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第二章 魔法師與超能力者的競技場 "Stab_Sword."

下一項比賽是滾大球.

上條當麻與同學年的學生已經進入競技場.鋪著柏油不甚寬敞的校園內,雙方對戰學校的學生像騎馬打仗一樣,各自排成一列待命.

比賽規則跟一般正規規定稍有不同,當比賽開始的槍聲響起,參賽者要將左右兩邊各二十五個,合計五十個大球滾向敵軍後方的終點線.半數以上的大球先到達終點線的學年就是贏家.

跟平常滾大球比賽最大不同之處,在于自軍跟敵軍的大球至少要交會一次.也就是說,在大球交會的瞬間,可以使用超能力妨礙對方.

上條跟其它同學一起,將手放在直徑兩公尺以上的白隊大球.鼻子里傳來汗水和灰塵的味道.鳴槍前緊繃的空氣刺激著肌膚,雖說比賽的性質近似游戲,然而周圍的氣氛仍讓人忍不住認真起來.

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上條卻因為別的事而分心.

他正在想著二十分鍾前,跟土禦門還有史提爾的對話.

「現在的學園都市因為招待一般來場民眾,所以只好疏忽警備吧?」

「結果有魔法師見縫插針侵入這里.」

上條班級負責的大球數量共有三個.男生,女生,還有男女混合的大球.上條負責的是男生組的大球.在一旁大球的姬神秋沙對他投來無言的視線,仿佛想說些什麼.但是忙著想事情的他,並沒注意到她的視線.

「但是,這是為了什麼?那些人又來是來抓茵蒂克絲嗎?如果是這樣,我絕不會坐視不管!」

「別慌張,上條當麻.這次敵人的目標不足她.對敵人而言,如果她介入這件事,反而會變得更棘手.」

「啊?這是什麼意思?」

「這我晚點再跟你解釋,阿上.我們先談主題吧.也就是那些潛入這城市的魔法師有何目的.」

校內廣播的擴音器,傳來了「各就各位」的號令聲.

所有人都暫停了呼吸,身體微微下屈.上條往旁一瞥,戴著太陽眼鏡的土禦門元春跟其它同學一樣,把手放在大球上.

「那些魔法師…?不是只有一個嗎?」

「目前確認的有兩個人.羅馬正教的麗多薇雅•羅倫婕蒂.還有她所雇用的英國出身送貨人歐莉安娜•湯森.這兩個人都是女的.跟她們交易的對象至少有一個人,但是目前還不明朗.聽說嫌疑最大的是俄羅斯成教的尼可拉•托爾斯泰,但現在還無法確認.」

「送貨人?所謂的交易,到底是要進行什麼?」

「就是跟字面上同樣的意思啊,阿上.那些家伙打算在這城市里頭,交易教會傳承下來的某樣靈裝.」

砰!!比賽開始的槍聲響起.

正在想事情的上條當麻,瞬間晚了一步.

「為什麼會在這里……學園都市不是跟魔法界最無緣的地方?」

「沒錯喵.不過這正是原因所在.學園都市的警衛跟風紀委員,不能隨意迎擊或捕捉魔法界的魔法師.同時,魔法世界的十字軍或必要之惡教會,也不能隨便踏入科學世界的學園都市.這麼一來,這里就成了雙方勢力都難以出手的場所.」

「如果不是在大霸星祭期間,麗多薇雅她們的行動,也會因為警備體制而極度受限吧.唯有在目前這種非常時期,學園都市才必須松散警備,因此她們才能趁此機會行動.」

上條為了跟上大球,急急忙忙地跑著.

雜亂的腳步聲跟大球轉動的聲音,轟隆隆地震動著地面.因為大球的內部是空氣,感覺不到太大的重量,反而像氣球一樣容易受到風勢影響,只要一個不注意就容易飄向旁邊.

「那就跟史提爾一樣,讓大批必要之惡教會的人,潛入這里逮捕她們不就好了?」

「我能來這里是基于『我是你的朋友,以個人身分前來游玩』的正當理由.不能叫其它的魔法師來這里.如果情況變成『名為英國清教的團體』來這里,原本旁觀的其它多數魔法組織也會趁此機會,提出『我們也要來』的請求.你想這些人有可能全都對學園都市友善嗎?一定也會有人從事破壞工作.你想那些人有可能保護這個跟魔法世界完全相對的城市嗎?」

「科學世界的領導者學園都市,跟魔法世界無名的小組織,發言的力量程度當然不同喵.但是,在這種情況下輕率反駁魔法世界的意見,就會有更大的魔法組織以此為把柄開口要求.因此,麗多薇雅跟歐莉安娜的問題變得相當敏感啊,阿上.在這樣麻煩的情況下,如果又叫其它伙伴進來,學園都市一定會卷入混亂的漩渦.為了壓制這群人跟如此的事態,這起事件里唯一能活動的就是『跟學園都市里的人熟識的魔法師』.跟學園都市里的人有接觸的魔法師只有少數.這次迫不得已,只好采取少數精銳攻擊的方式.」

大球的速度越來越快.上條們的大球在友軍中領先一步.也就是說,最先跟敵軍大球接觸的危險性最高.

「???但是,熟識的人不是還有神裂火織?她不是被稱作聖人的超強人物?人多不是比較好辦事?」

「神裂不能出面.特別是這一次.因為這次交易的靈裝很特別.」

「啊?什麼意思?」

「阿上.那個靈裝的名稱叫『刺突杭劍』說到它的效果啊——」

因為大球太過巨大,從上條的位置無法清楚看見前方.聽到藍發耳環呼喊「快來羅!」的聲音,上條集中起意識.

「聽說那把劍能一擊殺死所有的聖人.」

危險!後方傳來這樣的聲音.

除了上條以外的其它同學,一齊從大球四散開來.

(咦,不是還要一會兒才會跟大球接觸?)

就在上條感到疑問的瞬間.

沖擊從正後方襲來.

「唔…唔哇!!」

後方以猛烈速度趕上的同學(女生)的大球,從背後吞噬了上條.當男女混合的大球從旁追過他時,吹寄制理冷冷地說道:「你到底在干什麼?上條當麻!」姬神秋沙看了他一眼,臉上的表情似乎在說:「果然沒錯.我剛剛就覺得你的臉上出現女難之相」.

2

聖人.

「就是那個啊,跟十字教中『神子』體質極為類似的人類.在十字教的『偶像理論』中,模仿『神子』處刑時所使用的十字架,就算是複制品,不也存在某種程度的力量嗎?將這樣的道理置換在『神子』跟人類的關系上,類似『神子』的人類,就能擁有『神子』的力量.像這樣被老天選中的人就叫『聖人』.這些人擁有難以想象的絕大力量喵.不過…」

滾大球比賽結束(還好上條的學校又贏了),從競技場退場以後,上條與土禦門正喝著由營運委員吹寄制理遞來,還念著「你要補充氨基酸啦.這里面有黑醋跟大豆異黃酮.」的運動飲料,走在路上繼續對話.

「聖人有個缺點.」

「是嗎?可是神裂不是連跟真正的天使互斗,都能勢均力敵的強者嗎?」

天使這個字眼聽起來沒什麼現實感,但因為上條的確曾親眼見過,所以不得不相信.自稱米夏.克洛伊潔芙的那名天使,擁有只憑一根手指頭就能毀壞整個世界的力量.而神裂卻能跟真正的天使對戰到底,上條這些人無論怎麼說都比不上她.

大口灌下飲料的土禦門說:

「但她的能力還是有弱點.聽好了,所謂聖人,就是跟『神子』有相同性質的人類.所以他們所擁有的力量,也附加上『神子』的特征跟屬性.」土禦門吸了一口氣後說:「——簡單的說,他們也承繼了『神子』的弱點.」

啊,上條忍不住發出聲音.

「『神子』曾經死過一次.不論祂後來是複活還是升天,終究無法扭轉曾經死過的事實.阿上啊,你知道被掛在十字架亡的『神子』是怎麼被殺的?」

土禦門看著上條咧嘴笑道:

「刺殺.雙手雙腳被釘子固定在十字架上,最後用長槍刺穿側腹.至于長槍是用以致命,還早為了確定生死的一擊,有關這點,神學家之間的意見分歧.但無論哪種攻擊都是『刺殺』,這點是不會改變的喵.」土禦門一口飲盡運動飲料後繼續說道:「『刺突杭劍』是抽出處刑與刺殺的宗教意涵,將其增幅並凝聚集結至極限的靈裝.傳說可以『將龍刺穿並釘于地面』.對普通人雖然沒有任何效果,但對方如果是聖人,就能一擊斃命.無論距離有多遠,光用劍尖一指就行.」

聽到這句話的上條不禁打了個冷顫.

土禦門仿佛要補強上條的想象繼續說道:

「很可怕吧?『刺突杭劍』一旦發動,無論是躲在核子庇護所,或是位于地球底端,就算逃到冥王星去,光用劍尖一指就能殺死聖人.其凶惡與方便性就連核子武器也比不上.因為這把劍,原本就是為了消滅擁有私欲的聖人才制作的喵!」

「交易這種東西,那些魘法師是想做什麼……?」

「當然是戰爭啊.所謂聖人,在魔法業界就等同于核子武器.殺了敵軍的聖人後,光是保護己方的伙伴,戰況就會產生很大的差別.」

戰爭.

對住在現代日本的平凡高中生而言,這是沒有什麼實感的名詞.但上條曾經接觸過浮光掠羽.之前為了魔道書「法之書」和號稱知道其解讀法的修女奧索拉•阿奎納,英國清教,羅馬正教與天草式之間曾經發生三角爭斗.如果是真正的戰爭,規模一定比那還大吧.那才會真正影響整個世界,就連無關的人們也會被卷入,甚至會改變地圖形狀的爭斗.

「不過,不是還有很多聖人以外的魔法師?例如英國清教,就算沒了神裂還是可以戰斗吧?」

「阿上,問題不在這里.不論實際是否能夠戰勝,光是覺得可能勝利的錯覺,就會引起戰爭啊.象征力量的聖人一死,很有可能破壞魔法社會整體的制度啊.就像王室被殺害,全國充滿絕望一樣喵.認為這是成功大好機會的人們,就會毫不遲疑地投入戰爭——這些人完全沒注意到,等待他們的是慘烈的失敗.」

土禦門的話里,有一股讓人背脊發寒的壓迫感.

大概因為他是以間諜身分到處活動,熟知世界弱點的人物吧.

「聖人恣意被殺,宗教力量平衡錯亂的國家跟組織,如果又受到內外魔法勢力的攻擊,最後可能會因此而毀滅.這些情況雖然不會出現在舞台表面,卻能夠讓國家跟世界確實荒廢.只要一個地方的平衡遭受破壞,各個場所就會重新策劃企圖建立新的平衡,當然就會有引發戰爭的危險.英國清教第零聖堂區的『必要之惡教會』身為對付魔法師的國際治安維持機構,絕對不可能輕易放過這件事喵.」

這句話聽起來近乎決心,但土禦門說這句結語時的語調卻極端輕浮.

不知這樣的語氣是出自于間諜輕松的立場,還是身為專家的他完全抑制了自己的感情?門外漢上條無法判別這一點.

上條喝著已經不冰的飲料說:

「不過,像這麼嚴重的問題,請茵蒂克絲幫忙會不會比較好?」

沒錯,茵蒂克絲不在當場.

聽完土禦門跟史提爾的說明後,還沒見到茵蒂克絲的他就直接被拉到滾大球的競技場.

如果是跟魔法有關的問題,她是非常可靠的幫手.就上條所知,沒有人比她更熟悉魔法.

土禦門卻一句話就否定掉這個提議.

「不行,這次的事件不能動用到禁書目錄.不僅不能讓她接近事件現場,也不能讓她知道有關這起事件的情報.」

「……為什麼?」

「恩.因為有很多複雜的事情.好吧,就讓我從頭到尾說明給你聽吧.」

土禦門有些嫌麻煩似地搔著頭說:

「就像我剛才說過的,科學世界不能過度干涉魔法世界.現今的學園都市內外有各種問題……我這樣說你懂不懂啊喵?」

「啊?我知道警衛跟風紀委員們,的確不能直接跟魔法師對決.」

當初和史提爾一起潛入鏈金術師躲藏的「三澤塾」時,他就曾經聽過類似的事情.

科學世界跟魔法世界各擅一方,維持兩個世界.在這樣的狀況下,學園都市的治安維持機構如果逮捕魔法師,就有可能發生魔法世界的情報流向科學世界的危險.

「打個比方來說,就像我方墜落的最新銳戰斗機,被敵國的人撿到一樣?」

「沒錯.而且如果是大量魔法師有組織地踏入學園都市,狀況會變得更糟.因此在這樣的情況下,打算在學園都市內進行交易的魔法師們就可以為所欲為.怎麼可能放任不管?」

上條覺得,仔細想想這還真是有點笨的構圖.大家明明目的一致,卻因為這種原因都動彈不得.

