國獨大,才以交通網發達為由一致推舉英格拉西亞當核心國。
這件事似乎成了導火線,法爾姆斯王國和英格拉西亞王國一向水火不容。
關鍵點還有一個。
只有英格拉西亞王國未與朱拉大森林相鄰。
因此他們不易遭受魔物侵擾,占有國情安定的優勢。
基于上述理由,評議會本部才設在英格拉西亞境內。
那麼,評議會的作用在哪兒?
一言以蔽之,就是國家之間的調停。
出面管理、調整各國的利害關系,避免他們起沖突。
權限除了經濟面還擴及政治領域,讓評議會握有莫大的權力。舉例來說,就像前世的聯合國集權強化版。
跟聯合國一樣,評議會不具武裝力量。
不過,那不成問題。
理由在于,評議會堪稱自由公會的上級組織。冒險者討伐魔物會獲得報酬,這些錢來自評議會。
背後含意即評議會能對自由公會下令。
各加盟國會依發言權多寡繳納分攤金,該金額為評議會的財力來源。拒絕繳納與脫離評議會無異。
總而言之,評議會拿安全保障當免死金牌,逐步提升他們的發言權。
許多國家都會委托公會討伐魔物,各國之所以尊重評議會裁定也是基于這點。
說到安全保障,我還聽說另一項趣聞。
西方諸國能合作無間都拜宗教所賜。
這個世界活在魔物的陰影下,宗教不只是心靈支柱,還是守護生命的最後堡壘。
例如視唯一神祇魯米納斯為真神的西方聖教會。
是西方諸國的宗教代表。
換句話說,教會的勢力范圍涵蓋西方諸國。
且西方聖教會把神聖法皇國魯貝利歐斯定為聖地。
此事有點吊詭,因為西方聖教會並非神聖法皇國魯貝利歐斯的臣屬機關。
它是獨立的宗教團體。
不過,他們選定神聖法皇國魯貝利歐斯的法皇當神明代言人,聽取法皇的指示。
那不就等同下級機關嗎?盡管心里納悶,各種吊詭安排還是讓我摸不著頭緒。
向我說明的費茲似乎也不大清楚,用「總之就是這麼一回事」帶過。
就當是那樣好了。
不只西方聖教會,還有其他信仰土著神或他神的宗教存在,唯一真神魯米納斯的信徒卻特別多。
理由只有一個,就是武力。
他們握有最強的人類戰士——甴眾多聖騎士組成的聖騎士團。
據說騎士都超過A級,人數達三百以上。這些魔物克星信奉的教義是殲滅魔物,堪稱人類救世主。
是真是假不得而知,聽說該組織基于守護西方諸國的「善意」成立。
世人稱聖騎士為「正義使者」,對他們敬愛有加。
只不過——
這個唯一真神魯米納斯不承認其他神祇。
特地在神前面冠「唯一」,看也知道。
因此,該教不會對土著神或他神信仰者伸出援手。
某些評議會加盟國信奉「魯米納斯」教以外的國教,聖騎士不會外派到那些國家去。
不信本教神祇的人不配得到救贖,這麼說也有道理,我不打算指責他們啦……只覺得這樣很不像「正義使者」的作風。
說歸說,這是我的個人感想罷了。
順便說一下,魔導王朝薩里昂沒有信奉國教。
皇帝自稱是神的後裔,一概不准設立國教。
但他卻認可國民有宗教自由,可謂宗教觀相當特殊的國家。
更堅決不加入評議會,形成自成一派的勢力。
薩里昂沒有施行鎖國政策,一方面又不想和其他國家積極交流。
我對該國很感興趣,滿想造訪看看。
聽完解說,
總覺得國家氛圍和前世的日本相仿,造訪的念頭越發強烈。
差不多這樣,以上就是我在布爾蒙王國學到的知識。
西方諸國有經濟和宗教兩大主力,體現堅韌的國家羈絆。
我總算有概念了。
這個世界危機四伏,人類國家鮮少派兵攻打對方。
對了,再來說說我學到的另外一件事。有個讓人驚訝的傳聞。
跟坂口日向有關。
她居然是聖騎士團的首領——聖騎士團團長。
記得維爾德拉曾經說過,「異界訪客」到這個世界會獲得特殊能力。她是否靠那股力量登上地表最強騎士團的頂點?
離開靜小姐的時候已經夠強了,不曉得現在強到什麼境界……
仔細想想,現在的我是魔物。隨便找她碰面可能會淪為討伐對象,還是小心行事好了。最起碼在我掌握坂口日向的本性前,都該跟她保持距離。
基于這類考量,必須先收集情報。
*
前往英格拉西亞王國的旅途一路順遂。
狼車重新出動。
道路已經整好了,還沒鋪裝。
用膝蓋想也知道。要鋪完所有的路,一般都需要龐大的預算和時間。
這次負責拉車的是迷你蘭加。
外表看起來跟大型黑狼相去無幾,讓迷你蘭加拉車應該沒問題。
出全力會把車拉壞,所以他小跑步前進。
時速不知道有沒有達四十公里。未鋪的路沒辦法跑更快。
不過呢,讓卡巴爾等人打分數,這樣旅行起來算很舒適了。
跑在街道上偶爾會撞見騎馬巡邏的士兵。
這一帶魔素濃度較低,少有魔物出沒。
聽說強力魔物很少現身。
話雖如此,這里換其他歹人出沒。
就是強盜和盜賊等惡徒。
然而,我們卻沒被這些人盯上,沒遭受襲擊。
那是當然的。車子的跑速在我看來算慢,但要追也追不上。騎馬另當別論,可是持久力絕不是蘭加的對手。
為此我們的旅途平安順遂,僅僅三天就抵達英格拉西亞王國的王都。
入門審查比矮人王國更嚴。
分三階段確認,第一階段要出示身分證。
若在這卡關,就要去別的地方排隊等待後續審查。
無法提身分證的人要重頭來過,去跟長長的人龍一起排隊。假如二度審核又踢鐵板,當事人要接受三度盤查,此時他們會把那號人物當罪犯。該國認為這人不擇手段也要進去,將施以殘酷對待。
但事實上想入王都的人好像不少。
由此可見這個國家充滿魅力。
多虧身分證的庇蔭,我不費吹灰之力過門。
幸好有身分證。
少了它,我肯定要等更久,比當初在矮人王國排隊還久。
至于我還有什麼不滿—
「喂喂喂,小姑娘你是冒險者嗎?作假戲弄大人不好喔!」
——就是我被人當小姑娘對待。
「我不是小姑娘啦。廢話少說快審。」
「受不了,正值人小鬼大的年紀呢。聲音明明就很可愛,卻戴那種怪面具裝大叔口吻……」
審核人員一開始還碎碎念吐嘈個沒完,拿疑似魔法裝置的東西掃完身分證立刻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失、失敬!您是B級冒險者利姆路大人吧?歡迎蒞臨英格拉西亞王國!誠摯歡迎!」
就這樣嘍,他火速放行。看卡巴爾三人組那副德性完全不會朝這個方向聯想,但B級冒險者似乎頗具威信。
「少爺你別生氣嘛,那些衛兵沒有惡意啦。」
緊接在後入門的卡巴爾朝我安撫道。
我沒生氣,只覺得他們把我當小姑娘對待有過分到。
是說……這聲音。
怪不得大家誤會我是女孩子。
還以為用面具遮臉就沒事了,沒想到聲音讓人覺得很少女。
平常都沒發現。這麼說來,之前在布爾蒙王國也被人叫小丫頭……
是否該對聲音動手腳,來個成熟嗓音?
