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終結與開始 第三章

「小……小千小拓,你、你們怎麼會在這!?」

雖然腦加速者都在心中謹記著,在加速世界里就算周圍誰也不在也要極力控制用像是在現實中有所牽連的叫法,春雪卻因為太過驚訝而第二次叫出了青梅竹馬們在現實世界中的名字。

然後,騎在 Cyan•Pile上的 Lime•Bell 眼睛中閃著炯炯的光,答道,

「這還用問嗎,Crow。我跟帕德小姐一起來救你啊」

接著,下面的Pile也說話了。

「不過,准確來說是追著Argon•Array來的就是了。」

「……帕德小姐?Argon?」

聽了二人的話,春雪疑惑地轉頭環視四周。但是無論如何再怎麼在空無一物的大廳里尋找,也見不著Blood•Leopard 或者 Argon•Array的影子。就算追溯回幾秒前的回憶,從影子通道里飛出來的也應該只有Pile和Bell兩個人才對。

「……但是我覺得這里看起來只有你們兩個……」

「咦!?」

春雪指出後,千百合從拓武的背上跳了下來,學著春雪的樣子環視了房間一圈。

「咦,奇怪……先不說Argon,我們應該是跟帕德`小姐一起跳進地上的洞,移動的時候也很快就追上了才對……」

接著,站起來的拓武也一邊巡視著周圍一邊喃喃道,

「說起來,這里到底是哪里啊……?」

「我也不是很確信,不過我想這里大概可能是加速研究會的本部……」

春雪回答到這里時,一個純白的立體圖標從背後飄到春雪面前,小幅度地一明一暗閃著磷光出聲道,

『雖然現在交換情報是你的自由,但是你現在不是有更應該做的任務嗎?』

「咦……啊,對啊!」

春雪慌張地叫了出來,望向大廳深處向上延伸的樓梯。雖然因為突然出現的千百合和拓武吃了一驚,不由得停了下來,但是現在不是能這麼悠閑地聊天的時候。得爭分奪秒地追上早幾分鍾從這里經過的Black•Vice,把仁子給搶回來。

「Crow,這個小小的是什麼啊?」

千百合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歪著頭,試圖去觸摸圖標的手被春雪慌忙抓住了。從他們的反應來看,二人似乎沒有聽到剛才的聲音。因為如果在這種狀況下告訴二人這個圖標是神獸級Enemy•大天使梅塔特隆的話,完全不知道兩人會有什麼反應,所以邊走邊說道。

「關、關于這個一會再說吧。比起這個,Black•Vice應該不久前才從這個樓梯經過。Rain還在他的手上……」

「那你早說啊!」

千百合大喊一聲,反過來拉著春雪的手開始跑了起來。再次沉默了下來的立體圖標在右邊飛著,右邊則是拓武一點一點挪動腳步偵查情況。

「我覺得我跟Bell、帕德小姐,還有Argon經過的影子通道應該是Black•Vice事前設置好的。有可能,在無限制戰域無論屬性再怎麼變也絕對會是萬年陰影的地方……比如說像是在高速公路或者高架橋下面,就是俗話說的《萬年陰影》的地方,一直都設著地下通道也說不定。這樣的話,就算途中走岔了也不奇怪……」

「那樣的話,也就是說在某個分叉點處帕德小姐和Argon進入了別的通道之類的?」

春雪一問,拓武便小幅度地動了動頭。

「雖然只是可能性……但是假如要真是這樣的話,那大部分的通道不都應該是通向本部的嗎。所以,帕德小姐現在也應該出現在這座建築物的某個地方,正在尋找赤之王。我想只要我們去追Vice的話,不多久就能跟他彙合」

「……也是呢。如果帕德小姐現在在這里的話,應該會說『比起跟我彙合,先去救Rain』吧」

春雪深深地點了點頭,說完後,在前面跑著的千百合快速地回頭評論道。

「這個如果,不成立吧!好啦,快點!」

三個5級的腦加速者和一個神獸級Enemy(的一部分),在從大廳深處延伸出去的樓梯上全力向上沖著。

大理石制的向上延伸的樓梯比想象中還要長。

大概每二十級台階就有一個緩沖台,轉個彎又有二十級,但是不知道重複了多少次都還是到不了下一層。雖然會讓人聯想到春雪他們住的塔狀公寓的緊急用樓梯,但是因為任何一個緩沖台都沒有門,所以只能不斷地往上攀爬著。

原則上,無限制戰域的建築物應該會再現出跟現實世界同一坐標上存在的建築物一樣的結構才對,但像這種只是一味延伸的台階到底在是不是在現實世界中真實存在的呢。如果是高層建築的話每個緩沖台上都會有門,大概是像舊東京塔這麼高的建築物,或者是深入地下的豎穴——。

春雪的腦子有一半在仔細地想著這些內容,另外一半則在聽青梅竹馬的對話。

「……話說回來Pile,剛才,你撬開影子通道的入口用的必殺技是最近習得的嗎?我第一次看見啊。」

被千百合問道,拓武用左手撓了撓後腦勺答道,

「不是啦,那個是3級時候的獎勵,已經是一年以前學會的了」

「誒,那就多用幾次不好嗎!能在地上開了那麼大的一個洞,攻擊力很高吧?」

「嗯,這一點在習得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那個招式,只能對著地面垂直攻擊,所以很難找到能用上的地方。其實應該是專門對付倒在地上的敵人的,但是因為發動前的動作太長了,所以被躲開的情況也有不少……這樣的話,鑽頭就會刺進地面動彈不得,硬是得接下一大波反擊……」