「所以啦,這次就破例由我跟阿上,還有史提爾三個人行動.」土禦門咧嘴笑道:「當然也有組織因此感到不愉快.那些人一直在觀察有沒有機會潛入學園都市.其中有人想解決問題,卻也有人志不在此.這些人在學園都市外使用雷達般的術式,感測魔力的流動.只要有個動靜,他們就准備要沖進來喵.」

「恩恩……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上條只能這麼說.老實說,他無法想象魔力的流動是什麼東西.

「但是,這種魔力的感測跟茵蒂克絲有什麼關系?她又不會使用魔法啊?就算那些家伙使用雷達般的魔法,也沒有必要支開茵蒂克絲吧.」

上條當麻雖然喪失了記憶,但他仍保有這方面的知識.茵蒂克絲雖然管理十萬三千本魔道書,卻完全不會使用魔法.這是為了防止她使用魔道書惹出禍端.

面對上條的質疑,土禦門苦笑道:

「這點就是價值觀的不同啊.聽好了,阿上.最近幾個月,在你周遭發生了許多魔法事件.而你也完美地解決了這些事.但是在魔法業界里,其實沒什麼人知道你的事瞄.」

「無所謂啦.被太多人知道我反而會很傷腦筋呢.不過這是為什麼?」

「我想說的是,相比之下,禁書目錄的名聲變得相當響亮.魔法業界的人們不會認為這是『上條當麻的周遭發生的事件』,而是『十萬三千本的管理者•禁書目錄周遭發生的事件』.」

上條心想:啊,原來如此.

土禦門彷佛從他臉上看出了些什麼,他愉快地說:

「所以那些人大多認為『無論發生什麼都是以禁書目錄為中心』.既然如此,就常識來講,當然要將搜尋的目光集中在茵蒂克絲周遭吧?但實際上,能夠包含學園都市全區域的大規模感測術式並不存在.即使采用氣葛利果聖歌隊』這樣的組織性術式,半徑一公里左右就是界限了喵.所以只要讓茵蒂克絲遠離事件中心,外面那些人的視線也會集中在她身上.這樣一來,其它地方如果發生魔法戰,說不定就不會被發現喵.相反地,如果把她牽連人事件核心,那就真的會出局.」

「也就是說,必須讓茵蒂克絲不發現任何有關魔法的氣息?」

上條心想,這件事看來簡單其實相當困難.茵蒂克絲是為了對抗所有魔法師,所以才會完全記住十萬三千本魔道書.她應該不會輕易放過任何小線索,一旦發現線索,她就會自然采取行動.

雖說如此,這次的事件就算事前跟她解釋要她「不要動」,茵蒂克絲應該也不會輕易答應吧?一向最討厭把他人卷入魔法相關事件的她,絕對不會答應讓其它人代替她解決問題.

當上條正在思考時,土禦門輕輕搖了搖空的飲料容器.

「不過啊,對阿上而言,這也算是另一種『不幸』喵.自己的功勞全都跑到茵蒂克絲身上,相信你不會太愉快吧?」

「笨蛋.我是在擔心那家伙.茵蒂克絲那家伙真是的,明明自己的麻煩都已經夠多了!」

上條咂了咂舌,繼續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看著他的側臉,土禦門微微地笑了.那微笑中既不帶諷刺,也不帶嘲笑.

「總之就是這樣喵.阿上你就負責茵蒂克絲的問題吧,要盡力隱藏學園都市發生事件的氣息喵.對了,你就帶她到其它地方去逛逛,盡量讓她遠離可能發生魔法戰的地方.」

「啊?這算什麼!你話說得簡單……!」

「沒問題啦!這對不幸的上條當麻而言,小事一件啦!」

「你這是哪來的自信啊!那我們的比賽要怎麼辦?如果蹺掉比賽,吹寄一定會抓狂啦!這點反而比較可怕吧!」

「這就請你自行處理吧!現在比較重要的是茵蒂克絲那邊.不過啊,那個禁書目錄應該用食物就能輕易操縱她喵.如果發生問題,往事件現場的反方向丟點心就好了喵!」

「……你這家伙,這番話被茵蒂克絲聽到,可能會被她咬碎頭蓋骨哦.不對,我好像沒看過她會咬除我以外的人類……」

面對猛拍自己肩膀的土禦門,上條無精打采地說道.

3

大熱天下的柏油路好熱啊.

這是倒在路上的空腹少女茵蒂克絲的感想.

游行結束後,解除道路禁止通行看板的女警衛黃泉川愛穗途中看不下去,她中斷作業將茵蒂克絲一把抱起.雖然沒什麼冷卻效果,她還是先讓茵蒂克絲躺在街樹下的長椅休息.跟她在一起的三色貓,也黏著黃泉川的腳跟過來跳上長椅.

之前聯絡的女同事月詠小萌老師總算趕到了.年紀比黃泉川還大的教職員,身上卻穿著淡綠色的無袖背心.跟白色百襠裙的啦啦隊服裝.這麼打扮大概是想跟學生一起加油吧,這把年紀還這麼適合如此的打扮,還真是有點可怕啊,黃泉川在心中歎了口氣.

「嗨!黃泉川老師!我接到聯絡說我認識的人寄放在你這里.嗚哇!」小萌老師看到茵蒂克絲的樣子尖叫起來.「修…修女小姐!?你…你怎麼像賣剩萎縮的蔬菜一樣無精打采的!啊,該不會是因為我小萌老師來得太晚所以才中暑吧!!」

聽到她高分貝的尖叫,三色貓發出厭惡的叫聲豎起毛來.

這個嘛……黃泉川看著倒在長椅上的茵蒂克絲心想,乍看之下好像中了暑,再怎麼說,在這樣的太熱天下穿著這麼厚的修道服昏倒,一般人會判斷是中暑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月詠老師.我說老師啊!好啦好啦,稍微冷靜一下好不好?」

「我…我怎麼能冷靜得下來啊!修女小姐雖然不是我們班上的學生,但也是老師應該守護的孩子之一啊.」

「好啦好啦,你的理想教師論晚點再說吧!這孩子是那個啦,她不是中暑,只不過是肚子餓了啦.」

什麼?小萌老師疑惑地微傾著頭.

她隨即又說道:

「所…所以我才無法冷靜啊!營養失調也算足危險的狀態啊!!」

「什麼?在這種場面一點也不泄氣的月詠老師,真是值得尊敬的前輩啊.不過啊,這孩子已經吃了我們三包攜帶口糧了耶.」

聽到黃泉川受不了的聲音,三色貓也好像在說:「對啊對啊.我也有分到餅干呢」似地,發出舒服的叫聲.嘴巴的周遭的毛還有沾有些許的餅干屑.

「……那就不是肚子餓,而是吃太多不舒服吧!我說啊,你身為數師也該注意一下飲食跟營養的管理……!」

「那你直接問這孩子不就行了?」

看到用手指著長椅的黃泉川,小萌老師說聲「不准用手指人」,抓住她的手指頭朝下放,然後仔細察看茵蒂克絲的臉.

渾身無力的白衣少女,用細微的聲音說道:

「我…我肚子餓了……當…當麻還沒來嗎……?」

「真的是肚子餓嗎!?」

「我剛剛不就說過了?啊,接下來可以交給你吧?」

好的,您辛苦啦.面對禮貌敬禮的小萌老師,用背部朝著她的黃泉川搖了搖手離去.這樣的對應雖然有點隨便,但這是因為她認為小萌老師是沒必要顧忌的對象.

小萌老師重新查看茵蒂克絲的樣子.

無力躺在長椅上的她,發著抖說道:

「醬…醬汁的味道……再這樣聞下去,我可能會到達界限……」

小萌老師總算放下肩膀的重擔(並不是因為沮喪無力,而是因為感到放心).聽到茵蒂克絲說的「醬汁」這個字,她動了動鼻子聞味道.

「恩?是攤位嗎?」

她的視線向四周一轉.就在黃泉川愛穗解除禁止通行看板的大馬路對面,可以看到一角排列著學生們園游會般的手制攤位.

「修女小姐,買回來羅.」

看到小萌老師在攤位上隨意選擇的幾項食物,癱在長椅上的茵蒂克絲猛然躍起身來.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她發出活像考古學者發現未開發遺跡般的叫聲.手里抱著的三色貓也發出相似的叫聲.

「我買了炒面,什錦燒,煙熏香腸,章魚燒……啊,外國的修女小姐敢吃章魚嗎?」

「我吃我吃!就算是納豆或咸魚干我都敢吃!」

一見到透明塑膠盒里裝著的學生制成品,看起來雖然不是很美味,茵蒂克絲還是送來充滿閃亮光芒跟食欲的視線.她手里的三色貓微微地發抖,不知是不是動物性本能察覺到她對吃的強烈執著.

小萌老師苦笑道:

「啊…啊哈哈哈.那趁這個機會,順便學一下拿筷子的方法吧.筷子的拿法不是用拳頭握住哦……啊啊!!」

在她要說明之前,茵蒂克絲已經咬住目標,大口大口地狼吞虎咽.堆積如山的食物瞬間消失.三色貓也不落人後地撲向炒面,但是怕燙的貓舌頭成為它致命的缺陷.

小萌老師失望地垂下肩膀,

「嗚…嗚嗚.人家特地……特地想趁這個機會,好好地讓修女小姐體會一下日本的文化啊.」

「(嚼啊嚼)咦?小萌你剛才說什麼?」

將最後一片什錦燒塞進嘴後,茵蒂克絲愣愣眨著眼睛.剛剛那堆食物山,已經完全被夷為平地.

熱心于教育的小萌老師有個弱點,就是失去教導他人的機會時,會感到極度沮喪,但因為吃飽而心滿意足的茵蒂克絲並沒發現這一點.

小萌老師抖動著小小的肩膀說:

「沒!沒說什麼!老師我一點也不懊悔!我不會因為這樣的一點小事就哭泣啦.」

「???啊,我還沒跟你道謝呢.我吃飽了,謝謝招待.咦,奇怪?為什麼你看起來快哭出來了?」茵蒂克絲微微偏了偏頭,「……話說回來,當麻到底到哪里去了?都已經快要吃午飯了.」

「……那個,說到吃飯,剛剛……?」

但是茵蒂克絲完全沒有聽到小萌老師說的話.

「當麻到底跑到哪里去呢……?我今天一直覺得跟當麻好像老是被拆散……」

轟!!小萌老師的熱血教育魂再度燃燒起來.

眼前的修女不屬于任何學校(應該是吧).這麼一來,在大霸星祭應該很難跟上條當麻一起行動吧.雖然有民眾可以參加的競技,但那也不過是分為「學生」跟「一般民眾」的比賽.眼前這個少女仍舊無法達成想一起參加活動的願望.

小萌老師覺得自己可以理解她的感想.

在這麼大的活動一個人被丟下來,雖說外表看不太出來,但她的內心應該受了相當大的傷害吧.反過來說,如果可以用某種形式讓她參與,她應該就能感受到一體感跟滿足感吧.為什麼上條不能體會到這一點呢,竟然把這個孩子一個人丟在這里.小萌老師為自己不中用的學生感到失望,並思考是否有解決之道.

不是妥協,而是解決之道.

「沒問題,有一項活動修女小姐也能夠參加哦!」

答案浮現了.如果不能幫助看起來這麼悲傷的孩子,身為教師的我就沒有資格?小萌老師想到這里忍不住笑了出來.

「咦?你說什麼?」

「我說啊,有辦法能夠讓你跟上條一起快樂享受大霸星祭呢!修女小姐你再也不會被一個人丟下來了!」

聽到這樣過度開朗的聲音,茵蒂克絲剛開始雖然愣了一下,之後連食欲都忘了似地表情和緩下來.三色貓倒是不在意地悠閑打了個呵欠.

「什…什麼?我要怎麼做才好?」

「就是這個啦,這個這個!」

小萌老師笑著,輕輕地拉著自己穿的無袖背心胸口.

她身上穿著的是啦啦隊制服.

「嘿…嘿嘿.雖然你不能參加比賽,但是如果是加油組就沒有問題.果然還是要這個啦.感覺上你很適合當啦啦隊呢!一個人可能會覺得很害羞.別擔心,小萌老師也會一起陪著你!」

小萌老師不斷地微笑.她身為現場教育者的能量由體內向外發散,臉上發出無與倫比的光輝.看到她的樣子,茵蒂克絲忍不住警戒起來,

「為…為什麼,小萌為什麼看起來這麼開心?」

「不要問這種像小紅帽的問題啦.老師我啊,雖說是意外獲得的機會,但老師我還是因為能指導修女小姐而感到非常滿足啊.嘿嘿,我心里絕對沒有想要你償還剛剛無法指導你拿筷子那筆債哦!」

小萌老師完全不顧眼前看到熟人未知一面,僵在當場的茵蒂克絲,逕自拉著她到某處去.

4

上條當麻總算回到剛剛禁止通行的地點,那里已經看不到茵蒂克絲的蹤影.禁止通行已經解除了,警衛姊姊也不在.

雖然土禦門說過:

「尋找麗多薇雅跟歐莉安娜雖然很重要,不讓茵蒂克絲發現學園都市里正在發生的事情也很重要.阿上,我們負責確認學園都市的保全,調查有沒有魔法的痕跡,你就定期跟茵蒂克絲見面支開她.否則她一旦對我們的行動起疑,一定會馬上趕到事件的中心點.」

按照目前的情況,他什麼都不能做.

