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卷 黑暗星云的引力 第四章

「合……合……合合合合合合合合合合合合」

把背上的尖刺發射殆盡,外形從圓滾滾的可愛獸類一下變苗條的Thistle.Porcupine,口中不斷發射出壞掉的音頻文件般的怪音。

站在一邊的Cassis.Moose用碩大的手掌輕輕拍了拍她的背,Thistle咳了一陣,總算足足地在胸中吸了一口氣,

「…………合什麼並啊啊啊啊啊!?」

然後用超高音域的淒厲聲音喊道。

等到噌噌的耳鳴聲消失,美早和仁子同時點頭道:

「Yes。」

「沒錯。」

頓時,Thistle的身體嘩啦一下倒了下去。對于與Nega.Nebulas之間的合作姿態,三獸士中就數她表現出的疑慮最深,所以她的感受可以想象,但此時必須要得到她的理解。

雖然假想體向後倒了二十度,但Thistle總算還是撐住了,她往前伸出雙手,小幅地連連搖頭說道:

「不對……不對不對不對,先等一下。這個……首先,要合並軍團,從系統上可行嗎?」

面對總算恢複了些許冷靜的豪豬,美早點了點頭。

「可行。但是,擁有領土的軍團間合並,必須領土接壤。」

「合並的時候,軍團名和軍團長怎麼定?」

對于這第二個問題,仁子答道:

「這些好像都可以自由選擇設定的。可以留下其中一個軍團的名字,也可以重新取名,可以有某一邊的軍團長留任,也可以另外選一個新的。」

「哼……。——聽說前段時間加入Negabu的,世田谷戰區那幾個孩子是怎麼做的?」

「啊,聽說她們並不是合並,而是先解散了原來的軍團然後加入Negabu的。」

「哦?為什麼要搞得這麼麻煩啊?」

「不知道……我也沒問那麼多。」

就在Thistle和仁子一起歪頭的時候,一直保持沉默的Cassis.Moose發言了。


「是因為同時保有吧……關于《斷罪一擊(Judgement.Blow)》」

「這怎麼說?」

Cassis的頭往另一側歪去。

「我這次也查了一下,這才知道的……軍團合並的時候,不管如何設定,舊軍團的雙方軍團長都會保留一個月……斷罪一擊的發動權。」

「哦……也就是說,要是合並後的新軍團要是選出新任軍團長,那加上之前兩個舊軍團長,就同時有三個人能夠斷罪了?」

「應該是吧。」

「哇哦,要是合並後大規模內訌的話就變成斷罪節了耶!」

「這節可太討厭了。」

聽著Cassis和Thistle的對話,仁子苦笑著插嘴道:

「也就是說,Petit.Paquet本來的軍團長為了不讓自己留下斷罪一擊的權利,故意把軍團解散了。真是挺有骨氣的。」

「喂喂喂!現在可不是佩服人家的時候啊,Rain!」

再次猛地拔高了嗓門,Thistle喊道:

「你該不會在輪到咱們的時候也這麼干吧!?這種單方面的吸收合並,咱可不樂意!!」

「冷靜點,百奇」

Cassis把兩手放在Thistle的肩頭,小個子豪豬再次逐漸恢複平靜。最終,她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抬頭看著大個子的麋鹿,

「……卡西你也太過沉著了吧。……啊,難道你一開始就知道合並的事!?」

「沒……沒有,這事麼你就別在意了。」

Cassis咳嗽著抽離了雙手,向後退了一步。

Thistle.Porcupine的推測是正確的。美早和仁子在這次會面之前,就單找Cassis.Moose講明了軍團有合並的可能性,雖然理由是想讓他安撫低燃點的Thistle,沒想到Cassis也獨自調查了不少。

他冷靜的判斷力,以及Thistle輕捷的爆發力,在他們作為新生Prominence副長不斷奮斗的相當長的歲月中,不知多少次幫到了仁子。兩人都是軍團不可缺少的最高級干部,同時他們也深愛著Prominence。

這份愛,或許甚至比美早更為熾烈。


美早身為《三獸士》的忠誠,較之軍團,更多的是奉獻給了仁子個人。而她作為超頻連線者的熱情,比起領土戰更傾向于個人戰。時常涉足被稱為對戰聖地的秋葉原Battle.Ground,除了有收集情報的原因,想要磨練一對一對戰技巧也是一個重要原因。

因此,對于與Nega.Nebulas的合並,美早並沒有感到太多抵觸。當然她也為Prominence這個名稱的消失感到惋惜,但哪里有仁子,哪里就是美早的戰場,更何況這次的合並方針也是仁子苦思憫想之後才決定的。

但是對于大多數Prominence的成員來說,應該就沒那麼容易接受了。連第二代的時代到來之後方才嶄露頭角的Thistle都受到了如此大的沖擊,從上一代在位時直到現在的老資格成員如Blaze.Heart和Peach.Parasol等人應該不會只是驚訝一下就算了。更何況,斬下上代紅之王Red.Rider的頭顱,致使他點數全損的,正是Nega.Nebulas的現任軍團長:黑之王Black.Lotus——。

「百奇,我也知道,和Negabu合並是個難以接受的提議。」

面對逐漸再生的淡紫色毛皮無聲飄舞著的Thistle.Porcupine,仁子用平和的語氣重新開始說道:

「當然,我也不打算解散Promi,搞得像被單方面吸收一樣。而是和對方認真交涉,爭取對等合並。只是……即便如此,說實話我也沒信心保證現在的軍團全員都能跟我走。應該多少也會有成員退出……要是百奇和卡西選擇這條路,我也沒權利指責你們……」