「嗯—。明明效果跟名字都很帥」

真是的,這就是必殺技的陷阱吧,春雪有感而發。

雖然直到已經升到5級的現在為止,春雪把每次level up的獎勵都投入《飛行能力強化》中了,但要說他從來沒有為此苦惱過的話就是在騙人了。在安裝畫面里出現的4個獎勵的選項里每次都肯定有一個是必殺技,無論是用人形動畫表現出的發動動作,還是看起來喊出來會很舒爽的招數名,無一不在強烈地誘惑著春雪。若是沒有敬愛的《家長》及師傅的黑雪姬的教導,春雪可能早就已經一次兩次,或者是三次四次都敗在誘惑下了。

以前,從拓武為數不多的透露的情報來看,他從2級到4級的獎勵全部都去習得必殺技好像也是他的《家長》的指示。

但是那卻不像是黑雪姬對春雪那樣,讓春雪慢慢思考、自己察覺、自己做出抉擇那樣去引導,而更像是完全不考慮拓武的迷茫的不由分說的命令。雖然不想說摯友《家長》的壞話,但春雪覺得那大概不能算是指導。

不僅如此,拓武的《家長》就算在《孩子》遇上點數枯竭的危機時也不曾想過去救助,而是拿他當作了《Backdoor• Program》的實驗台。最後惡有惡報,在青之王Blue•Knight的《斷罪的一擊》下從加速世界退場了——。

最後,拓武這麼說道。

我很感謝那個把我選作《孩子》、為我打開加速世界的大門的人。不管是只學習必殺技,亦或是敗給了Backdoor ••Program的誘惑,全部都是我的選擇,我的責任。

但是,如果能讓所有事情都從頭來過……也不能說是完全沒有這種想法……

「——這才剛剛開始呢,小拓。」

奔過一個緩沖台繼續在台階上飛奔著,春雪硬是用現實中的名字叫了一聲。

「不到高階,是不會知道對戰假想體會怎麼進化的。而且,小拓的那個必殺技,要是使在關鍵處的話超強的。因為是我這個吃過一招的人說的所以不會錯!」

春雪一邊回想著在第一次的對戰中從五層醫院的樓頂被打到了一樓的體驗一邊喊了出來,跑在左側的大型假想體從排在面具上的縫隙里透出了一絲苦笑的味道。

「那件事就不要再提了啦。但是,如果小春這麼說的話,我接下來再在用法上下點功夫吧」

「好,那就在下次領土戰里,試試怎麼跟我組組合技吧!」

出乎意料地,最先對春雪的提案做出反應的居然是飄浮在右側的圖標——大天使梅塔特隆。

『……你剛剛說的《領土戰》是什麼?』

「嗯?哦……」

正准備回答的嘴巴迅速地閉上了。因為與其說是梅塔特隆的聲音不如說是心靈感應,似乎千百合和拓武都聽不到,所以從那兩人的角度看春雪除了突然開始自言自語以外不做他想吧。

但是,梅塔特隆好像完全沒有打算顧慮這些事,干脆用命令的口氣逼春雪回答。

『請迅速提供我要求的情報。』

「是、是!所、所謂領土戰就是賭上對區域的支配權在軍團間打……啊,軍團就是」

『這個我知道。哦……也就是說在下級領域中,小戰士們為了那麼一點點的領地不斷地在爭奪著嗎。』

「嗯、嗯,就是這麼回事吧……」

春雪點頭的同時,跑在前面的千百合帶著怪異的表情回頭看著他。

「我說Crow,你從剛才開始就在嘀嘀咕咕說什麼呢?」

「不是,那個……」

但是萬幸的是——該這麼說嗎,那一瞬間在春雪的視野里出現了翹首以盼的景象。在前面的緩沖台的牆壁上,開著一個黑色四方形的洞。

「比、比起那種事Bell,前面,前面!」

春雪用右手指向前進方向,千百合回過頭去,松了一口氣似的叫到,

「嗯?……啊,太好了,是出口!我都開始懷疑地圖是不是無限循環了呢」

「我也已經記不清樓梯到底轉了多少次了」

對拓武的話,

『轉了24次。』

梅塔特隆用只有春雪能聽到的聲音注釋道。

春雪一口氣奔上剩下的台階,帶頭沖向了據說是第二十五個緩沖台,背靠著開口處旁邊的牆壁偵查前方的情況。

跟下層一樣,陰暗的走廊筆直地向前延伸著。雖然在可見范圍內沒有在動的東西,但是這條路也變成了馴化後Enemy的巡邏路線之一的可能性很高。但是,因為帶著仁子的Black•Vice應該幾分鍾之前剛剛經過,所以也沒有時間磨磨蹭蹭了。


春雪做了一次深呼吸,重新繃緊了得以跟彼此信賴的伙伴彙合而有所放松的精神狀態。

——仁子,等我。我絕對會救你的。

——另外,綸小姐也請再堅持一會。等我一回到中城塔,我立刻就把ISS套件本體破壞掉。

春雪為兩人強烈祈禱後,對同伴快速指示道:

「有馴化後的Enemy在這座建築里巡邏。一感覺到有什麼就請立刻說出來。」

「交給我吧!」

「得令!」

『未嘗不可。』

春雪邊對自己說『也該習慣總有一個出乎意料的聲音回答了』一邊壓低聲音叫道,

「好,出發!」

三人貓腰鑽進四方形的開口處踏上走廊,一邊警惕著周圍的情況一邊以盡可能快的速度跑著。大概三十米左右就到了一個向右拐的拐角,所以三人就暫時停了一會探測前方的情況後,再一口氣飛奔了出來。