(茵蒂克絲的所在地,既沒有人可以問,也沒有任何線索.那家伙的零圓手機沒電所以也無法連絡……不會吧,她該不會真的迷路了?)

對于習慣學園都市的上條來說應該不算什麼,但是如果讓史提爾知道茵蒂克絲走丟了,他可能會說「我知道了.你受死吧」,然後不分青紅皂白地襲擊他.

(恩.如果是茵蒂克絲可能會去的地方……)

上條環視四周,視線突然固定在前方.隔著大馬路的對面,有塊區域里排列著學生們的園游會攤位.

「不…不會吧?忍受不了空腹的她,該不會沒帶錢就搖搖晃晃地沖進里面?如果真的是這樣,其中一角可能被『空腹少女的暴動』給破壞……!!」

上條臉色鐵青.他右手存在的「幻想殺手」力量,無論是超能力還是魔法,就算是神跡,只要他的右手輕輕一碰就能消除.但面對那個咬人少女,他卻是沒有任何能力的等級零無能力者.

即使如此,他遺是必須用這只手阻止她.上條下定決心前往攤位區.

突然,一旁有人拍了他的肩膀.

轉頭一看,穿著短袖上衣跟短褲的姬神秋沙,以及端坐在清掃機器人上面,正在販賣便當的土禦門舞夏兩人正看著他,姬神陪著仍在販賣便當的舞夏,在街上邊逛邊聊.

「你從剛剛開始就一副要決戰大魔王的樣子.干嘛擺出這種勇者般的表情?」

「干嘛一副快要死的表情?肚子餓就吃便當啊?」

打算突擊戰場的上條,因為兩人平穩的聲音而動搖了.

「我說啊,那是因為我放著肚子餓的茵蒂克絲去參加比賽,回來之後就沒看到她了,離食物最近的地點就只有那邊的攤位區,我在想那個空腹少女有沒有可能在那邊引起暴動……!!」

聽到他含著眼淚的泣訴,兩人愣了一下.

「那位修女,剛剛我在那邊有看到她.」

姬神指向與攤位區完全不同的方向.

「好像被上條當麻學校里那個有名的迷你老師牽著手走哦?」

舞夏坐在清掃機器人上,歪著頭看上空回想說道.

「???被強行帶走……應該不可能啦.而且小萌老師也認識茵蒂克絲.那是在干什麼呢?是在介紹學園都市?不管啦.總之謝謝你們.接下來我會自己找.」


上條說完之後,朝著姬神手指著的方向走去.身後傳來土禦門舞夏「加油哦」的拉長聲音,姬神則是什麼都沒說.

(恩……姬神跟舞夏何時變得那麼要好?啊,暑假的時候她們有時會來我們宿舍玩,應該是那時認識的吧?)

他邊想邊走在大馬路上.路上的行人們都佩服地看著風力發電機的螺旋葉片,這個情景看起來反而有種新鮮的感覺.

突然旁邊傳來咪嗚的貓叫聲.

光聽到聲音就能知道特征,感覺相當地熟悉——是三色貓的叫聲.

「茵蒂克絲?」

上條停止腳步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那是被四周大樓包圍住的小公園.鐵網形成的圍牆比一般還高,散發出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壓迫感.光從入口看去,枝葉茂盛的樹木遮住了視線,很難看清楚里面的樣子.大概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觀光客也不想靠近吧.

上條心想,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

嚴格來說這里並不算是公園.鐵網的圍牆上掛著用鐵絲固定住的「只山大學植物學部所有」看板.這里是培育植物采集生長數據的場所.就算在強化警備的大霸星祭期間,也沒有什麼人來巡邏.這里雖然對外開放,但應該不足適合外人進入的場所.

眼熟的三色貓突然從草木中探出頭來,看到上條的臉後,隨即又縮進草叢中往里面跑.

(只有三色貓……?不,茵蒂克絲應該不會那麼輕易地放開那只貓.也就是說,那家伙還在里面?恩,如果里面栽培的是蘋果,茵蒂克絲可能會不知不覺地走進去.)

這樣的感想讓本人聽到可能會抓狂,心里這麼想的他決定確認一下.上條小心地避免折斷塞住入口的樹枝踏足入內,

「茵蒂克絲?在的話就出個聲回答我——」

繼續往前走,前方視線大開.

茵蒂克絲就在眼前.

但是她為什麼正在換衣服?

「………………………………………………………………………………………………」

上條與茵蒂克絲,互看著對方停止了動作.

穿著啦啦隊制服的小萌老師,雖然跟茵蒂克絲面對面,由于她背對著上條,所以沒發現他的存在.

上條心想,奇怪.

上條記憶中最新的茵蒂克絲,應該是身穿白底金色刺繡,有如紅茶杯一樣的修道服.但不知為什麼修道服會整齊地疊在地面上?而且,修道服上面為什麼放著同色的內褲?

而她身上卻穿著不知哪里弄來的啦啦隊制服,白色的短無袖背心加上淡綠色的百褶裙,跟小萌老師身上穿的服裝一樣.

但是,無袖背心一只手才剛伸人一半.斜斜的上衣尾端壓在茵蒂克絲小小的胸部上.最驚人的是,小萌老師正在幫茵蒂克絲的腳,套上啦啦隊制服專用的內褲(應該跟網球短裙用的一樣),而上條目睹到了這個瞬間.

茵蒂克絲將內褲拉到一只腳大腿的一半,另一只腳正要伸入內褲,維持這個動作靜止不動.

當然,在這個情況下,裙子根本無法發揮平時的功用.更何況,啦啦隊制服用的衣服,原本就沒有「遮蔽」的功用.

再說一次,茵蒂克絲的修道服整齊地疊好放在地上.

上面放著相同顏色的內褲.

小萌老師正在幫抬超腳的茵蒂克絲套上內褲,如果她的頭沒有擋住上條的視線,他應該就會看到就算只看一眼也無法輕易了事的地方.

「……啊…啊.」

她的臉從驚訝的暫停,漸漸地轉變成「我要趕快殺了這家伙」的表情.上條嚇得流了一身汗,卻當場動彈不得.只有穿著啦啦隊制服的小萌老師,還沒發現兩人的異狀,一派輕松地跟茵蒂克絲說話.

「真是不好意思耶.正規的更衣室規定除了這間學校以外的人無法使用.在這邊換衣服真是辛苦你了……咦,呀啊!?」

茵蒂克絲根本沒聽完話.內褲還掛在大腿上的她,猛力地撲向上條.

「當麻!?你說這是第幾次了!!」

「嗚哦哦!我真的深感抱歉可是請不要再咬我了!!」

上條扭動身體,想要躲掉強襲少女茵蒂克絲的咬頭攻擊.飛撲上來的茵蒂克絲兩手繞到上條身後,緊緊地固定他的身體,原本瞄准頭部的她目標卻不小心偏移了.

喀.茵蒂克絲的小嘴,直接咬中上條當麻的臉頰.

「哇……!!」

小小嘴唇柔軟的觸感傳了過來.上下排牙齒硬硬的質感,兩排牙齒空隙間溫暖的東西應該是舌尖吧.比上條體溫還熱的氣息吹到臉上,感受茵蒂克絲的唾液時,上條的身體忍不住顫抖起來.

「……哇,茵蒂克絲!!」

「……」

上條滿臉通紅地大叫,卻聽不到對方的回應.

唰唰唰唰!!茵蒂克絲以高速無聲地離開上條身邊.平常這個時候她應該會大叫,但此時的茵蒂克絲卻沉默地低垂著頭,無法看見臉上的表情,連耳根都紅了.莫非她對于自己以往都沒意識到的咬人動作,有了什麼特殊的想法?她看來受到相當大的打擊,就連自己衣衫不整的事情也沒注意到.

上條看著小萌老師,她只是將兩手貼在臉頰上發出意義不明的「哇…哇哇哇……」聲,看來一點也不可靠.

「不…不是,那個,茵蒂克絲…公主?沒事啦,這是意外哦,意外!這件事完全沒人意料得到所以請不要那麼認真……咦,哇!等一下,茵蒂克絲,你為什麼突然從害羞變成氣到滿臉通紅!該不會我剛才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吧!?」

看著眼前默默發著抖的啦啦隊少女,上條忍不住朝後退了一兩步,正當他要退向第三步的瞬間.

「——上條.」

背後傳來的女子冰冷語調刺中了他的背.

上條一邊留意著大意不得的茵蒂克絲,緊張地轉過頭去.

吹寄制理.

體育服上穿著營運委員薄外套的她說道:

「我因為營運委員的工作來找月詠老師,因為聽到聲音來這里看看……你又來了?」

她先看到上條跟正在微微發抖的半裸少女茵蒂克絲,接著看到滿臉通紅的小萌老師,然後是疊得很整齊的衣服跟內褲,最後眼光又回到茵蒂克絲身上——正確來說,應該是掛在她大腿上的內褲.

「你不去幫大家加油在這里做什麼,你這個學校的叛徒!!」

受到完全沒有使用任何超能力的拳頭猛力一擊,上條當麻飛了出去,就這樣滾倒在地面上.

5

全身是傷的上條當麻總算從公園(應該說是植物學試驗場)出來.正確來講,他應該是被生氣的吹寄制理拉了出來.不是抓著他的手,而是揪著衣領拎出去的.在對面那里,茵蒂克絲應該在讓小萌老師幫忙換衣服吧.

「真是的.你這家伙有沒有心讓大會成功啊?我知道身為營運委員的我應該是最該努力的人,但是看到像你這麼沒心的人我就有氣!」

吹寄說著,從外套口袋拿出補充過的紙盒牛奶喝了起來.大概是因為生氣導致鈣質不足吧.

從這樣的氣氛看來,可以很清楚了解她說「我討厭上條當麻」並不是要掩飾什麼害羞的心情,而是發自內心的真心話.

被她拉著衣領拖行的上條說:

「吹…吹寄啊.現…現在我們學校是什麼比賽……?」

「連這點事也記不得?那是因為你腦部營養不足吧.對了對了,現在最優先的就是糖份攝取啦!」

說完,她將喝完的牛奶盒往垃圾筒一丟,在外套里到處尋找後,拿出喝咖啡使用的砂糖棒.

「嗚!竟然是完全沒加工過的普通砂糖!」

就在上條肩膀發抖正要離開的瞬間,吹寄用手臂環住他的脖子.就這樣用一只左手就將上條的頭夾在腋下.

「你這睡著的腦袋快給我醒來.如果不行,要不要試試大豆異黃酮啊?豆漿布丁可以吧!」

「嗚嗚!那如果你一開始就給豆漿布丁,我上條當麻會很感謝你啦!里面應該也有包含糖份吧!」

面對硬要逼自己喝下砂糖棒的吹寄,上條手腳啪嚏啪嚏地開始暴動,卻因頭部被固定在腋下完全動彈不得.即使如此仍然持續抵抗的上條,突然感覺到右邊的臉頰碰到了柔軟的事物.

那是吹寄制理豐滿的胸脯.

(嗚哇哇……!?)

上條的抵抗力增加了三倍.吹寄似乎沒察覺到這種狀況,只是一只手拿著砂糖棒微微皺眉.

「等一下啦等一下!就算吃了一肚子那玩意,我的呆瓜病還是治不了啊!!」

「……你自己說出這種話不會感到悲哀嗎?」

一點也不悲哀!上條快速地把頭往旁一偏,反而更加感受到胸部傳來的彈力,他的身體忍不住僵硬了.吹寄臉上現出驚訝的表情,好不容易將上條從鎖頭功解放開來.

得救了,上條吐了口氣後,吹寄重新抓住他的衣領拖著他走.

「現在我們學校參加的是二年級的女子拔河,跟三年級男子選拔的三項運動.你要去幫哪邊加油?應該是女生那邊吧!因為你就是這種人!」

「干嘛說話這麼毒啊!吹寄你為什麼這麼冷淡!?你這是在推行內心的coolBiz運動嗎?」

(注:原指日本政府為了節能減碳所推行的活動,Cool代表「酷」,也代表「涼爽」,「Biz」則代表「busi-ness」,這個運動最大的內容就是鼓勵男性脫掉一身的厚重西裝,不打領帶,並且將辦公室內的冷氣溫度控制在攝氏28度,本文中上條則是故意諷刺吹寄故意讓自己表現出冷淡的樣子.)

「不好意思,我的防衛沒那麼薄.」

這簡直是厚如鐵壁般的WarmBiz!(注:跟CoolBiz活動不同,WarmBiz運動是在冬天,將室內暖氣控制在20度,然後多穿衣服.上條是在諷刺吹寄的防衛有如WarmBiz活動時的服裝一樣厚重.)上條在內心吐槽道,他心想反正她應該不會覺得好笑,于是就沒說出口.

「不過吹寄,你營運委員的工作沒問題嗎?」

「……為什麼你這家伙要幫我操心這種事?」

「所謂的無依無靠就是這種感覺吧……營運委員的工作不是很辛苦嗎?雖然我不清楚具體的工作內容是什麼啦,只顧著我的事沒關系嗎?」

營運委員擔任大霸星祭各種雜務,包括從比賽的准備,裁判,到比賽前,中,後的廣播,到照顧迷路小孩跟簡單的道路指引等.而且還要以選手身分參加比賽,比起一般普通學生,自由時間實在少得可憐.