不過,現在弄太慢了。
感覺好麻煩,就維持這樣吧。
我的身高只到一百三十公分,裝身材有點嬌小的少年好了。
反正我的心一直都很少年情懷,設定上完全沒問題。
戴著面具的謎樣少年。不會有事的,這個世界有魔王勇者等像中二病的拉拉雜雜一大堆。
多我一個也不奇怪。從今天開始就決定用那個設定。
一進到里頭,該國發展便令我大開眼界。
內部寬廣得要命,城鎮周圍有巨大外牆圍繞。想進城得在兩道門之間二選一。
外牆足以將這片遼闊悉數環繞,光造那面牆就要耗費可觀的時間與金錢吧。
入城又是一番絕景。
雖說沒有高樓大廈林立,為數眾多的龐大建築卻非布爾蒙城鎮可比擬。高達五樓的石造建築隨處可見。
其他更有磚瓦屋、木造建築等等,琳琅滿目多采多姿。
最猛的在這,順著規劃上井然有序的城鎮看去一眼便知,城鎮中央有座雪白城郭聳立。光看它的威容就心里有數,這個國家肯定駐有建築功力了得的人。
那座城就是這麼美麗。
更引人注目的莫過于城堡地基。城鎮中心有一座大大的湖泊,它就蓋在湖中間。
那模樣彷佛浮在水面上,讓造訪者歎為觀止。
走道從城堡四面延伸出去,跟街道做連結。危急時刻能把架來當通道的橋拿掉,護城免受外敵侵擾。
似在誇耀自身國力,城堡造型相當莊嚴。
我發自內心贊歎。
警備層面亦不馬虎,鎮上各大要點都派騎士駐紮,負責維持治安。
若有人企圖在鎮上干不法勾當,沒必死決心肯定干不來。
不愧是設有評議會本部的都市。
各國政要出事將構成國際問題,警備網必須做到滴水不露。
蘭加在王都附近潛影,車重新收回「胃袋」。
他們不可能讓我帶狼入城,這也是逼不得已。
本人沒那麼白目,不打算當奧客硬闖。
也因為這樣,我們沒出什麼大紕漏。
一行人深感佩服地散步參觀。
好久沒瞎晃了。
厲害的不只城鎮景觀,該國文化也發展得很棒。
有個地方宛如大型體育館,旁邊是怎麼看都像露天音樂會場的設施。
鎮上醒目處架有大型畫作,應該是劇場看板。
這里的紙或許比較便宜,我還看到有人在發傳單。
不誇張,這才叫大都會。
讓我嗅到睽違已久的都市氣息。
太扯了!讓我驚到差點迸出這句話,他們還有貼玻璃的建築。
看起來像展示櫥窗,里頭陳列物品。話說它就是如假包換的展示櫥窗。
陳列架上主要展示武器和防具,這方面跟前世很不一樣。
一些店面擺著洋裝和西服,都集中在城鎮中央、鄰近城堡的高級街區。
跟庶民的店有所區隔。
依我看光在高牆內部生活就屬富有人家,但八成只有貴族能靠近城堡置產。
該處儼然是貧富差距的翻版。
想想也對。繳的稅金不同,待遇自然有差。再加上貴族的工作地點在城堡里,劃距離職場最近的黃金地段給他們住也不為過。
參觀內容大致是這些,看完就去找住宿的地方。
城鎮約略劃作四個部分。
有商業區、觀光區、工業區、住宅區。
以城堡為中心向外劃,城鎮呈放射狀擴散。愈靠近中央地帶就愈高級。
簡單明瞭。
有卡巴爾等人當導游,我們順利前往觀光區。
不出所料,這一區旅館林立。後方是酒吧街。
心里有種雀躍的感覺。但我們今天不是來飲酒作樂的。
雖然可惜還是得放棄,我們開始找投宿的旅館,確保這天有地方睡。
*
隔天。
我們一大早就往自由公會本部去。
接近外牆的觀光區有雜技攤位和攤商,還開了一些機動小店。
中間有外交官的住所或會議廳等主要建築。還設了學校。
四個區域里,這區的警備最為森嚴。
自由公會本部也設在中央地帶。
「往這邊,少爺。」
「話說回來,這個城鎮真的人滿為患,好有大都市的感覺:」
「大家要小心扒手喔!這里層層戒備,反倒讓很多人疏于防范。」
基多要大伙兒小心防范,但我的貴重物品都收在「胃袋」里,用不著擔心。
要說誰該提高警覺就只有愛蓮。
卡巴爾朝市中心挺進。
白城堡相當醒目,不可能迷路。
該建築又大又氣派。造型很現代,已跳脫中世紀框架。
日本還在明治時代,美國就蓋了一堆高樓大廈。說老實話,那是因為他們的國力遠遠超越日本,這個英格拉西亞王國則有美國的影子。
自由公會本部旁邊也蓋了看似莊嚴的建物。
屋頂上建有美麗的女神像及聖十字象徵物。外觀不輸自由公會本部。
我看八成——
「那是教會嗎?」
「沒錯。西方聖教會英格拉西亞分會,感覺更像本部。」
是這個城鎮里最該注意的地方——教會。
「本部?」
「是啊,教會運作滿複雜的啦——」
基多跟我透露,教會本部在神聖法皇國魯貝利歐斯境內。可是,那邊好像專門用來舉行儀式,實際業務都搬到英格拉西亞王國處理。
「總之他們謝絕閑雜人等,對教會來說這樣也比較方便吧。」
最後不忘補上這句。
反正我又不需要進教會處理事情。該說我是無砷論者,這輩子都不想加入教會。
再說這間教會還把魔物當眼中釘……
撇開日向的事不談,照理說我該盡量避免引人注目才是。
不過,真沒想到它會跟自由公會建在一起。
沒差,我都用面具阻絕妖氣了,不至于露出馬腳吧。
擔心也沒用。
真的露餡再說。
公會本部的入口嵌有玻璃。
下重本喔。
講真的,我沒想到可以在這個世界遇見玻璃門。不愧是「異界訪客」出沒的據點。
我猜他們對這種小地方就是有股莫名執著。
看樣子我的熱情還不夠。
做任何事都一樣,有志者事竟成。
能不能成是其次,有心做才是最重要的。
我要多學著點。
邊想些有的沒的,我不經意往門口站去。
剛站過去,某種力量就跟著掃瞄我的身體。
門在同一時間自動開啟。
居然!先掃描人,讓門自動開啟。把高端技術用在這種地方。
沒想到能重現到這種地步。
旁邊的教會是木門,當然得用手開。
「跟隔壁差很大,差很大啊!」——感覺怨念重到讓人在內心OS這句。
「才兩年而已,變化好大……」
愛蓮也很吃驚,看樣子這類變化是最近的事。
我可不能認輸。
既然被我看到,回去一定要認真規劃摩天大樓建設案。
一進到里頭,好幾道目光就朝我掃來。
稍微觀察一下,大家的等級都有一定水平。本部不是叫假的,工作人員多為不容小覷的家伙。
「歡迎光臨!請問您今天要辦什麼事?」
在門邊待命的小姐開口問我。
時機抓得恰到好處,給人誤入高級飯店的錯覺。這麼說很失禮,但布爾蒙分會差遠了。
「喔,我想見自由公會總帥。這是引薦函。」
說完,我將引薦用的介紹信遞給她。
「容我確認一下。請您在這兒稍候。」
接待小姐留下這句話離去,此時一名男子靠過來。
該不會要……
「喂喂喂,小屁孩來這干嘛?」
猜中了!他來找碴的。
開頭最重要,被人小看就輸了。
打定主意後,我准備展開反擊——
「哦,這不是格拉斯嗎!你也當上B級冒險者啦?」
此時卡巴爾狀似熟稔地叫住找碴男。
「啊!原、原來是卡巴爾先生。好久不見!」
格拉斯——他整個人僵住。
枉費我想就地來個下馬威,好可惜。是說我老在緊要關頭漏氣,就算了吧。
一來一往間似乎讓其他公會成員注意到卡巴爾等人,開始像老朋友般聊起天來。接著就開始說當年勇,我則坐在沙發上等接待小姐叫人。
工作人員還端紅茶給我。
禮數非常周到。
享用紅茶的香氣時,我不經意問出剛才就很好奇的事。
「卡巴爾,你怎麼知道那個叫格拉斯的人升上B級?」
格拉斯跳出來替卡巴爾搶答。
「喂喂喂,小妞,直呼卡巴爾先生的名字很沒禮貌耶!看你不了解這棟建築物,肯定是新手吧?要尊敬前輩啊?」
「格拉斯,別對利姆路少爺說那麼失禮的——」
「卡巴爾先生,這小鬼該教訓一下吧?這棟建築只放行B級以上的冒險者,才帶進來就跩個二五八萬。不給點排頭吃,以後出社會肯定吃鱉啦?」
「所以才要你閉嘴啊!這位大人是靠本身實力進來的!」
爆著青筋,卡巴爾要格拉斯住口。念完還向我賠不是:「真是不好意思。我會好好說說這家伙……」只要他別狗眼看人低就好,話說居然連這里的人都叫我小妞……
好吧。光靠本體直接變身就是這副模樣,維持這樣最輕松。
「我不是女人也不是小孩,拜托別亂講。」
最後我只回這句。
不過呢,格拉斯一席話讓我茅塞頓開。
入口那好像會掃描身分證,判定是否符合資格。
門不會對資格不符者開啟。
這里雖然是本部卻不見戒備森嚴,原因在此。
愛蓮告訴我,未滿B級者會找城鎮出口附近的辦事處。那邊住起來比較便宜又方便。
聽她說完我總算有點概念。先拿到B級資格果然是對的。
想著想著,剛才的招待小姐正好回來。
她笑著跟我打招呼,並說:「讓您久等了。這次只能讓利姆路大人獨自前往,請往這邊走。」
周遭人士紛紛緊張起來。
「總帥要接見他?」
「這麼說來,那封引薦函是真的嘍……」
「不不不,就算有引薦函,也沒那麼容易見啊!」
大家開始交頭接耳。
卡巴爾他們則向公會成員引以為豪地放話「就跟你們說了,利姆路少爺有特權!」,再說下去我會羞死拜托快住口。