突然,一片淡橙色的光躍入眼簾。

光源是長長的走廊左側的一排窗戶。

並不是陽光直射,而是陰天云層反射的夕陽微光從窗戶折射進室內,斜斜地灑在地板上。另一邊的牆上也有許多玻璃窗、許多大型拉門等均勻地並排著。

明明應該是第一次踏足的地方,這副風景卻意外地有著奇妙的熟悉感。背後的千百合喃喃地簡短道出了緣由。

「咦……這里是,學校……?」

正如此言,這里除了學校以外不做他想。從右邊牆上排著的窗戶和門的排列方式來看,毫無疑問就是教室外的那些。

春雪一邊因為從惡勢力的本部突然跳回了日常空間而感到不適應,一邊小心翼翼地前進了幾米窺視著左邊的窗戶。

在透明的玻璃外,不僅有黃昏舞台特有的神殿風設計,還矗立著幾棟完全沒有毀壞的大型建築物。在那後邊是一大群已經毀壞了一半的遺跡群綿延開來,再遠一點便是一座幾欲接天的高塔矗立著。

「……那個,該不會是舊東京塔吧……?」

聽到了春雪的自言自語,在右側窺視窗戶的拓武也點了點頭。

「看起來的確如此。從太陽的位置和舊東京塔的大小來看,這座建築物大概是在舊東京塔的西南方,大概……兩公里左右吧……」

雖然春雪試圖把這個目測與在腦內展開的東京地圖作對比,但是卻對二十三區南方的地區完全沒有概念。明明幾個小時前才剛剛在舊東京塔的塔頂上稍微遙望過這一帶,但是從高空往下看和從下面往上望卻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感覺。

這時,不知何時已經站到春雪左邊的千百合小聲嘟囔道,

「離芝公園西南兩公里的學校……也就是說,難道是……該不會,這里是……」

但是,他們卻沒能聽完整句話。

三人同時注意到了從走廊深處的地板上傳來陣陣接近的咚、咚的聲音。毫無疑問,這是在地底下遇上過的騎士型Enemy的腳步聲。因為不可能從沒有任何岔路的樓梯那邊追過來的,所以應該是同種的另一台個體吧。也就是說,Enemy的頭上就會嵌著一個用于馴化的銀冠,如果不把那個破壞掉的話梅塔特隆就不能讓他們停止活動。

雖然有三個人在的話破壞掉銀冠應該不是什麼難事,但是現在必須得避免不必要的戰斗。春雪想著總之先逃到建築物外面,把右手放到了眼前的窗玻璃上,開始發力。

但是,看上去頂多只有2、3毫米厚的玻璃板卻只是稍微嘎嘎響了幾下,紋絲未動。春雪不由得陷入了『明明是黃昏舞台為什麼不能破壞』的疑問中後,看到了在身旁近處飄浮著的立體圖標無奈地閃著,突然恍然大悟。跟地下的地板和牆壁一樣,地表的建築物也是,雖然建築的構造不明,但整棟建築物被完全地保護了起來。

拓武看著春雪的舉動,也把右手上的強化外裝伸向了窗戶,但是春雪卻抓住了拓武的左手臂制止了他的動作。

「這整棟建築物都是無法破壞的,藏到房間里躲過去吧」

說話的同時,春雪意識到了還有鎖了門的可能性,但那時千百合已經跑到了走廊另一邊的拉門處把門打開了。

「快點快點!已經很接近了哦!」

如果往走廊深處瞥一眼的話,能看見在從窗戶透出的微光的另一邊,有一個巨大得幾乎要擦著天花板的黑影。春雪慌慌忙忙跟拓武一起奔進房間里,盡量小心翼翼地不發出聲音把門關上了。

Enemy主要的探敵手段——不過在這里的《敵人》指的是對戰假想體——基本上會根據不同類型而不同。如果是獸型就靠味道,蟲型就靠振動,里面也有靠謎一樣的超感覺來把探測范圍內的敵人無一例外地鎖定成目標的類型,但人形Enemy基本上是依靠視覺和聽覺。也就是說,只要藏在陰影處安靜地一動不動地站著的話,成功混過去的幾率絕對不低。

門後面的房間跟走廊一樣,構造十分容易讓人聯想到學校。雖然總不會連講台和櫃子都重現出來,但是六列大理石的桌子整齊地排放在房間里。三人縮成一團,躲在大理石桌子的中間,側耳注意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就在咚、咚的震動聲即將到達教室前時,春雪突然睜開了眼睛。連偏巨型的Cyan•Pile都躺了下來試圖把身子收在桌子的陰影下,那白白的立體圖標不是正輕輕巧巧地浮在附近的桌子上嗎。這樣從走廊透過窗子看過來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春雪迅速地伸出右手,快速把圖標掠到了身下抱了起來。

『無禮之徒!請現在立刻把你的手放開!』

于是,雖然梅塔特隆的斥責聲在腦海里嗡嗡直響,春雪的兩只手卻還是緊緊握住圖標,輕聲說著,

「抱歉,稍微安靜一下!」

『賤民,你把我當成誰了!居然對身為四聖之一的我做出如此舉動,要不是現在終端化了我立刻就把你變成灰燼……』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所以一會再說!」

在春雪抑制著憤怒得不顧一切的圖標的同時,之前一直十分有規律地踏著的腳步聲剛好停了下來。因為巨大的黑影把照射進房間的橙色微光擋住了,周圍變得十分陰暗。不知是否因為春雪剛剛的輕語被聽到了的原因,騎士Enemy仿佛是在窺視教室內部。

雖然就算注意到了有隱去身影的侵入者,就憑Enemy的巨大身軀大概也進不了教室的門,但要繼續追Vice的春雪他們必須得回到走廊里。在地表樓層華麗地大戰一場不僅可能會吸引來更多的Enemy,更是離奪回仁子又遠了一步。

『去那邊、去那邊』,不知是不是春雪的意念起了作用,騎士Enemy很快就動起來再次邁出了步伐。沉重的腳步聲從右往左慢慢地移動,在南邊的拐角處折返後,再次經過教室的前面在來時的路上消失了。

