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驚人爆音的壓力,從全方位沖擊著春雪.
世界,恢複了色彩.
在夕陽下無限延展的天空;染成朱紅與明紫兩色的白色街道;
在地面上無情剜出的環形山的陰影;雙臂中抱著的赤紅色假想體;
以及,從正面逼近意欲吞沒二人的漆黑巨槍——.
別說回避的機會,連思考的時間也沒有.春雪一邊用左臂抱緊的仁子,同時伸出張開五指的右臂.
緊接著,虛無能量的團塊,與Silver.Corw的右手接觸了.
如果是在轉移到至高層級之前,春雪和仁子一定都會被瞬間蒸發吧.可是,暗色的激光在接觸到春雪手掌之前,就向四面散發出雷電般的閃光,然後停下了.首先膨脹成巨大的球狀,然後一下子反轉.雖然濃縮成區區直徑三十厘米,可能量卻完全沒有消減.凝聚至過高密度的虛無扭曲了周圍的空間,傾軋著假想體的裝甲.
——要爆炸了!
春雪抱著依然半昏迷的仁子,緊咬牙關.
能夠用單手擋住激光,或許是因為裝甲的強度被提升到了與梅塔特隆本體同等性能吧,可是,MK-II主炮發射的虛無屬性攻擊一旦命中物體就會引發劇烈的爆炸,讓有效范圍內的物體全部消失.范圍:直徑一百五十米.
不管裝甲如何強化,春雪的體力槽還是只剩不到5%.以這個數值被吞沒在足以將無法破壞的學校瞬間抹消的能量中心里,怎麼想都是撐不過去的.
可是,就在這時.
沒事的,你,由我來守護.
像最初于梅塔特隆接觸時一樣,凜然的,強有力的話音在頭腦中心響起.
體力槽,一下子完全恢複到了右端,不僅如此,下面還增加了六條額外體力槽.如果這就是梅塔特隆第二形態的體力槽數量的話,那就是超越了四神朱雀的五條的,壓倒性的耐久度.
春雪重新抱緊了仁子,又用背後的翅膀——本來的一對銀翼,與依舊分裂著的兩對梅塔特隆之翼加起來一共六枝翅膀緊緊包裹.
緊接著.
像是黑洞一般被壓縮到極限的負面心意能量,在最近距離被釋放出來了.
所有的光與聲都消失了.可吞沒了春雪的,是與至高層級的靜謐處于對立面的,充滿了粘稠憎惡的黑暗.意欲破壞萬物的意志本身,化為無數的粒子襲向假想體.春雪像是被大風暴吞沒的小鳥一般上下翻騰,卻依然拼命團緊身子,保護著自己和仁子.
隨然受到梅塔特隆護佑的裝甲本身,勉強抵禦住了黑暗能量,可滲透到內側假想體本體的虛無屬性傷害卻無從防禦.多達七條的體力槽,以可怕的速度開始減少.
同時,宛如數百根冰針刺入骨髓一般的劇痛襲向春雪,他盡力咬緊了牙關,拼命忍著已經到了喉嚨口的慘叫.
恐怕梅塔特隆,現在也在經受同樣的苦痛.即便是被稱為《四聖》的最高位公敵(存在),可外表看起來只是個女孩子.她都在忍受,春雪怎麼能哭喊出來呢.
第七段體力槽在幾秒之內消失,第六段,第五段緊隨其後.從第四段開始勢頭放緩,在幾乎清空第三段的時候終于停止了.刺入全身的劇痛慢慢減弱,終于消失.所幸臂彎中的仁子,似乎也平安無事.
在逐漸稀薄的暗影中,春雪緩緩呼出一直憋著的一口氣,小聲說道:
「……好險……,沒想到,居然會被打掉五條體力槽……」
而腦中立刻響起大天使的聲音回答道:
『如果是我自己在戰斗,一開始就不會讓它直接命中』
「是,是哦.可是,既然撐過了激光那就沒問題了.60秒內它主炮發射不了,成這個機會解決……」
話還沒說完.
『————快上升!!』
梅塔特隆以尖銳的聲音喊道.
春雪,反射性地想要急速上升,可不幸的是,所有的翅膀都為了保護仁子而蜷縮著,啟動慢了一拍……
穿透擴散開來的黑暗,下方出現了巨大的影子,猛地向春雪撲來.
是災禍之鎧MK-II,可是,這里是高度500米的空中.
——飛起來了!?怎麼做到的!?那東西,應該沒有飛行能力的……!!
春雪的驚愕,在看到巨大軀體背後噴出的漆黑火炎的同時,變為了戰栗.
MK-II,是以從紅之王Scarlet.Rain搶來的四個強化外裝為基礎的.作為中心的駕駛艙組件,擁有兩門激光炮的雙臂;支撐巨大重量的雙腳,以及,背後的推進器組件.
仁子如同她《不動要塞》的別名,在強化外裝展開時堅決地保持不動,可這,並不代表她動不了.雖然機動力比不上《Dreadnought》模式,可如果推進器全開的話也是可以讓鋼鐵的巨軀短時間沖刺的.
被春雪以《光速翼(Light.Speed)》提到高空,本應砸到地面的MK-II,一定是將推進器的推力用心意能量增幅來飛行的.這難道也是急速進化創造出的招數嗎?