「那我先失陪一下。」
丟下這句話,我逃離現場。
在接待小姐的帶領下,我朝通道深處前進。
我們停在某個房間前,她敲敲門。
無人回應。
小姐不以為意地開門入內,要我一起進去。
一進房間就看到地上畫著魔法陣。
跟培斯塔畫的很像,應該是同一類型。
她要我進入魔法陣,我進去跟小姐排排站。
魔法發動的感覺微微掠過,一下子就沒了。
我們應該沒移動多遠。
有種密閉空間特有的壓迫感,搞不好跑到某個地下室也說不定。大概在防間諜之類的歹人吧,做得好徹底,徹底到非學不可的地步。
傳送目的地是接待室。
接待小姐駕輕就熟,人走之前行了個禮外加把我留在房間內。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索性坐在椅子上等待。
過了一會兒門開敢,一名少年進入房間。
黑發黑眼的他容貌俊秀,仍保有些許稚氣。
若說他還是高中生,那年輕模樣有十足十的可信度。
「初次見面,我是自由公會總帥神樂坂優樹。請多指教,利姆路先生。我已經聽人說過你的事了!別跟我見外,叫我優樹吧。」
少年說著笑臉迎人地打招呼。
「初次見面。我是利姆路·坦派斯特。在朱拉大森林建立新的魔物王國,在那兒當盟主。你也別見外,叫我利姆路就行了。」
我跟著做簡單的問候。
這就是我與神樂坂優樹的初次見面。
*
結束自我介紹後,我們彼此探詢心中想問的問題。
先是閑聊一會兒,互探虛實。很快的,我對優樹卸下心防。
優樹是平易近人的好家伙。
照理說應該有二十幾快三
十了,外表卻停留在高中階段。
詢問理由得知,那好像是一種詛咒。
當初來到這個世界時,優樹並未獲得獨有技或特殊能力,唯獨身體機能異常發達。
「哎呀,說來丟臉。老實說過了五年才驚覺不對,發現自己有這種才能……」
他邊搔頭邊笑說。
因為這樣,他好像沒跟女人交往過。
這家伙確實讓人頗有好感。
「哦——這樣啊?好遺憾。哈、哈、哈。別擔心,以後肯定會有好事發生的!」
我沒憋住一湧而上的笑意,發自內心安慰他。
「聽你這樣說,我完全沒受到安慰耶……?」
雖然優樹開口抱怨,但那只是錯覺啦。
我們兩個三兩下打成一片。
「話說回來……你這只魔物居然會蓋城鎮?」
「咦?沒什麼啦,會蓋城鎮的魔物又不稀奇?」
「不……從沒聽過……我想今後也不會有機會聽到吧?」
「不一定吧?」
「絕對不會……」
我們互看一陣子。
沒關系吧,魔物蓋城鎮又不會怎樣。優樹這家伙太在意那些小事了。
魔物蓋鎮的事被我們輕輕帶過,兩人開始揭露自己的過往。
談話告一段落時,優樹切入正題。
「對了,利姆路先生不是魔物嗎?費茲跟我說過,你能不費吹灰之力通過公會本部的結界,真讓人吃驚。是用什麼方法混進來的?」
「嗯?對啊,我是魔物。真面目是史萊姆。要替我保密喔!混進來全靠技能『萬能變化』的效果。我可以變成被我吃掉的魔物。另外還靠這張面具的力量。」
話聲淡去,我隨之摘下面具。
今後還得跟自由公會總帥打交道。
要是與這個人為敵,我們的國家將難以被人類接受。
現在的所作所為將左右命運。
為了沖淡魔物城鎮給人的負面觀感,還是對他吐實吧。
「變成被你吃掉的魔物——那張臉是……靜老師——!」
優樹的雙眼浮現殺意——事情就發生在剎那問——
他的身影從桌子對面消失。
我的腳與優樹的腿交差相擊。
緊接著,桌子因沖擊力道一分為二。
好強的打擊力。不像人類所有,腿踢得又重又猛。我的腳不會感到疼痛,但雖然只有短短一瞬間,仍麻到無法動彈。
「別激動,小鬼頭——」
我用冷靜的語氣訴說。
回過頭想想,靜小姐單憑我散發的氣息就看出我是日本人。
她其實不簡單。
一般而言,誰會想到「異界訪客」能轉生成史萊姆。
優樹已經斂去眼中的殺氣,但他仍小心翼翼維持戰斗姿態。
「可以告訴我細節嗎?」
他說完就目不轉睛地和我對看。
壞掉的桌子原封不動,我跟優樹再度面對面坐下。
好了,來保持平常心解釋一下。
「老實告訴你。我是『外星人』——」
「說什麼蠢話。給我認真講啦!是說都這種情況了,虧你還能開玩笑?」
糟糕,優樹氣炸。
我想消除緊張氣氛,才稍微開個小玩笑耶……
「好、好啦。我會認真講。你消消氣——」
別再耍智障,該用嚴肅的態度攤牌才對。
「話說來這以後……我第一次聽人說自己是『外星人』。難道……」
都還沒講,優樹就看出我的真面目了。
所以,我決定從頭跟他說起。
「事情是這樣的,我被隨機殺人魔刺殺——」
之後我花了好長一段時間,將自己的身世钜細靡遺告知。
「這樣啊……果然沒錯,利姆路先生是日本人……」
呵呵,如我所料……
看我丟出同鄉才知道的哏,一發命中。
乍看之下只把對方惹毛,其實是用來讓他及早發現本人真實身分的策略!我這麼說大概沒人會信吧……
玩笑話先擺一邊,幸好優樹相信我。
在那之後,我們聊了許多事情。
包括來這個世界有何遭遇、彼此吃了哪些苦頭。
還有靜小姐是怎麼死的。
「靜老師居然……她的確提過,說自己不喜歡這個世界——」
優樹說著說著便垂下眼簾。
一直聊負面話題也不是辦法。
我試著提另一個世界的事。
聽到我講漫畫和動畫的結局,優樹立刻探身追問。
「師父!拜托您,請您一定要告訴我結局是什麼!」
「呵、呵、呵。很想知道吧?你問的漫畫和動畫幾乎都完結嘍!當然,本大人都沒有漏看。能追多少盡量追,這才叫紳士的興趣!」
「師父真有一套!請您一定要告訴我!」
他求得好拚命。
接待小姐半路上端來茶跟輕食,人嚇到目瞪口呆不打緊,容器還差點從手上掉落。
我好像玩過頭了。
「那就讓你看後續吧,有紙嗎?」
「要紙啊?」
「嗯。」
優樹雖然覺得納悶卻沒問出口,准備一些紙交到我手中。
我將那些紙吞進「胃袋」——
「好了。完成啦。」
伴隨這句話,弄好的成品被我取出,再遞給優樹。
「唔、唔喔喔喔喔喔——!您這魔術是怎麼變的,師父?」
優樹驚得有道理。
因為我給他印刷好的漫畫。
其實這是徹底活用「大賢者」能力的成果。我把紙吞進去,比照記憶印制。
這樣很浪費才能。不過,一方面也是很有效率的活用方式。
「來吧,多准備一些紙。如果你還想看後續!」
這時優樹悶不吭聲地起身,不找剛才那位接待小姐,改叫另一名女子拿紙來。
臉上表情相當認真,看起來像秘書的女子見狀趕緊准備一大堆紙。
之後我便忙著印制記憶。
剩下的紙當福利收下。紙價目前還很高昂,這些不失為一種財產。我還想用于正當用途,再多的紙都不嫌多。
優樹也沒說什麼。
畢竟他之前都不能看喜歡的漫畫後續,肯定會耿耿于懷。這下有機會看後續,自然沒意見。
「謝謝師父!」
還對我表達感激之情。
是說那堆漫畫里不單有完結作品,更包含進展龜速的系列……
愈拖的愈有趣,我這樣做算很壞心。
某些作品讓我很想看後續,期待十年後有同好「異界訪客」從日本過來。
結果我妄想到一半,優樹突然對我丟出這句話。
「利姆路先生,有件事我很好奇……」
「什麼事?」
「你去公會登記時,字是怎麼寫的?那不是日文,又沒時間學這個世界的語言吧?」
被人戳到痛處了。
「呵、呵、呵,你想太多。當然要歸功于每天努力不懈,把這個世界的語言學起來啊。」
其實是「大賢者」大大替我解讀並臨摹文字得來的。
卡巴爾他們有教過我基本文字,事後寫起來就簡單了。
「真的嗎?你沒動什麼手腳……?我來這邊以後,下最多苦心的就是學當地語言……」
「愛、愛說笑?人要活到老學到老啊!」
雖然慌了手腳,我還是想辦法蒙混過去。
優樹用尊敬的眼神看我讓我坐立難安,但那不算說謊所以沒關系。
記文字學語言的都是「大賢者」,可是那算我的技能之一。只是我為了方便省略主詞不說,並沒有造假。
*
用完晚餐,我們再度聊起正經話題。
聊接下來的打算。
「利姆路先生,這次你不惜冒險前來王都,都是因為靜老師透露有我這個同鄉吧?當然,我很樂意繼續助你一臂之力,但你的目的只有這些嗎?」
「什麼意思?」
「我還以為你有其他打算。像是找方法回去之類的?」
優樹對我提問。
回去。
的確,我有想過。
然而我最終還是選擇放棄。
另一個世界的我早已喪命,遺體也火化了吧。如今回去沒我的容身處,反倒會引發混亂。
只要偶爾想到我、緬懷我就夠了。
不過,對年紀尚輕的「異界訪客」來說,回去才是最大的目標吧。
「有辦法回去嗎?」
面對我的問題,優樹沉默以對。
看樣子,要回去不是件容易的事。
有辦法回去早就回了吧。所以我猜應該回不去。
「好像只能進不能出。因為這個世界疑似半物質界……」