腳步聲終于消失後,春雪呼了一口氣放緩了手上的力道。于是,飛快地脫離春雪掌心的立體圖標閃光的明滅速度變得猛烈起來。

『請給我記住,今天你無禮的舉動我會讓你償還一千年的。在這期間,你要發誓作為我的仆人遵守我的各種命令。不然的話……』

「我知道了啦,我發誓,我發誓。」

春雪嘟嘟囔囔地細語道,不經意看了眼身旁,便對上了終于泛起懷疑的千百合、拓武的眼睛。

「……Crow,你也是時候給我們說明一下了。那個像蟲子一樣的,到底是什麼啊?」

『居然把我說成蟲子,實在是無禮至極!我已經不能再忍受了!』

這種狀況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春雪一邊忍著歎出氣來一邊搖頭,就在那一瞬間。

拓武突然張開手,抱過千百合和春雪,不由分說地用力把身體壓了下去。

「小春,小千,躲起來!」

「怎、怎麼了啊,Enemy還沒有回來啊。」

「不是走廊……是對面的窗外!」

被神經緊繃的拓武低聲催促著,春雪維持著蹲著的姿勢回頭一看,看向了教室東側的一排窗戶。

在玻璃外面是蒼白的神殿——倒不如說是一個被校舍把四周圍了起來的像中庭一樣的地方。比梅鄉的中庭要寬敞一倍以上,一邊大概有50米左右吧。地面鋪上了白色大理石的地磚,中間除了一個像祭壇一樣的凸起以外,沒有任何裝飾用的客體。出入口好像只有設在南邊校舍的大型拱門一道而已。

然後,現在正是從那道拱門後,一道黑影正像滲出來一般慢慢出現。

並不是騎士Enemy。那是雖然小上許多,但是卻釋放著一股深不可測的存在感的漆黑假想體。用許多薄板重合在一起顯出的奇特人形,除了Black•Vice以外不做他想。大概是從南邊校舍的走廊里開始兜兜轉轉,剛剛才到達中庭吧。也就是說,這個地方,就是Vice的最終目的地。

劑層假想體的兩手上抱著仍舊昏迷中的火紅假想體。在看到滿身瘡痍的仁子的那一瞬間,如火的憤慨在春雪的心底熊熊燃燒了起來。春雪甩開拓武的手正准備撲向窗戶的時候,青梅竹馬牢牢地箍住了他的肩膀低聲道,

「不能這麼無謀地沖上去,小春!」

接下來,是小千的聲音。

「這間學校破壞不了吧?!你打不破窗戶的!」

很遺憾,他們所指十分正確。春雪就算整個身子沖上去,隔在中庭和教室之間的玻璃窗連震都不會震一下。頂多白白把潛伏位置暴露給Vice。

「但是……現在沒有繞遠路過去南邊拱門的時間……」

春雪從被急躁灼燒著的的喉嚨里擠出嘶啞的聲音來。

——第二代的紅之王,今天預定要被從加速世界請出場了。

在地下區域時,Vice如此對春雪說道。雖然還沒有決定要以怎樣的方法讓她徹底毀壞,但只剩幾分鍾了……說不定在幾十秒以內那個《處置》就要開始了也說不定。雖然知道這是在試圖推翻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但除了賭上那微妙的可能性用全部力量沖破窗戶以外,沒有別的選擇了……

『要冷靜,小鳥兒。』

在腦海中響起的聲音像冷水一樣稍微讓春雪的意識冷靜了下來。

『你要讓我把同樣的話說多少遍。既然是我的仆人,首先就給我改改你那輕舉妄動的行徑。』

「但、但是,時間已經……!」

『行了乖乖聽我說。』

浮上頭盔咫尺前的小圖標像是訓斥春雪一般,猛地閃了一次。春雪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瞥了眼窗外。多層假想體正以不急但又勻速的速度向中庭中間的祭壇走去。

春雪將視線挪回到圖標上,以最快的速度低聲說道,

「我知道了,你能不能用讓那兩人也聽得到的聲音說話。」

『雖然很不情願要由我來迎合那些不能聽到壓縮模式下我的聲音的人,不過也沒辦法了。你要知道,能聽到我通常模式下的聲音對你們來說可是百年一度的幸事。』


立體圖標用春雪一時間不能理解的方式向春雪表示了自己的不滿,稍微調暗了自己純白的光芒。接下來她發出的聲音,並不在春雪的腦海里而是在耳邊響起了。

「這座屋邸有著超常的強度是因為……」

一瞬間,拓武和千百合都像是嚇到了一般向後仰了仰身子,但梅塔特隆卻完全沒有在意地接著說了下去。

「恐怕,這整座屋邸上都設置了根據你們這些小戰士而指定的優先所有權。」

「誒……」

看來拓武決定暫時保留追究圖標的真實身份,迅速地回問了一個問題。

「那也就是說,是Player Home……這樣的意思對嗎?」

換上了較為恭敬的語氣大概是因為拓武無意識地感覺到了梅塔特隆的情報壓吧。千百合則是用一如既往的語氣低喃著。

「不是吧,這麼大的學校全都是……?!」

比兩人慢了半秒,春雪也通過了實踐→理解→驚愕的步驟,在護目鏡之下把眼睛瞪到了最大。

無限制中立領域的Player Home——比如說像建在舊東京塔的天邊的Sky•Raker的《楓風庵》一樣——那的確是被賦予了無法破壞的屬性。但是,在春雪的認知內Player Home只存在于偏僻的地方,頂多兩個房間+廚房那麼大小才是正常的。學校大小的建築物整個被劃成了某人的所有物,之類的傳聞簡直是前所未聞。如果這種事情也能做得到的話,那黑雪姬不早就把梅鄉中學整個買下來了嗎。

