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第2節:古代遺址與神話(2)

再沒有別的字比這更適合做王朝的名稱了吧.而用這個字來指代草木最繁茂的季節,也是沒有問題的.還有一說,"夏"和"下"同音,有和"天上"相對的"天下"的含義.總之,不管理解成"偉大"還是"天下",用"夏"做王朝名稱都是很合適的.

還有一種可能,處于領導地位的幾個家族都被稱為"夏".這樣,"夏"給人的感覺就不是固有名詞,而是普通名詞性質的了.

暫且不論夏王朝究竟是真實存在的世襲王朝或僅僅是個神話傳說中的時代,要知道,即便是神話,也應該或多或少地反映了曆史.從地下出土的遺物中,即可窺見古代曆史的一斑.此外,如果讓神話附麗其上,並透過神話看曆史,亦不失為一種方法.神話雖不是曆史本身,但將神話從曆史中剔除,也顯得過于極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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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話反映了一個民族的特質,從中可以窺見國家成立的過程.中國神話的特征在于,它具有高度的片斷性,而沒有系統性.例如,有個叫共工的神,按理說已在堯的時代被殺于幽州,然而在舜的時代他又被流放到幽州,接下來在禹的時代又被驅逐.而討伐共工的神——祝融也同樣出現在多個意想不到的時代中.可能這些並不是神的名字,而是民族或官職的名稱.我們所熟悉的善使弓的名人羿,曾仕于堯,但又出現在夏代,還驅逐過夏的太康(夏王朝第三任王),這在《史記·夏本紀》中有記述.

像這樣與時代毫無關聯的神,我稱之為"徘徊之神".羿很可能是個狩獵民族的首領,這樣,他出現在多個時代也就不難理解了.即便如此,神話還是過于零碎,無法建立起一個體系.

神話是故事,講故事的人肯定是想表達或說明一些思想,而不僅僅是漫無目的地講述一件有趣的事.以日本神話為例,它說明的正是大和朝廷的成立過程——"天孫降臨",被稱為"天神"的群體開始吸納,吞並地方豪強."讓國"等傳說中就表現得非常明確,地方豪強被叫做"國神".天孫族把地方豪強納入自己的統治,成立了大和朝廷.《古事記》的神話說的就是這些事情——天孫族采取措施,在本無血緣關系的群體種族之間締造血緣關系.

所有的國家(以族群為表現形式)都會用神話來描述本國的誕生過程.中國的正統王朝經常易位更迭.前文已經提到,夏王朝可能是由幾個世襲家族構成,如果發生易代,新王朝不會沿用前朝的神話,而會創造自己的神話.當這個新王朝又被取代的時候,下一個王朝的神話就又新鮮出爐了,這樣就很快進入了曆史時代.

中國的正統王朝屢屢改朝換代,導致神話就像散落一地的碎片.因此,中國的神話具有片斷性且沒有系統性,這是必然的.但是,絕不能根據這個結果而迅速得出中國的民族性格中缺乏系統性思考的結論.

盡管深具片段性,但中國的神話也因國土的寬廣而以碎片的狀態保留下來.一個族群就算在權力斗爭中失敗,失去了主流的寶座,也可以逃到其他土地上棲身.雖因勢力衰微失去了生動傳播本族神話的力量,但神話的部分內容可以以某種形式殘存下來.

神話本來就是超出時代的事物,想把神話和曆史時代進行無縫對接是做不到的.

如果曆史時代可以從人類擁有文化開始算起,那麼新石器時代就是曆史的曙光.

1921年,瑞典的考古學者安特生(1874—1960)在河南省澠池縣仰韶村發掘出了新石器時代的遺址.這雖然令人難以置信,但在此之前,中國確實被認為沒有經曆過石器時代.而在這里,彩陶的出土讓安特生非常驚喜,因為這種彩陶和中亞的安諾以及烏克蘭特里波列的陶器非常相似,所以他認定中國的文化是由西方傳入的.

仰韶文化因出土之地而得名,該文化擅長在紅陶的基礎上,創作造型,樣式,制造彩紋陶器.仰韶文化成了通用的學術名稱.在此後的調查中,此處又多次出土了龍山文化的代表黑陶.當然,如果用現代的眼光來看,安特生所處時代的考古學必定是極為稚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