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翠霞劍會

少女霍然回首睜眼打量,身後站著位英俊瀟灑的藍袍少年,手執玉扇,神情好不從容優雅。 她低哼道:“這事跟你無關,我不認得你,更不必給誰面子。”少年也不生氣,微笑道:“在下越秀屈翠楓,這位蛋兄恰巧是我的一位好友的朋友,假如姑娘一意孤行要為難于他,屈某只好以身相代,成全朋友之情。” 少女先是微微一怔,隨即冷冷道:“你就是越秀派的屈翠楓?很了不起麼?好,要我饒過這小淫賊也行,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斤兩替人出頭!” 屈翠楓自報家門,少女卻是滿臉的不屑一顧,不由得暗動怒氣,但他依舊含笑道:“好,這兒不方便,咱們換個地方,讓屈某來領教姑娘的高招。”楚兒差點答應,可轉念想到,絕不能讓那小淫賊乘亂逃走,當即拒絕道:“我瞧這里就挺好。屈大公子,請!”屈翠楓用玉扇一擊掌心,道:“既然姑娘喜歡這里,好,恭請賜教。”少女心知,屈翠楓實是此次下山後所碰上的第一勁敵,暗自凝神,真氣游走全身,“吭”掣出腰間那柄短劍,“琥珀淚”在空中打過道明豔亮麗的殷紅電光,立時幻化千百縷眼花撩亂的流光,湧向屈翠楓。 她日前與北海八鬼之一的常彥梧交手,一雙玉掌不費吹灰之力,便將他老人家迫得狗急跳牆,可對上屈翠楓,她卻不敢過于托大。屈翠楓笑意徐斂,一片凝重之色取而代之,低咦了聲,已看出少女施展的劍法氣度森嚴、變幻莫測,實屬當世一等一的劍術絕學,只是有點劍走偏鋒,暗藏陰險殺招,未免稍失于王道浩氣。 但不管怎麼說,這少女必定出身名家,絕非等閑之輩。他腳下步罡踏斗,以家傳的“白駒過隙”身法朝旁側閃,靈台緊鎖琥珀淚的真身,卻對那流光溢彩的幻象全不理睬,“叮!”玉扇擊出,輕盈靈動地劈中劍身,用的是以扇化劍的越秀派一式“孤峰唱晚”。這一記看似輕描淡寫,屈翠楓實已運上了七成功力,想要先聲奪人,不料扇劍相擊,反倒是他虎口一麻,不由自主往後退步,趕緊順勢再使出“白駒過隙”的身法,側步一滑,讓出丈許外,堪堪穩住身形。 屈翠楓輕敵之念盡消,朗聲問道:“好劍法!請問姑娘是出自哪位師長門下?”少女蔑然道:“‘越秀玉鵬’屈大公子不過爾爾,本姑娘好生失望。” 屈翠楓幾曾受過一個姑娘家的恥笑?傲氣勃發,肅容道:“只怕未必!” 扇上運起九成“云觀真罡”光華暴漲,搶身攻出一招“千山競秀”。這是越秀派“沉山遠照二十四式”里,極為精妙奇幻的一招絕學,劍鋒甫動,便如青峰迭出、氣象萬千,尋常弟子三五十年也未必能夠修成,但屈翠楓天資聰穎,兼之家學淵源,僅僅花了不到兩年,就將整套“沉山遠照”的劍法盡收囊中。 眼見玉扇虛影重重如山,真假莫辨,少女百忙中仍不忘瞥了下角落里的小蛋,見他抱著酒壇站著沒動,這才錯步繞身往右側閃躲。待到屈翠楓的劍招將盡未盡,正欲轉換後手變化的刹那,她驀然轉守為攻,縱劍直挑,琥珀淚如魚翔淺底,穿越過玉扇舞出的迭迭青峰,水銀泄地般刺向屈翠楓的咽喉!少女眼光之獨到老辣,火候掌握之精准,實可令若干劍術名家自歎弗如。屈翠楓劍招用老不及回撤,身軀微向後仰,抬左手屈指在琥珀淚上一彈,“叮”地脆響,仙劍側滑而過,端的險到極處。 兩人在澡池旁激斗十多個照面,難分軒輊,看得一眾光屁股浴客目瞪口呆。