接著,優樹開始講解目前獲悉的情報。
簡單來說,前世那邊算物質界。沒有魔素的世界。
相對的,另外有一個精神世界。住了精靈跟惡魔、天使這類精神生命體,充滿神秘能量。
兩者性質恰恰相反,卻又緊密相連。
再來是這里——混沌世界。
兼具物質世界和精神世界的特性,是極其特殊的世界。
整個世界充滿魔素,連精靈或惡魔、妖精、妖怪等精神生命體都能顯現在外。是說這方面我已經親身體驗過了……
既然脫離物質世界來到這邊,就表示肉體曾經毀滅、經曆半物質化。
照理說,應該沒辦法回到原來的物質世界。
「不過,我不認為可能性是零。日本也有關于鬼或惡魔的傳說,類似的神話逸聞遍及世界各地。所以說,若滿足一定條件,或許有機會傳送過去。」
他說得沒錯。
關于這個問題,我也想過。
當時的記憶模模糊糊,只覺得很熱很痛苦,但在前世遇刺後,我確實開始聽見「世界之聲」。
這個世界跟原生世界確實有某種連結。
「對了……利姆路先生會用魔法嗎?」
優樹突然改變話題。
「會,有人教我幾招。」
聽我這麼一答,他便羨慕地眯眼道。
「真好……其實我當初也想學魔法……」
照他的話聽來,來這樣的世界令優樹感到無奈,但同時也對未知力量「魔法」抱持憧憬。
我跟他一樣。
只要喜歡漫畫或動畫,任誰都會想用用看魔法。
「我也很想學,卻不知道為什麼都用不出來。大概是這些身體變化害的。難得有機會浪漫一下……」
沒錯。這才叫浪漫。
機會得來不易,真的會想試試看。
然而,優樹卻因體質的關系無法用魔法。
現實好殘酷。
「可是,拿來研究沒問題。我發現一件事,魔法在這個世界代表『法則干涉力』。這個世界有不可思議的法則『世界之聲』,獲得新能力就能升級,形同一種進化,世界之聲會告知上述訊息。再來談魔法。它跟『世界之聲』依循相同法則,藉著詠唱咒文讓現象實體化。反過來說——」
優樹說到這里頓住。
聽了優樹的話,我已經猜到他接下來要說什麼。
反過來說,意思就是——
「若原因和結果存在因果關系,加以解讀並厘清法則就有機會找出回去的方法,是這個意思吧?」
「世界之聲」——我也過過。
話說我的技能「大賢者」,就是運用這種聲音跟我說話的。
正因為我跟它很熟,才會想到那去。
「——不愧是利姆路先生。真讓人驚訝……我一直針對該內容做研究,沒想到你一下就看出端倪。」
回歸是一種現象,先將它換算成法則,再轉為「世界之聲」——說起來容易,但要研究該現象理出法則,肯定得窮其一生,耗費大把精力。
不,就算耗費這麼多精力好了,能不能發現仍是未知數。
——話雖如此,若能進一步干涉「世界之聲」——
《……………………》
想太多,哪來這種技能。
我看今後還是老實做研究比較實際。
「總之,我要一一剖析法則求證,再多的時間也不夠用。」
下完結論,優樹臉上泛起苦笑。
這是他的目標吧。未來應該會持續做研究。
「我會在可行范圍內盡量幫你,收集一些資料。」
對優樹的決心深感敬佩之余,我不忘提供協助。
「利姆路先生的目的不是回歸,那你想做什麼?」
話題再次拉回。
接獲他的提問,我開口告知自身打算。
「我呢,只要能悠哉過活就心滿意足。城鎮已經蓋好,我想跟大家一起過快快樂樂的生活。不過,有件事讓我掛念……」
其他目的。
采買魔石順便去王都參觀。去看看他們有多文明,這點很重要。
但我可不能遺漏最重要的目的。
就是在夢里見到的孩子們。
「……原來如此,是靜老師掛念的孩子啊。可是那些孩子……沒什麼,若這是靜老師的意思,我也要麻煩你幫忙。」
接著——
優樹對我說明那些孩子的詳細狀況。
*
結束漫長的對談,我離開公會本部。
為了讓卡巴爾等人久等的事跟他們致歉,順便請吃晚餐。
「沒關系啦!」
他們異口同聲說沒關系,但晚餐時間早就過了。我跟優樹從早聊到晚,花了一整天。
我沒想到會聊這麼久,覺得很對不起卡巴爾他們。
我們沒回住的旅店,改至王都里赫赫有名的餐廳報到。
不僅在那享用美味的餐點,還向卡巴爾等人告知我們倆的商談結果。
「就是這樣,再過一個星期我要去學校當老師。」
「啊?」
「怎麼突然提這個?」
「少爺真愛說笑!」
三人聽了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拿他們沒轍,從頭說一遍好了。
「簡單來說,我從明天開始要住學校宿舍的空房。來這里的路上不是跟你們提過我作了哪些夢嗎?優樹知道那些孩子面臨什麼狀況,才拜托我當老師。」
我長話短說解釋。
之後就被問了好幾個問題,我也一一回答。
接近用餐尾聲,三人終于明白我在說什麼,紛紛擺出驚愕的表情。
「話說回來,沒想到少爺會當老師……」
「好難想像……」
「俺很擔心那些孩子。」
你們是怎麼看我的……?
「總之就是這麼一回事,導游只要當到今天就可以了。」
「——太突然啦。」
「咦,可是……我們的工作還包括護送你回去喔!」
「沒問題!我早就料到可能有這種需求,才設置傳送魔法陣啊?就我一個人,隨時都能回魔國聯邦或布爾蒙王國。你們要回去還比較麻煩吧?回程要加油喔!」
「等等,你講真的?我以為回去也可以搭那輛車……」
「他是認真的!聽到這種話,一想到要回去就覺得好悶。」
「受不了,卡巴爾大哥跟大姐頭太養尊處優啦。嘴巴上這麼說,其實俺想到要搭不舒服的馬車回去也好悶。」
這些家伙……
說到最後都要負責保護我的安全,講得冠冕堂皇,結果背後原因是為了自身的旅途舒適快樂。
還真像這三人會干的事。
這天我跟他們一起喝酒喝到很晚,用來排遣落寞的心情。
隔天一早,我們來到城鎮邊邊。
三人組因宿醉搖搖晃晃,我則向他們道別。
「有什麼狀況就馬上跟我們聯絡吧!」
「不陪你真的沒問題嗎……?」
「雖然有點寂寞,但少爺要保重!哪天回鎮上記得來找俺們!」
「好喔。到時有事再拜托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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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這句話,我從「胃袋」拿出那輛車。
遠方有馬商牽兩匹馬朝這里過來。
「咦,少爺……這是做什麼?」
「難、難道說!」
「不會吧!」
無視驚訝的三人組,馬商照我的指示將兩匹馬接到車上。
「您馬的馬已確實送到!」
我在收據上簽名,付錢給馬商。
此時此刻,卡巴爾等人似乎也看出我的用意。
「對了,這輛馬車送給你們當餞別禮。以後不想要就牽去還給利格魯德。」
「怎麼可能不要,少爺!」
「利姆路先生,你人真的好好喔!」
「太帥了。希望費茲大哥跟你看齊,學習當個慷慨的人。」
三人組感動萬分。
成功讓他們驚喜到。
再來就是——
「車子里有放些謝禮。還有——」
等一下再看——話才講到一半,他們三個就先動了。
「唔、喔——!看看這盾牌!」
「呀、呀啊——————!好棒的杖!」
「這、這是!看起來很鋒利的短刀……是魔法武器耶!」
喂喂喂……動作會不會太快了點。
本來想等到我離場再放他們自顧自驚喜,這下苦心整個白費。
「你們幾個真是的……算了不重要,這是謝禮。卡巴爾配鱗盾,愛蓮配樹妖精手杖,基多配暴風短刀。要愛惜使用喔!」
「這是一定的,少爺!」
「那還用說!你知道我想買杖才……謝謝你,利姆路先生!」
「可是,這些全都上看……特質級!俺長那麼大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麼棒的裝備,真的可以收嗎?」
「當然。反正材料不用錢。就只有愛蓮的杖是跟德蕾妮小姐拜托才求到的,請她分樹枝給我們作,一定要好好珍惜喔!」
「我一定會珍惜!」
基多不安的疑問被我輕輕帶過。
愛蓮一直用臉頰磨蹭手杖,看起來相當中意,沒我的叮嚀也會珍惜使用吧。
卡巴爾跟基多的武器是量產品,樹妖精手杖就只有那麼一個。弄丟弄壞肯定會被德蕾妮小姐罵。我還跟她挑明是送愛蓮的禮物,有種格外憂心的感覺。
卡巴爾的鱗盾出自葛洛姆之手,用暴風大妖渦的鱗片加工制成。是擁有抗魔防禦效果的一級品。
基多的暴風短刀也采用鱗片當材料,由黑兵衛出手鍛造。附了風之魔法,能提升持有者的敏捷度。
跟暴風大妖渦交戰後,我們收集一堆來自它身上的鱗片。其實我還送好幾百片給蓋劄王當伴手禮。
其中一部分被我吞下,幾近毫發無傷並保留原始品質。我們朝制成裝備的方向努力研究,最後造出這些試作品。