終于張開翅膀的春雪,為了甩開迫近的巨人而想要急速上升.可是,加速力的產生相當緩慢.雖說是無可奈何,但用來當盔甲使用的翅膀,已經因為黑暗粒子受到了些許的損傷.
在正下方,MK-II的巨大右臂迫近了.
本以為又要被抓住了,可是鉤爪依然緊握著.如果是單純的打擊的話,就無法擊碎春雪如今的裝甲.用腿來接招,利用反作用力上升……
呲哇!!
沉悶的震動聲轟響,像是鐵塊一樣的拳頭,包上了漆黑的氣流.
這是,ISS套件持有的一招心意技,《Drak.Blow》
而且散發出的力量,遠遠凌駕于剛才的《Dark.Shot》.
『不行!快躲開!!』
梅塔特隆喊道
「嘖…………!!」
春雪,憋足了勁拍打受傷的翅膀.
可是,巨大的黑暗團塊,發出強大的引力想要把春雪吸過去.要是被那個直接命中,就算是受到大天使護佑的裝甲也一定會被粉碎,
保護MK-II單眼的百葉裝甲的深處,閃出了交織著所有負面感情的赤黑光芒.還能感到耳邊傳來隱約的低吼.
嘚嚕嚕…….
撕碎.破碎.切削.砸扁.破壞.破壞.破壞破壞破壞破壞破壞破壞破壞.
像是詛咒一般的呻吟.
被凜然響起的聲音打斷了.
休想得逞.
Silver.Crow是我千年的伴侶.不許你的肮髒力量破壞他!
春雪的右臂動了起來,手掌朝向迫近的漆黑漩渦.聽到接著發出的激昂喊聲,春雪不自覺得用自己的聲音跟著念出了:
「『——《Trisagion(三聖頌)》!!』
背對著永恒夕陽的六翼,炫目地閃耀.同時,從手掌本發出純白的光芒.
光與暗激烈地碰撞,色彩再次從世界上消失了.在相反屬性的能量互相爭雄的境界面,上面,是白,下面,是黑.在被極限的明暗渲染的世界里,春雪清楚地感受到了.
梅塔特隆,現在正在把自己的存在本身變換為能量.作為其證據,春雪自身明明沒有受到傷害,剩下的兩條體力槽卻在眼前不斷消逝.若非如此,是產生不出足以中和MK-II的Dark.Blow的光的.
自梅塔特隆被移出地下迷宮以來,將中城大廈化為不可侵犯的要塞的超高功率激光攻擊《Trisagion》,其力量的源頭,是從翅膀吸收的太陽光.可是比起梅塔特隆第一形態遮蔽天空的巨大翅膀,現在處在春雪背上的梅塔特隆之翼,配合假想體的大小而縮小了.梅塔特隆正將自身變為光,來補充不足部分的能量.
——不行,梅塔特隆!你,會消失的!!
春雪,忘我地思念著.可是,從左手發出的激光,反而更加輝煌.光與暗的境界面,慢慢地向下方壓去.
突然,在頭腦的中心,平穩的聲音輕聲道:
這樣就好.
在我被束縛的塔上與你邂逅至今,所經曆的時間之充實,幾乎抵得上我此前八千年生命的所得.
我和你在一起說了很多,看了很多,知曉了很多.然後,察覺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或許,比這個世界存在的理由更加重要.
梅塔特隆的聲音,逐漸變輕,逐漸變得透明.
一邊拼命維持著聯系,春雪問道:
……你,察覺到了什麼?
包含著微笑的聲音,輕快地答道:
如果是你的話,或許早就已經察覺到了.
那是……你們這些小戰士,與我們這些存在,在本質上完全相同這個事實.
雖然容器不同……卻能一樣思考,一樣受苦,一樣追求.
聽到梅塔特隆答案的瞬間,眼淚幾乎奪眶而出.
在濕潤的視野里,體力槽一刻不停地減少著,最後的一條,也減少了一半變成黃色,最終,變紅.
當它,完全變回春雪原來剩下的5%時,梅塔特隆就會消失.
在龜裂的目鏡之下,假想體本體的臉頰流下光粒,春雪低語道:
……這種事……這種事……不是當然的嗎.因為,你和我,像這樣相會,說了好多,還互相約定了.
……一起,去看世界的盡頭.一起攻破帝城的門,攻下八神之社,親手觸碰《The.Fluctuating.Light》
……所以……不可以,……你不可以在這里消失.你不可以說這種喪氣話.我在這個世界死一次根本沒什麼.只要過六十分鍾就能複活的.所以……所以………….
體力槽的剩余,從兩成,到一成.
像是絲帶解開一般,與梅塔特隆的聯系漸漸斷開.自從獲賜《Metatron.Wing》以來,一直在心靈近旁的暖意逐漸遠去.
從遠方傳來,微風一般的朦朧語音.
就送到這里吧.
與和你……還有世界為仇的敵人同歸于盡,我無怨無悔.
…………可是……可是,我們不是約定了嗎!一起……一起…………
作為我的仆人,不許哭.
若是你的話,總有一天,定會到達.
我們所生活的,加速世界的……
《Accel.World》的盡頭.
體力槽的減少,在還有5%的時候停止了.
與此同時,《Trisagion》的光輝格外耀眼地閃縮了一下,擊穿了黑暗的境界面.