少女眉宇肅殺、神情冷漠,仙劍詭異多變,竟是招招奪命;屈翠楓乍逢強敵,抖擻精神盡展所學,漸漸拼出真火。 突然少女仙劍虛晃左掌斜切而入,朝屈翠楓的側頸斬落,屈翠楓早有防范,橫身移動,“啪”一拳擊中少女手掌,頓覺一股陰冷鬼蜮的寒氣像鋼錐般刺入,晃身後退,失聲道:“‘忘情八法’!你究竟是什麼人?” 少女臉色一變,袖口中陡然激射出一條火紅色的軟鞭,“呼”抽向屈翠楓面門。屈翠楓橫劍招架,不料軟鞭掠至中途,毫無征兆地一彈一沉,直卷他的右臂。屈翠楓臨危不亂,左袖灌足云觀真罡飛拂而出,“啪”地一響,袖子被軟鞭抽裂一道印痕,險些傷到肌膚。 少女手腕一抖軟鞭,倏忽收回不見,輕蔑道:“中土無人,豎子安敢妄稱豪傑!”縱身躍起,如一羽火鳥從屋頂的窟窿一晃消逝。屈翠楓一個大意,讓少女用軟鞭裂碎了衣袖,正要找回場子,對方卻撇下他主動撤離?他忍住沒追,轉首看著小蛋道:“這位朋友,在下受羅師妹所托,她此刻應該還在外面等候,咱們一起出去罷。”小蛋見屈翠楓的袖口零落,頗為過意不去:“多謝你幫我解圍。”抱著酒壇隨在屈翠楓身後出了裕德池。這時早有澡堂的伙計報官,地保帶著兩個手下存心先避過風頭,于是像模象樣地堵在門口,拉了兩個從里頭溜出的浴客取口供。 見到小蛋出來,地保已知道他就是肇事者之一,再看他一身普通布衣,放心大膽地伸胳膊一攔,道:“小淫賊給我站住,惹了麻煩說走就走,哪那麼容易?追你的女飛賊在哪兒,叫她也出來見我!”泥人也有個土性,小蛋見他搖頭晃腦的模樣,把頭一轉在人群里尋找羅羽杉,回答道:“我不是小淫賊,那姑娘也不是什麼女飛賊。” 屈翠楓不願惹麻煩,取出一錠銀子悄悄塞進地保手中,笑道:“我的這位朋友的確不是淫賊,這事純屬一場誤會,那個紅衣女飛賊得知地保大哥趕到,已嚇得翻牆逃走,有勞你多費心了。”地保掂了掂銀子怕有七八兩重,眼睛一眨,換上和顏悅色道:“好說,好說!” 屈翠楓一拉小蛋,對迎上前來的羅羽杉低語道:“先離開這兒再說。”和地保打過招呼,三人往翠霞山奔去。離開了鎮子,三人在道邊停下腳步,羅羽杉謝道:“屈大哥,今天的事多虧你了。” 屈翠楓苦笑道:“那姑娘好潑辣,連我也差點栽了跟頭。”羅羽杉也瞧見了屈翠楓破損的衣袖,歉疚道:“屈大哥,等回到紫竹軒你將衣裳換下,小妹替你縫補好再穿。” 屈翠楓本想說區區一件外衣何足掛齒,但眼光接觸到羅羽杉絕美動人的俏臉,不由怦然心動改口道:“那我就先謝謝羅師妹啦。” 羅羽杉矜持一笑,察覺小蛋悶悶不樂,寬慰道:“小蛋,我相信你,這事別放在心上。” 小蛋搖頭道:“不是的,我在想給盛大叔買的酒少了兩壇,該如何是好。” 羅羽杉道:“沒關系,盛師伯知道了不會責怪你,頂多明天咱們再下山一趟。” 屈翠楓上下觀察小蛋,並未發現他有任何出眾顯眼的地方,倒是先前在澡池子里泡的一身熱水未干,渾似個落湯雞。 他暗暗奇怪,不明白羅羽杉何時結交了這麼個木訥庸碌的朋友,還看上去對他十分關懷。 “干脆我這就返回鎮上多買幾壇,就算是孝敬盛大叔的。”他插話道:“你們在此稍後,我去去就回。”說罷轉身,足不點地,飄飛而去。小蛋目送屈翠楓的背影,贊道:“好身法。”想想人家年紀可能比自己還小,修為卻是自己拍馬也趕不上,真正應了干爹的一句話:人比人氣死人。 羅羽杉好似看出了小蛋的郁悶,淺笑道:“只要肯下苦功,我相信將來你的成就一定不會輸給屈大哥。”“他好像和你很熟?”想了想,小蛋還是把躊躇了半晌的問題說出來。