但是,這是在某種意義上也是無限制領域的支配者的梅塔特隆嘴里說出來的,應該不會錯,這麼一想的話牆壁和窗戶那壓倒性的強度也能夠解釋了。現在既然決定要完全相信梅塔特隆,春雪便迅速地詢問了。

「如果說這里是Player Home的話,有沒有穿過牆壁的方法?」

擁有自我意識的Enemy的回答,令三人再次震驚了。

「你們小戰士應該擁有干涉這個世界常理的力量。」

「干涉……常理……這難道是,心意系統……?」

「至于這股力量的名字我就不知道了。我們Being都是通過它發生時伴隨的奇異的聲音來認識這股力量,雖然我也因此不怎麼喜歡它,但是要想破壞這座建築物的構造,應該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辦法了吧。」

雖然不知道奇異的聲音指的是什麼,但正如梅塔特隆所說,在加速世界里心意系統擁有《事象的覆寫》能力。讓本來打不中的攻擊命中、讓本來不能運作的強化外裝運作起來這種程度的事象覆寫還算是比較正常的了,能減少數值被鎖定的觀戰者的體力槽、能封印別人的記憶,像這樣發揮不合常理的效果的技能也不少。

另一方面,當然,若是要覆寫重要的規則的話,也需要與其相應的強大想象力。因為Player Home被施加了比地表的耐久度更高一級的近乎絕對的保護措施,所以若只用半吊子的心意技攻擊的話大概連擦傷都不會留下。

但是,只能拼了。為了救出仁子,必須得現在立刻破壞掉隔在教室和中庭之間的牆壁。

春雪考慮了一瞬間後,下定了決心。

「……我知道了」

春雪一邊攥緊右拳一邊點了點頭,仍舊把手臂環在春雪肩上的拓武和拓武另一邊的千百合同時輕聲叫了春雪的名字。然而兩人很快也用力地點頭示意。

「我也來幫忙。」

春雪對拓武道了一句「拜托了」後,就著蹲著的姿勢稍微揚起了臉,看向中庭。剛好看到到達中間部分的Black•Vice把抱著的Scarlet•Rain橫放在四方形的祭壇上那一瞬間。刻不容緩。春雪維持著較低的姿勢挪到窗戶下方的牆壁附近,右手的指尖觸向白色的大理石。拓武也從旁邊挪到前面,左手握住了從右手的強化外裝上凸出來的鐵樁。

「《蒼刃劍》!」

隨著壓低的招數名的聲音而拔出的鐵樁一邊釋放著藍色的過剩光一邊變形成了大型的長劍。把深刻地留著與 Magenta•Scissor的激戰中留下的傷痕的心意劍劍尖抵在春雪的指尖旁的牆壁上,拓武用力點了點頭。

「……上了」

小聲地發出號令,春雪把所有的想象力集中在一起——大聲喊道,

「《光線劍》!!」

從指尖迸發出的銀色光芒沖向牆壁,濺出刺眼的火光。

「噢噢噢!」

拓武也氣勢洶洶地加進來,把心意劍刺向牆壁。劍尖處迸出幾道藍色的雷光,與春雪的過剩光融合在一起,整個教室都被藍白色包裹住了。

這個時候,中庭的Black•Vice應該已經注意到異變了吧。而且,走廊上消失在北邊的騎士Enemy也被心意技《特異的聲音》吸引會來的可能性也很高。現在必須得分秒必爭。

——給、我、穿、透……!

春雪一邊把集中力提高到極限一邊在心中吼著。

春雪的《光線劍》是心意系統基本四招里面的射程擴張型,而拓武的《蒼刃劍》則也是被分類為基本的威力擴張型。雖然哪一招比起初學時無論是發動速度還是威力都有了大幅提高,但相較高階者的第二階心意技還差得遠。

如果這里有Black•Lotus或者 Ardor•Maiden在的話,大概瞬間就能把牆壁粉碎或者是溶解,幫他們開路了吧。但是,這兩人現在都應該懷著跟春雪他們同樣的目的在別的地方戰斗著。

到現在為止,無論他們陷入怎樣的危機,最後一定會有黑雪姬或者楓子、謠、明、仁子、帕德小姐來幫助他們度過難關。心底某處有點依賴有可靠腦加速者前輩在身邊的安心感。

但是,總有一天,他們將要離開母鳥的翅膀飛向天空。總有一天,他們要靠著自己的力量越過難關。

那一定,就是現在。

「嗚……噢、啊啊啊啊啊——!!」

春雪像是要燃盡靈魂似的把所有熾熱的想象力集中到伸出的右手指尖上。就連在腦海里大吼的『給我穿透』不知何時都已經蒸發了,取而代之的從意識伸出噴湧而出的銀色急流填滿了春雪的身體。右手釋放出的過剩光射向堅固的牆壁,被壓縮成極小的恒星閃耀著。

「嗚……唔,噢、噢!」

身側,拓武從喉嚨深處哮出一聲低吼,兩手緊握心意劍試圖用劍貫穿牆壁。從接觸點處接二連三迸出的雷光濺到教室各處,更是有無數的火光四散著。

而接下二人心意攻擊的大理石牆壁一邊激烈震動著一邊抵抗著壓力。牆壁上淡紫色的光聚成雙重同心圓擴散開來,連窗戶和地板都受到了波及。但是——牆壁到現在為止,一條裂痕都沒有出現。

假若有半絲『不行了』的念頭,那這就會變成現實了。

所以,春雪即使要把靈魂燒盡也不打算停止想象。視野從周邊開始泛白,教室里巨大的轟隆聲似乎也已經漸漸遠去,就連跟假想體之間的一體感也開始變得淡薄……就在這時。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