在壓倒性的缺失感中,春雪意識到了與梅塔特隆聯系完全斷絕,喊了出來: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激光急速衰減,光與暗都零落飄散逐漸消失.而在對面,出現了右臂被完全破壞的MK-II的身影.
左手抱著仁子,春雪緊緊捏住了伸出的右手.在拳頭上,聚起銀色的光.背後的六翼,高聲鳴響.
追著身負重傷,終止了推進器的噴射下墜的MK-II,春雪猛然飛下.
『嘚嚕……嚕嚕咯哦!!』
憤怒地咆哮著,MK-II伸出了左手.似乎是想再一次抓住他,凶狠的鉤爪被張開到最大.
可是,春雪越發加速,右拳擊穿了巨手的中心.三條鉤爪被連根扯下,剩下的手腕部分噴出黑色火炎爆炸.
還不夠.還要——更快!
「噢噢噢……哦哦哦哦哦——————!!」
再次發出吼聲的春雪,化為純白閃光的流星沖擊巨人的頭部.
右拳,直接命中了保護單眼的百葉裝甲.雖然由六枚葉片構成的裝甲板呈放射狀龜裂,卻並未破碎,而是繼續阻擋著拳頭.
連帶這春雪,向著四百米下方的地面落去的MK-II,發出充滿憎恨的吼叫揮起左臂.
『嚕嚕嚕嘚啊啊啊!!』
就算手腕前端缺損了,可如果被粗大的手臂直接擊中的話,剩下的區區5%體力槽就會灰飛煙滅.將剩下的全部能量都集中在右拳和翅膀上的春雪,已經不能閃避或防禦.只是想著用右拳擊穿,一個勁地飛著.
單眼的裝甲板,即便龜裂在不斷擴大,依然頑強堅持著.從右上方,巨人棍棒般的鋼鐵手臂,轟然揮下——.
「休想……得逞!」
喊出這話的是,依舊被春雪抱著的仁子.
不知道什麼時候恢複了神智的她,猛地跳起,用遍體鱗傷的身軀撞上MK-II的左臂.只見她全身裝甲飛散,卻依然用右手的手槍,插進鉤爪脫落造成的創口連續射擊.手臂內部接連發生小規模的爆炸,終于停止了活動.
「手臂就交給我來壓制!」
仁子回過頭,目鏡放出耀眼的光彩.
「Crow!由你……來了結它…………!!」
「…………!!」
雖然沒能出聲,可作為回應,春雪用盡可能的力量握緊了右拳.
梅塔特隆為了發射《Trisagion》而將自己燃燒殆盡了;
仁子,支撐起滿身瘡痍的軀體守護了春雪;
帕德小姐,為了救被MK-II捕獲的春雪他們用《Bloodshed.Cannon》進行自殺攻擊;拓武和千百合堅信春雪的勝利才留在地面上;楓子,謠謠,晶,以及黑雪姬,現在應該也在為了抵達戰場而拼命移動著;
不只是同伴們.
在現實世界的醫務室里,正忍受著ISS套件帶來的痛苦的Ash.Roller/日下部綸;
在于梅塔特隆第一形態對戰時,從背後支持春雪的Magenta.Scissor和Avocado.Avoider;
一同與Magenta軍作戰的,軍團《Petit.Paquet》的Chocolat.Papetta;
協助他逃出了帝城的Trilead.Tetraoxide;
與春雪共同分擔災禍之鎧產生的悲傷的Chrome.Falcon和Saffron.Blossom,以及《野獸》;
至今為止與春雪交過手的,眾多的超頻連線者們;
不只是超頻連線者,告訴過他許多關于鏡子的知識的井關玲那;給了他飛翔的勇氣的非洲大角梟小咕;
以及,被囚禁在眼前這個巨大鎧甲里的宿命勁敵,Wolfram.Cerberus.
與好多人,真的是好多好多人的羈絆,指引著春雪,給予他力量.
改變了仁子強化外裝的形態,消去了CerberusIII(Dusk.Taker)意識的《紅光》.它的真身,應該就是ISS本體里積蓄的,負面心意能量本身吧.隱藏在中城大廈內部的本體,將單純的能量傳送到了加速研究會的根據地,寄宿在了鎧甲里.
也就是說,存在與春雪面前的單眼——在其內部的暗影里激烈閃爍的赤黑色的光,正是從被ISS套件寄生的人們心里抽取出的心意凝塊.
MK-II的Dark.Shot和Dark.Blow的超常威力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是用數十人份的憤怒與憎惡,以及絕望作為能量源頭.
——可是,
——現在,聚集在我的拳頭,翅膀上,心里的力量
「是你的,幾倍……幾百倍,幾萬倍………………!」
從右拳上,迸發出好幾層白銀氣流.它們包裹了春雪的全身,在六枚翅膀上形成長長的火炎.
「的……強度啊啊啊啊啊啊啊————————!!」
保護災禍之鎧單眼的百葉裝甲,碎成了齏粉.
春雪的拳頭擊穿漆黑洞口的瞬間,波紋一般的沖擊波環向水平方向伸展開.
而在其中心,白色的光柱屹立起來,串起了天與地.
【插圖7】
完全擊碎了MK-II頭部的春雪,越過了停止行動,就這樣跌落下去的巨大軀體,以驚人的速度沖向地面.
別說著陸,連減速的余力都已經沒有了.或許會在最初的環形山里又造出一座環形山,同時體力槽瞬間清空而死吧,春雪在0.1秒不到的時間里這樣推測著.