「……………………嘖」

Thistle立刻就想要說些什麼,卻再次被Cassis按住了肩膀。仁子目光直視著他二人,接著說了下去。

「不過,我最近經常在想。自從上代退場,練馬以及池袋附近變成了一片混亂的戰國時代,我在其間拼死力戰,艱難求生,究竟是為了什麼……在被推上第二代紅之王這個位置之後,又為什麼要咬緊牙關守著這片疆土,統領部眾這樣的重任,我本就完全不適合,說實話,對于Prominence這塊招牌我也並不是特別留戀,明明找幾個合得來的人,也不要領土,成立一個小小的公會,在加速世界的角落里愉快地玩耍,就已經足夠了。」

火紅的少女型假想體仰望著轟雷場地陰云密布的天空。仿佛在濃密云層之後找到了飛鳥一般,輕輕伸出了右手。【黑貓:不要啊,向天伸手可是經典死亡flag啊!】

「一定是我不想逃避。面對那些想著要從瀕于滅亡的紅之軍團大撈一票點數的人……以及大軍團那些說我不是純色,只是冒牌的王的人……還有寄希望于我的,如今Prominence的眾人。一直以來我虛張聲勢,總有一天要被扯下面具,露出卑微的真容,這讓我害怕得要命……但我的心中,總還是有著不想逃,不想輸的心……」

讓仁子覺察到這些的,應該不是美早,而是半年前認識的白銀之鴉。對此感受到等量的寂寥與欣喜,美早一字不落地側耳傾聽著年幼的軍團長的話語。

「——所以,我這次也想努力一把。說實話,加速研究會,白之王,都讓我害怕。但是他們是Cherry的仇人……也是我們的敵人。要是現在逃避了,完全交給Negabu的人,我就再沒有資格稱王了。這次,我一定要憑我的意志,為了我應當守護的事物而戰。所以……拜托你們,百奇,卡西,請你們協助我。」

干脆地說完最後一句話,仁子向著這兩位《三獸士》一鞠躬。

幾乎長回原來長度的毛皮大幅度地飄舞著,Thistle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用平靜地語氣向軍團長問道:

「Rain應當守護的,是什麼呢?」

【黑貓:大概是登上封面插圖的權利吧】

仁子直起身,用不可動搖的聲音答道:

「是我自己,和Promi的同伴們……還有加速世界本身。」

這次換做Cassis搖了搖巨大犄角問道:


「黑之王Black.Lotus應該是以10級……也就是通關Brain.Burst游戲為目標的。即便她所走的路連接著的是加速世界的盡頭,你與她並肩作戰的意志也不動搖嗎?」

「嗯。再說這也是那家伙的《應當守護的事物》啊……而且我認為,這個世界不會因為一個人升到了10級就突然消失了。所謂等級,只是為了戰勝什麼而升上去的吧?如果這僅是個疊加數字就能通關的幼稚游戲,我又怎麼會為此拼命哭拼命笑呢。反正就算到了10級,見到了開發者,肯定也是領取一個新的任務或者目標了事。」

聽到仁子如此斷言,總覺得有些對不住對黑之王。但另一方面,美早並沒有足夠的自負,把Brain.Burst的10級斷定為一個簡單的數字。畢竟唯有10級,是不管投注多少加速點數都無法企及的。那是只有讓同為九級玩家(Level9er)的五人全損,踏著鮮血染紅的道路才能到達的地方——。

黑之王Black.Lotus想要走的這條霸道,仁子形容為《應當守護的事物》。看來仁子肯定在黑之王身上找到了與自己相似的地方。因為雖然槍劍有別,但雙方的假想體,都是帶著毀傷、疏離一切身邊人物的力量而生的。而兩人,也都直面這份象征自己《心之傷》的力量,接受它,試圖化創傷為力量——化暗影為光芒。

「……即便……總有一天,我不得不與Lotus對戰……」

蘊含著強韌光輝的目鏡,依次凝視依舊沉默著的三獸士,仁子用沉著的聲音說道:

「即便結果導致其中一人全損,我也會接受這個宿命。因為,明知即死規則而依舊選擇升上9級的,正是我自己啊……我之所以會追求力量,是為了守護我周圍的世界。所以,我要貫徹我的決定直到最後。為了守護我想要守護的,現在我必須要與Lotus合力,與白之軍團戰斗。」

仁子閉口之後,Thistle與Cassis一時無話可說。

Thistle不知何時已經完成再生的毛皮猛地挺直了一下,隨即恢複柔軟,隨著冷風飄搖。

薊色的對戰假想體抬頭看著翻卷的黑云,好長時間後才點了點頭。

「……既然Rain都下了這麼大的決心,咱們也只有奉陪到底了吧……。——說服Blaze這些老家伙就交給咱。跟他們好好說的話,一定也能理解的。」

她的聲音里,等量地包含著對于不可預知未來的不安、對強敵的畏懼、以及選擇戰斗之路的人獨有的決心鳴動。

Cassis.Moose也咔嚓一聲震響了厚重的裝甲,點頭答應道:

「我知道總會有這一天的……走出領土戰斗。雖然是以這種出乎意料的形式,但我也依然遵從軍團長的意志。」

見兩人都表明態度,仁子也同樣有力地點點頭,握起右拳向前伸出。

「謝謝你們,百奇,卡西……還有帕德。從今往後,不管局勢如何變幻,我向你們保證,我絕對不會逃。不管對手是白之王,還是災禍之鎧MK-II,我都絕對不會害怕後退。我會全力奮戰,直到最後一刻。」

Thistle與Cassis無言地走近,用自己的拳頭,有力地與仁子的小拳頭相擊。

——你變堅強了呢,仁子。

在心中低語著,美早也走近三人,用拳頭與三人相碰。

轟雷場地的黑云露出了細碎的間隙,從中滲下的陽光照在四只拳頭上,使之好像一團火焰般閃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