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三次滅頂之災(2)



……今聽朕言,給與印信,自相統屬,打圍放牧,各安生業,經商買賣,從便往來,共用太平之福。

在此期間,明成祖朱棣更納阿哈出之女為皇妃,與女真人建立了姻親關系。

阿哈出在明成祖面前力薦猛哥帖木兒,盛贊他的為人及在女真人中的威望,給成祖留下了極深的印象。成祖思賢若渴,立即派遣使臣于永樂二年(1404年)正月往朝鮮招諭猛哥帖木兒來京。三月,又派使臣王教化專往招撫,並令朝鮮國王協助辦理。

朝鮮國王卻不願猛哥帖木兒離去,他特賜猛哥帖木兒“慶源等處管軍萬戶”印信一顆、清心丸十丸、蘇合香丸三十丸,遍賜猛哥帖木兒屬下八十一人木棉布、白苧布若干匹,屢次派人婉言曲勸猛哥帖木兒“勿從朝廷使臣之命”,勿返明廷。

然明使臣王教化到了。

王教化南面而立,向跪伏其下的猛哥帖木兒、猛哥帖木兒屬下及朝鮮各官宣讀了明成祖朱棣的敕諭。

成祖的敕諭表明:明朝誠心誠意願與猛哥帖木兒建立君臣隸屬關系。猛哥帖木兒若能恭敬從命,歸心朝廷,親自來朝,明朝便給與名分賞賜,不但封授官職,允與互市,而且頒賞、提供生產生活必需品耕牛、鐵器、食鹽以及災荒賑濟物資……同時,明朝並不強迫他們改從漢習,“打圍放牧,從便生理”;並不干涉他們的內政,頭目設置,“明白開寫來奏”,即“一體給與名分賞賜”。

朝鮮各官緊張不安地審視著猛哥帖木兒。

猛哥帖木兒在朝鮮二十余年,屢立戰功,成為朝鮮“東北面之藩籬”。猛哥帖木兒的英勇頑強、聰睿練達使他成為了女真人眾望所歸的一面旗幟。他若從命而返,朝鮮的“藩籬”,就會變為明朝的藩籬、朝鮮的目中之刺。

不能放他走。

放他走無異于養癰成患,放虎歸山。只要他稍示返國之意,朝鮮就會立即斷其糧草,剿殺無遺。

猛哥帖木兒卻似乎渾無覺察,他從容地再拜謝恩,微笑令屬下招待使臣休息,對去留之事不置可否。

朝鮮東北面都巡問使呂稱歎道:“故土故土啊!縱二十年離去,縱百年千年離去,又焉能不返?你我兄弟一場,待我為你把酒餞行,喝個一醉方休!”

猛哥帖木兒仍然微笑:“未行,何餞之有?”

朝鮮大護軍李愉圓睜雙目,咄咄緊逼:“你有三個必返故國的理由。第一,皇上優禮招撫;第二,故鄉百端待舉;第三,葉落終需歸根。”

猛哥帖木兒長笑道:“何為故國?故者,舊也。我已二十余年于此,此地良田美屋一草一木均是我等以血汗墾辟築建澆灌種植,難道不也是故國嗎?如此,這三個理由,也可成為我留于此地的理由。”

朝鮮各官愕然。

猛哥帖木兒接著說:“我乃故元邊官,去國二十余年,朝廷已換新主,我若回歸,究竟如何待我,能預料嗎?”

朝鮮各官想了想:“不能。”

“進京路程,數千里之遙。長途跋涉,師老力疲。若女真他部乘機設伏爭雄,海上倭寇乘虛突入擄掠,我能抵禦嗎?”

“不能。”

“我糧草輜重、食鹽布帛、身家性命全掌握在各位手中,各位不意我走,我能走嗎?”

朝鮮各官面露尷尬之色:“不能。”

隨著這一聲“不能”,空氣似乎緩和下來。朝鮮官員松了口氣:“這麼說,你是決意不走了?”猛哥帖木兒歎了一口氣,微笑不語。

朝鮮國王聞訊大喜,立即派專使入明,說明猛哥帖木兒系避女真各部爭斗,徙來朝鮮東北定居,已授“鏡城等處萬戶職”,現不願返明,請留于朝鮮,附籍當差。

他哪里知道,他是中了猛哥帖木兒的緩兵之計。

猛哥帖木兒實際上已將明朝作為強大的靠山,將拒留朝鮮的回答推給了朝鮮畏懼的明廷,卻利用朝鮮君臣對其放松警戒的時機和企圖極力拉攏之的心理,從容囤積糧草,打點行裝,准備返回故國。

果不出猛哥帖木兒所料,明成祖大怒,嚴厲斥責朝鮮國王對君不敬,不允其請,且令使臣回複朝鮮國王:“猛哥帖木兒是皇後的親戚,遣人招還,是皇後的意願。骨肉相見,人之大倫,尊國王不近人情也罷,難道連皇後的面子也不給嗎?”

朝鮮國王震恐,急上表謝罪,表示立即督送猛哥帖木兒進京。

而猛哥帖木兒此時已在返回故國的途中。原來,早在朝鮮使臣返回朝鮮的前十幾天,他便率領部眾,隨同王教化揚長而去了。

九月。南京。

明成祖舉行盛大國宴為猛哥帖木兒洗塵,授猛哥帖木兒為建州衛都指揮使,賜印信、嵌花金帶;賜其妻衣服、金銀、綺帛。

猛哥帖木兒正式接受了明朝的招撫。雖有明朝撐腰,他對朝鮮仍有顧忌,故于永樂九年(1411年),將全族從斡木河徹底遷往建州衛奉州(今吉林南輝發河流域)。明朝則隨之增置建州左衛,以猛哥帖木兒為首任建州左衛指揮使,執掌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