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話 跳樓抗議的怨魂

第八話 跳樓抗議的怨魂
地點:台灣 時間:晚上十點四十八分
在卷之獸離開之後我突然有了一個問題。
學長的工作很輕松完美的解決了,那麼……我的呢?
據說我應該有一個跟學長不同的工作才對。既然卷之獸問題已經處理了,那我的工作究竟是什麼?學長好像都沒有跟我講過任務相關的事情,我也只知道我的任務同樣是在這個地方、那個大姐委托的而已。
就在我這麼想的同一秒,我突然看見有一顆眼球猛然出現在剛剛因為學長的一腳之後被卷之獸撞出的牆角破洞外面……那個…那個……那個東西是啥——!
我覺得我應該沒有看錯。可是大半夜,在個高樓大廈的建築工地裏面,怎麼可能會看到眼球?
要說是垃圾卡在那個地方還比較合理一點。
「什麼東西?」不知道為什麼,學長的反應好像慢我的想法一拍。
就在他要轉身的同時,我看見跟著眼珠一起有個黑黑的東西直接從那洞口沖出來然後直接往我胸口就是致命一擊——
「褚!」我聽見學長的叫聲,聲音斷後半秒之內我整個人昏頭轉向外加吐白沫,沒把今天晚餐也一起吐出來算很好運了。
我感覺到……我在下墜……等等,下墜?
這個名詞很靈異!
在一個小型招牌跟鐵架從我眼前飛過去險險削斷我半個腦袋之後,我突然了解到事情的嚴重性了——我被那個眼睛黑影整個撞出窗口,摔下樓。
真佩服到現在我還可以冷靜思考沒尖叫,果真長久以來的鍛煉不是假的,連這種狀況都可以很冷靜的應付……才有鬼!
「哇啊啊啊啊啊————!」我的哀嚎聲消失在風中。
有東西抓住我的腳!有個冷冰冰詭異粘稠稠的東西抓住我的腳!
我不敢看我不敢看我不敢看——可是之前就說過了,人是一種很犯賤的動物,明明知道不能看,那雙眼睛還是瞄過去。
我可以體會到恐怖片的主角為何都是如此命運坎坷,因為好奇心可以讓人死八千次。
「鬼啊————!」瞄過去,我看見一個人……不對,不是人。我看見一個明顯就是好兄弟的東西緊緊抓住我的右腳不放,它的腦袋破去一半,要掉不掉的眼珠子就是我剛剛看見那一顆。
它在笑!它真的在笑!大風大雨中我被一只鬼打下樓,它還抱著我的大腿在笑。
它是變態!
我有了一個結論,這個大樓還真高,我居然還沒摔到地上是怎樣!
就在我這樣想的同時,我可能摔到地上了,一個軟軟的東西直接撞在我背部,意外的居然完全不會痛,跟跳到棉花球裏面是一樣的感覺。
呃、以前小時候有玩過的人應該比較知道我在形容什麼。
……等等,工地哪來的棉花球?
『土之破、水與光詩吟唱,貳伍花輪轉。』聲音響起的同時,以我為中心點四周突然起了淡淡的光暈,我才看清楚根本不是什麼棉花球,而是一朵超級大花。我想它應該不是食人花。
一朵白色的大花跟一堆小花當了墊底吸收掉沖力,我摔在花瓣上彈下幾下緩沖掉力量、連擦傷都沒有,一切過程就像是可愛森林妖精幻想版。
等我從彈得亂七八槽眼冒金星的狀況下回魂之後,我才看見大花小花的另外—端站著學長,他腳下有四方型的法陣,花底下也有,「褚、快下來!」
我瞄到那只好兄弟被彈到花瓣另外一邊,現在不逃還要等什麼時候逃,我馬上二話不說連滾帶爬的摔下花瓣。
是說,沒想到學長會用這麼夢幻可愛的法陣,這個比被好兄弟抓還要叫我更加震驚!
「如果你下次摔出來不介意被殺人鯨吞到肚子的話,我就不用花。」學長原本雙手交成圓,一看是我下來就兩手掌心一拍——白花立刻變成貪人花,啪的一聲整個花瓣全部蜷起來,直接把那個好兄弟給吞掉。
「不用了,我覺得花瓣最好,謝謝。」我深深相信他絕對會叫出殺人鯨這種鬼東西,絕對會!不容懷疑!