從背後響起第三個人的高喊,第三種顏色的光芒照亮了世界。鮮嫩新綠色的光的激流從春雪和拓武之間穿過,沖在了牆壁上。 Lime•Bell——是千百合的聲音和她假想體的顏色。但是,並沒有聽到她喊出必殺技的名字。那麼,這股綠色的光就不是一般的光亮效果而是過剩光——心意系統所產生的奇跡之光。

本應不能使用心意技的千百合怎麼就……這樣的疑問在春雪心里一閃而過,然後春雪便再次凝聚起所有的,同時也是最後的想象力。

銀色、藍色、還有黃綠色的色彩相互融合,染上了清澈天空的顏色的激流沖破了系統顏色的防禦。大理石牆上出現了極其細微的裂痕,一條、兩條、三條——

像是拿錘子在捶打硬質金屬一般,前所未聞的巨大聲響轟鳴,牆壁粉碎開來。

不知是否是太過于集中精神的反作用力,松下一口氣後春雪覺得意識快要消散了。

但在自己倒下之前,後面的黃綠色假想體便向前倒了下來,春雪盡力踏出了一步伸出了右手。拓武也同時伸出了左手,兩個人一起支撐起了Lime•Bell。

就在他們沉浸在破壞了系統保護下的牆壁的成就感,以及千百合突然發動了心意系統的驚訝中而停止了動作時。

『牆壁要閉合了!請快點過去!』

腦內響起的梅塔特隆的斥責聲重新喚醒了春雪的意識。睜開的雙眼捕捉到的正是在大理石牆壁中間開著的直徑二米的洞里閃著的隱約可見的紫色的光。閃著系統顏色的半透明方塊一邊彼此重合著一邊一個接一個地具象化,試圖把牆上的洞補回去。

跟拓武交換眼神後,春雪重新抱緊了千百合手臂的同時從地板上起跳了。春雪低頭沖過了牆上的洞,三個人同時通過雖然稍微有點擠但還是勉強鑽了過去後,落在有大約五十厘米落差的中庭內並滾了出來。與此同時牆壁也在被急速地填補上,就在立體圖標不緊不慢地通過後一秒,隨著『鏘!』的一聲尖銳的聲響,洞完全堵上了。在洞消失前一秒,似乎能聽見走廊上趕回來的騎士Enemy的腳步聲,但已經沒必要在意也沒有這個閑工夫去在意了。

要問為何的話,就是因為在抬起頭來的春雪面前二十米處站著同一天內已經近距離遇上了三次的Black•Vice。就在面朝右側面站著的積層假想體面前的祭壇上,躺著一位鮮紅的少女型假想體。

——絕對,不會讓你再逃了。

——就在這里,要奪回仁子。

堅定的決心化作高溫的火焰遍布假想體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暫時把春雪之前的消耗都拋到了腦後。

「……Pile,Bell就拜托你了。」

春雪輕聲說道,把半失神狀態的千百合交給拓武,慢慢地站了起來。雙手緊緊攥成拳頭,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Black•Vice!!」

就算聽到了春雪從丹田咆哮出的怒吼,積層假想體也沒有轉過頭。反倒是右手抬起來做了一個稍等的手勢。

春雪的體內奔騰的憤怒再上一個等級,已經又踏出了一步。這時,構成Vice左臂的全部薄板都無聲地掉了下來,被地面吸了進去。春雪反射性地做出防禦姿勢後,才發現目標並不是自己。

那些薄板組成了漆黑的十字架出現在了祭壇上,把赤之王釘在了十字架上。

看到兩手張開、頭盔低垂著的仁子的身影時,春雪心中湧上了比之前強上數倍的憤怒的沖動,整個視野都被淡紅色覆蓋了。

春雪在很久之前,曾經見到過以完全相同的姿態被捉住的對戰假想體。

那不是春雪自己的記憶。那出現在十二天前,在跟謠一起沖進去的《帝城》中見到的夢里。立在火山地形一樣坑坑窪窪的Enemy巢穴底部的十字架和被釘在那上面的女性型腦加速者。Black•Vice和Argon•Array還有另一個名字和樣子都不清楚的人,讓長蟲型Enemy一次又一次地殺死著被釘在十字架上的少女。

令春雪看到這個夢的強化外裝,災禍之鎧《The Disaster》已經被淨化、分解,並在無限制領域的一角永遠地沉睡著。但這不意味著鎧甲帶給春雪的記憶也全部消失了。在那些記憶里也能說是永世難忘的情景之一,便是少女——Saffron•Blossom 的《處刑》。

殘忍至極的無限EK的記憶,和眼前被釘在十字架上的仁子的身體重合在了一起,春雪心里已經被灼熱的憤怒填滿了。

「Vi……se……」

春雪從咬緊的牙關中擠出嘶啞的聲音,正想猛地沖向Black•Vice,卻一下子停了來。

——不行。不能被憤怒控制了身體。

——生氣並不是一件壞事。但是,如果被單一的感情蒙蔽了雙眼,就看不到其他的事情了。我一直以來就是因為這樣失敗了那麼多次。但是,今天,只有今天絕對不允許失敗。我站在這里,不是為了打倒Black•Vice。我是為了奪回仁子而來。


春雪停下腳步,深深地做了一個深呼吸。春雪把憤怒的火焰壓縮成了一個大紅的結晶放在了心里。從那迸出的熱量化成了淡淡的過剩光存在了春雪的雙手上。

「——把Rain還回來吧,Black•Vice」

春雪用壓抑了的聲音說道,積層假想體頭一次轉過身子,正面看著春雪。雖然用幾枚薄板構成的臉既沒有眼睛也沒有嘴巴,但是那里卻附著些許情感,Vice用平穩的口氣回答道。

「呵……果然,你跟之前的你有些許差別。居然在我們的城堡的牆上開了一個大洞,我也稍微有些吃驚呢。雖然好像用了三個人……即使是這樣,我想能做到這一點的即使在高階者里面也不會有太多。哎呀,真是讓我刮目相看啊」