“兩年前,越秀劍派的前掌門屈痕屈叔公仙逝,我隨爹爹曾到越秀吊唁,那時候認識了屈大哥。”羅羽杉說道:“他的父親和家父還有盛師伯都是好友,所以那幾日屈大哥對我頗多照應,我也將他視如兄長。” 她最後半句話其實大有意義,可惜小蛋卻沒跟上她的思路,只悶悶想著。屈大哥是世家子弟,羅姑娘是名門之後,怎麼看,都像足了一對金童玉女。 說話間,屈翠楓風馳電掣已然回返,與羅羽杉、小蛋一同回了紫竹林。盛年正在客廳和常彥梧閑談,見到三人到來,哈哈笑道:“屈賢侄,你們三人是怎麼碰頭的?” 屈翠楓放下酒壇,俯身拜倒:“小侄給盛大叔請安,匆忙間未帶禮物,在山下順手買了兩壇好酒,請大叔笑納。”盛年伸手扶起屈翠楓,道:“你的袖口怎麼了?剛和誰過招麼?” 屈翠楓恭敬道:“適才在鎮子上,有個紅衣少女在追殺這位小蛋兄弟,小侄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和她斗了一場,稍不留神讓她突施冷箭,用軟鞭掃了一下。”“紅衣少女?” 盛年微怔:“追殺小蛋,她要做什麼?” 做賊心虛,常彥梧剛想編故事,小蛋已老老實實道:“她以為我是小淫賊。”…… 常彥梧恨不得一巴掌把小蛋抽出翠霞山。 盛年問道:“小淫賊?” 屈翠楓頷首道:“我也曾聽那姑娘口口聲聲斥罵小蛋兄是淫賊,卻不知原因。”盛年道:“小蛋,是怎麼回事,能告訴盛大叔麼?” 要是能說,小蛋早就說了,問題在于一旦說出前因後果,不但把干爹給出賣乾淨,更可能惹惱羅羽杉,那是萬萬不行的。 小蛋苦著臉,想想這不明不白的黑鍋背就背罷,反正為了干爹,也勉強算做“義之所至,就是值得”,低頭認罪道:“都是我不好,不關那位姑娘的事。”羅羽杉急道:“小蛋,這種事情你可不能當作兒戲隨口承認,你若是不肯說,我就再去找那位姑娘問個明白!”盛年頓生疑竇,他和小蛋認識的時間不長,但也深信這孩子純樸善良,絕不是為非作歹之徒;采花乃是正魔兩道的大忌,“淫賊”的名頭一經戴上,那就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可打。 小蛋雖木訥,但講清楚緣由總是沒問題的,難道其中另有蹊蹺?當眼角余光掃到常彥梧,發覺他悄然松了口氣的樣子,盛年心頭一動,隱約找到了些許答案,轉開話題為小蛋解圍道:“那姑娘能令屈賢侄吃上小虧,著實不可小覷,賢侄,你與她交過手,可曾看出她的來曆?” 屈翠楓沉吟道:“她用的是一柄殷紅短劍,招式陰狠,不似正道劍法,尤其我和她對掌時,察覺出破入的氣勁,竟有幾分和家父提及過的‘忘情八法’相似,正要追問她的身分,那少女竟飄身遠去,不知所終。”“忘情八法—”常彥梧巴不得把話題從小蛋的身上岔開,趕緊接著說道:“那不是忘情宮的絕學?聽說十七年前的蓬萊仙會上,忘情宮前宮主楚望天被令師弟丁原以毒攻毒生擒活捉,後來一直軟禁在蓬萊仙島,如今的宮主換成他早年收下的一個關門弟子,好像名字叫……葉無青。 “難不成那只紅鳥……啊,紅衣姑娘跟他有什麼關系?可是這些年,也從未聽說有忘情宮的門下到過中土啊?” 盛年道:“常兄博聞強記,說得一點兒不錯。假如真有忘情宮的弟子在翠霞山附近出沒,倒要多加留神才對。”常彥梧呵呵干笑,尋思道:“糟了,倘使果真如此,老子豈不是招惹上了忘情宮?聽說這些年葉無青橫掃西域,一統魔門,風頭強勁著呢。”