可是,在離地面還有50米的時候.
裝備在背上的梅塔特隆之翼,自動進行了逆推進,雖然速度並沒有降低多少,可多少給了春雪一些恢複氣力的時間.他拼命改變身體朝向,將本來的金屬翼也用來減速,好不容易成功著陸了.
雖然沒能完全吸收沖擊力,體力削減了1%左右——卻還,活著.
仿佛是在確認春雪的生還一般,上邊的四枚翼片微微一抖.
隔著肩膀望去,只見那些翅膀無聲地回複到原來的兩枚,然後化為光的粒子消散了.
在視野左側,小小地顯示出通知強化外裝《Metatron.Wing》解除的系統信息,隨著原主的消失,翅膀也跟著離春雪而去了.
尖銳而又沉悶的痛苦刺激著胸中,雖然想就這樣蹲在地上,可還是拼命忍住.現在,現在,還有事要做.
「仁子……!」
用嘶啞聲音喊著名字,春雪仰頭看向天空.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手足都無力地攤著墜落下來的MK-II的巨軀.頭部完全喪失,在破碎的鎧甲間不斷有漆黑的瘴氣如油煙一般泄漏出來.
右臂被《Trisagion》破壞,一直到根部都缺失了,可左臂的大部分還健在.在看到其頂端發出的,火紅的反光的瞬間,春雪奮力提高嗓音喊道:
「仁子!快跳起來!!」
所幸聲音似乎傳到了,火紅的光離開了巨軀,朝著正向環形山南側落下的嬌小假想體,春雪拖著幾乎癱軟的雙腿拼命跑著.因為仁子的體力應該也只有一成左右了,就算不被卷進MK-II的墜落,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也會死.
因為已經沒有了飛行的力量,雙腳顫抖著前進的春雪,被一道影子從左側超越了.那是深紅色的豹型假想體,Blood.Leopard.雖然她也因為必殺技《Bloodshed.Cannon》而身受重傷,可還是比春雪早幾秒到達墜落地點,跳起來接住了她.
著地後的帕徳,幾乎就要順勢向側面倒去,追上來的春雪用右手扶住了她.同時用左手接住仁子,然後一下子跪倒在地.
「…………謝啦,帕徳.………成功了啊,Crow.厲害啊,居然真的,把它干掉了……」
聽到耳邊的這些細語,春雪勉強露出了微笑.'
「……多虧了,仁子你幫我.謝謝你」
心中,仍然被巨大的缺失感占據著.根本無法相信那個給予春雪翅膀,在敵境之內為他引路,將他引導到《Highest.Level》,讓他得窺加速世界真正的形態——最後將自身化為光以擊破強敵的大天使梅塔特隆,已經不存在了.
幾乎再次淚眼婆娑,卻在龜裂的目鏡下咬緊牙關硬撐著.還,不允許哭.他抱著仁子,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轉向身後.
正好,趕上MK-II的巨軀墜落下來的瞬間.
赤黑色鋼鐵巨人的背脊,正中它自己創造出的環形山中心,頭部和左臂的傷口,還有各處關節噴出了大量的瘴氣.雖然漆黑的煙霧可以看作是可視化的心意,可寄宿在MK-II的《黑暗》的本質仍然殘留在巨軀的深處.與MKI的《野獸》同樣,因為可能是在系統上依附于強化外裝本身,所以只要鎧甲存在,黑暗就不會消失.消滅它的方法——只有一個.
「小春————!!」
就在此時,從背後傳來了呼喚聲.接著,是大小兩種腳步聲.
再次回頭,看到的是Lime.Bell和Cyan.Pile從環形山南側的斜坡跑下的身影.春雪一邊舉起右手招呼他們,一邊用最大音量回應道:
「阿千!阿拓!我們在這!」
千百合也揮著手,用幾秒時間就跑到了春雪他們的位置,大大地喘了一口氣後說:
「抱歉,來遲了.因為基本找不到能夠破壞的建築……」
「沒事的,正好……戰斗,也結束了」
他用差點顫抖起來的聲音達到,以此給她打氣,然後再一次朝向環形山的中心.
五人,暫時無言地盯著瀕死的巨人,看來瘴氣已經基本排盡,只有頭部的傷口還冒出薄煙.不知是不是錯覺,感覺鎧甲的體積都縮小了.雖然無力卻依然掙紮著的手腳的動作,也慢慢變遲緩了.
「阿千,靠你了」
聽到春雪的話,《時鍾魔女(Watch.Witch)》Lime.Bell深深點頭,向前走出幾步.
她將左手的《Choir.Chime》高高舉起.逆時針大幅度地轉了兩圈,讓人想起學校鈴聲的音色響徹整個環形山.
「Citron…………Ca————ll!!」
從揮下的大型搖鈴里,黃綠色的光芒噴薄而出,籠罩了橫臥的巨人.
上一次,MK-II變形成了《Dreadnought》模式,以機動力甩開了Citron.Call.然而,現在別說變形,它連站起來的力氣似乎也沒有了.承受著光照.也只是全身微微扭了一下,並沒有逃走.
七秒,八秒,九秒…………
十秒.