實際上,要不是緊貼著春雪背後浮著的立體圖標——大天使梅塔特隆在那種狀況下斷言『別無他法』,春雪大概也不能像那樣集中想象力,所以應該說是花了四個人才對也說不定,但是並沒有把這件事坦誠相告的必要。春雪沒有理會Vice輕浮的稱贊,而是抓住了他剛才台詞中的一個詞追問了起來。

「你剛剛……說了我們的城堡吧。也就是說這座建築物……不,是學校,就是你們加速研究會的總部。因為在那邊能夠看見舊東京塔,要查出現實世界里存在的學校名字也不是什麼難事。雖然我也不想因此就發動現實攻擊,但是是對局域網的攻擊我還是不會手軟的」

「哎呀哎呀,這可真是有勇氣。的確,讓三位不速之客一路潛到這里來是我的失態。為了亡羊補牢,能不能請你告訴我你是怎麼逃過地下的Guard Enemy的……問了也沒用對吧?」

「沒用。我不會再讓你得到半點情報、半個加速點。當然,紅之王也是。」

春雪平靜地斷言道,舉起左手,把纏著銀光的拳頭揮向漆黑的假想體。

「這里,就是你,跟我們的決戰之地。」

「哎呀,好可怕好可怕。」

Black•Vice依舊用毫無緊張感的聲音答道,聳了聳整個手臂都分開來了的左肩。

「但是,Crow君。雖然是難得的宣戰台詞,但是有一個地方你說錯了。」

「……哪里」

「不是『你』,你得說『你們』」

邊說著,Vice迅速地往後退去。

一瞬間。

腦內響起『Bi—』的短小警告,聽到背後傳來拓武的一聲「Crow!」的叫聲,中庭中的空氣咻地尖銳地震動起來,但是比這一瞬間還要快,春雪把他舉起的左手條件反射地擋在了面前。從斜左上方射下來的是一道鮮豔的紅紫色光線。春雪用左前臂的裝甲里內藏的導光水晶——《光學誘導》能力把那道光線截住反射到地上後,再次抬頭看向中庭南側的天空。

站在校舍的屋頂上的不出意外地是一名戴著不適合瘦弱身體的大型帽子的對戰假想體——《四眼分析者》Argon•Array的身影。三天前在斗皇時她用內藏在帽子里的槍管和兩眼上的護目鏡四發同時發射的時候,春雪完全沒能做出反應,假想體上被開了許多洞。不過,剛剛如果他任由自己被憤怒擺布讓視野變得狹隘的話也不可能做出防禦吧。

但是,這已經是春雪第三次看見Argon的鐳射。只要在他發射之前注意到從槍管溢出的光條,著地的時機身體已經記住了。而且,當聽說拓武、千百合和帕德小姐跟Argon一起跳進影子道路時,心里的某個角落已經在警惕著狙擊的發生了。

『比我的警告還要早一步,真虧你能反應得過來。』

梅塔特隆的壓縮聲音如是說著,春雪一邊答著『下次請拜托說出來』一邊放下手臂再次盯向站在校舍上的分析者。

「給我下來,Argon!不然,我下一次就把光束反射給你!」

說實話,春雪離能夠自如運用《光學誘導》還差得遠,也沒有能夠做到反射百發百中的自信。但是對Argon來說,三天前還是壓倒性的光束,今天居然被毫發無損地防禦了過去的打擊應該比較大才對。對春雪的威脅,Argon並不像平時一樣冷笑過去而是大喊著回答了。

「哪有人會在這種狀況下還大搖大擺下去的啊!……雖然很想這麼說……」

她稍微向後瞥了一眼,

「好黏人啊!你不是貓科是犬科吧!」

她叫著,飄飄然地從屋頂上跳了下來。在半空中輕巧地轉了個身,從三層樓高的高處完美地落地後,全力沖向站在祭壇前面的Black•Vice身邊。

「我說,阿台!你不是說這只是一份很〜簡單的援護射擊之後逃走就行了簡單工作的嘛!那為啥事情會變得這麼麻煩啦!」

「哎呀,真是沒臉見人啊。我會在你的報酬里加多一筆的,如果能再幫我干久一會可就幫大忙了」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兩倍、不,只要你出三倍報酬我就陪你玩下去!」

春雪分出半分心思在聽加速研究會最高干部之間的交易,另外半分精神則繼續觀察著南側校舍的屋頂。春雪的預想,或者說是願望很快就實現了。以火燒云為背景,一個黑影無聲地出現了。

甚至不用去看那三角形的尖耳朵和腰後伸出的長長的尾巴,就能知道這是《血染仔貓》Blood•Leopard。大概在跟拓武他們一起跳進影之回廊之後,中途不小心走進了別的支道,一直追著Argon追到現在吧。為了履行在中城塔時春雪在起飛前喊的『帕德小姐去追Argon』這一指令。

大概是因為追擊強敵Argon誤傷而返是不可能的,Leopard用右手捂著左肩,但琥珀色的眼睛在看到中庭的中央的那一瞬間,疼痛就被拋在了腦後,怒不可遏地從豹口中吼出了一聲猛烈的咆哮。大概是認出了被釘在黑色十字架上的是仁子吧,Leopard雖然壓低了身子想從屋頂上一口氣沖到祭壇邊,但還是堪堪忍住了沖動,像Argon一樣往正下方跳了下來。