基多說對了,性能有到特質級。
多虧三人組開心到不行的表現,我才得以拋開離別的傷感。
所以我保持平常心,順利目送離去時裉有精神的他們。
我討厭寂寞,這樣子快快樂樂最好。
卡巴爾等人收到禮物好像特別愉悅,連宿醉都沒了。
但他們畢竟是卡巴爾三人組。
大概過不久又會捅什麼婁子,過來找我幫忙。
所以很不可思議地,我目送時懷著快樂的心情。
*
送完他們三個,我立刻展開搬家行動。
說是搬家,其實就只有去宿舍報到拿鑰匙。
我辦完入住手續,告訴他們今晚將會入住。
優樹曾開心地解說:「當老師有配專用宿舍、附三餐,還有銀幣十枚當日薪!」我入住的條件果真如他所說,對方還替我在今天之內打掃完成。
順便補充一下,聽說王都里的平均日薪是銀幣七枚。看樣子老師的待遇意外優渥。
在這住的旅店一晚純過夜要花四枚銀幣。內裝確實很漂亮,跟農村的旅店一比卻顯得昂貴。還是早點入住優樹替我打點的宿舍較劃算。
我看過內部裝潢,不輸昨晚的旅店。這樣就夠了。
就按之前跟卡巴爾他們提過的日期安排,七天後開始上課。但我要先過去辦交接等事宜,六天之後就得去學校報到。
因此從今天起算,我有五天的自由活動時間。
雖然有五天,第一天卻拿來采買日用品。
我在那選購喜歡的商品,請人幫忙搬去宿舍。順便在王都里看看轉轉,才會耗掉一整天的時間。
第二天整理搬來的貨物。早知道會變成這樣,我很後悔當初沒叫卡巴爾他們留下來幫忙。
接著是第三天。
這天我朝圖書館去。
在學校里該教些什麼,目前還未聽說具體內容。
優樹現在八成正忙著替我張羅。有鑒于此,我想事先充實一些知識,到候要教什麼都能應付。
但還有更重要的東西該學——就是一開始最想學的魔法。
機會難得,我想在這間圖書館里盡可能多看一些魔法書。
魔法書陳列室有入室限制。
不過,B級以上的冒險者可以提交身分證明查閱。
我提交身分證,順利進入陳列室。
里面的書嚴禁攜帶出場。我打算利用待在王都的期間看完這些書,如此一來勢必得列為首要任務。
名喚王都圖書館,卻與王立圖書館有所區隔。王立圖書館位于城堡內部。
那邊的書僅限王族、在王宮里工作的魔法師閱覽。如果是A級以上的國賓級冒險者,透過申請或許能看也說不定……然而目前的我沒必要想到那兒去。似乎每個國家都大同小異,王立圖書館藏有堪稱國家機密的魔法,不大可能對其他國家的人放行。
現在有這個圖書館可用就該滿足了。
此外,這座圖書館還藏有相當貴重的書籍。
如今我就在該圖書館里,這里放有冒險者收集的秘術。自由公會冒險者發現的古文書好像也放在這里。
論這座圖書館的價值,果然足以匹敵各國的王立圖書館。
真棒。
來王都不久就走這種好運,我是個幸運兒。
肯定跟我平常樂善好施有關。
事不宜遲,快來看魔法書。
若讀得很仔細,花一輩子也沒辦法看完那麼多的書。
世上發憤圖強苦讀的大哥大姐們,對不起啦!
我在心里賠不是,開始用「大賢者」加速閱讀。
看在旁人眼里,我只是隨手拿書翻翻就放回架上。實則不然,我邊翻邊將資料輸入體內,徹底記下內容。
同時發動「大賢者」跟「暴食者」,對魔法書進行高速複寫。
待日後再詳讀內容即可。該說這件事交給「大賢者」就行了。
我只顧著從架上拿書並把書放回去。
或許這樣就夠使魔法……
《答。可透過「解析鑒定」精讀內容,由「森羅萬象」網羅。網羅至記憶區塊後,即可靠「詠唱排除」發動魔法。》
咦……真的喔?
也就是說,我只需要默念想用的魔法?
好強大的技能。看來我一直小瞧「大賢者」。
這樣一來,事情就好辦了。我連標題都不看,直接把所有書全掃過一遍。
那些書都會轉換成知識。光想到這點就讓我干勁倍增。
連同這天在內連續三天,我像個狂人般火力全閱讀書,總算把所有的書記下。
如此這般,我的休假宣告結束。
圖書館管理員跟其他訪客都用看怪人的眼神冷眼看我,但我一點也不後悔。
我的目的是學習魔法,那些相較之下只是一點小事罷了。
*
再來看上班第一天。
跟大家打完招呼後,學園里的教務主任針對注意事項對我做約略說明。
優樹早就跟我提過了,說工作內容不輕松。
他不僅是自由公會總帥,還兼任自由學園的理事長。本人自稱掛名理事長,但我覺得他很厲害。
來這才十年左右,他就帶領自由公會發展壯大,還經營這所學園。
從某個角度來說,這男人可以說是冒險者的榜樣。
這所學園同時是公會成員養成機構。
跟公會一樣,有多個部門供選擇。
除了一般通識課外,還分成魔法學、魔物學等修習專門知識的靜態課程,訓練戰斗技巧、生存技巧的實戰課程。
制度近似前世的大學,能自由選擇想上的課。
我接的是這個,有別于上述選修班的特教班。
通稱S班。
專收問題學生,是定位特殊的班級。
前任班導——讓學生聞風喪膽的魔鬼教官井澤靜江因私人問題請辭,之後該班就落人沒導師帶領的無政府狀態。
她是人稱「爆焰支配者」的英雄,來接手的老師肯定會很難熬。症結可能在于怎麼比都比不過靜小姐。
他們全都敗在學生的惡行惡狀之下,從學園逃之天天。逃跑的人不乏前B級冒險者,搞得學園現在不知該如何教導這個班級。
去教職員室打招呼時,那些人告訴我這些情報。
跟優樹說的差不多。
有五個孩子就讀那班……此時我想起先前跟優樹談過的事——
………………
…………
……
那些孩子全都是「異界訪客」——也就是說,五人都是我們的同鄉。
當時說完這句,優樹接著道。
「利姆路先生,我想問一件事……你知道坂口日向嗎?」
為什麼在這種時候提日向?
算了沒差,反正我也想問日向的事。
「只知道有這號人物。她既是靜小姐的徒弟又是『異界訪客』吧?還有,此人悟性很高,比靜小姐還強,大概就這些吧。」
「嚴格說來,其實比全盛時期的靜老師還強……那麼,你知道靜老師有多強嗎?」
靜小姐有多強?
她能召喚高階精靈焰之巨人並與它「同化」。散發的熱量相當驚人,若我沒有「熱變動抗性」肯定會輸。
「她能役使A級以上的焰之巨人——」
「是啊。全盛時期的靜老師有辦法徹底掌握焰之巨人。照我定的基准換算等同A+,在A級中屬于高手才有的特別分階。日向年僅十五歲就很強,比A+的靜老師還強。光憑這點就能想像她有多強大。」
我嗯了一聲,跟著點頭。
完全無法想像——但這句話還是別說為妙。
「你或許覺得我提這些事很奇怪……先跟你提一下,讓你明白我們這種人,也就是這個世界的『異界訪客』差異在哪里。有跟日向一樣力量強大又特別適合拿來戰斗的人,也有像我這樣零技能的家伙。之中各有差異,『異界訪客』無法一概而論。目前我很喜歡的咖啡廳老板也是『異界訪客』,但他什麼技能都沒有。大多數的『異界訪客』都會獲得某種特殊能力,獲取率卻不是百分之百。」
原來如此,橫渡世界造訪這里時,大多會獲得某種技能。然而,並非每個人都能擁有。
優樹繼續說明:
「不過——重點就出在這兒,看你是自然而然過來的,還是被人召喚,兩者有差。」
維爾德拉有跟我提過這些。好像是——
「跟偶然來這的『異界訪客』不同,被人刻意叫來的『召喚者』一定會獲得某種獨有技。只不過,召喚成功率極低——」
好像是這樣。
若受召者的「靈魂」沒有強到足以撐過召喚過程,召喚將宣告失敗。我將當初聽說的資訊原封不動告知優樹。接著——
「你好清楚,跟我查到的資料一致……」
他驚訝地睜大雙眼。
這不是我的知識,其實是從維爾德拉那里現學現賣啦。
「你說得沒錯,基于某種目的受召的『召喚者』必定獲得與目的相符的能力。例如人類最後的王牌『勇者』。橫渡世界時肉體會毀滅呈現半物質化——換句話說肉體具可塑性,這時會吸取大把能量,因而獲得能力。所以說,少了強韌的意志,就會被那股能量吞噬、灰飛煙滅——」
日向偶然來到這世界,獲得超乎常理的強大力量。換作用于特殊目的的受召者,很難想像他們會獲得多麼強大的力量。優樹想說的是這個吧。
不過——優樹緊接在後的話讓我渾身發毛。
「——那麼,召喚出現瑕疵會有什麼後果?」
「召喚出現瑕疵?」
「對,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後來優樹為我進行說明,光聽就覺得惡心。
一般而言,狙擊各項條件進行召喚時,需超過三十人的召喚師通力合作,耗時七天舉行儀式,但成功率不到百分之一。
不僅如此,進行過召喚儀式後,同一人要再度舉行召喚儀式前得隔開一段時間。間隔相當漫長,聽說少則三十三年多則六十六年。間隔愈長,愈有機會集齊召喚要件。
那沒齊聚要件就進行召喚會有什麼後果?