吹寄斜眼瞄著上條的臉:

「沒問題.我已經跟月詠老師傳完話了.而且為了應付突發事態,我的行程有空出一定程度的空檔,所以沒有問題啦!」

「真是可惜耶.不要管我這樣的人,跟朋友們去逛逛攤位不是很好嗎?」

「制造回憶的方法因人而異.她們也能夠理解這一點!」

說這些話的吹寄,只有在這個時候才感受不到尖銳的地方.仍舊被揪著衣頷拖行的上條歎了口氣說:

「好啦好啦.……你說什麼都對,但是可以不要拉著我的衣領嗎?」

「那就牽手吧.」

吹寄出乎意料地輕易放開上條的衣領,伸出了她的小手.柔軟的手掌塗抹過護手霜,那應該是輔酵素Q10或是郵購節目里,經常介縉的流行健康商品吧.

「啊?呃——那麼這廂失禮了.」

他稍微猶豫後,終于牽住吹寄的手.原本以為她的手應該很冰冷,沒想到出乎意料之外地溫暖.光是這個樣子,上條就感覺到內心在狂跳.

吹寄瞄了他一眼說:

「你走太慢了.」

「……」

感歎著「我干嘛要一個人內心狂跳啊」的上條,被心情不佳的鐵壁之女吹寄制理拉著走.

6

上條被吹寄拉著手走在街上.

這里的人群特別地多.似乎因為這里是地下鐵車站或自動巴士站牌等交通重要場所集中的地方.從電車轉換到公車,從公車的路線A轉換到路線B,就像這個樣子,人們在轉乘的地方來來去去.

距離跟茵蒂克絲分別的地點已經有一段距離.吹寄似乎要帶上條去學校加油,但是當尋找歐莉安娜行蹤的土禦門或史提爾傳來聯絡時,自己就非得行動不可.這下糟了,該怎麼辦?上條獨自煩惱著.

「喂,上條.大霸星祭有這麼無聊嗎?」

跟上條牽著手的吹寄突然說道.

什麼?上條皺了皺眉.

「我總覺得你好像心不在焉,感覺上好像有什麼心事!」

他心中頓時一驚.

吹寄看著這樣的上條:

「我是沒辦法強制你一定要集中在大霸星祭,如果你說要退出我也無法阻止你啦.」

看樣子吹寄應該不是發現大霸星祭背地里發生了什麼事,只是單純地對上條集中力的方向感到疑問.

「身為企劃這項活動,為這項活動努力到今天的人,就算是我個人的任性,我也希望大家都能夠有愉快的回憶.如果大家都能開心的笑,我當然會很開心啦……但是你今天好像覺得很無聊的樣子,不管怎麼說,果然還是進行准備的我有什麼不足之處.」

「……你責任感還真強啊.我並不覺得無聊啊,像這樣熱鬧才有趣啦.」

上條不知吹寄是基于什麼理由,成為大霸星祭的營運委員.但她並非被任何人強迫成為營運委員,既然是她自己自願提名,她一定有要讓這場活動成功的理由.那是即使放學後在學校留到很晚,無法跟朋友一起度過自由時間,也一定要讓活動成功的理由.

但是,她並不知道.

她不知道竟然有魔法師想要利用她的這番苦心,也不知道有關「刺突杭劍」的暗中行動,以及學園都市內外發生的各種意見沖突.

我必須加油,上條心想.

不只是吹寄.其它的營運委員也想讓大霸星祭成功,走在街上的學生跟外部來的觀光客們,一定都想在這里留下美好的回憶.正因如此,他一定要加油.

看著這樣上條的臉,吹寄訝異地盯著他看:

「……你果然還是有心事.」

「啊?沒有啦!我超來勁的.吹寄你干嘛一個人這麼焦躁啊!!」

看到因為心情不好而失去光輝的吹寄,慌張的上條在牽著手的狀態下繞到她前方,盯著她的臉回答.

咚,突然背後被推了一下.

混雜的步道上,好像有人的肩膀撞到了他.

上條無法對應這樣的意外,忍不住往前跨了一步.因為這樣,上條與他盯著瞧的吹寄之間,距離一口氣縮短.

原先兩張臉的距離,也只不過三十公分左右.

「嘎……!!」

「咦……!!」

正當兩人互相大叫時,距離縮短成零.碰,上條與吹寄的額頭輕輕碰上.鼻尖也碰觸到了.嘴唇雖然沒有接觸,但可以感受到她微微的氣息,吹到自己的嘴唇上.

(什……)

上條的呼吸不禁停止.

「你給我走開,上條當麻!」

下一瞬間,碰!!吹寄用頭用力撞他.

「哇啊!?」

上條的上半身忍不住往後仰.原本牽在一起的手也放開了.他知道自己臉部發熱.吹寄表情倒是沒有什麼變化,但表情漸漸變得越來越煩燥,

「……就連人家認真跟你說話時也這樣,你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不…不是啦.我真的也很認真地在想事情啦!!」

「跟你說,我這輩子都不會跟你和好.」

「嗚嗚!吹寄的冷淡怎麼又變本加厲啊!!」

上條忍不住大叫,吹寄啪地用手掌拍他的後腦勺.如果說這是吐槽的表現,未免也太缺乏感情了吧,就在上條微微低下頭,撫摸後腦勺的瞬間…

噗!!

這次低下來的頭,突然撞向某種柔軟的事物.

冷靜地確認後,他發現那是女性的胸部.

「哦哇!?」

上條慌慌張張地往後退.從剛剛開始接二連三地發生什麼事啊!?面對嚇得不得了的上條,跟他相撞的女性只說了聲「唉呀呀」,感覺上卻不太在意似的.一旁傳來吹寄「……上條」的低沉聲音,聽起來充滿了怨念.

撞到他的人,是一名年約十八九歲,身穿樸素工作服的女性.年齡應該跟神裂火織差不多.

身高比上條略高,雖說在日本人里算高大,但是看到那頭耀眼的金發跟藍眼,不能說這是正確的意見.吹寄制理在班上也算身材好的,但跟這名女子的美色相比,吹寄的好身材相形之下遜色不少.不僅是胸部或腰部等的曲線姣好,她渾身還散發出一股看不見的妖豔氣息.

女子長長的金發似乎用發蠟或電卷下了不少功夫.全部的頭發用分成小束用電卷卷過後,再將小柬的卷發互相交纏成三大束.其它細微地方也花了不少心思,這應該是要花不少時間造型的發型.上面雖然沒什裝飾品,但頭發本身就已經像加工過的黃金飾品.

她應該是塗裝業者吧,工作服上到處都是干掉的油漆漬,側邊抓著長約一點五公尺,寬約七十公分左右,用白布覆蓋的看板.伸長的手指尖端,好不容易抓著看板的下端.

但是.

「哇……」

忍不住發出聲音的人不是上條,而是他身旁的吹寄.

女子身穿前拙式的工作服,但衣服卻是敞開的.並個是「打開到第二顆鈕扣」,而是「除了第二顆鈕扣外,其它的鈕扣都沒扣」.豐滿胸部的乳溝跟肚臍整個露了出來,上條覺得看起來有點像在穿泳裝.

褲子也相當地寬松,感覺上好像是掛在腰際.雖然沒有特意轉到後方去確認,說不定松垮的褲邊可以稍微看到臀部.

這樣的打扮不僅露出的部分相當多,還兼具了只要動作稍微輕率一點,就很有可能全部掉下來的危險性.跟運動服裝扮的波霸警衛姊姊不同,女子對自己的好身材相當有自覺.

塗裝業者的姊姊用沒有拿看板的另一只手,隨便做出抱歉的動作,以出乎意料之外流暢的日文說道:

「唉呀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這麼多人我還真是不習慣.有沒有哪里會痛?啊,這里嗎?後腦勺會痛嗎?」

「嗚…嗚嗚.雖說不是這樣,但您的這種溫柔卻感染了我的全身.真想就這樣把我自己交給您啊……」

看到上條這樣的泣訴,吹寄制理閉上一只眼睛,往剛剛打過的後腦勺又補上一拳.結果,上條的身體又再次撞到塗裝業者姊姊的胸部.那位姊姊沒有發出尖叫聲,只是用一只手輕輕地推開上條的身體說:

「嘿咻.我看看,你還好吧?不,可,以一直打架哦.難得有這樣的活動,當然要留下愉快的回憶啊.」

嗚哇,上條的臉做出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好寬大的度量!跟那些咬人少女還有拳頭女完全不一樣!我快沉溺在這種溫柔里了啦!」

「唉呀,完全只顧著自己的好處就說喜歡人家,這樣的花言巧語未免也太幼稚了點哦.」

吹寄用「這個笨蛋」的眼神瞪著上條,塗裝業者的姊姊對她微笑點頭說道:

「唉呀呀.那邊的小姐,不好意思哦.」

吹寄露出驚訝的表情說:

「為…為什麼要跟我道歉?」

「因為大姊我好像是你生氣的間接原因啊,不是嗎?」

聽到如此游刃有余的大人台詞,少女不禁畏縮.上條大叫:「看清楚啦,這才是成熟的女性,好好學著點吧,你這個鐵壁女!」吹寄隨即使出像合氣道般的過肩摔,將上條摔倒之後壓在路上.

「啊,你還好吧?如果還有力氣打架應該沒問題吧.」

看著眼前被壓制在地上的少年與壓制他的少女,塗裝業者的大姊姊說道.然後她伸出了手,向上條要求握手.

「這是撞到你的道歉.在日本通常都是低頭道歉,不過在我們這里通常是這麼做啦.」

「啊……是這樣嗎?」

「唉呀.還是要獻吻呢?」

噗!!上條忍不住噴了出來.

純情少年上條當麻顫抖一陣子後叫道:

「我要獻吻!!」

吹寄制理的拳頭瞬間從上條的太陽穴揮去.塗裝業者的大姊姊看著不斷搖頭的他,笑著又伸出了手.

如果茵蒂克絲不是用咬人的方式,而是養成這麼斯文的文化就好了,上條以自己的右手,回握住對方伸出的手.

啪擦!!

耳里傳來一陣彷佛某種東西碎掉的奇妙聲響.

「咦?」

發出這叫聲的人,不是上條也不是大姊姊,而是望向他們的吹寄制理.由于當事人雙方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所以反而沒有發出聲音.

上條當麻剛好想起自己右手所擁有的能力,

塗裝業者的大姊姊正在確認什麼被破壞了.

「唉呀呀呀.」

大姊姊想要硬擠出苦笑,可是她失敗了.

「我也該回去工作了.可以走了嗎?」

她嘴里這麼說著,卻沒有等上條他們的回應就離開了.她的動作雖然沒有什麼不同,卻失去了剛才為止的那種余裕.

手伸到半空中想要跟她握手的吹寄,歪著頭說:

「……怎麼,她不跟我握手?為什麼,上條當麻!?」

「啊?應該是不想跟你當好朋友吧!?」

當他意圖混過時,頭又被戳了一下.

吹寄發出打從內心的歎息,再度抓住上條的手要帶他走.此時,她的手機突然響起.好像是營運委員來的連絡,吹寄以事務性的口吻應對著.看她小聲地說著些什麼,應該是發生了什麼問題.吹寄交互地看著上條的臉跟手表.「下一場吃面包賽跑不要遲到哦!」她留下這句營運委員般的台詞後,手上拿著手機離開了.上條看著她的背影,一手貼著剛剛被堅硬拳頭毆打過的臉頰想著.

剛剛自己破壞掉的,是「魔法」還是「超能力」?

上條稍作思考後,覺得「超能力」這條線應該比較不可能.學園都市所屬的超能力者,簡單來說都是學生.學生在大霸星祭期間,通常都會參加比賽.雖說也有土禦門舞夏這樣的例外,所以無法輕易斷言.但塗裝業者的打扮,光看廠商的標志,感覺上像是「外來業者」.因為那是電視廣告有時會看到的名稱,所以他有印象.

當然,學園都市內部的學生根本沒有機會取得那樣的衣服.

這麼說來……

上條當麻拿出手機,環視四周確定吹寄在不在.這次的事如果被警衛或風紀委員出手就麻煩了,所以他心想不能讓她聽到這件事.之後他撥出土禦門元春的號碼.

「哈羅.阿上啊,你有沒有好好騙過茵蒂克絲喵?我們這邊剛剛查出歐莉安娜可能會用來交易的警衛疏忽點,在第七學區意外地多呢.所以要請你別讓茵蒂克絲接近哦——」

「等一下,我可以先跟你確認一件事嗎,土禦門?」

似乎發現到上條的語調比較急迫,土禦門壓低音調說:

「……你想問什麼?」

「就是那個啊?.阻止那個名叫什麼什麼劍的蹺法道具交易,是我們的目的吧.」

上條望向人群,還看得到她松垮垮地穿著工作服的背影.

「是『刺突杭劍』還有那不是道具,是靈裝.咦,怎麼了?你該不會是畏縮了吧,阿上?但是除了我們以外,絕對不可能有其它增援哦.」

「真的嗎?」

「……這是什麼意思,阿上?」


上條伸直了背,努力不要看漏掉女子的背影.但是女子在轉角轉彎了.