因為他是學長。
鼓起的大白花發出聲響,呸了一聲吐出一個小石子,「看來吃到的不是本體。」學長兩手一握,大花小花立刻像是蒸發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接下來是你的工作,我不幹預了。
我求你要幫忙就幫忙到底啊老大。

看著學長哼了一聲走到旁邊明顯看好戲加納涼,我有一種非常、極度不妙的預感。
果真台風天出門絕對不會有好事情。
我相信了。
廣播說,台風天最好不要出門以免被招牌打到或是被風雨卷走。
在此,我深深覺得不聽廣播言吃虧在眼前這話很有說服力。台風大,真的不要出門。不然生命安全會遭受這輩子最大的威脅。
四周很靜。有可能是學長結界的關系,在下面除了一開始摔出之後有感覺到風雨,現在裏面整個全部都是安靜的,一點聲音也聽不見。
我的神經整個都是緊繃的。
既然說剛剛那個被花吃掉的不是正牌好兄弟,那真的究竟在哪邊?
另外,我對于剛剛聽見的東西感覺到很好奇,跟學長平常用的咒文法陣不太一樣,剛剛那幾句話聽起來有點象歌,短短的歌句,俐落又給人有點優雅的感覺。
「那是精靈百句歌,已經流傳很久了。聽說是古代時候精靈們因為好玩跟東方術師團一起創造而出的,以簡短的歌句震動自然的細微之靈加以短時間操控所用;後來東方術師死盡之後過了很久的時間、直到後代全部失傳無一記得,就只剩下少部分的精靈保有、知曉完整的歌詞。」學長環著手,很好心的給找我釋,「在袍級的特殊課程裏面有這門課,但是就算是黑袍課程最多也只能唱到四十四句,剩下的就無從解答了。畢竟少部分的精靈大多有著悠久的曆史與年齡,已經不太願意出面與其他種族打交道了。」
被他這樣一說,我想起來我剛剛的確好像有聽見什麼二五來著。
「我想一下,依照你的程度先學前面幾句應該不成問題。」支著下巴,學長微微偏頭眯著眼睛思考著,「前面幾句連小孩子都可以用……」
對不起我的力量就跟小鬼一樣渺小喔,反正連一只鈣鼠都比我力大很多了,我真的不會說什麼來辯駁。
紅眼瞥了我半秒,「我說的小孩是精靈族的小孩,這首歌原本設計上是這樣的,前面一段是給小孩保護自己使用,中間的是給成熟的精靈進階使用,後段是給強大的精靈族使用,越高階的精靈族能吟唱的越多,所以才會這麼容易就失傳。」學長丟過來一句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安慰的話。不過我聽一聽好一點了,至少輸給精靈小孩我比較沒話說。
「因為是精靈們使用的歌句,所以全部都是用自然界裏面的植物動物現象等等組成的,像風、火、水、地、光、影和聲音等等的這類現象。另外,如果在使用同時腦中一並模擬形成樣子也可以增加較高的威力。」舉起了雙手,學長看著我,「歌謠的基礎就是手掌必須指尖對指尖成圓,有力量的歌句子通過你的手與靈互相共鳴,就會變成所想實體。」然後他用手框出一個圓,食指對食指、大拇指對上大拇指,手掌心朝著外面手背對著自己,就像剛才我看見的動作。
「『水之唱、風與風起舞鳴,壹之水刀狂。』」最後一個字一停頓,我看見有個透明液體直接整條的瞬間飛過去,然後—旁的鋼筋架猛然給切成兩段。
如果說精靈小鬼都是這種力量的話……我認了。
這根本已經是超高級危險的殺人小孩子好不好!
我懷疑的把手圈在一起看看,然後從洞的另外一頭我看見的不是啥精靈陣,而是……
「哇啊——!」很用力的往後倒退一大步。
出現在手後面沒多遠的,是剛剛沒被吃掉的好兄弟。
學長剛剛念的什麼一支香我完全記不得,誰在被鬼盯上時候還記得風花雪月的鬼歌啊!
這個時候應該是換學長出場了吧?
「加油。」那個聽說曾經是我代導人的某學長涼涼的丟來以上兩個字。
救人喔!
可是話說回來,我覺得眼前的好兄弟很眼熱,那副鬼樣子好像在哪邊看過。
頭破腦爛、眼睛牙齒全部糊成一團爛在臉上,剛剛沒有注意到,現在整只都看得清清楚楚,它手腳什麼的全部斷得亂七八槽的很像吊線娃娃……這個樣子,不就是標准的跳樓死人嗎!