要件將大幅打折,只要隔一小段時間就能再度進行召喚。簡單來說,同一個術師可以挑戰好幾次。
然而,召喚成功率將無從提升。不單成功率低,就算順利召喚也多半是孩童受召。即使如此,依然有一定的誘因讓術師選擇這種召喚方式。
至于那些受召的孩童……
他們擁有強韌的意志,橫渡世界時汲取大量魔素,卻沒獲得跟靈魂相襯的技能。
肉體仍在成長途中,卻汲取跟身高不成正比的大量魔素。最後那具身體將被無處可去的魔素燒個精光……
「咦,等等。聽你這麼說,那五個孩子不就……」
「——如你所料,他們都是受召者。」
「喂,那他們沒事吧?」
優樹沒有回答。
然而這陣沉默已經給出答案。
他繼續把話說下去。
「這些孩子就是瑕疵受召者——沒能成為勇者的缺陷品。」
「你說勇者?這話什麼意思?」
「我不是說過嗎?勇者是人類最後的王牌。這個世界的魔物勢力異常龐大。人類可以說隨時處于險境。他們力量薄弱,才會一直渴求能點亮希望的勇者。」
「搞什麼,所以人們才進行召喚……叫勇者來對付魔物——?」
「看法正確,利姆路先生。犧牲眾多人命在所不惜,只為換來一個『勇者』——那就是這個世界做出的抉擇。」
優樹的聲音讓人發寒。
世界的抉擇——這話讓我無從反駁。
與其疼惜陌生人的命,還不如救救自己人——我有權利譴責這種想法嗎?
倘若眼前出現兩個亟欲尋求幫助的人,但我只能救一個又該如何選擇?其中一人如果是我的親朋好友,我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救他。
「這些孩子是各國秘密進行的勇者召喚瑕疵品。靜老師帶走他們,努力拯救他們的性命。」
「各國?國家有插手這些儀式?」
「正是。剛才也提過,那是整個世界做出的抉擇。強化對抗魔物的軍隊不如召喚一個強力『異界訪客』來得有效,人們似乎是這麼想的。看到靜老師如此強悍,你應該能明白其中奧妙吧?」
聽他這麼一說,我頓時了然于心。
焰之巨人當前,縱使有千軍萬馬也不是對手。
若與豬頭魔王為敵,像卡巴爾三人組那種B級冒險者成群結隊出擊仍無法取他性命。
碰到這種情況,一旦人們知曉世上有靜小姐或日向這種特別強大的「異界訪窖」現身——
「再說這個世界的『勇者』得來不易。要自稱勇者,聽說需具備背負一切罪孽與譴責的覺悟……沒有那份決心,似乎無法通過精靈的試煉。是說也有阿呆頭腦簡單,不怕觸怒精靈,硬是自稱『勇者』的人啦……」
原來是這樣,把事情全推給「勇者」未免太不負責任,話說「勇者」的出現機率好像很低。
——被「世界之聲」承認的正牌「勇者」。
因此——各國不惜觸犯禁忌,也要仰賴不該使用的召喚魔法。成功喚來的「召喚者」會受到英雄式禮遇,大國似乎都有好幾名成功受召者滯留。
這個世界的魔王太強了,要對抗他們必須不擇手段。各國會爭相網羅「異界訪客」合情合理。
「話說回來,邊境城鎮跟村莊都沒看過異界訪客……」
「這是因為那些『召喚者』都受命保護王族或權貴。」
是喔,維爾德拉好像也說過類似的話……
「『召喚者』叫來要當兵器用,為了讓他對召喚主言聽計從,會用魔法對靈魂下咒。」
我不由得呢喃出聲,語氣盡是不齒。
「原來你知道,利姆路先生!」
我知道。
雖然知道,卻忘得一乾二淨。
難怪……怪不得靜小姐討厭這個世界。
「對了,那些孩子怎樣了?」
「——目前獲得證實的最長紀錄是五年。這是瑕疵召喚的生存率。還沒有找到防止壞滅的方法。十歲以下的孩子受召幾乎無一幸免,還沒獲得獨有技就死了……」
優樹解說時一臉懊惱。
接著又浮現自嘲的笑容,續道:「幸虧如此,各國都毫不猶豫地交出孩子。」
這些失敗者活不久,不需要特意花心思照顧他們是吧。
「關于這件事,那個什麼西方聖教會沒表態嗎?他們不是有最強的聖騎士?」
「聖教會默許,現狀就是這樣。對教會來說,殲滅魔物才是首要之務吧。」
「這算什麼。哪門子『正義使者』,真讓人不敢領教。日向也沒意見?知道同鄉的孩子淪為犧牲品還忙著打怪,她真的這麼想?」
「日向……她是現實主義者。追求合理性,只要有效,就會不擇手段去做——」
我實在搞不懂她——優樹這麼說道。
就他所知——日向並沒有往各國奔走,試圖阻
止召喚行為。
「是嗎?那我要怎麼對待這些孩子,她都不會有意見吧?」
「你打算做些什麼嗎?」
「對。既然是靜小姐的遺願,我就要替她延續下去。」
我與優樹四目相對,一字一句說得清清楚楚。
這是靜小姐沒能完成的工作吧。如此掛念,甚至出現在我的夢里拜托……
那麼,我就要回應她的心意。
雖然沒辦法當面對她說「包在我身上」。
此時優樹點點頭。
接著——
「拜托你了,可以的話,希望你救救那些孩子……」
他低頭懇求,對我這麼說。
我會盡我所能。
過去是這樣,未來也不改初衷。
………………
…………
……
就這樣,我接下在這所學校里照顧孩子們的工作。
不像教師,更像教官。
不同于單純教書的老師,我會跟學生一起生活並督導他們。
換句話說,所有的課都跟學生一起上。吃飯也陪在身邊,怪不得附三餐。
能教的科目就自己來,不擅長的科目則輔助其他老師教學。總而言之,我負責照顧這些特別的學生。
「——不是我愛潑冷水,看你是理事長介紹來的,很想對你有信心,但就連B級冒險者都難以照顧那些孩子。再說你也是小孩吧。要是你現在請辭我們也不會為難你喔!」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這樣啊?話雖如此,若是你實在撐不下去,要早點說喔……」
諸如此類,教務主任很擔心我。
就算真的有問題好了,對手是小孩子我拿什麼臉示弱。這句話在心里打轉……
第一天上課的日子到來。
「哈啰——!我是今天開始當你們班導的——」
我親切地打招呼,不料回應我的是火焰神劍。
「小劍,你好帥喔————!」
「那不是必殺技嗎?你終于練成了!」
「可是,續航力好像不夠。剛才沒打中吧?」
看我慌忙閃避非但沒有出言關心,孩子們還充滿敵意地喧嘩。
喂喂喂,你們的命不是所剩無幾嗎?
居然精力過剩,在那里大肆搗亂——!
我閃過攻擊,後方的黑板斷成兩截外加熊熊燃燒。
糟透了。糟糕透頂。完全不尊重老師好咩!
害我迸出怪怪的關西腔。
好想立刻走人。
這里是異世界,就算老師訴諸武力,社會輿論也不會貼上體罰標簽吧?
