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招降納叛(2)



不過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李鴻章也有上當受騙的時候。李鴻章的四弟李鶴章率軍攻打太倉時,太平軍守將蔡元隆全力抵抗。這仗打了兩個多月還不見分曉,雙方兵力、糧餉消耗巨大。李鶴章發誓要為哥哥爭氣,硬著頭皮支撐。此時,太倉城內的太平軍放出消息,城內糧食已經所剩無幾,准備歸降淮軍。李鶴章聞報,頓生久旱逢甘霖之感,連呼天助我也。蔡元隆放出話來,准備于4月26日歸降,讓李鶴章分至四個城門接受降兵。李鶴章大喜過望,如約而至。26日正午時分,太倉城門洞開,數千頭紮白布的太平軍出城准備投降。李鶴章喜滋滋地剛要入城,突然城外一片混亂——太平軍援軍到了!李鶴章大呼上當,下令撤兵,卻為時已晚。太平軍里應外合,大敗淮軍,主帥李鶴章腿部中槍,狂奔數十里才撿回性命。李鴻章得知太平軍詐降取勝的消息後,立即派淮軍劉秉璋部和常勝軍聯合進攻太倉,要求不惜一切代價攻占城池。在淮軍的猛烈炮火下,太倉城四周城牆全部坍塌,守將蔡元隆從側門逃脫。淮軍在太倉大肆屠城,誅殺萬余人。

除招降納叛外,李鴻章還專撿別人不要的“人渣”。提拔重用程學啟便是一例。程學啟本是太平天國將領,與湘軍作戰時落敗投降了曾國藩。曾國藩一貫主張“血誠”之心,認為降將難當重任;加之程學啟全無文化根基,甚至斗大的字也不識幾個,不符合曾國藩選用儒將的標准,因此一直得不到重用。曾國藩對他甚至沒有起碼的信任,前線作戰給他送軍糧時將吊橋放下,運完糧草後趕緊收起吊橋,如同對待敵人一般。程學啟憋著氣要為曾國藩立得軍功,曾國藩對外卻再三表示程學啟隨時會反叛,後悔當初沒有斬草除根。李鴻章卻看上了這個既為降將又屬文盲的粗魯人。組建淮軍時,李鴻章幾次向程學啟游說,希望他能跟隨自己趕赴上海。程學啟不願落得變來變去的名聲,屢次拒絕李鴻章。可李鴻章對“舌頭勤打滾”的游說工夫極為擅長,他一方面提及程學啟在湘軍中的尷尬處境;一方面展望其在未來淮軍中的光明前景;還不惜聲淚俱下地動之以情,說湘軍是湘人的軍隊,湘軍將領得勢後湖南人雞犬升天,自己同程一樣均為客籍,客籍之人永無出頭之日!程學啟終于被李鴻章說動,當面表示:“甯當雞頭,不做牛尾。上海固然是死地,但在湘軍中苟且偷生,大丈夫還不如一死了之!”李鴻章大喜過望:“你程學啟去了,上海就不是死地了!”

程學啟果然沒有辜負李鴻章的期望,至上海後幾乎指揮了所有的硬仗,且每戰必捷,一時被上海人贊譽為“常勝將軍”。從不輕易誇贊他人的郭嵩燾也忍不住稱道程學啟為人中俊傑。淮軍上海首戰中,太平軍潮水般將淮軍團團包圍,逐漸收縮包圍區。初臨戰陣的淮軍哪見過如此陣勢,一時不知如何應對。程學啟彈藥用盡後,突然發出響雷般的怒吼,身先士卒用石頭磚塊投擲敵人。太平軍雖久經沙場,卻也未曾見過如此勇將。淮軍士氣大長,一鼓作氣打退了太平軍的進攻。曾國藩聽說上海大捷的戰報後,後悔不迭,懊惱地抱怨道:“我手下的將領怎麼就沒有一個能比得上他呢!”他仗著對李鴻章多年的知遇之恩向其索還程學啟,這時的李鴻章羽翼日豐,打著痞子腔回道:“這是老師對我的恩賜,感謝老師專門為國家儲備了這樣好的人才!既然老師將其饋贈于我,就恕我不能完璧歸趙嘍!”程學啟到上海後很快坐定李鴻章之下的淮軍第二把交椅,成為淮軍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猛將,好不得意!可惜好運不長,上海果真成為他笑談中的“死地”。兩年後,正當李鴻章在上海立穩腳跟時,程學啟在戰爭中受傷患破傷風不治而亡。死訊傳來,李鴻章心痛不已,對眾將言道:“吾左臂斷矣!”同時致信恩師曾國藩,寫道:“您把百年難求的將才恩賜于我,我真的無法完璧歸趙了!”

李鴻章的另兩位愛將劉銘傳和劉秉璋,也是痞子氣很足的人物。劉銘傳最初成名即緣于其十八歲時意氣用事殺了本族家長。李鴻章從心底里喜歡他們的這股痞子氣。他給他們官做,給他們錢花,給他們名譽和地位,同時對他們處處回護。邁入官場後,這些人還是匪氣不消,經常做出不合官場規矩之舉:一會兒把這個縣令亂棍打死;一會兒又對那個道台施以笞刑……某日,一道台向李鴻章哭訴:“大清二百多年,從未聞說有鞭打道員之事!”李鴻章淡淡一笑:“官場上是沒有,我們現在卻身處軍中,當然按軍法從事,軍法中是打得的!”李鴻章公開對部下宣稱:“一切小錯都不用過問,一切大錯都由我李鴻章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