那我知道了,原來是跟跳樓的屍體很像,之前我有目擊過幾次也是長這樣的好兄弟,難怪我會覺得很眼熟。跳下去的樣子都差不多是那樣,大概還可以分辨他跳的高度哩。
『你們是亞城建築派來的……』好兄弟陰森森的開口了,很低沈沙啞,又是標准的聲音:『你們也是那堆奸商的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既然他開口了,這下子就好辦了,會說話總強過不會說話的,因為至少它還可以溝通——最怕的就是那種完全不溝通然後一口往你咬來的東西,連跟他好聲好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就得馬上喊救命了。我悄悄的站離學長近一點,如果有個萬一什麼東西的,我才可以在第—時間往後求救。
「這位大哥,我們是路過的人,您認錯了。」好兄弟前進了半步,我再倒退了一步。
『哼,你們以為這樣我就怕你們嗎……』
很明顯的,這位好兄弟完全沒有意願坐下來喝茶好好的心平氣和聊聊。
按照漫畫常理跟這位老兄的樣子推斷,我只能從演到爛的劇情裏面跟剛剛我的猜想揣測出一個最有可能的大概,「這位大哥,你是在這裏墜樓死的嗎?」每部建設抗議靈異事件大片裏面絕對會出現的萬年爛理由。不是自殺就是被人殺,更多的就沒有了。不過倒是沒看過被天誅還是地滅的,搞不好下次可以用這種方法看看。
『廢話,不然我在這裏高空彈跳死的嗎!』

我被鬼罵了、我居然被鬼罵了!
後面的學長傳來冷笑一聲。
我被鬼罵已經夠委屈了你居然還笑我。是說現在的鬼怎麼那麼難相處,好意先訪問一下還要破罵,真沒禮貌,「不好意思,因為兩種死法看起來都很像,你要高空彈跳去死我也沒意見。」不管怎樣,我先道個歉好了,不過好兄弟的表情看起來好像不怎樣高興,「請問這個地方常常有問題跟您有關嗎?」
『哼,給那些奸商一點教訓!』
看來跟他有關。
原來這就是我的工作。
『我本來就是住在這裏的人,這裏的地跟房子都是我的,有一天這堆奸商突然來我家說要收購土地,我哪肯,就不知道他們在背後給我玩了什麼手腳,短短一個月裏面我的工作股票什麼都沒了還欠了一屁股債,而且每天都有奇怪的人上門催討,潑油漆、灑冥紙還是打壞圍牆都有。我老婆小孩天天擔心受怕,到最後只好離開我回娘家去。那種狀況讓我實在是沒辦法了,只好把土地賣給他們。』按照慣例,好兄弟開始述說它可悲可泣的生前往事,『賣掉土地之後我越想越生氣,在一個偶然機會下聽到當初催討帳款的小混混在路邊攤喝了爛醉說出是那堆奸商指使他們之後,我實在是沒辦法接受這件事情,于是到處找相關單位陳情抗議。可是不曉得單位收了他們什麼好處,抗議幾次都沒人管我,那好啊,要死大家一起死,我就從這裏跳下去死得難看,看誰敢住這個死人鬧鬼的地方!』
嗯,果然是非常慣例的靈異故事,慣例到我已經在不同的節目連續看見相同的題材十幾次,現在只要看見開頭大概就可以猜到事發的結尾了,「你講完了?」
鬼點點頭。
「好吧,按照故事的慣例,你應該升天了。」不過現在應該怎樣讓它升天好呢?我摸摸口袋,然後把爆符拿出來。
『你想幹什麼!』好兄弟馬上警戒。
「讓你成佛。」依照慣例,我附帶這一句很良心的話,「啊,你可以放心,升天的話對你比較輕松。」應該是吧,是說我又沒有升過天所以也不曉得到底有沒有比較輕松。
「褚,你用爆符的話它應該會魂飛魄散變成粉塵。」可能看不下去,站在暫不面的學長給了一句中肯的建議。
「是這樣嗎!」我大驚,我還以為最多把它炸下地獄。
學長點點頭。
那怎麼辦?