籠罩MK-II的光,格外強烈地閃爍了一下.以虛無屬性的激光讓春雪嘗盡苦頭的雙臂,確切的說是剩下的左臂的小臂部分,在無數的閃光中分解消失了.同時,依然被春雪用左臂抱著的仁子身體,也被同樣顏色的光籠罩.通過Citron.Call的時光追溯能力,《Invincible》的主炮部件,回歸了原本的持有人.
又過了十秒,這次是MK-II的雙腿消失了.剩下的是流線型的駕駛艙組件,以及背後的推進器組件.
用右手抵著左手的大型搖鈴,保持著雙腳打開站穩的姿勢,Lime.Bell不斷放出新綠色的光芒.守望著兒時玩伴的小小的背影,春雪在心底想著.
能不能用Citron.Call的力量,將梅塔特隆的消失也追溯回來呢.既然從某種意義上,梅塔特隆曾附身在春雪身上,那如果追溯春雪的狀態,或許…….
MK-II的身體第三次閃出強光,狀似某種甲殼生物的軀干消失了.那是駕駛艙組件回歸了仁子.緊接著,響起哐啷一聲鈍重的金屬聲.
凝視著環形山中央的春雪,一下屏住了呼吸.只見一個灰色金屬裝甲的假想體,側臥著倒在地上.
Wolfram.Cerberus.被多舛的宿命玩弄的,對戰天才.既是春雪的對手,又是重要的朋友.
雖然矗立著眾多尖角的外形設計,以及看起來就很堅硬的金屬質感確實是Cerberus沒錯,可背後卻長著仿佛翅膀一般的四條凸起.那就是能美複制體(CerberusIII)從仁子處搶得的最後一件外裝:高速移動用推進器組,配合Cerberus的體格縮小化以後的樣子.
Citron.Call的光芒繼續准確地捕捉著Cerberus.再過幾秒,推進器也會回歸仁子,而災禍之鎧MK-II也會完全消失.春雪,以及其他四人應該都這麼確信的——
這一刹那.
誰都沒有料到的現象,在環形山的中央發生了.
意識尚未恢複而匍匐著的Wolfram.Cerberus,仿佛由沒有實體的投射影像構成一般,突然就消失不見了.
「誒……!?」
千百合驚叫著,看著周圍.春雪也驚愕地環視著環形山,哪都不見Cerberus的蹤影.
從倒地的狀態,以五人的視力都捕捉不到的高速進行移動是絕對做不到的.只能認為是毫無先兆地,突然從空間里被消除了.
丟失了目標的Citron.Call的光芒迅速衰減,在中斷的同時,仁子在春雪的臂彎里咂了咂舌頭.
「……切……是這樣啊,中招了……!!」
「誒……中招了,是指什麼……?」
春雪急忙追問,而紅之王一臉不甘地握緊了受傷的右手.
「那些家伙……從現實世界,把Cerberus的線路切斷了.看剛才的消失方式,也只能是這樣了」
「對,對啊……!」
拓武,用壓抑的語氣懊悔地低語著.
「我就覺得Black.Vise和Argon.Array撤得太干脆了……沒想到,還留著這麼一手」
「………唔…」
凝視著環形山中心的裂痕,春雪同時品嘗著驚愕與驚覺.
聽Argon.Array的口氣,也能察覺到她可能能從現實中干涉Cerberus.可是沒想到她會毫不猶豫地實施強行切斷.而她的理由,絕對不會是救援Cerberus…….
到此驚訝變為了恐懼,他趕忙問拓武:
「那麼,那麼阿拓,仁子的最後一個外裝會……!?」
回答春雪的,不是拓武而是仁子自己.
「如果從無限制中立空間被消除了,還能怎樣呢.看來推進器只能交給他保管一段時間了……」
「怎,怎麼這樣………!」
「也沒辦法了,現在駕駛艙和主炮還有腿能收回已經是萬幸了,而且導彈組一開始就沒被奪去」
「怎,怎麼這樣…………」
她自己一口咬定,那也就沒什麼可說的了.
從春雪的臂彎里輕輕跳下,紅之王移動了幾步,輕撫帕徳的背脊.雖然豹形假想體的不甘心地盯著環形山的中央,不過作為老資格的連線者,她應該也明白已經無能為力了吧.以咕咕的低鳴回應愛撫,她再次面向春雪.
紅之軍團《Prominence》的三獸士(Triplex)之一的Blood.Leopard,以及首領Scarlet.Rain,同時低下了頭.
在直起腰後,仁子按順序凝視著春雪三人說:
「Silver.Crow,Cyan.Pile,以及Lime.Bell,全怪我沒用,讓你們遭了這麼多罪……」
「怎麼這麼說……你太見外了,仁子妹妹」
千百合擺著右手叫道.
「就是啊,紅之王.我們至今為止也好多次得到你們的幫助了」
春雪當然也有話想說,可又被千百合搶去了話頭.
「而且,我沒能把仁子妹妹的強化外裝全部奪回來,對不起…….如果再快一分鍾,不對,三十秒積滿必殺槽的話,就能搶在他們拔掉Cerberus的連接線之前把最後一個追溯回來了……」
「這才叫見外呢Bell……不對,嗯,額……」
仁子說到這里突然語塞,用右手指尖撓著頭上受損的天線部件問道:
「……我說啊,我要,怎麼稱呼你才合適?不是源自假想體名,而是現實姓名的」
在愣了一下之後,千百合像是害羞了似的,用手指擺弄著尖角帽的帽簷說:
「這個嘛,隨便你啦……黑雪姬學姐叫我《千百合同學》,楓姐叫我《千子》……」
「哦,這樣啊.那麼,讓我考慮一下……總而言之,先謝過了」
面對再次道謝的仁子,拓武咳了一聲對她說道:
「紅之王,我也無所謂你怎麼稱呼我的」
「你不是已經有個響亮的大名了嘛,博士」
「…………額,嗯嗯,那就,這樣吧」
聽著他們的對話,千百合啊哈哈的笑了出來,現場氣氛也稍微輕松了一點點.