我眼前有五個孩子——問題「召喚者」兒童。
是優樹從各國帶回、予以保護的孩子們。
三崎劍也——男,十歲。
關口良太——男,十歲。
蓋爾·吉普森——男,十一歲。
艾莉絲·倫多——女,九歲。
克蘿耶·歐貝爾——女,十歲。
這些小毛頭大概中、小學年紀,但他們似乎滿有力的。畢竟被靜小姐鍛煉過,小看他們可能會受傷。
老實說,我太小看他們了。
還以為他們會更乖一點。
望向眼神敵意全開狠瞪我的孩子們,久違的憂郁情緒浮上心頭。
*
大家都是十歲左右的稚兒。
蓋爾的體格酷似中學生,實際年齡才十一歲。
邊瀏覽從教職員室接收的資料,我看著他們一一點名。
沒反應。
奇怪耶?連回都不願意,很難繼續下去……
沒辦法,來呼喚可靠的助手吧。
「叫到名字請答有。」
我語氣溫和地提醒大家,此時劍也用快哭出來的聲音抱怨。
「喂!這只狗……不對,是狼?我不管啦,快收回去!」
「小、小劍,你沒事吧?」
「別、別過來!可惡,居然亂放狼!」
「等等!我會乖乖的,會當乖寶寶!」
「我是蘭加。不是狗也不是狼喔!那不重要,小鬼頭,頭目要你們回話。最好乖乖照辦,不然——」
哎呀,蘭加真受歡迎。
他陪孩子玩得好開心,看上去好溫馨呢。
「好啦,我會聽話!」
被蘭加一嚇,劍也立刻淚眼汪汪地點頭。
感覺心不甘情不願,但他總算安分下來。
「這樣就對了。小孩子就是要聽話!」
我跟著面露笑容,開始替他們點名。
聽說這群小毛頭很黏靜小姐。其二只聽優樹的話。
他們曾經有過那種遭遇或許情有可原,不過,能不能容許調皮搗蛋又是另一回事。
只要我還在這當老師,就要好好教他們做人的道理。
「我是從今天開始負責指導你們的教官利姆路。沒靜小姐那麼溫柔,希望大家記住!」
就這樣,我先教他們打招呼。
接下來——
雖然一改反抗態度,他們眼里仍充滿敵意。
教室內鴉雀無聲。
靜到能聽見咽口水的聲音。
蘭加則搖搖尾巴,一面朝我跑來。
「好乖好乖。那麼各位,快回到位子上坐好。」
我用爽朗的笑容宣告,在場沒半個人移動。
真讓人頭痛。
他們對人的恨意已經深到骨子里,很難博取信用。
如果我是他們,或許會在心里默念「這王八蛋看我宰了你」,但那姑且不談。
這個世界跳脫不了弱肉強食。
打不過蘭加,他們幾個要性子也于事無補。
要恨就恨自己無能。
既然這樣——
「好!我看各位好像很不服氣,現在就來考試吧。」
我搬出這句話。
「欸!根本牛頭不對馬嘴吧!」
率先發難的人是艾莉絲。
「考、考試?」
「唔欸——!」
良太怕怕地回問,旁邊的劍也則老大不願地嚷嚷。
「我討厭考試——」
「太突然了。給我一個說法!」
克蘿耶大聲表態,蓋爾保持理性,要我給個交代。
反彈聲浪此起彼落。孩子們都好有個性真有趣。
嗯。考試這種東西,不管到哪都惹人厭。
「哎呀,別緊張。我不是不能理解你們的心情。但你們要聽話。等一下要做的事對你們來說很重要喔!」
「干嘛啊?反正我們遲早會死!讀書又沒意義!」
「對、對啊……之前那些老師都拿玩具跟繪本過來,隨我們愛怎麼玩就怎麼玩……」
「我們來這邊從沒念過書好嗎……」
「我想看更多繪本。」
「我說,你算老幾啊?不過馴一只有點強的狗罷了,少往臉上貼金!」
大伙兒你一言我一句地抱怨。有精神比什麼都重要。
不過,這是必經過程。可惜了,我並不打算妥協。
「大家乖喔,放心吧。說是說考試,其實我們要來玩好玩的游戲。各位——不,你們這些家伙有何不滿大可宣泄出來。從現在開始,跟我一對一打模擬戰。規則很簡單。你們想盡全力攻擊我也行,打贏我就算考過。可是,我若逃個十分鍾都沒中招就算我贏。很簡單吧?」
「就這樣?」
「對。簡單吧?」
「十分鍾?」
「假如你們嫌太短,拉到一小時也行。」
「不必——!只要你不派那只狗出戰,打贏你要不了十分鍾!」
「好,我答應你不派他。你們也一樣,觀戰的人出手幫忙算犯規喔!」
「知道了!」
「嗯。」
「嘿嘿,沒那只狗肯定是我贏啦!」
「我比較想看繪本……」
「那麼,要去哪邊打?」
「去哪嘛,操場好了。對了,大家都清楚規矩了吧?明白的話就換場地然後順路決定誰先誰後。」
說完,我帶著孩子們往操場前進——現在要改口叫學生。
跟我們擦身而過的人全都驚愕地看向這邊,但我不當一回事。
要來場簡單的模擬戰。
我不打算出手。只想確認這些孩子有多少能耐。
他們並未獲得獨有技,無法消耗足以毀滅他們的魔素量。既然如
此,能不能讓孩子們全力迎戰並消耗魔素?首先要確認這種做法是否可行。
靜小姐跟優樹應該不至于沒發現這種方法才對,但我還有「解析鑒定」,可以進一步詳細觀察。
補充一下,魔物依魔素量多寡界定強度。相對的,冒險者分等則以實力為基准。
有時C級冒險者的魔素量會比B級冒險者多,讓我一直納悶不已。
當我親自接受冒險者測驗後,對這方面才有概念。
一般來說魔物都靠本能戰斗,無視技巧經驗。因為這樣,才會以魔素量界定吧。
——話雖如此,某些魔物仍具備高超的手腕。
我還發現另一件事。
拿冒險者跟魔物做比較,魔物的魔素量相對龐大。
以此為前提思考……再怎麼磨練技量仍有極限,這樣大家就明白人類之于魔物有多脆弱了吧。
各國之所以會實行禁忌的召喚儀式,理由在這。聽得我滿肚子火,無法原諒他們的所做所為……卻沒辦法斷言這麼做是錯的。
再來看看這些孩子——
「解析鑒定」結果讓我嚇一跳,測到的魔素量超越魔物等級A。其中那個克蘿耶更蘊含跟高階精靈不相上下的能量。
這點確實不正常。
假使那股力量運用得當,他們肯定是強勁的對手。然而,事情究竟會往什麼方向發展……
順序好像排好了。
劍也帶著干勁十足的表情上前。
年僅十歲的頑皮鬼一個。是所謂的孩子王吧?
「喂,我可以用這把劍嗎?」
態度真夠囂張。
「我說過啦?盡全力攻擊就對了。話是這麼說,輸了要對我有禮貌喔!」
「哼!就連大人都不是我們的對手了。除了靜老師,我從來沒打輸過!」
「是喔——要說大話等打贏我再講吧?」
我們倆唇槍舌劍一番,測驗就此展開。
打訊號的工作就交給孩子們處理。我遞出昨天准備的沙漏,向他們說明使用方法。
那麼,該開打了。
「開、開始!」
聽到良太叫比賽開始,劍也立刻有所行動。
以小學生來說動作精良。該說連大人都相形失色。
不過呢,在我看來不怎樣。
「小劍加油————!」
「別輸給他!」
劍也回應大家的支持,使盡渾身解數。
他拚命發動攻擊想打中我,但我連預測都不用就將他的動作看得清清楚楚。
五分鍾過去,他帶著快要哭出來的表情擊發火焰。
嗯。這火焰威力滿弱的。
不經詠唱施放固然厲害,要打哪里卻能輕易預測。我雖然沒有接下,不過爆發後的余波換算成體感溫度也滿低的。
比B級冒險者愛蓮的火焰大魔球還差。
把劍也相當于A級的魔素量考量進去,能源使用率非常低落。
他沒有放水,症結在于有樣學樣只學個皮毛吧。完全沒活用自己的能力。
「喂。別執著在火焰上,直接灌魔素射。」
我提出建議,可是劍也沒聽進去。
「少啰嗦!靜老師用的技能超厲害!鬼才聽你瞎講!」
這小鬼真的很囂張。
他沒聽我的勸,到頭來十分鍾過去。我贏了。
「好啦,結束!日後要乖乖叫我老師。換下一位,請上場。」
劍也整個人垂頭喪氣,無精打采地回到在一旁觀戰的同伴身邊。
唉,要是我輸給小學生,打擊肯定更大。
接下來換克蘿耶,歐貝爾。
她是一名十歲的少女。
發色很罕見。黑色與銀色交雜——總之,是擁有奇妙發色的美少女。
似乎還混有日本血統,散發中西合璧的神秘氣息。
好了,來打吧。
話說我要是輸給這種美少女會很糗。絕不能大意。
「克蘿耶,別太勉強自己啊!」
「小心別受傷,克蘿耶!」
孩子們不講「加油!」,要她「別受傷!」的聲援占大多數。
這也難怪。她看起來不怎麼強悍。
宣告開始的呼喊聲傳來。比賽開打。
克蘿耶究竟會發動什麼樣的攻擊呢?
她好像很喜歡書,手上老拿著書。
是那個嗎?要用書角敲我的頭,還是拿書丟我?
莫非這不是書而是鈍器?小學生應該不會想出那種點子才對。
我還在想些白癡問題,「流動的水啊,替我捉住敵人。」這句咒文詠唱聲便傳入耳里,我的腳在同一時間遭現身的水捆綁。
我用「熱源感應」測試,那些是如假包換的水。
繼劍也之後是這個孩子。都能自由自在操縱魔法。
好厲害,他們該不會是天才吧?
現在不是佩服的時候。水的流速變快了,變成罩住我的水球。
我用手指碰水球球體,指尖有種被切開的感覺。跟我的「水刀」一樣,藉著水流高速循環維持球狀。
是滿厲害的,但她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這個魔法接下來會變形,朝被捕者傾瀉!只要你認輸就解開,不認輸會死喔!」
這孩子,小小年紀就這麼可怕!
跟剛才的劍也不一樣,耍小手段耶。只可惜,這點程度打不倒我。
「魔法很厲害,可惜對我起不了作用。不過你把這個魔法用得很好。今後要繼續努力鑽研!」
我從水之牢獄脫身,伸手摸摸克蘿耶的頭。
牢獄?那種東西,用「魔力操作」愛怎麼變就怎麼變。
這技能在追加技里搞不好是最強的一個。是足以匹敵獨有技的強力技能。魔法藉操控魔素產生現象。所以只要用更強的力量干涉魔素,破除魔法效果易如反掌。
克蘿耶吃驚地癱坐在地,紅著臉,眼里泛起淚水。
原諒我,這樣已經算拿捏力道了。要是被看扁,你們就不會聽話,必須在這讓你們見識彼此的實力差距有多大。
克蘿耶喪失斗志。是我贏了。
她按住被我摸過的頭,不知為何,臉上掛著看似欣喜的微笑。
接著上吧!