***,老子替小蛋操心終身大事,關她鳥事?她若不是這麼潑辣,拿來給小蛋做個小老婆也不錯。“轉念一想,在搞清這只鳥是從哪里飛來之前,這事倒也不忙。 他心不在焉,忽聽盛年問道:“屈賢侄,你這次來翠霞不知有何要事?” 屈翠楓垂首道:“昨日清晨,家父在越秀山與一個上門挑戰的中年男子激戰八十余招,不慎傷在他驟然幻出的一束光劍之下,幸而家母救援及時,否則性命能否保全也未可知。”家母命小侄日夜兼程趕來翠霞稟告盛大叔,聽對方的口氣,他下一個要找的人便是您。“說到一半,眾人已猜到那重創屈箭南之人的身分。羅羽杉驚異道:”屈叔叔也被他打傷了?傷勢怎樣?“ 屈翠楓聽她用了個“也”字,愕然道:“怎麼,羅大叔難道—唉,家父傷得頗重,但得家母來自天一閣的‘冰蓮朱丹’救治,應該無妨。”盛年?惶塵婆目餑啵迷謔稚系嗔說啵遼潰?這個人自稱鬼鋒,一身白衣,殺氣極濃?“ “正是!”屈翠楓答道:“家母猜測他以‘鬼’為姓,十有八九是當年鬼仙門掌門鬼先生的後人,只是一直不曾聽說那鬼先生有過子嗣,故此也不敢斷定。”“鬼先生—”盛年徐徐道:“他連挑燕山蕭掌門、羅師弟和令尊,還要再找上盛某,好似沒有道理;但牽扯到二十年前鬼仙門的舊事,這一切就變得理所當然。”羅羽杉注意到小蛋神情茫然,想是不曉得鬼先生是誰,于是低聲道:“當年鬼先生擒走雪姨,要用她煉制靈丹,後被聞訊趕至的丁師叔和玉姨連手大破鬼塚,救出雪姨。”鬼先生心有不甘,偷襲越秀山,又擄走了屈叔叔,並在漠北幽冥山莊設下百鬼夜宴,激丁叔叔露面。“結果丁叔叔會同正道各派的高手,不僅救下了屈叔叔,還親手將鬼先生了結,鬼仙門從此一蹶不振,銷聲匿跡。”常彥梧也豎起耳朵聽著,禁不住問道:“奇怪,那他不找丁原,卻先後去到燕山派和天雷山莊做什麼?” 羅羽杉歎息道:“昔日攻破幽冥山莊,燕山派是東主,蕭掌門出力良多,更不在話下。丁師叔久居海外難得一見,可能是鬼鋒想找也找不到。”小蛋恍然大悟道:“他是想仿效鬼先生的法子,只要打傷羅大叔、盛大叔他們,就不愁丁大叔知道後,不主動找上自己。”這話本來該是常彥梧說的,好彰顯一下“神機子”的美名,可惜干兒子嘴快,當即不滿道:“就你聰明,沒看大伙兒在等盛兄決斷麼?” 盛年默不作聲,飲了口酒:“除此之外,楚仙子還有什麼其它交代?” 屈翠楓道:“家母命小侄將家父和鬼鋒交手的詳細過程,轉述盛大叔知曉,另外,她和家父都希望能在第一時間,得到盛大叔和鬼鋒之戰的結果。”盛年悠然笑道:“這麼說,你也要暫時留在紫竹軒了?若不怕擠,就和我睡一屋罷。”屈翠楓大喜過望,說道:“小侄還望盛大叔多加指點提攜,就怕打擾了您的靜修。”盛年道:“你是擔心我這兩天荒于修煉,便斗不過鬼鋒了麼?”他仰頭鯨吞,將壇中烈酒須臾喝干,長籲一口氣:“盛某的石中劍已有多年未曾出鞘,能與勁敵快意一戰,不亦樂乎!”屈翠楓道:“那小侄就先一步恭祝盛大叔旗開得勝、蕩平仇寇!”想起一事又問道:“為何不見衛師兄?他不在山上麼?” 盛年道:“我讓他到天雷山莊住上兩天,陪陪羅師弟,順便也多討教些《天道》下卷的心得,估計三兩個月里是回不來的。”這只不過是表面理由,實際上,盛年是要衛驚蟄協助雷鵬、遼鋒等人拱衛天雷山莊,以防羅牛受傷消息傳出後,有人要乘火打劫。衛驚蟄乃他教導多年的得意弟子,除非是什麼頂尖高手親自出馬,否則能從他劍下討得便宜的人,屈指可數。 