「我跟某個人握手時,幻想殺手好像破壞了什麼東西.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可是,那個人看起來不像學生,看穿著好像是來自學園都市之外.」

「等一下,阿上.讓我問一個問題.那家伙是不是拿了什麼大型行李?『刺突杭劍』全長一點五公尺,護手左右各三十五公分.如果要隱藏這麼大的劍……會用什麼?行李箱應該也放不進去吧?」

上條聽到土禦門的問題,臉色發綠.

「她是有拿著.」

「拿著什麼?」

「看板啊.那個女人拿著白布包覆著,像大型看板的東西……」

「阿上.你現在人在哪里?」

「咦?等一下……一財銀行前面.」

才聽到這句「在那邊等我」,手機就切斷了.

看著通話被切斷的手機,上條在猶豫應該去追那名女子,還是要留在這里等土禦門,他思考一下後,往塗裝業者女子消失的方向奔去.如果等土禦門到了才去追,肯定會追丟的.

上條有這樣的預感,即將要發生些什麼事了.

他同時想著,而且絕對不會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

7

穿著松垮垮工作服的金發女子,腋下夾著大型看板,混在人群中走動.同時,她自覺到自己相當醒目.雖說她自認有注意到自己的一舉一動,但感情還是無法完美地對應預測外的事情.

女子將空著的那只手插入工作服褲子里的口袋.此時她的褲子微微下降,但是她卻絲毫不有意.她從口袋里拿出來的,是背英文單字用的單字卡.但是上面什麼都沒寫.只有白色的厚紙窖過金屬環.

「唔……」

女子用牙齒咬住一張單字卡,將卡片從金屬環上撕下.此時,字卡仿佛石蕊紙般浮現出方字.以書寫體所寫的是「WaterSymbol」的黃色文字.

有「水的象征」之意的這幾個字,以黃色的墨水寫著.

女子將單字卡收回門袋,把嘴里含著的那張紙有如貝殼般靠在耳邊.

「啊——啊——喂喂.我是歐莉安娜.湯森.有沒有聽到我說話?聽到請回答哦.」

對于這樣的自言自語,靠在耳邊的單字卡:發出未經由空氣震動的聲音:

「不要說出自己的本名.小心你的聲音可能泄漏到周圍.如果你的真實身分被看破,可能會招來更麻煩的事態.」

語氣相當嚴肅.

聽到對方這麼說,自稱歐莉安娜的女子苦笑道:

「現在已經卷入麻煩了.姊姊我比較喜歡這樣的即興演出呢,不過這應該不是你會喜歡的狀態吧,麗多薇雅.羅倫婕蒂?」

被叫出本名的通話對象麗多薇雅,瞬間沉默了一下:

「不要用這樣猥瑣的表達方式跟我說話.我因為信仰上的理由,不能配合你的語調.」

「說得也是.對于喜歡用忍耐讓人焦急的修女而言,光是言語的責罰似乎難受了點.你知道嗎?殉教聖人臨死前所看見的天使幻覺,從科學的觀點來看,其實有可能是被虐性的狂喜呢.」

「……」

「唉呀?莫非你不喜歡聽到科學方面的事?你是那種聽到利用群眾心理的教會營運法時,會察起耳朵拒聽的人嗎!」

「……會在意的人,其實是你……」

通話對象說完這句話後,不愉快地沉默下來.歐莉安娜開始焦急,這樣一來就沒有通話的意義了.

「是不是我玩得太過火了,大小姐?那大姊姊我跟你道歉好了.」

「我記得你明明年紀比我小啊.」

「雖說如此,你還是個大小姐啊,不管你幾歲都還是大小姐啊.一直保持著大小姐的身分老去,不就是修女最大的心願嗎?」

「對于倡導清貧的人而言,像大小姐這種對富豪的稱呼並不適當.你應該也是領受聖經之身吧,當修女成為主的家庭成員之一時——」

又是老樣子的說教?歐莉安娜歎了口氣.

典型的羅馬正教徒麗多薇雅.羅倫婕蒂,一談到向主祈禱或宣揚教義的事實就會情緒高亢.

歐莉安娜心不在焉地聽她念著,尋找適當的插話時機.

「那麼,言歸正傳到我剛剛說的麻煩…」

「——我們修女全部都是神子的新娘,因此與他人的性聯系等于是對主的不貞之罪……我想說的就是…」

「改天再說吧.」歐莉安娜簡單地轉開話題:「簡單來說,大姊姊我在自己身上使用的那個術式被破壞了.」

那個術式.

術式名稱叫「表里的騷靜」.

歐莉安娜所使用的,是一種類似保險用途的魔法.是種從追兵身上奪取「想追蹤自己」這翻氣力的術式.一起面對面說話時並沒有什麼效力,但是只要背對對方,就會讓對方產生「沒什麼好叫住她的事」,「下次再跟她說好了」的想法,會變得不想叫住她.這是應用「驅除閑人」術式所形成的魔法.

在這術式發揮期間,即使歐莉安娜手掌中出現火焰或任何事物,誰都「不會想叫住她」.正因如此,她才能安心地進行「交易」計畫.

因為某些原因,歐莉安娜無法再次構築已經被破壞過的術式.

「那直接原因是什麼?」

「不知道.」

「那因應對策呢?」

「我也不知道耶.」

「……」

「啊,不要掛斷電話啦!大姊姊我沒有沉浸在這種痛苦沉默里的興趣啦.」

「那接下來你要怎麼辦?提出解決方案吧.」

「這個嘛…」歐莉安娜.湯森微笑道:

「……首先嘛,得先甩掉後面那個小弟弟才行.」

8

在上條當麻視線前方,那名穿著工作服的女人——恐怕就是送貨人歐莉安娜.湯森,突然轉進街角.

(……被發現了!?)

總之不能跟丟.上條放棄不熟練的跟蹤,穿梭在人群中跑了起來.不知是不是其它地方有電視攝影機來采訪,他的行進路徑上沒有什麼人聚集.

他沿著大樓的輪廓,在直角的路口轉彎.

可以看到金色的頭發在比他預測還遠的地方搖晃著.上條從手拿氣球的小孩和手牽著手的情侶身旁追過,逐漸增快速度.心想幸好自己穿的是競技用的運動服.雖說那並不是利用航空力學等減輕空氣抵抗的高科技素材制成,跟學生制服的長褲相比還是比較好活動.

雖然他用盡全力跑著,周圍卻沒有人向他投來異樣的眼光.旁人可能認為他是在進行借物競走比賽吧.他的速度越來越快,跟剛才與金發女子相撞及跟吹寄分開的場所已經差了一公里遠.

更別說是茵蒂克絲換衣服的植物學試驗場,現在已經遠得連走回去都嫌麻煩.

上條的長褲口袋,突然傳來手機的來電鈴聲.

邊跑邊講話會累.上條心想要視對象決定接電話與否,來電的人是土禦門元春.

他急忙地接起電話.

「阿上,你在哪兒!?為什麼沒在那邊等我!」

「抱歉,我怕再這樣下去可能會跟丟她!」

就在他們說話的這段期間,身穿工作服的身影,在前方二十公尺的地方又轉了彎.

「混帳,那現在呢?你現在在哪里?」

轉彎後的上條,忍不住發出了低吟.前方的小巷里,分成了三條小路.他豎起耳朵,往聽得到腳步聲的方向跑去.那是中間的筆直道路.

「場所嘛……這里沒有什麼路標!我用電子郵件寄我的GPS使用密碼給你.你用那個搜尋看看!!」

GPS機能的手機里有「尋找朋友所在地」的服務.但是必須收到被搜尋方那邊送出的專用密碼.密碼每隔三十分鍾會自動更新.

上條往土禦門的手機送出告知自己位置情報所需的密碼後,掛斷了電話.當然,為了讓GPS機能有效,電源必須一直開著.

他在小路跑了一段時間.這段小路意外地長,大樓間形成的細小空間,在途中畫出了緩和的弧形,所以無法看到前方.不斷往前進的上條,好不容易聽到前方傳來人群的聲音跟腳步聲.

「咦!!」

跑出小路一看,那是另一條大馬路.上條環視四周,歐莉安娜往左右延伸的步道右方跑去.

距離已經有點遠了,約五十公尺左右.在邊抱著大型的看板(偽裝成看板,其實應該是別的東西吧?)邊跑步的狀況下,可以說是非常快的速度.

上條慌張地追趕著歐莉安娜.

所幸她巨大的看板在四周看來有些醒目,無法馬上混入人群中.在這樣只要稍微不注意就可能跟丟她的情況,讓上條的視線必須完全集中在歐莉安娜身上.心理關系使上條的視覺變得狹窄,遑論周圍行走的人,他還差點沒注意到道路的高低不平而跌倒.

「可惡!」

上條叫道,當他還要再往前跑時,突然有人拍了他的背一下.

是土禦門元春與史提爾•馬格努斯.

動作真快.

他們不是從後方追來,而是從旁邊的小徑跑了出來.大概是看了GPS地圖之後,預測上條現在位置與行進方向抄小路過來的.

「是哪一個,阿上?你剛剛說把『刺突杭劍』偽裝成看板吧?」

「就是……那個人……那個身穿工作服的金發女子.」

土禦門與史提爾順著上條所指的方向跑去.之所以留下上條一個人,應該就是向他表示接下來是專家的工作.但是,上條沒有調整呼吸,仍然朝史提爾他們追去.

(還真難纏…!)

邊跑邊往後看的歐莉安娜輕輕地咂舌.距離雖然有五十公尺左右,反過來說,雙方之間只剩下五十公尺的距離.她試著轉彎,好幾次跑進容易迷路的小路,試著讓對方跟丟,卻未見任何的效果.

打扮成手拿著看板的塗裝業者,是為了讓人覺得自己正在「工作中」.無論是飯店,百貨公司或是餐廳,如果沒有看板,應該可以讓外人覺得她是「休息時來店里」,但現在以這副模樣跟客人一樣從店門口進去,一定會被店員詢問.就算對方要求說明,正在逃走的她也無法回應,接連幾次甩掉店員,也會變得相當地引人注目.

就算偽裝成工作人員從後門進去,也需要鑰匙跟ID號碼.因此能走的只有外面的道路,但這也是難以甩掉追兵的原因之一.雖說如此,隔著這樣的距離,對方還能正確地追上來實在是有點異常.

而且,當她回過神來時,追兵的人數已經從一人增加為三人.

剛開始第一個人的跟蹤有點像門外漢,新加入的兩人來了之後,工作的准確度增加了不少.他們大概也是專家吧.對方應該是讀到了自己的心理,並事先預測逃走的形式.

(之前雖然聽說學園都市跟教會各勢力在目前的街頭無法出手,看來我想得太簡單了……!)

歐莉安娜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前方似乎有電視台攝影機前來采訪,聚集了一大群人.手拿「巨大看板」的歐莉安娜無法通過.看板卡在人牆中,無法隨心所欲地前進.當然她也可以舍棄「看板」跑進人群中,但這麼做就是本末倒置了.

她環視四周心想:

(雖然有點困難,從那邊走應該是最安全的……)

思量,計算,下定決心後,歐莉安娜跑進旁邊的另一條路.

土禦門跑得最快,其次是史提爾,最後是上條.那是因為上條先前跑步耗損了體力,本來他應該跑得比史提爾快.

原本在前方三十公尺的歐莉安娜,突然在道路中停了下來,看了看周圍後,跑進旁邊的道路.土禦門邊跑邊皺眉道:

「怎麼了,跟目前為止的行動模式不同喵……她改變想法了?」

他維持呼吸步調繼續跑著.感覺上稍有閃失就會被她給逃掉.上條也加強兩腿的力量,在後面追著土禦門.

來到歐莉安娜停止腳步的地方,他們發現前方有電視台的攝影機來采訪.耳里傳來播報員興奮的說明,這些說明在學園都市當地的人聽來,只會覺得他搞錯情況.周遭的人群就像塞滿電車的人群一樣擁擠.歐莉安娜應該是怕被他們擋住,所以才變更路線吧.

上條的視線望向歐莉安娜逃走的方向.

「……這是哪里啊,巴士整備場?」

眼前是一面柏油地的空間.

這里是四周完全被大樓包圍住的四方形空間.感覺上好像是為了配合大霸星祭,將不需要的建築物整個鏟平急遽作成平地的一角.

寬約三十公尺左右,深度約有數百公尺,一點也沒有「寬廣」的印象.許多大型巴士仿佛像是要堆置在油輪上般緊密排列著,從這里看不到內部的樣子.乍看之下,大約停放了五十至七十輛車.到處林立著金屬柱子,整備場全體覆蓋著鍍鋅鐵板似的巨大屋頂.天花板垂掛著許多車廠用來組合車輛用的金屬制機械臂.

所有的車輛都是無人的自動巴士.

這應該是自動巴士的臨時整備場吧.為了提供現在街上行動的自動巴士洗車,燃料補給及其它保養,必須空出一個專用的空間.因應這個非常時期,應該會采取三班輪替制或其它對策.在這里接受整備的自動巴士部屬于待命組.