春雪放松了肩膀,再一次俯瞰環形山的底部.
Wolfram.Cerberus裝備著構成《Invincible》的最後一個部件,通過強制切斷離開了無限制空間.也就是說雖然積蓄在災禍之鎧MK-II里的大部分心意能量已經消散于虛空之中,但其作為物品依舊存在于Cerberus的物品欄里.
就像名為MKI的《The.Disaster》在被淨化後變回了《The.Destiny》一樣,推進器組件上的黑暗是不是也已經消除了呢?還是說雖然從ISS套件上轉移來的邪惡力量雖有削弱,可依然潛伏在強化外裝里呢.答案,還不明了.
——Cerberus.還有,仁子.
——我保證,會把MK-II完全消滅,讓最後的組件也成功回到它應在的位置,一定.
就在春雪,在心底發誓的同時,從拓武的口中發出了「啊………!」的聲音.等大家視線集中過去,藍色大型假想體向著仁子踏出一步說:
「說起來……不只是Cerberus,紅之王的連線應該也差不多要被切斷了……」
仁子愣了一下,相對的,千百合與帕德小姐則是一副「說起來也是哦」的表情.
「那是因為,軍團長和Raker小姐她們為了拔掉紅之王的連接線應該已經從中城大廈的傳送點回到現實世界了.按照小春的指示」
對于拓武的說明,春雪趕忙插嘴說:
「那,那個的話……我想沒問題的.因為學姐她們四人,都在從中城大廈趕往這里的路上.一定是注意到了MK-II的炮擊,決定全員移動過來了」
「為什麼小春會知道呢?」
雖然千百合的問題是理所當然的,可這不是一句兩句能夠回答的.因為春雪注意到黑雪姬一行的移動,是在被梅塔特隆帶去的《Highest.Level》,俯瞰加速世界全體的時候.能夠清楚說明發生了什麼的,只有梅塔特隆自己,可是她已經再也不會說話了.
再次把哽住喉頭的東西強咽下去,春雪說道:
「這麼嘛,我之後會說明.總之學姐她們,馬上就會從那里……」
說著,他指向環形山的北側,大家也望向那個方向.
幾乎同時,越過被光滑地挖開的環形山邊緣,出現了黑色的輪廓.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六,七…….
啞然地仰望那些仿佛要包圍環形山一般不斷增加的影子,春雪想起了曾經遭遇過非常相似的情形.
那是在五個月前,仁子前來請求捕捉第五代Chrome.Disaster也即是Cherry.Rook,與她一起飛赴無限制空間里的池袋戰區之時.遭到黃之王Yellow.Radio率領的《Crypt.Cosmic.Circus》伏擊,春雪一行陷入了危險境地.
難道說……這樣想著屏住了呼吸,可又立刻察覺到.幾乎所有的輪廓的形狀都與對戰假想體相去甚遠,而且其中還混雜著作為假想體來說過于巨大的幾個.也就是說它們是——
「……騙人吧,那些,全是公敵?」
聽到千百合的低語,春雪這才終于想起來了.
以這個環形山為目標進發的,不只是黑雪姬一行.被心意技的《聲響》吸引過來的大大小小的公敵,也正從四面八方集結過來.雖然是以小獸(Lesser)級為主,更大型的野獸(Wild)級只有兩三只,可依然不是能夠同時迎戰的對手.
「嗯-,也是,既然對使了那麼多心意技,這也是必然的吧」
聽到仁子的評論.變回了人形的帕德小姐說出了已經有段時間沒聽見的發言:
「NP,Crow可以帶著所有人飛」
「包,包在我身上!」
——再怎麼說,我的梅塔特隆之翼…….
——已經,失去了.
想起自己與大天使的訣別,孤寂感頓時然心情變得沉重.可現在不是流淚的時候.
在明明裝備梅塔特隆之翼只是一小時不到的時間,卻感覺背上一下子輕了許多的背上,春雪蓄足了力,張開兩枚銀翼.如果只是幫助四人脫離環形山的話,光靠飛行能力應該也是做得到的.
「大家,抓緊我!」
春雪張開雙臂喊著,像是回避MK-II的激光時一樣,左臂由帕德小姐和仁子,右臂由拓武和千百合撲來抱住,他仿佛要將剩下所有的必殺槽都耗盡一般振動翅膀,起飛——
「唔…………」
好重.
不,不是因為負重.而是翅膀的推力提不起來.
連場激戰使得金屬翼片受傷加之精神上的消耗,正在使飛行能力鈍化.雖然達不到心意系統的高度,可Silver.Crow的飛行能力主要也是靠想象回路操控的,所以在極限領域無論好壞都會受到精神狀態的影響.
即便如此他也總算上升了十米左右,可在公敵中也有不少擁有遠程攻擊能力.要安全地逃離環形山,至少需要現在三倍以上的高度.