移動到中庭東側春雪他們的陣營後,Leopard輕聲地道了一句。

「久等了。」

在身旁近側看的話,會發現帕德小姐的深紅色裝甲上除了左肩以外還有數個被光束貫穿的痕跡。春雪領會到Leopard短短的一句話里包含的沉重情感,答道,

「對不起,帕德小姐。Rain,還沒能奪回來。」

「NP。我不會再讓他們做出任何事情了。」

雖然是已經隱忍了的口氣,但是里面藏著的Leopard的決心化成了輻射的熱,把春雪的裝甲也烘熱了。這份熱情應該也傳給了後面的兩個人,拓武和雖然需要別人支撐著的千百合也站了起來,在春雪的右邊列陣。

一直把Scarlet•Rain釘在祭壇的十字架上的Black•Vice和站在他左邊的Argon•Array。

排在東校舍牆壁附近的,Cyan•Pile,Lime•Bell,Silver•Crow,Blood•Leopard。

兩個Level 8腦加速者和一個Level 8和3個Level 5合起來4個人沉默地對峙了一會。打破這彌漫著緊張感的寂靜的是第七人——浮在春雪背後的立體圖標。

『看來我早點回到你背上會比較好。』

聽到腦內回響起的壓縮了的聲音——看來無論是多長的台詞都能在短短零點一秒內傳達給春雪——于是,春雪也無意識地同樣用腦電波回答了。

——拜托了。他們應該還沒有意識到你的存在。我能感覺到這場戰斗的關鍵就在你身上。

『那是當然的。但是,一旦回到了翅膀的形態就不能像這樣雙方面的交流了。你要靠著你自己的才能抑制住你被賦予的力量。別讓我失望,全力去戰一場吧』

——我、我知道。羽毛攻擊、不對是《連禱》就拜托了。……真的十分感謝,梅塔特隆。謝謝你幫我。

『……愚蠢之人。這種話就放到把伙伴完好地奪回來了之後再說吧。』

冷冷的聲音在腦內回響後,春雪聽到了像是輕輕的鈴鐺一般的聲音,視界左側裝備中的強化外裝一項重新亮起。雖然梅塔特隆像是用跟春雪原來的翅膀一樣的折疊狀態實體化了,但是背上卻增加了少許、但十分可靠的重量。

春雪深吸一口氣,把氣都聚在了下腹後,他向有著深仇大恨的敵人開口了。

「我重說一遍剛才的台詞。這里,是我們,跟你們二人的決戰之地。」

聽了這句話,Vice和Argon一時間面面相覷——然後都輕輕笑了出來。作為代表回答的,則是剛剛訂正了春雪『你』這一次的Vice。

「很抱歉,Crow君。雖然你好不容易重新再說了一次……『你們二人』這個地方,能再改口一次嗎?」

「……你們誰打算逃嗎?」

「哈哈,怎麼會。正好相反——還要,再多一個人」

這麼說著,Vice裝模作樣地把右手伸展開來,下一瞬間。

幾乎在對峙中的兩陣營的正中間處,揚起了一陣巨大的煙塵。被轟地一聲和沖擊波逼迫著,春雪他們不由得身子往後仰了仰。

「咦……遠程攻擊嗎?!」

對拓武的叫聲,

「不對……是從天空上掉下了什麼!」

春雪如此答道,仰頭望著正上方的天空。從剛才的爆發時傳出的沖擊力來看,物體應該是從超過100米的高中往下掉的才對。但是,黃昏舞台的天空上除了被染成橙色的薄云以外什麼都沒有。也就是說,並不是從高空跌下來的什麼物體。

那麼,就是落下的東西靠著自己的力量飛上天空,再掉下來的吧。到底是怎麼——

一邊摒住呼吸,春雪一邊在等煙塵消散。終于,吹過這個領域的風讓微粒子影響慢慢地變淡了。

並不是物體。在大理石的地磚上的是蜷著雙手雙腳把自己的身體壓縮到一個極限成了一個小小的球的人類——對戰假想體。

裝甲是不起眼的灰色,因為頭深深地埋在里面所以看不見面具。雖然大概這就是Vice說的『多一個人』,但是,就算如此也有兩點無論如何也不能理解。

一是,明明以那麼恐怖的速度撞擊上了地面,為什麼沒有因為沒有因為掉落傷害而死去;然後另一項疑惑是,單體對戰假想體是如何到達如此之高的高空中的。

在春雪所知范圍內,能夠靠自己升到100米以上的對戰假想敵只有兩台。一人是《鐵腕》Sky•Raker。然後另一個當然就是春雪自己。但是這個把身體縮在一起的假想敵黑影的各處身體曲線都十分尖銳,跟Raker的優美設計相差甚遠。

——不。

還有一台能夠靠自己《飛天》的對戰假想體,春雪最近才目擊過一次。四天前的星期四,在中野第二區域內舉行的通常對戰的決賽。對戰對手把Silver•Crow的右手吞噬進肚,以咀嚼為機而暫時能夠複制使用飛行能力

「難道……說」

春雪用沙啞的聲音喃喃道。

不知是否聽到了春雪的話,在10米開外蜷成一團的對戰假想體解開被綁在一起的雙手雙腳,慢慢地開始站了起來。

夕陽透過西邊的校舍窗戶照進中庭,反射在平面主體的裝甲上,閃耀著混沌的光芒。

金屬裝甲——是金屬色。就算離得這麼遠,他壓倒性的密度和硬度的奇異的質感也能立刻讓人分辨出來,絕對不會有錯。被青之軍團的Mangan•Blade稱為加速世界最硬的裝甲•鎢鋼之狼。

春雪看著他在逆光中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盯著那模仿著狼吻的面具,叫出了他的名字。

「…………Wolfram…………Cerber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