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2)

“不可能的。”張成廷稍稍平靜了一點,但仍心有余悸,“我看得清清楚楚的,一個女鬼,一身白衣,披頭散發,滿臉血汙,就站在那庭院里,冷冷地盯著我這邊。你真的沒有看到嗎?”

劉長格被張成廷說得心里一陣發毛,他再勉強飛快地朝窗外看了一眼,但外面黑咕隆咚的什麼都看不見。他無奈地朝張成廷攤了攤手。

“不可能!”張成廷沖到窗前。剛好又一道閃電劃過,再度撕開黑暗,張成廷清楚地印證了自己之前所見的並不是幻覺,庭院里,分明地站著一個白衣女子,臉色蒼白,神情中充滿仇恨,雨水、血汙混雜在一起,更顯得淒厲,尤其是她的眼神,充滿了殺機,直勾勾地盯著張成廷,似乎恨不得用眼神一刀一刀地將他凌遲剮死似的。

張成廷驚恐地望著她,面目因極度恐懼而扭曲著,他緊緊地抓著劉長格的肩膀,全身顫抖,“你……你看,她就在那里,就在院子中間。”

“哪里有啊?”劉長格轉過頭去,目光追隨張成廷手指的方向望去,但閃電已過,世界又重新淪陷入黑暗的統治中,視線中一無所有。盡管什麼都沒看到,但張成廷的表情,卻還是讓劉長格感到,有一股寒意穿透進入骨頭里。

“我想起來了,她是朱素!朱素!”張成廷歇斯底里地叫了起來,“她終于還是找來了……”

張成廷就是蘇陽。


兩年前的那個晚上,他在聽到那陌生的手機鈴聲之後,就喪失了意識,等他恢複意識後,發現自己只身在去往西南的火車上,除了一身的衣服外,沒有任何的行李。

後來從口袋中翻到自己的錢包,里面有1000多元錢和一張車票,另外還有一張陌生的身份證。他辨認出身份證上的人正是704房的男子,不過照片是幾年前的,那時的他看起來要比現在豐潤得多,而且黑白照抹去了膚質的差別,所以單從眉眼間看去,還真的有幾分像蘇陽。蘇陽也得以知道男子原來名叫張成廷。

在最初的半年中,蘇陽一直都處于一種恐懼的狀態中。他害怕自己真的殺過人,害怕公安局的人會查到他的藏匿地,害怕會再次陷入被催眠的狀態中,生活中再出現一系列恐怖的事件。為此,他的手機永遠都是靜音,從來都不上網,使自己與外界世界隔絕起來。但兩年多的時間里,一切竟出奇的平靜,沒有任何的人,任何的意外來打擾他。于是蘇陽也就逐漸安下了心,甚至開始喜歡起現在這種甯靜生活。雖然少了一點大城市的紙醉金迷,浮華喧鬧,卻可以找到一種心靈皈依的大平靜感。他甚至幻想著在這里娶妻生子,永遠安家,覺得這樣的生活亦是一種不可多得的幸福。但今天,接連的幾樁意外將他的所有生活夢想擊得粉碎。

中午時分,公司接待一個廣州過來的家具經銷商賀老板。接風洗塵是免不了的,宴會安排在小鎮最豪華的酒家“醉香樓”。酒酣耳熱之際,大家就興致勃勃地談起各種奇聞異談。賀老板為顯示他的見識多廣,就神秘兮兮地談到廣州朱素一案,講此案前後喪生了六個人:朱素、陳麗娟、704房男子、趙利旭夫婦,還有蘇陽,而且死者一個個死相悲慘,相繼被人割掉腦袋,更慘的是蘇陽,死無葬身之地。此外更為離奇的,就是那七個警察的無辜慘死。他添油加醋地說,步云花園6棟的住戶現在都不敢在晚上十點以後經過602房,因為可以聽到里面各種很奇怪的聲音,比如“砰砰”的聲音,以及各種慘叫聲、號叫聲等。賀老板的“故事”聽得在座所有的人都心頭一涼。而其中最為震驚的,莫過于化名為張成廷的蘇陽。他原本以為一切的慘劇就止于他與704男子之間的恩怨,沒想到還會牽扯到這麼多的旁人,尤其是老陳的慘死,這讓他有一種深深的心痛與負疚。而對于究竟是什麼力量操縱著這麼多人的生死,其目的是什麼,他越發地覺得撲朔迷離,就好像他始終捉摸不透為什麼好端端地要登上來這邊陲小鎮的列車一樣。

回來的時候,蘇陽始終在回想著賀老板的話中真偽究竟有多少。那些恐怖的細節有被渲染誇大的可能性,但對于死亡的人數,卻應該不會有假,當然了,唯一不正確的就是他蘇陽還活在世上,而並不像人們所想象中的那樣,被厲鬼索命走了。不過這樣也好,至少可以省卻了一個擔心,再不會有人去追查他的去向,他可以安心地在這個小鎮里繼續生活下去。唯一讓他不安的,就是老陳等眾警察的死亡,因為他始終覺得他們是無辜者,而且是他害死了他們,尤其是老陳,這如同一個巨大的石頭,壓在他的心頭,讓他喘不過氣來。而且隱約之中他覺得,死了這麼多人,他也很難再作為一個局外人平靜地生活,甚至可以說,賀老板的到來,也就宣告了他平靜生活的終結,他將重新被卷入恐怖的漩渦中。但他萬萬沒有想到,一切竟然來得這麼迅速,而且他第一次直接目擊朱素的出現。“有鬼”這樣的念頭,徹底地擊潰了他的勇氣——鬼的存在,讓他堅持的科學信念徹底崩潰,讓他陷入了一種黑暗的絕望之中。因為催眠術他至少還可以想法子去破解,比如不上網,不用手機,但如果有鬼的話,那麼他就無處遁身。

“朱素?你怎麼可以看到朱素?”劉長格一臉驚詫地望著蘇陽那因驚恐而變形了的臉,心頭充滿了疑問。

“你也認識朱素?”蘇陽心頭一凜,神志稍微清醒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