「嗚……哦…………」
春雪呻吟著,拼命想要從翅膀上擠出更多的推進力.可是,這只是在徒然消耗必殺槽,高度完全沒有上升.
而且,似乎是翅膀發出的不規則高頻振動刺激了它們,圍成一圈的大小二十多只公敵,一邊發出奇異的吼聲一邊開始沿著斜面沖下來.
「沒,沒問題吧,小春」
拓武用不安的聲音問著.
「加油,小春!」
千百合這樣給他打氣.若在平時,兩位兒時玩伴的話語是最有力的能量,可現在這能量卻被胸口裂開的空洞吸去了.他現在才自我察覺到,飛不起來的理由不只是翅膀的損傷,以及精神上的消耗.
不行,沒辦法繼續飛下去了.至少等到我,一個人飛到無人的角落,大聲哭一場為止.
「…………大家,抱歉……」
他小聲道歉,然後想要無力地降落,就在這個瞬間:
從空中,降下了鮮紅之雨.
像是要環抱住春雪他們一般,無數的火線從天而降,在命中環形山的內部後立刻騰起鮮紅的火柱.被火焰包裹的公敵丟失了目標,發出高亢的吼聲四處徘徊.
哪怕只是一瞬,驚詫使他忘卻了放棄之念.春雪勉強維持著懸停台頭望向正上方.
然後,以暗紅色染紅的暮空為背景,出現了一道一邊閃爍一邊飛翔著的水色的光.
「《超空的流星(Strato•Shooter)》」
緊貼在春雪左側的帕德小姐,低聲呢喃道.她不可能會看錯.那道光是Sky.Raker的強化外裝:疾風推進器的噴射火焰.
在五人仰望的方向上,流星忽而分成了兩股,新產生的那道光,是比夕陽更深的緋色.
它在春雪等人注視下以直線下落,不久就顯現出對戰假想體的樣貌.模仿裙褲與白衣的裝甲,以及長長的頭發部件.右手拿著大型的弓.
《緋色彈頭(Testarossa)》Ardor.Maiden,一邊下落一邊拉滿了長弓《Flame.Caller》用春雪他們都聽得到的音量大聲喊出了技名:
「《Flame.Vortex》!」
這次,只射出了一支火箭.可它瞬間巨大化成為了旋轉的火炎長槍,正中南側即將再次開始沖鋒的野獸(Wild)級公敵的面前.
當然比不上制造出環形山本身的MK-II虛無屬性激光,可是還是引起了堪比空對地導彈的大爆炸,在把春雪他們推向北側的同時將野獸(Wild)級公敵的巨大身軀掀翻在地.
Ardor.Maiden利用自己制造出的氣浪緩沖了下墜的勢頭,噗的一下落在環形山的底部.她立刻抬頭望著七米上空的春雪,喊道:
「鴉哥哥!請從那邊脫離!」
小手所指,乃是環形山的北側,可是從那邊,也有包含一只蠍子型野獸(Wild)級在內的五六只公敵,越過了最初的火炎逐漸逼近.蠍子的尾巴高高揮舞著,就這樣移動過去的話多半逃不過凶狠的毒針.
可是,春雪在聽到Maiden指示的瞬間,就鼓起即將萎靡的氣力,向北飛去.就算無力垂直上升,如果是半滑翔的話——還有,如果有楓子和謠的支援的現在話.
他用右臂將拓武,左臂將帕德小姐分別緊緊抱住,用盡可能的速度向前沖刺.
面前的蠍子公敵感知到了獵物的接近,威武地架起了左右的鉗爪以及粗長的尾巴.謠立刻張起弓,連射火箭.箭無虛發地命中了蠍子的身體各處,將公敵包在火中,可依然無法阻止其前進.
「不好,那家伙的殼,有耐火能力……」
仁子咒罵著將手伸向腰間的手槍,可還沒等她拔出槍,
從蠍子的後方降下了大量的水,接觸到熾熱的鎧甲後瞬間蒸發了.
白茫茫的水蒸氣彌漫開來,剝奪了蠍子以及周圍小公敵的視野.地面上的Maiden毫不猶豫地沖入蒸汽里,春雪為了乘這個機會越過蠍子的上空,拼命地飛著.
雖然身體搖晃不止,可眼看就要脫離公敵的包圍了,就在這時.
穿透正下方的白霧,蠍子的尾巴猛然竄上.似乎尾巴本身就具有制導能力,烏黑發亮的毒針精確地迫近春雪的胸口.已經不可能回避或者防禦了.馬上就要被打下來,而且,體力槽也會清空————
從水蒸氣的下方,閃出了猩紅色的強光.
同時,直接擊穿心靈深處一般的,激昂而又凜然的喊聲:
「《Death.By.Embracing》!!」
蠍子公敵的尾巴瞬間被連根切斷,連即將擊穿春雪的毒針也像玻璃擺件一樣清脆地破碎消散了.
野獸(Wild)級公敵發出刺耳的悲鳴胡亂翻騰,將周圍的小獸(Lesser)級一個個都卷了進去.
突破空中飄舞的無數碎片繼續前進,春雪的雙眼凝滯著正下方.
引入眼簾的是,敏捷地避開蠍子腿前進的Ardor.Maiden——以及在她身邊疾馳的漆黑假想體.
黑之王,《絕對切斷(World.End)》Black.Lotus.