自動巴士只有在大霸星季期間使用,而這麼大的整備場僅僅就是為了這個原因而准備.上條重新體認到這個活動的規模有多大.

標示著「回程」的自動巴士,無聲地通過上條他們身邊進入整備場.土禦門跟在緩慢行走的自動巴士後,正當他無聲地踏入整備場一步的那一瞬間——

轟!!

突然間,藍白色的爆炸火焰從天花板往下爆發.

顏色不自然的火焰,有如通過透明圓筒般,直接往土禦門臉上落下.可能是魔法攻擊——但是,雖說是魔法的火焰,那當然不是史提爾發出的火焰.如果是這樣,到底是誰放出來的?

「混蛋,現在改成用符文阻斷我們腳步的方法嗎?快趴下,阿上!」

土禦門馬上往後一跳,並打算推倒上條.可是——

「你在說什麼啊.這時候就得由這個人出場吧?」

史提爾先抓住了上條的衣領往前一放.

「啊?」

土禦門失去目測距離往旁翻滾,換成上條跳出站在藍白色的火焰下.

抬頭一看,眼前是如斷頭台鋤刀般猛然落下的火焰柱.

「咦?你在干什麼啊啊啊!!」

上條慌張地像揮出下鉤拳般伸出右拳.藍白色的火焰向四面八方飛散,沒有延燒到四周就已消失.

史提爾上下晃動嘴里的香煙說道:

「唉呀,這真是連我都想不到的完美分工合作啊.能夠這樣彼此分擔工作,真是既容易懂又好行動.」

「你…你…你這家伙……!!」

上條發著抖,不加思索地就要抓住紅發神父,

「你趕快去完成自己的任務.」

史提爾踢了他一腳後,又將他往前推回去.

咻!!耳邊一陣風響.有如棒球大小的上塊,穿過前方行走的自動巴士底部飛來.突然問變成表面都是尖石的海膽形狀,彈跳起來往上條的下顎襲來.

「等…等一下!!」

上條突然伸出右手,石彈如冰雕般碎裂消失在空氣中.土禦門與史提爾以附近停放的自動巴士為後盾,分別朝左右彈跳開來.無法再信任他人的上條毫不猶豫地往土禦門的方向跳去.

背靠著巴士車壁的土禦門,朝背靠著整備用道路對面車體的史提爾說:

「史提爾,你在這里貼符文卡片待機喵.我到里面去抓送貨人.」

「收到.要用『驅除閑人』嗎?」

「麻煩你了.我是不想用多余的魔法啦,但是這邊的騷動擴大就不好了.只要禁書目錄不來這邊就沒問題.」

面對自顧自地對話的兩個專家,上條心懷疑問說道:

「大家一起前進,不是比較快嗎?」

「阿上.這里的遮蔽物這麼多,很有可能會錯過目標.可能的話,封鎖全部出口的追擊戰才是基本作法.」

原來如此,上條現在才想到這點.現在他們要進行的不是「打贏或落敗」的戰爭,而是「落網或逃逸」的戰爭.一旦目的不同,對策當然也會不同.

土禦門看著上條的臉說道:

「對了,阿上你要怎麼辦?我是覺得留在這里比較安全啦……」

史提爾看著上條咧嘴笑道:

「對啊,對我而言,你留下來也比較安全啊.不是對你比較安全,而是對我.」

上條撿起掉在地上的空罐朝史提爾丟去,決心跟土禦門一起前進.土禦門從巴士暗處望向整備用道路深處,然後一口氣沖了出去.上條也跟在他身後.他想,既然自己有幻想殺手的能力,不是應該由自己當盾牌嗎?

轟!!

伴隨著這樣的聲音,正面有道黃色的火焰槍筆直襲來.在十公尺的前方,空無一物的空中突然出現了火焰.

當上條正要伸出右手時,高壓縮的強風如鋤刀般從左右巴士的空隙問襲來.

「!?」

正當上條來不及反應時,土禦門抓住他的衣領.上條就這樣被他拉著往前跑,途中避開左右襲來的鋤刀,並以弧形路徑避開前方的火焰.土禦門放開上條的衣領說:

「阿上啊,你不用全部都認真應付!這是對方為爭取時間所設的陷阱.如果全部都認真對付,一定會被對方給逃掉!!」

「雖然你這麼說……!!」

天花板降下廣告氣球般大小的五個冰塊.上條拚命忍住想使用右手的街動,一口氣往前狂奔.背後傳來龐大重量冰塊碎裂的轟聲與震動,他的背部突然感受到一陣寒意.

穿過自動巴士排列的一角.可以看到巴士用的大型洗車機並排著.洗車機高度約有兩層樓建築物那麼高,內側裝滿洗車用的機材.不是加油站那種滾筒狀的大型刷子,而是使用超音波震動的巨大扁平海綿.

歐莉安娜好像躲進了陰暗處,可以看到長長的金發微微晃動.

「在那里!!」

當上條由自動巴士暗處跳出時,地面整排高高隆起,彷佛要遮住他與大型洗車機之間的空間.高度約有五公尺左右的土牆,就像海嘯一樣朝上條他們的腳邊崩塌而來.

土牆由整備場的一端延伸至另一端.這不是可以避免的狀態,就算躲在巴士的陰暗處車體也整個被壓垮.更危險的是,支撐著天花板的金屬柱子如果被破壞,整備場很可能會被整個壓垮.

「阿上,拜托你了.那是類似外質(ectoplasm)的暫定物質.用你的手一定可以解決!!」

當土禦門如此叫喊時,上條往前飛出.面對這麼巨大的對象,他的牙齒忍不住格格打顫.但現在並不是哭著逃開的時候.他來到土砂崩塌的底部,用那只右手毫不猶豫地擊下.

啪嚓!!

伴隨著玻璃碎裂般的聲音,五公尺高的土牆碎成粉末.牆壁彷佛融化在空氣中消失後,並未發生什麼變動,腳邊的柏油地也恢複原狀.

上條正要縮回伸出的右手時,土禦門跑過他身邊,消失在大型洗車機的對面.上條緊追在後,一口氣繞到遮蔽物前方.

腳步停住了.

歐莉安娜並不在那里.

洗車機的機身,貼滿了單字卡所使用的口香糖片大小厚紙.上條追過站在那里的土禦門環視四周,洗車機暗處有個小小的後門.但是稍遠一點的人孔蓋也打開了,左右牆壁的大樓玻璃也破了.簡單來說,無法分辨那一條是她真正逃走的路徑.

「『追蹤封鎖』歐莉安娜•湯森是吧……開什麼玩笑!!」

土禦門狂亂地撕下牆壁上的厚紙.這樣的焦急態度,讓普通人上條知道事態有多嚴重.

(唉呀唉呀.不知能不能甩掉他們……)

歐莉安娜•湯森回頭看了幾眼,走在大馬路上.

從完全看不到追兵的時點開始,她就不再跑步.既然對方跟丟了自己,跟拉開距離這件事相比,不再被發現反而比較重要.使勁全力狂奔,在人群中反而比較醒目.

雖說如此,她還是相當在意,歐莉安娜抱著用白布卷起的看板,再次確認後方.

(……就算一時甩開他們,也不代表事情結束了.看來最好還是趕緊布下一步棋.)

只顧著後方的歐莉安娜,突然跟走在前方的人撞在一起.袒露的肚臍所傳來的感觸,不是人的肌膚,而是金屬.兩個看來像大霸星祭營運委員的男學生正在搬運橫放的投球競賽用竿籠,她不小心撞上了他們.

「哦哦,唉呀,真是不好意思.」

歐莉安娜輕輕道歉後離開.男學生們看著歐莉安娜豐滿的胸部僵硬了一會兒,笨拙地回應.

真嫩啊,她忍住了笑意後,輕聲說道:

(剛剛已經做了下一步棋的准備,應該還要給那些家伙一些苦頭吃.)

土禦門拿出手機,不知在跟誰連絡.對象好像是史提爾.兩人雖然都是魔法師,但土禦門卻無法使用魔法.嚴格來說他會使用,但身為超能力者的他若使用魔法會出現排斥反應,身體內部會有發生小規模爆炸的危險性.

土禦門說道「趕快過來」之後,將手機往口袋里塞.

上條看著土禦門手中的厚紙,

「喂,那個到底是什麼?」

「啊?這是歐莉安娜使用的靈裝喵.」

土禦門用有點焦燥的聲音說道,讓上條看那張厚紙.上面用難以辨讀的筆記體,寫上「SoilSymbol」的藍色文字.英文成績極差的上條看不懂那是什麼意思.「意思就是,土的象征.你應該在RPG里聽過五大元素喵?火,水,土,風什麼的,就是指這個.」

「……那這就是『土向卡片』?我不太懂耶.」

「不,不僅如此.土的屬性是『綠色』,但這里是用藍色寫的吧?」

土禦門轉著厚紙說:『藍色』是水的屬性色.通常不會使用在土向魔法上.如果要使用土,通常會重疊上調性相合的『綠色』或『圓盤』的象征.就像史提爾使用紅色卡片操縱火焰一樣.」

「……是那女人搞錯了?」

「怎麼可能,她是故意的.她故意設置調性不合的配色,將反發力變換成攻擊力.就五行而言這當然是相克.也就是說,不好的調性就會產生不好的效果.」

當他說這些話時,史提爾從整備場的另一端跑來.

土禦門搖晃著厚紙說道:

「我找到她魔力的靈裝了.歐莉安娜如果邊逃邊使用遠隔操作操縱這個,就很有可能使用像手機一樣的魔力接收.我想用這個進行逆探術式,可以幫我忙喵?」

9

土禦門元春的身體無法使用魔法.

嚴格而論,如果使用了,身體會卷入失控狀態.由于人體不像電玩一樣數值化,無法決定可以忍受幾次.有可能撐到四,五次,也有可能用一次就會死.

就像玩俄羅斯輪盤一樣,有可能一擊定生死,在無法確信的情況下,土禦門極力不去使用魔法.在戰場若是陷入不能行動的狀況,可想而知之後會發生什麼事.

因此,土禦門無法使用「逆探魔法」.

土禦門在地上放下歐莉安娜留下的厚紙卡,利落地在周圍畫了個圓,然後配置各種顏色的色紙.就只有這樣.實際上發動術式是史提爾的工作.「術式的名稱是『理派四陣』——『天使墮落』那時要是用這個應該會很輕松喵……那時為了避免影響,我只使用一次防護魔法就已經傷成那樣,神裂大姊頭又不擅長設結界,所以真的是很麻煩.當然我又不可能教俄羅斯成教的重要人物這個術式……」

「少在那邊動口不動手.聽說探知的范圍是半徑三公里?」

「哦,竟然這麼嗆我.啊啊,阿上你走開一點.如果你的右手破壞了『理派四陣』要怎麼辦?」

被土禦門這麼一說,上條慌張地往後退.土禦門在地面上到處做過記號後,自己也往後退站在上條身邊.

地面上畫著直徑五十公分左右的黑色圓圈.中心放著歐莉安娜貼在洗車機上的厚紙.藍,白,紅,黑的新色紙,彷佛將三百六十度的圓分成四等分,各自設置在九十度的位置.看來應該是區分為東南西北的樣子.

史提爾半跪在土禦門所畫的圓陣之前,兩手交握如祈禱般地閉目.從他的額頭上流下了一滴汗水.

「——穿越風,但非透過空氣,而于當場傳達意志.」


當他這麼念誦時,四張色紙突然動了起來.色紙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如同被看不見的絲線所拉著的笨拙人偶劇.等四張色紙豎立後,動作突然停止了.色紙的邊緣,讓人連想起刀劍的鋒利.

「所謂符文,就是染色跟脫色的魔法.」土禦門看著地面上的圓說:「首先刻上有意義的文字,在用力量染色在溝痕上發動術式,最後再用脫色關掉開闊.以史提爾為例,他使用的是印刷過的『事先染色』卡片,所以術式的發動異常快速.當『燃燒』卡片時,脫色的程序也在瞬間就完成了喵.因此,通常都只使用『事先染色』的術式……」

四張色紙在圓上畫著圈.不斷滑行的色紙畫出線條時,地面上就出現與色紙相同顏色的曲線.曲線步步接近,圓變得越來越小,不斷地朝著正中央歐莉安娜留下的卡片靠近.

「只要遵守基本的『染色與脫色』法則,就算脫離符文標准的北歐古字母(futhark)也能夠發動符文魔法喵.實際上,光是『符文文字』,根據時代不同也會衍生成數種形式.」

——縮小的圓距離中心點為止,還有十五公分.

上條看著高速回轉的四張色紙,

「如果用了這個,就能准確了解歐莉安娜的位置嗎?」

「恩,如果是半徑三公里以內,應該是可以確定喵.不過,如果脫離這個范圍,就什麼都抓不到啦.」

「……三公里.有點遠耶.不過如果在三公里剛好的地方發現,當我們去追擊的話,對方不也會移動到別的地方?」

「還有一點.發動一次『理派四陣』,下次的准備需要十五分鍾左右的時間喵.不過,只要一次就成功就沒問題喵.」

土禦門雖然這麼說,但如果失敗,

「要十五分鍾.聽起來雖然很短,對方如果使用電車跟巴士不就糟了?」

「她跑到哪里我可不管.阿上,你忘了?我也是魔法師啊.不得已的時候不是還有『紅之式』?雖然我只能打出一發啦.」

——圓圈距離中心點還有十公分.