『你居然想讓我魂飛魄散!』隨著一個咆嘯聲,不用我講,好兄弟在幾秒之後完全變化成厲鬼再現,四周馬上陰風陣陣發出青光,『你們果然是奸商的人!通通給我去死!』
那個……完全都是誤會啊……
「褚,精靈百句歌的手勢。」我轉過頭,學長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到很後面的某疊鋼筋架上面坐著然後環手,整個看起來就是非常的輕松愜意,和我眼前的危機完全是兩個不同的狀況。
我連忙把手結成一個圈,眼前看見的那個發飆好兄弟直接往我這邊撲過來,掛在臉上的眼睛跟腦子一晃一晃的看起來超級惡心。
「光結圓、光與影交織起,肆之烈光盾。」
「『光結圓、光與影交織起,肆之烈光盾。』」就在我隨著學長念完同時一秒,有個小小亮亮的東西突然從我的手圈圈沖出去,然後我聽到很清脆的乓的一聲。
有個鬼被彈飛非常遠外加一個包。
「你看,很簡單吧。」學長的聲音又從後面傳來,「搞不好你有這方面的才能……」他放下手,撥開落在眼前的紅色發絲。
我也這麼覺得。反正念出來的句子都是固定化的,總不可能又出現個人炸彈什麼的東西。
「那我就這樣—直彈它彈到它自己升天嗎?」我不認為一個盾可以解決掉一個怨魂。
「當然不可能。」學長給了我正面的肯定答案。
我想他也不可能真的指導我到做完,不然工作就他自己接就好了不是。
嗯,思考思考,我需要冷靜的思考對策。
『我詛咒你們都不得好死!』厲鬼的腦漿隨著奔騰的情緒噴出來,如果現在是白天不是晚上我可能當場吐給它看,不過因為不是很亮,所以多少遮去了那種惡心的現場效果。
基本上不用它詛咒,我也覺得我很難好死——依照過住的衰運推測。
不過在我不得好死之前……「你都已經沒啥好死的沒資格講我。」被一個跳樓死的還死得很難看的好兄弟這樣說,我有種極度不甘願的感覺。
『你說什麼!』
「褚,不要隨便跟鬼吵架,感覺很低級。」
被學長這樣一說我才驚覺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跟好兄弟擡杠起來了。

奇怪,我今天晚上好像情緒比較激動的樣子。
其實我大概知道為什麼,應該是跟很久很久之前發生的一點事情有關系。
「大叔,你還是快快升天比較好,留在這邊總有一天還不是會被別的人除掉。」我拿出一張紙符,是最近安因數我的,還沒試用過,「至少我會下手輕一點,不會讓你覺得有負擔。」呃,這樣說好像某種廣告,算了。
『說什麼話!如果那堆奸商沒有給我交代的話,我就在這邊詛咒他們到死!』完全沒得商量的二進化厲鬼這樣咆哮。
『我就先讓你們兩個死,給他們警告!』
我有一個記憶。
非常久遠之前的記憶。
就在我們還不是住在現在這個地方時候,原本是住存一個好像仿古建築的地方。
我沒有印象那是哪邊,不過有那個模糊的記憶,可能是很小時候只住過短暫的時間。那個不是老爸那兒的親戚或者老家。
記得好像是剛從老家分家出來一下子找不到房子住的時候,不知道是誰提供了那個地方……
然後我們在那邊住了半年。
那是個相當古老的房子,在深山當中,老樹上藤蔓秋千慢慢咿啞的搖晃著。等到我再想起這件事情時候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可是卻沒有人說得上來我們曾經住過的那個地方、在哪邊。
是一個所有人都認為微不足道的小小記憶。
現在看見眼前這個自殺的大叔,不知道為什麼我印象中的房子老樹以及秋千突然整個清明起來,因為在那個地方,曾經有人跟他一樣。
「『天之音、付喪生,于我東南落陽星、與我西北鎮陰辰,封法咒印。』」我抽出符咒然後用力拍在地面,一道白色的光猛然竄進地底然後分裂成四條各自往不同的方位固定畫出光線。就在厲鬼正要移動的同一瞬間,光線整個住上翻騰畫出了四角空間。
「成功了!」感動!安因教我的東西居然成功了。
不過我只記得這個,接下來應該怎麼辦呢?
「看來安因教你不少有趣的東西。」學長跳下位置,然後慢慢走過來,「這個是防守的基本陣法,可以封住敵人的動作。」
厲鬼大叔被封在光的四角中,動彈不得。
我有一種好像撿到的幸運感。
「如果我是你,我也不想堅持讓它升天,我會直接給它一槍。」眯起眼睛,學長冷冷的看著裏面還想掙紮的大叔,「你說你想要怎麼處置?這是你的工作,讓你決定吧。」
那個……我也知道這是我的工作,問題是我是想讓它升天,但我辦不到。
「你一直想要它升天,不過它不賞臉。」
我也知道它不賞臉。
「欸,大叔,你乖乖升天好不好。」我轉過去,開始跟還在掙紮的厲鬼打商量。
『不可能!』
「談判破裂,那你下地獄好了。」還真是冥頑不靈。
『喂喂,等等,一般來講你不是應該開始勸我好好升天嗎!』
為什麼連厲鬼大叔也要套用—般模式啊?
「我剛剛就有好好勸你可是你不聽啊。」那當然就不能怪我啊。我看向學長,除了不知道怎樣升天之外,我也不知道怎樣讓它下地獄。現在我知道的唯一辦法就是給它魂飛魄散,不過基于良心與人道考量,沒到必要時候我想還是不要用的好。
「下地獄倒是很簡單。」學長從口袋抽出一張紅色的符遞給我,「給它最後一擊它就下去了。」
困在理面的大叔突然整個緊張起來了。
『我說……我們有話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