蓋爾·吉普森好像是接下來的對手。
最年長的十一歲。茶發的高大少年。還是輪廓深邃的美少年。
等這家伙長大,肯定是不輸給男明星的美男子。
我要毀掉他——沒啦才沒這麼想呢。只不過,我這個大人要稍微讓他見識一下社會有多殘酷。
「死了請別怨我喔。」
蓋爾沒耍小心機,拿出真本事,毫不猶豫地施放攻擊。看剛才那兩人被打得落花流水,八成對我改觀了。
換作一般導師——B級冒險者也可能喪命,他朝我招呼威力相當可觀的魔力彈。
我當初可是費好大一番功夫才學會使魔力彈耶……
這擊似乎用盡全力。
他做出正確的選擇。但很遺憾,對手太強了。擊發系技能傷不了我。
理所當然地,魔力彈被我的「暴食者」吸收。
「這算什麼!好卑鄙!」
嗯,真的很卑鄙。我也這麼覺得。
「聽好,大人是一種卑鄙的生物。不擇手段取勝!這就是所謂的大人。」
這樣跟小孩子作對滿幼稚的,但現在不是吝于出招的時候。
事實上,要我用其他手段對付他也行,可是我非得盡量表現出從容的模樣,跟他分個勝負。
別看我這樣,那麼做並不容易。
蓋爾懊惱地咬唇,往拳頭集氣再朝我打來。
沒輕言放棄確實令人欽佩,然而事情演變至此,他已經毫無勝算可言。
步上劍也的後塵,這場由我制霸。
良太好像是很內向的少年。
總是跟劍也膩在一起,替劍也加油。
該說他們是性格互補的搭檔吧。但良太沒什麼特別之處,看起來就是一個很普通的少年。
然而,身上的能力卻——
「良太,快替我報仇!」
一聽到劍也的叫喊,良太就眼神大變地攻過來。
魔法?不,比較接近紫苑的「身體強化」。不需透過詠唱,速度和力量瞬間爆增數倍。還將魔素轉換成斗氣來保護身體。
乍看是很棒的強化效果,差就差在失去意識。
戰斗中失去冷靜,通常只會不利于己。那樣一來就跟魔物沒兩樣,失去知性這個唯一優勢。
良太的能力並非「身體強化」,而是「狂戰士化」。
這樣就沒意義了,必須進行矯正。
動作絲毫不拖泥帶水,若對手不是我大概能打一場不錯的仗。
只不過,可惜了!
在那十分鍾內,我老神在在地避了又避。
最後是一名少女,艾莉絲·倫多。
年紀最小只有九歲。生著既美麗又柔順的筆直金發,發絲長及腰際。說她長得像洋娃娃一點也不為過,是絕世美少女。
跟文靜的克蘿耶恰恰相反,這女孩的個性似乎很潑辣。
「總算輪到我了!你們這些沒用的家伙,睜大眼看我大顯身手吧!」
艾莉絲信心十足地宣告。
還以為頭頭是劍也,搞不好這個年紀最輕的女孩才是真頭目。
不,應該算隱藏魔王吧。是什麼不重要,無法讓這孩子信服,我的搶救威信大作戰將有可能告吹。
來認真對付她吧。
此外,從剛才開始就有其他學生和老師陸續跑來觀戰。在操場上做這麼顯眼的事,有人感興趣前來觀戰實屬正常。
再說還要讓這些觀眾目睹我在收服孩子,把他們當學生對待才行。
好啦,來看看這孩子有什麼能耐吧?
只見艾莉絲露出傲然的笑容。
接著把背在背上的大批玩偶朝空中一扔——
「去吧——各位!給我痛宰那家伙!」
她喊出這句話。
啊?我納悶地抬頭仰望,碰巧看到注入生命的玩偶朝這發動攻擊。
有狗、貓、鳥,甚至連熊都有。
玩偶們打出意外有份量的攻擊。
艾莉絲是操偶師。
應該是從前看過靜小姐役使精靈,才動這種念頭吧。雖然是孩子的構想,卻不容小覷。
用玩偶就有這等戰斗力,那換成特殊合金打造的傀偶不就變兵器了……
她的能力在五人之中搞不好居冠。
不過呢,要逃還是有辦法啦。
「欸,你不要到處逃啦!」
這類抱怨聲傳入耳里,但我聽聽就算了。
乾脆放火燒光它們——該想法竄過腦海,我忍著沒發作繼續逃。
《警告。個體名:艾莉絲·倫多哭泣機率……達百分之百。》
既然都收到這種預測通知了,怎麼可能付諸實行。
安慰比對戰更麻煩,觀眾也會覺得我太小家子氣。
到最後,十分內成功逃脫的我又贏了。
*
總算勉強保住面子。
總而言之,如此一來那五人就能認可我的實力。
「那個面具教官真厲害。看起來像小學生,卻把這群問題兒童吃得死死的!」
「聽說他是B級冒險者?怎麼可能。有這種實力,簡直跟靜教官沒兩樣啊!」
觀眾群發出諸如此類的評語,很好,看樣子我表現得很成功,
話說回來,這些孩子的能力感覺很松散。
畢竟不是他們發自內心渴望的力量,都在學靜小姐吧。
除此之外,我想確認的事已有明確結果。
想說讓他們盡全力戰斗,體內的魔素量或許能多少降低一些……結果只耗掉一點皮毛,根源魔素完全沒出現消耗跡象。
看他們出的攻擊都沒什麼威力也知道。結論就是,靠上述方法無法阻止壞滅。
再來能想到的方法就是運用自身獨有技「異變者」進行「分離」,並以獨有技「暴食者」「捕食」或「隔離」。但恐怕——
《答。跟靈魂融合的魔素不可分離。》
果然不行。
我剛才邊打邊做詳細觀察,發現魔素已經融到無法分離的地步。
看是要助他們習得獨有技,還是摸索其他手段都好……
時間所剩無幾。
若存活時間最長不超過五年,這些孩子只剩不到一年可活。
在剩下的時間里,必須找出方法防止身體被失控的魔素毀掉。
我用的手段很極端,卻得以確認他們目前的狀態。
誘發孩子出全力並非解決之道。然而,釋放過剩的魔素多少能延緩壞滅。
定期誘發他們使出渾身解數就當是一種療法,邊引導邊思考對策好了。
替操場善後並返回教室,我一路上都在想這些。
場景來到教室。
「那麼,你們今天也親身體驗過了,我很強。但我答應你們一件事,我一定會救你們。就拿這個面具發誓。」
我當著孩子們的面宣示。
大家都變乖了,願意認真聽我說話。
第一階段成功。未對話者敞開心胸,只會把他的話當耳邊風。
縱然我的手段有些強硬,依舊擄獲孩子們的心。
「對了,那個面具……是不是靜老師的?」
此時艾莉絲突然輕聲問我。
「沒錯。靜小姐把它托付給我。當我接下這個面具,你們就變成我的責任。」
我如此應答。
其實最近才夢到你們……但那不重要。
聽我這麼說,艾莉絲狀似滿意地點頭。
「好。我相信你。」
「那、那我也——」
「我一開始就相信你啦!」
艾莉絲、良太、克蘿耶依序應聲。
這三人似乎開始接納我了。
「搞什麼……那好吧,我跟大家一起……」
「很好啊,劍也。如果是這個人,相信他也無妨。」
劍也跟蓋爾似乎也沒意見。
我總算博得孩子們的信賴,被他們當老師看待。
但說到面具……
剛才,我的記憶好像閃過什麼重要片段。
靜小姐拜托我——去揍魔王雷昂。
既不殺魔王又不需要打倒他,只要揍就行了。
咦?難道說靜小姐的目的不是去找魔王報仇?
好像喔。仔細想想,她真心想報仇應該會在全盛時期采取行動。
還有——等等?
靜小姐好像說過,來這里的時候不滿十歲……
她怎麼沒事?
快想。我們沒深入詳談,可是話中好像藏有提示。
基本上,靜小姐丟下孩子們先去辦自己的事,這點實在很怪。
會不會有個理由,讓她非得在當下采取行動不可?
——快點!
啊啊,我懂了……
她接下這些孩子、想幫助他們,才跑去找雷昂。想去給雷昂好看,一方面又想拯救孩子們。兩者指向相同的目的。
——魔王雷昂知道拯救孩子的方法。因為他救過自己。
原來這才是她真正的想法。
既然這樣,方法又是什麼?
我發動「大賢者」,全力思考。
就跟平常一樣,「大賢者」沒有讓我失望。
魔王雷昂是否真心想救靜小姐,那種事與我無關。
重點是救她方法。
《答。推測魔王雷昂,克羅姆威爾拯救井澤靜江的方法……成功。依據讀取情報獲得的間接證據推論如下——》
「大賢者」導出的答案在我心里響起。
這賭注對孩子們來說過于艱辛困難,成功率極低。然而,就我看來是不費吹灰之力的試煉。
問題在于……
「各位,我一定會救你們。所以你們要對我有信心,當乖孩子喔!可以吧,靜小姐把你們托付給我,我一定不會丟下你們不管!」
我自信滿滿地放話。待在孩子面前,可不能擺出不安的模樣。
孩子們用認真的眼神看我——
「「「拜托你了,老師!」」」
看完對我這麼說。
老師嗎?聽起來真開心。
這任務就交給我吧。
就在剛才,孩子們終于把我當老師看待。
一定要拯救你們。
我在心里立下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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