上條露出厭惡的表情說:

「你說的……是為了阻止『天使墮落』時,從海邊旅館炮擊我家的那玩意吧?如果能用那個長距離炮擊的確是有辦法啦……等一下,如果在學園都市光明正大使用魔法的事情曝光,在外面伺機而動的許多魔法師,不就有入侵這里的借口?」

「不,他們不會.阿上啊,因為他們的借口是『從侵入城市的壞魔法師手中保護一般民眾』.只要我們一擊就能解決問題,拿『刺突杭劍』的殘骸宣言說:『危機已經消失了.所以不需要你們幫忙』不就行了喵?」

——圓圈距離中心點只剩五公分.

土禦門對著上條咧嘴笑道:

「雖說如此,我不方便以魔法師身分站在解決事件的舞台.所以才用那個『紅之式』,而不是用我擅長的水之術式『黑之式』喵.如果有人問是誰使用魔法,只要騙對方是擅長使用火焰的史提爾搞的炮擊就行啦.」

「……這…這還真是大膽.能這麼簡單就騙過人?」

「可以啦.因為『必要之惡教會』保管了十萬三千本的魔道書知識.就算學習十字教以外的術式一點也不奇怪喵.史提爾的符文本身也是跟十字教無關的術式啊.不過魔力的修練方法當然不能用東洋方式,必須加工成西洋的樣子喵.」

「……」

「是怎樣,你那是什麼表情?總之,只要能正確抓到歐莉安娜的位置,就是我們贏了.最理想的狀況就是先逮到她,然後逼她說出麗多薇雅跟另一個交易對象的消息.現在最優先的就是要中止『刺突杭劍』的交易喵.這樣的話,就算將『刺突杭劍』炸飛,或將歐莉安娜的身體炸成碎片也沒關系.」

——圓圈距離中心點為止零公分.

四張色紙碰到歐莉安娜留下的厚紙卡.伴隨著「啪」的清脆聲響,色紙朝周圍彈了開來,接下來以極快速度在地面畫出精密的地圖.剛開始是像焦距對不准的相機般模糊的圖,之後則漸漸地對准焦距.

從道路,建築物,街路樹,長椅,自動販賣機,風力發電機到地面上的一個空罐為止,與其說是記號化或簡略畫的地圖,不如說比較像衛星攝影的超高解像度相片.

好不容易浮現出來的場所是……

歐莉安娜猛然抬起頭來.

她一手夾著包著白布的看板狀物體,微微地挺著豐滿的胸膛,仿佛在向唯一扣著的第二顆鈕扣增加負荷般,抬頭望著頭上的天空.

九月下旬的藍天上,放著煙火的白煙,殘暑中吹著舒服的涼風.斑駁的白云慢慢地朝同一個方向流動,周圍看來一派平穩.

雖然如此,歐莉安娜的肌膚卻感受到尖刺的緊張感.

彷如就要突擊銀行強盜固守的建築物一樣.

歐莉安娜.湯森稍稍思考接近自己的是什麼,

「——穿越風,但非透過空氣,而于當場傳達意志——被大姊姊聽到啰」

接著,她咧嘴而笑.

「吼…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突然間,史提爾有如遭受胸腹重擊般將身體彎曲成<字型.

啪喳一聲,地面上正在描繪的地圖往四面八方飛散,仿佛噴嚏吹散了砂畫.響起一陣碎裂的聲響.上條一瞬間以為是史提爾的骨頭斷裂聲,嚇得倒吸一口氣.

「這是因為魔力失控導致空間彎曲的聲音——不過是空氣互相拍打的聲音啦!阿上,快打史提爾的身體!這樣應該會停下來!!」

聽到土禦門說的話,上條嚇了一跳.總而言之「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狀況相當可怕.上條跑進史提爾懷里,慌張地敲打他彎成<字型的後背.以速度優先的他,完全沒有考慮到力量的調節.

突然傳來空氣抽掉的聲音.

史提爾全身放松倒在地上,但異常狀況總算是結束了,也聽不到剛剛的聲音.史提爾大口喘氣,好不容易用手撥開被汗沾濕的頭發——

「這是什麼啊.現在這個……像是某種防止逆探知術式……?」

土禦門將不再動作的一張色紙從地面撿起,用手指夾起,將指頭放在紙上,折出幾個折痕.

「這樣的話,對使用『理派四陣』的我應該也有影響……但是沒有這樣的跡象.」他揮著折得整整齊齊的色紙說:「史提爾的魔力應該被對方讀取到了,然後對方還進行了會反應史提爾個人魔力動作的迎擊術式.歐莉安娜那家伙,我還以為她突然轉換成反擊,原來目標是這個.她就是要逼我們使出魔法,讀取我們這邊的魔力,然後設置了傳送訊號的魔法陣喵.」

上條對不斷折弄紙條的土禦門這番話感到不解,把手伸向史提爾.史提爾厭煩地揮開上條的手,以自己的腳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史提爾朝地面吐了口唾沫.

「是以個人識別我的魔力,並加以封鎖的迎擊術式?真是的,那家伙竟然來這一招.」

「……那是什麼?就是說能以史提爾個人為主攻擊?」

上條一副似懂非懂地說道.

土禦門歎了口氣:

「魔力這種東西,的確會因為術者的修練方式而有質與量的不同……但是,我不認為光是這樣就能具備完美的迎擊條件喵.」

土禦門邊將手插入短褲口袋說道.他拿出來的是紅筆……應該是吧.

根據他的說明,所謂的魔力,足將生命的原油,利用流派或宗教等制油廠精制而成,類似汽油這樣的東西.

「使用符文的史提爾,如果依照阿茲特克流派的方式修練魔力,所形成魔力的質會有很大的改變.就像同樣使用原油,不做成汽油,而制作成重油或輕油的意思喵.」土禦門如此說道.像天草式聖人神裂火織這樣的人,除了十字教以外遺有佛教跟神道的精華部分,所以可以依照狀況,自由自在地分別使用魔力的質跟術式.

土禦門的意見是,對歐莉安娜來說,為了迎擊史提爾一個人,必須掌握他可能會做出的所有魔力種類,光是在整備場封印史提爾精心煉制的一項魔力型態,很難想象歐莉安娜會因此就安心.歐莉安娜應該並未完全把握史提爾的力量,不論他的實力如何,通常應該會考慮到這一點.

「那…歐莉安娜到底做了什麼事?」

「這個嘛……我想,應該是這樣.」史提爾站不穩地說:「魔力這種東西有複數的型態存在.但是,前階段就不一樣了.要用什麼方法精制才力,因宗派,術式,個人的生命力而異.之後就跟數學問題一樣.只要逆向推算,答案就會出來了.」

假設有二十磅的魔力A,與魔力精制方法B.如果將兩者對照,使用魔力精制方法B要精制出二十磅的魔力人,需要多少磅此種類的生命力?就是像這樣的方式——這樣就能夠算出原本的「生命力」.

史提爾焦躁地從用嘴從煙盒抽出新的香煙,視線朝土禦門看去.土禦門用像紅筆的東西,在手中的色紙上不斷作記號.「為了突破這樣的狀況,我正在做新的陣法.」土禦門看著色紙對上條說道.

史提爾的視線再度回到上條的身上,

「魔力沒有個性,但生命力當然有個性.也就是說,我的生命力被歐莉安娜讀取了.混帳,我不該輕易配置符文卡片……不對,對方如果是利用處刑塔或溫莎堡地下等收容魔法師的大規模拘束設施還有可能做到,沒想到竟然有術者能憑一人之力就能達成生命力的探知,解析,逆算,應用,迎擊等全部手續——真不愧是人稱『追蹤封鎖』的歐莉安娜.湯森.」

史提爾不悅地說出這些話後,罕見地拿出火柴,往鞋底一擦點火.他大概在警戒使用魔法點火吧.現在無法馬上反擊,必須等待土禦門的准備.這個充滿自尊心的男子竟會「警戒」,由此可以看出歐莉安娜有多高深莫測.

聽他這麼一說,剛剛在整備場的戰斗時,明確地使出「魔法」的人好像只有史提爾.

「如果是逆算術式再進行迎擊,應該是在地面畫『理派四陣』圓圈的土禦門會受到傷害.既然沒發生這種事,就可以判定是對我的生命力有反應.」

史提爾繼續說道.土禦門埋頭在奇怪的作業,所以只有上條與史提爾進行對話.

「那就是說,歐莉安娜那家伙,在逃走之余還能解析史提爾的魔力?」

上條搞不清楚地歪著頭,史提爾看到這樣的他忍不住焦躁地吐了口煙.不知是因為剛剛受到的傷害讓他失去余裕,還是因為覺得要說明對魔法師理所當然的事很麻煩.

「如果她會這一招,那應該比你的右手……更加厲害吧.」他深深地吸了一門煙霧,「歐莉安娜的迎擊戰術……也就是處刑塔施術等級的魔法,需要魔法陣,不,應該是在它之上的設施.歐莉安娜不只是使用術式,而是制作出整個設備.就像准備了一台超高速的電腦,然後將解析的工作都交給它一樣.這樣歐莉安娜才能集中于逃跑.但是……」

「但是怎樣?」

上條這麼問時,史提爾用苦澀的聲音說道:

「……不,應該是我多心.總覺得這樣沒有人味的『自動處理』作法,好像在哪里看過……不會吧.就算她是歐莉安娜,也應該不可能有那個……」

這幾乎是像自言自語的聲音.

不明白狀況的上條皺了皺眉頭,一旁的土禦門停住正在色紙跟筆上動作的手,咧開嘴笑著.

「不,史提爾.我的想法跟你一樣.」

「真的?……如果是那個,就能解釋歐莉安娜為什麼雖然在別的地方設置,也能讓它自動動作.但這麼一來,那家伙就不是魔法師,而是魔導師啦.」

「唉呀,真的是這樣喵?我一直覺得歐莉安娜有不安定的部分.如果她真的完全是魔導師,應該會有她所教導的魔法師像部下一樣跟隨她吧.那應該是麗多薇雅所扮演的角色喵.」

土禦門邊說著話,繼續在自己的色紙上用筆做記號,感覺上好像在記號上又加了記號.

「??那個是什麼?」

兩個魔法師自顧自地說著,讓門外漢上條聽得一頭霧水.看著這樣的上條,土禦門輕輕地笑道:

「對了對了,阿上應該沒有看過實際的情況喵.但是,但就知識而言應該是懂的吧.只要塞進有關魔法的相關知識,那些知識就能不經由術者的意志,啟動為一個魔法陣.就算術者不施加魔力,就能讓地脈或龍脈所泄漏的一點『力量』增幅,變得可以半永久持續活動.」

土禦門的笑意更深了.

藍色的太陽眼鏡鏡片,反射出亮光.

「你還不懂嗎?阿上是最接近那個的人喵.記憶十萬三千種『那個』的禁書目錄,不就在你身邊?」

十萬三千種.

禁書目錄.

就算他沒聽懂土禦門全部的意思,他也知道那指的是什麼.

「不會吧?」

「沒錯,阿上.」

對著忍不住嘀咕的上條,土禦門輕輕搖了手中的色紙,輕松地說道:

「就是魔道書的原典.」

原典.

記錄有關魔法訣竅的書.乍看之下好像沒什麼了不起,但正常人光是看過內容就會精神崩潰,而且魔道書的文章,文節,文字會成為一個魔法陣發動,對于想要破壞魔道書的人進行半永久且自動的迎擊.

誰都不能破壞擁有力量的魔道書「原典」,因此只能采取暫時封印的應急手段.在腦袋里記憶十萬三千多本魔道書的茵蒂克絲,跟想要進行原典「法之書」解析的奧索拉.阿奎納,全部都是為了對抗危險的魔道書.

上條對魔法完全是門外漢.也沒看過真正的「魔道書」.雖然如此,他的周圍有關魔法或魔道書的事卻意外地多,在知識這方面倒是吸收了不少.

土禦門重重地吐了口氣,用筆在色紙的四角做記號.

「魔法陣跟魔道書本來就擁有相同的性質喵.魔道書原典的副次效果,原本就是源于魔法陣的效果.」

上條皺了皺眉.他無法理解土禦門想說的是什麼意思.

「魔道書跟魔法陣哪里相似了?魔道書不就是古老的書,而魔法陣是經常在RPG里出現,圓圈里畫著星星的符號?」

上條這麼問後,史提爾有點焦躁地眯起眼睛,

「……你又說這麼無聊的比喻,那是大街王的刻印.那不是單品,而是用于圓陣一部分的中期魔法陣啦.」他望向土禦門的手邊,「首先從『陣』開始說明吧……最初期的魔法陣,只是個單純的圓.就像這樣.」

他說著撿起地面上的石頭,蹲在地面,在柏油路上畫了一個直徑五十公分左右的圓.雖說是手畫,那個圓卻相當精確.上條看了很驚訝,忙著在色紙上揮筆的土禦門卻看也不看.看來要自己制作魔法陣或符文卡片的魔法師,手都相當靈巧.