若是如此,那剛才為了制造水蒸氣煙幕而降下的大量水,應該就是《唯一的一(The.One)》Aqua.Current發出的吧.
留在中城大廈的四人,應該是與ISS套件戰斗,將其擊破,然後未經絲毫的休息就轉向這座學校遺跡.為了救助春雪他們.
在七米下方向同一方向奔馳的黑雪姬的假想體,其四肢的劍尖都缺損了,全身的裝甲也是千瘡百孔.想來謠也好,飛在上空的楓子也好,等在環形山邊緣的晶也好,一定都經過了嚴重的消耗.
「………學姐………師傅………小梅………卡蓮小姐………!」
喊著四人的名字,使出所有的力氣.春雪沿著平緩的斜面拼命上升.左右兩邊的同伴們對他喊道:
「小春,還差一點了!」
「加油啊,小春」
「Crow,你一定可以飛過去的」
「WTG(加油),Crow」(譯注:WTG是Way To Go的縮寫)
大家的聲援,與厚重的地鳴交疊在了一起.那是從傷害以及混亂下恢複的大群公敵調頭追過來了.距脫離環形山,還有三十……二十米…….
「唔,哦,哦哦哦!」
伴隨著呐喊使出最後的氣力,春雪飛完了最後的距離.
越過像是由刀具削成一般的地面尖角,飛到寬闊道路的正上方的瞬間,必殺槽和精神能量同時耗盡了,視野都變得昏暗,春雪已經沒有采取著陸姿勢的余力,只是一個勁地向下跌落.
可是,就在臉部即將撞到地面之前,被左右雙方強有力的手臂拉了回來.那是拓武與帕德小姐,在用自己的腳著陸的同時撐住了春雪.
「GJ」
本應緊貼在側的帕德小姐的聲音,不知為何感覺很遙遠.身體好重.腿和手臂也完全使不上力.
可是,現在不是趴在地上的時候.超多二十只的大群公敵,應該馬上就會爬上環形山的斜面吧.必須趁著如今從它們視野中消失的短暫時機,盡量拉開距離.
就在春雪拼命想要爬起來的時候,他的雙肩——.
被堅硬的,尖銳的,可又有些溫柔的《手》拍了一下.
「你很努力了,Silver.Crow」
「…………學,姐……」
用嘶啞的聲音喊著,他總算抬起了頭.
在面前,恍惚間地看到一個伸出了快要破碎的雙臂的漆黑假想體.
拓武和帕德小姐,將春雪的身體一把扶了起來.黑雪姬向前一步,用雙臂接住了春雪,輕輕地抱緊.
再次,在耳邊聽到:
「之後就交給我們,休息吧,你已經出色的完成了自己的戰斗了」
「……可是,從背後,公敵…………」
「不用擔心.在你最痛苦的時候我沒能來幫你,至少讓我來殺出一條退路吧」
黑雪姬說完,似乎是一起登上斜坡的謠也跟著說道:
「多虧鴉哥哥那麼努力,我現在也依然精神十足地說!」
緊接著,不經意間已然現身的晶也說道:
「接下去都由我們處理」
最後,伴隨著輕快的驅動音降落的楓子總結道:
「鴉先生,你就好好休息吧」
疾行的公敵們發出的地鳴已經近在咫尺.黑雪姬將春雪交給拓武之後,發出咔地一聲尖銳響聲轉過身,站到了環形山的邊緣,在她的左右,謠,晶,楓子也跟了上去.
並排而立的四人,與春雪他們受了同樣程度,抑或是更加嚴重的損傷.解除疾風推進器換乘輪椅的楓子,更是失去了膝蓋以下的雙腿.
可是,黑之王與四元素(Elements)三人的背影,絲毫沒有恐懼或是膽怯.就在春雪身邊,仁子低語道:
「真是的,敵不過她們啊……」
對,真是敵不過.春雪,也在心中呢喃著.
唯有不停地對戰而已.黑雪姬她們,正在貫徹超頻連線者的基礎,同時也是極致的信條.
只要還有敵人攔路,只要拳頭還能捏住,並且只要自己還存在于世,那就戰,不斷戰下去.
——不過,我也是.
我也還有,必須對戰的敵人.奪去了仁子強化外裝中最後一件的,依舊束縛著Wolfram.Cerberus的加速研究會.以及不僅支配者眾多公敵,還玩弄點數全損的超頻連線者記憶的,研究會首領.
雖然現在連站著都力不從心,可我今後,也會和他們戰斗下去.並且總有一天會攻破帝城的大門,攻下八神之社,到達最後的神器.去知曉黑雪姬學姐……以及梅塔特隆所追求的的,世界的盡頭.
由身受重傷的蠍子公敵領頭,發狂咆哮的公敵們從環形山的邊緣躍出.
黑雪姬,楓子,謠,晶的全身迸射出鮮明的光輝.
集合在一點之上的四人的大招,將集群的公敵整個轟飛了.淒厲地嘶吼著摔回環形山底部的異形們,在腿腳亂蹬掙紮了幾秒,在起身之後似乎也像喪失了斗志一般一動不動.
確認了這些並轉過身,黑雪姬以凜然威嚴的聲音宣告道:
「今天的戰斗,看來到此就結束了.最近的傳送門,在一公里外的都立中央圖書館.那麼……」
右手的劍,直指北方.
「向著現實世界,回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