屈翠楓失望道:“那小侄這趟見不著衛師兄了。這次劍會他也不參加了麼?” 盛年道:“他五年前已拔得頭籌,再參加一次,結果亦無非如此。萬一生出驕躁之心,反而得不償失,所以,即便人在翠霞也不會報名了。”屈翠楓心中羨慕翠霞派藏龍臥虎,非本門能及,所謂名師出高徒,只要想想盛年是何等英雄了得,便可明白衛驚蟄的厲害。用過飯後,盛年並沒回房休息,而是照例到竹林深處傳授小蛋天照九劍。屈翠楓不便跟去,見羅羽杉也回了自己的房里早早歇下,雖有常彥梧在眼前晃悠,可畢竟“北海八鬼”名聲在外,不惹最好。 他百思不得其解,這小蛋究竟是什麼人,為何羅師妹和盛大叔都對他關愛有加?可那紅衣少女罵他是小淫賊,小蛋分明心虛不敢辯駁,忽靈光一閃。盛大叔深藏不露,此舉必有深意,倒是羅師妹太過善良天真,被小蛋天生的一副傻樣給騙了。看來自己得暗中留意他們師徒的動靜。有機會,需得提醒羅師妹一聲。他想著心事回屋,常彥梧望著背影,喃喃暗罵道:“屈箭南的兒子又怎樣,盛年剛走,就對老子愛理不理,招呼不打一個就走了。”小兔崽子,你看不起我常五爺,老子還看不起你呢!“數日過去,那紅衣少女再無音訊,翠霞劍會則在九懸觀召開了。五年一度的翠霞劍會,乃開山祖師創立,其主旨之一,就是考教各支門下年輕弟子近些年來的修為進境,通過比試相互激勵切磋,印證各支絕學所長。但到後來,各支在劍會一較高低、顯示門下實力的味道,漸漸濃厚,每逢劍會,必定是精英盡出、力爭頭籌,誰也不願甘墮人後。傳到盛年這一代,除了翠霞六仙中尚且健在的淡怒真人和淡嗔師太,碧瀾山莊已由姬別天之子姬欖執掌,飛瀑齋也是羅和的獨子羅鯤坐鎮,原本因上任掌門淡一真人而地位超然的翠霞觀,則是由其首徒無缺真人繼任觀主之位,聲勢大不如從前。惟獨盛年同門三人出于不同緣由,最後只剩下他繼承了淡言真人的衣缽,束發出家,獨自留守紫竹軒,座下的弟子也僅衛驚蟄一人而已。 劍會開始的兩天是分組初賽,關注程度並不算太高,各家的傑出弟子彼此知根知底,誰能進入下一輪的淘汰對決,大體上也各自有譜,偶爾爆出冷門,便成了眾人議論的焦點。盛年做為紫竹軒首座,不得不每天正襟危坐在主台之上,監督劍會進行,屈翠楓、羅羽杉和小蛋時分時合,反正勝負與己無關,也就是湊個熱鬧。 常彥梧則表現出異乎尋常的關心,每天往九懸觀跑得比盛年還勤快,一方面想借這個難得良機,好生揣摩翠霞絕學,另一方面的用心,就有點不可告人了—久聞翠霞派的珍藏“九轉金丹”功效奇異,服食一粒,足以抵得上六十年的苦修,如果能探查出藏在何處,乘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劍會上的時機弄出來,豈不比白得《天道》下卷副本還要劃算?他的這番居心別說盛年,就連小蛋也不知道。 小蛋日思夜想的,都是盛年所傳的天照九劍,和自己誤打誤撞悟出的“星移斗轉”,對于劍會爭雄興趣不大,只是羅羽杉每次前往九懸觀時,總會特意邀自己一道,小蛋無從拒絕,也不願拒絕她的好意。這日下午,劍會進入淘汰對決的第一天,其中一場就是由那日遇見的飛瀑齋門下趙姓弟子,和九懸觀的清易道人交手。 羅羽杉和屈翠楓盡皆去為那位趙師兄助威,小蛋正在拍腦袋想著關于天照九劍第五式“吾身獨往”的疑問,見沒人注意,也就悄悄溜回了紫竹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