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診斷(10)

“——格倫注意到的,是個身份不明的流浪漢。當地人管他叫吹口琴的人。他大約60歲,過去總是在地鐵上吹口琴。他有個帽子,他用它乞求施舍。他在城市各處游蕩。我住在貧民區邊上,可我曾看到他乘坐萊克星頓大街的區間車。一周前,他在時代廣場的地鐵站死去,就在地鐵線向南行駛的月台上,不知你是否清楚具體的位置。”

“我對紐約不是很了解。”奧斯汀說。

“沒關系。他因疾病劇烈發作而身亡。”內桑森說。

“他的死很轟動,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達德利說,“那個人在人群中突然發作,他一邊尖叫著,一邊咬掉自己的舌頭,接著又去咬自己的手,同時還出現大出血。他是表維的到院即死亡病人。我做了尸體解剖,發現他的舌頭在他的肚子里。消防局緊急救護技術班的報告上說,吃了自己的舌頭之後,他出了很多血,背部彎成了弓形,最後在月台上保持著那個樣子僵化,死亡。他當時和他的一個朋友在一起——那個人也是個流浪漢,名叫——”他翻開病例檔案,瞥了一眼。“名叫萊姆。姓不太清楚。我做尸檢時發現,這個吹口琴的人是酗酒者,有肝硬化。另外,他的食道有靜脈曲張。食道的一條血管發生破裂。這就是他嘴里流血的原因,而且舌頭的殘余也在流血。他腦部有腫脹和損傷,中腦發生了大出血。這可能是由毒藥或是毒素引起的。但是我們並沒有在毒物學資料中查到有關信息。”

“引起我注意的,”內桑森說,“是發作的形式——脊柱的彎曲弧度。”

“這並不是很重要,我想,萊克斯。”達德利說。

“那叫‘圓弧’的發作。”內桑森若有所思地繼續說道,“我調查過這種症狀。它是被19世紀法國神經病學家讓-馬里·沙爾科發現並做出鑒定的。那只是假性的發作;真正的發作脊柱是不彎曲的。可這兩個死者可不是假的——他們當時就要死了。”他轉向奧斯汀:“媒體已經知道了第二個病例,因此,我們不得不對此做出解釋。”

“所以你就給疾病管制中心打了電話,萊克斯——你竟然聽沃爾特·梅利斯的鬼話和他的無聊理論。他是個瘋子。”達德利說。

內桑森聳了一下肩,向奧斯汀閃過一個微笑,“你可不是瘋子,對吧,博士?”

“我希望不是。”她回答道。

達德利突然站了起來。“我們走吧。”他拿起空椅子上的淡黃褐色文件夾。“我們可以到停尸房再說。”

他們走進一個貨運電梯。它通往總驗尸長辦公室的地下室。在電梯里,內桑森問奧斯汀:“你多大?”

“29歲。”

“當聯邦調查員可有點年輕了。”站在他們身後的格倫·達德利說道。

“這是個需要訓練的工作。”她說。

停尸房在地下一層,與收費車庫相鄰。一輛停尸房的貨車剛剛開進來,兩個醫學院實驗室助手或是停尸房的工作人員正把一具用藍布蓋著的尸體往車下抬。工作人員把尸體轉移到停尸房叫做平板的蓋尼式床上,那是一種裝有輪子的金屬擔架。平板的形狀和擔架一樣,這樣液體就不會從尸體上流到地面上。

收費車庫里擠滿了帶生物危害標志——有三個尖裂片的花朵——的鮮紅色垃圾罐。牆上寫著一句話:

請不要把布條或帶血的被單扔在垃圾罐上。

內桑森走到一個穿綠色消毒裝的人跟前。“我們准備好了,本。”他說,“我給你介紹疾病管制中心的調查員。這位是艾麗絲·奧斯汀博士。這位是本·克萊。他將成為我們的助手。本,奧斯汀博士來到這里的事情是保密的。”

“我知道。”克萊微笑著說道。他的名字和“飛翔”押韻。兩個人握了一下手。

本·克萊中等身材,比較瘦,皮膚是深奶油色的。他是個亞裔美國人。“我馬上去找你們。”他以柔和的聲音說道。然後,他推著運尸體的平板走進了走廊。

他們推開一對已被撞扁,來回擺動的門之後進入了停尸房。馬上,他們就被一股濃重的味道所包圍,這種味道有點酸,而且彌漫地到處都是——一種和這個世界一樣古老的味道。它像液化霧一樣漂浮在空氣中,似乎連口腔根部都覆蓋的有。這是細菌把肉轉化為能量的味道。細菌溶解人肉後,釋放出氣體。在曼哈頓停尸房里,這種味道時濃時淡,每天都有改變,這要視天氣和這個城市發生的事情而定了,但它絕不會散去。曼哈頓停尸房總是會發出格列高利聖詠的味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