「像你這種門外漠都能想到的五芒星或六芒星,是用于追加效果上.為了增加基本部分圓形的效果,所以才加上所羅門王或戴維王刻印.」

史提爾吐著香煙的煙霧,繼續在圓圈里面加上五芒星.星芒的五個頂點將圓完全劃為五等分,直線完全沒有任何偏移.

但是,這跟魔道書哪有任何關系?上條歪頭想道.

看見上條的樣子,吏提爾輕輕咂了咂舌.他之所以會這麼焦躁,原因除了他對上條的感情及自己身體所受的傷,還加上土卻門正在想的(應該是吧)突破現狀的准備比較花時間吧.

「接下來是後期的魔法陣……要說明好幾次太麻煩,給我仔細看好了.」史提爾移動小石頭說道:「後期魔法陣,是要再加寫上其它的東西.就是文字.大部分的場合,是在圓的外周寫上想要借用力量的天使……」

他邊說邊沿著圓寫些什麼東西.因為是可怕的魔法陣,原先以為是哪種未知的古代文字,但他所寫的只是普通英文.

史提爾在柏油路上,嘎啦嘎啦地刻下文字.

「就像這樣,先寫下想要借用力量的天使名字.這就像『火』或『風』一樣,指定想要的力量種類.再明白寫下需要什麼性質的『天使之力』,以及多少程度的量.力量的質當然很重要,意外重要的是量.如果太少當然無法發動術式,太多的話剩余部分又會失控,適量是相當困難的事.」

才一會兒,字母已經繞了圓圈一周.史提爾的手仍舊沒有停下來,又在另一行外側寫下第二列文字.

「如果從異世界取得適當質與必要量的『天使之力』,接下來就要寫下該如何使用.像是注入術者的魔杖取得特殊的效力,或是配置在魔法陣周圍取得防禦力等等.這樣一來——」

第二行,第三行,第四行,文字量有如瑞士卷蛋糕般不斷增加.

與其說是不斷加上記號的魔法陣,

「——看起來就像書本的書頁吧?」

史提爾向地面的魔法陣吹起一陣煙.

實際上就像史提爾說的一樣.文字的寫法本身雖然不合常規,不像普通的書一樣,有橫寫或直寫的指定.但是,如果將沿著圓所寫的文字,列改成普通的橫書呢?如果是「需要何種質與量的力量,用何種方式組成魔法陣,會產生怎樣的效果」這樣的內容——那不就像是術式的配方一樣?

術式的配方.

這簡直就是魔道書本身.

「但這種方式的魔法陣還是有弱點.圖形越複雜,陣的操縱就越困難.例如Front這個單字,除了『前方』之外,還有『游步道』的意思.術者的腦袋如果跟魔法陣的記述之間發生這樣的誤讀,術式就容易失控,而將術者卷入麻煩……不過,如果是自己搞錯自己所畫的魔法陣意義,可以說是相當天兵的術者啦.」

史提爾說完後,緩緩站了起來.

他將手上的小石頭往旁一丟.看到這個情況的土禦門開口說:

「結果就是,魔法陣的情報量的多寡與威力有直接關系.複雜的模樣以及加寫的文字列,都只是為了這個目的所增添的細節.剛剛的『理派四陣』之所以會使用四張色紙,也是配合各方位四色情報的裝飾.這樣一來,裝滿一整本魔法知識的魔道書該有多龐大的情報量?——簡單的說,魔道書原典就是超高密度的魔法陣.就連專門的魔法師也感到棘手喵.」

土禦門下了結論.他手中的色紙,因為不斷重複用紅筆在上面描繪記號,如今已經變得有點濕黏.

上條沉默了一陣.

「那這樣的話,歐莉安娜配合大霸星祭活動,就為了組成自動操縱的迎擊術式,還特意准備了一本魔道書原典?」

這是令人忍不住發寒的事.

上條本人之前曾經因為名為「法之書」的魔道書,被卷入三個魔法組織所引起的戰斗.當然,魔道書也有值跟等級的差異,但再怎麼想這感覺也並不尋常.要說規模過大,不如說是讓人覺得規模大到近乎浪費.

史提爾不同意上條的意見.

「……這種事真的有可能嗎?鏈金術師奧雷歐斯•伊薩德也是魔道書的作者,即使隱秘紀錄宮中最快手的家伙不眠不休書寫,要完成一本,薄的最少也要三天,厚的可能需要一個月.我不認為她在逃亡中,還能編撰魔道書的『原典』.還是對方事前先預備了『原典』呢……」

「我不這麼認為.要完全制作一本,的確可能需要這麼多的時間.但是,歐莉安娜的目的並不在此.」土禦門以輕松的語調說:「對那家伙而言,她要的是魔法陣化的魔道書效果.她完全不在意書的體裁.感覺應該是像他人讀不懂的草書筆記吧喵?」

土禦門一手拿著整張通紅的色紙說道.

「……你是說『速記原典』?我還是認為那不可能……不對,好吧.現在無論任何可能性都要考慮進去.」

上條低下頭,這些魔法師的話在他腦袋里不斷交錯.

終于他抬起頭說道:

「原典這種東西,應該是誰都不能破壞的魔道書吧?像這樣每次作戰就要一直做出原典,世界上不就到處都是原典了?」

「沒錯喵——『必要之惡教會』也沒接到這樣的報告.這完全是我的預測,歐莉安娜的『速記原典』一定不夠完美.真正的原典可以將書頁轉換成魔法陣半永久活動.但是因為歐莉安娜是半吊子,短時間內應該很快就會崩壞.」

土禦門流暢地回答,在已經濕答答的色紙上繼續書寫.不只是表面,依照怎樣的順序加上怎樣的記號是很重要的.土禦門苦笑道:「過去有很多魔法師在寫這種有缺陷的原典時,卷入失控中而死了喵.歐莉安娜或許是反而利用這一點,自由地破壞『速記原典』.如果是這樣,把她當成術者會比較好處理.原典與魔法師的混合術式——也就是說……不是為了將知識和技術流傳後世,而是瞬間就能撕下使用丟棄的原典喵.」

恩——上條兩手抱胸.

「我現在還是不太理解那個原典或是魔法陣.」

「……跟你這個人說明真是對牛彈琴.」

史提爾因受傷而發青的臉上,嘴角微微扭動著.

「有迎擊的話,那就表示史提爾無法對歐莉安娜使用魔法?」

「對.不解決迎擊術式話,就不能使用任何魔法.那個術式應該是『察覺到我要使用魔法時就發動迎擊』吧.不會識別『為了什麼而使用』,特意附加上這樣麻煩的命令文沒什麼意義.」

史提爾的話中聽起來好像在告白自己的弱點,語調雖然感覺得出來他的顧忌,卻一點也沒有示弱的情感.他彷佛在表示,這件事不會就這樣結束.「那結果該怎麼辦?史提爾已經無法使用魔法了吧.那個『理派四陣』……是吧?這樣不是也很難探知歐莉安娜的位置.因為土禦門本來就不太能使用魔法.」

「不.」

土禦門搖了搖頭,他手中紅墨水沾濕的色紙,所包含的水分,多到讓人忍不住覺得為什麼還沒破掉.

上條與史提爾看著他的臉.

「我說過吧.這是『速記原典』所產生的自動迎擊術,所以只要對付這個就行了.如果進行順利,也可以做出對抗策用的護符,不過對方無論怎麼說都還是『原典』首先破壞掉它,讓史提爾能使用魔法比較保險吧喵——」

上條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原典」的確是以任何方式都無法破壞的魔道書,但是他的幻想殺手可能有辦法對付.

史提爾吐著煙說:

「毀掉『速記原典』是無所謂啦,可是會不會在這段期間,讓歐莉安娜逃到『理派四陣』的探索范圍以外?」

「有可能.但你們不覺得如果對方有自信能夠快速攻擊逃脫,就不會特意使用迎擊術式喵?要准備那個也很花時問吧.在本來就已經很緊迫的狀態下,還要特意增加工作量,通常應該不會這麼做吧.」

恩,史提爾也雙手抱胸.

上條皺了皺眉,心想根本目的如果是這樣就好…

「那…剛剛說的那個『速記原典』,到底在哪里?」

「我想應該是設置在某個地方.」

「會不會是歐莉安娜隨身帶著走?」

「如果不清楚『速記原典』的詳細使用條件,我也不敢斷定喵.但是,歐莉安娜為了探知史提爾生命力的型態,在這個整備場里安排了設置型陷阱,然後准備了能將掌握到的生命力,送向歐莉安娜那邊的自動魔法陣.要進行這樣的計畫,一連串的術式自始至終,都要以同系統的設置型統一起來……也是有這個可能性啦喵?」

「那她在哪里設置了『速記原典』?」

如果不知道她逃到哪里,當然也無法判定她在哪里設置了迎擊的魔道書.

「接下來就是要調查這個喵.」

該怎麼做?面對上條的疑問,他沒有馬上回答.

土禦門小小地吐出一口氣調整呼吸.將以往為止不斷揮動的紅筆收入口袋,兩手小心地抱著染得黏濕濕的色紙.

然後他說道:

「史提爾.無論是哪種都沒關系,你用一下魔法.我想知道妨礙是從哪邊來的.」

多麼冷淡的一句話.

上條嚇了一跳,史提爾卻完全面無表情.

「歐莉安娜讀取史提爾的生命力後,使用『速記原典』妨礙我們這邊的動作.那種迎擊術式應該也使用了魔力.所以我在你的周圍設置能夠反應她的魔力,如石蕊試紙般的『占術圓陣』.這是還沒有任何人的魔力通過的未使用魔法陣.『占術圓陣』能對迎擊魔法的魔力有所反應而起動,還能逆算魔力從哪里飛來,以及方向與距離.」

土禦門說著拿起染成紅色的色紙蹲在地面.然後仿佛在桌上用抹布擦拭般地移動色紙.地面上立刻出現了直徑兩公尺左右的紅色圓型.當他完成作業後,一副興味索然似地站了起來.

彷佛念著說明書般,不帶感情的聲音,讓上條懷疑土禦門腦筋是否正常.他慌張地抓住土禦門的雙肩:

「但是這沒辦法吧,土禦門!你應該知道如果迎擊進來,具體會發生什麼事吧!?如果再那麼做,史提爾會再度倒下的!!」

「再度?」

土禦門不可思議地皺了皺眉頭:

「是誰這麼說的?不可能一次就結束吧?史提爾不可能在這邊就下台.最低限度是破壞迎擊術式之後,還要再發動一次尋找歐莉安娜的『理派四陣』.在那之前,如果用一次『占術圓陣』還無法掌握迎擊術式所在地,那無論多少次都只能請他重試.」

上條的表情變了.

「……你這話是認真的?」

相對之下,土禦門則是正面迎擊:

「阿上,你好像忘了一件事,讓我提醒你吧.就算歐莉安娜•湯森不在我們面前,就算沒有刀劍或槍彈交錯,這還是攸關性命的戰爭.國家或世界可能因其結果而傾覆,懂了沒?」

「可是……!!」

上條以鞋底踹著地面,

「如果以史提爾受一次傷的代價就能確切掌握勝利,我還能理解.但是,為什麼連這點也無法確定!?這樣一來,這家伙無論受到多大傷害,也有可能產生不了任何效果!而且,就算能發現跟破壞迎擊術式,你還要拉著滿身是傷的史提爾去作戰?別開玩笑了!!這種事我不可能同意!!」話說到這里,上條在緊要關頭吞下最後一句台詞.

……土禦門,你明明就是討厭負傷作戰,所以才叫史提爾代替你使用魔法的……

「我知道了,就這麼辦吧.」

史提爾卻答應了這個無論誰都會覺得沒道理的提案.

「可是你……!!」

「上條當麻,這樣很惡心,少跟我裝熟了.如果這樣就能解決一切,那就沒問題.」

說完後他瞪著土禦門.

「相對的,無論發生什麼都要找到迎擊術式的所在地.而且這問題只能讓我們解決,不能再發展成更大的問題.懂了嗎?」

被他瞪視的土禦門,並沒有移開視線.

「0K.我絕不會讓問題鬧大,害茵蒂克絲被下令強制遣返.我會確實守護她在學園都市里的生活,這就是你的條件吧?」

聽到土卻門的話,讓上條為之語塞.

史提爾無論自己受多少傷.結果都只是在考慮某個少女的幸福.

即使那個幸福的世界里,並沒有自己.

即使過去自己所在的位置,現在已經被上條當麻所取代.

他不會因為這樣的事實就收手.

魔法師史提爾.馬格努斯背對著上條他們,從懷中取出符文卡片.

占術圓陣.

史提爾毫不猶豫地,踏人士禦門元春在地面畫下的紅色圓圈.

「上條當麻……你目前在這里讓我很不高興.」

紅發神父以堅定的聲音說道:

「為什麼你不在那孩子身邊?那孩子如果因為這樣而不開心,全都是你的錯.」

之後,符文火焰炸裂開來,迎擊的術式同時也發動.

尖叫聲響起,可以聽到某人倒下的聲音.

這就是史提爾•馬格努斯這個人的生存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