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0章

第十六章騎驢怪老人 原來展白在“豹突山莊”莊後小孤山上,追那騎驢的絲帛販子,足足追出有四五十里之遙,在一密密松林之前,忽然失去了騎驢老人的蹤跡。

奇事發生了,那騎驢老人雖然蹤影不見,他那柄“無情碧劍”卻接在一棵大松上。

展白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天下哪里有這樣奇事,失去的寶劍,竟會乎自無故地掛在樹上,等著自己來取? 但事實擺在眼前,黃金吞口,綠魚皮鞘,杏黃劍穗隨風撇揚,“無情碧劍”明明掛在那里。

展白以為自己眼花了,整天念著那柄失劍,眼前才會出現這種幻像。

當即揉了揉眼睛,再抬頭望去,“無情碧劍”還不是好好掛在樹梢。

掛劍的樹梢,距地足有四丈余高,一月余前,“辣手童心”費一童搶去展白的小袋子,把里邊的東西一一丟掉,然後把袋子掛在距地三丈高的被頭,展白即無法取下。

這砍掛劍技頭,距地四丈余高,按理展白決無法躍上;可是,展白心急取劍,並沒有考慮這些,當他證明“無情碧劍”確實掛在那里,立即拔起身形,嗖”的一聲,一下子審起足有四丈余高,半空中身形一折,“靖蜒抵柱”,伸手抄住劍柄,人也飄身而下。

“好身法!”展白心急取劍,對自己的輕身提縱術,忽然增高了許多,並未留意。

但身後傳來一聲喝果,卻把展白嚇了一跳。

展白手中之物,有兩次被搶的經驗,那真是使人痛不欲生。

這次失劍剛一到手,突然身後又現敵蹤,展白幾成驚弓之鳥,腳落地面之後,手握劍柄,指按劍柄卡簧,“嗆琅!”一聲龍吟,“無情碧劍”斷鞘,閃起一溜碧光,展白就撤劍出鞘之勢,反臂後掄,一式“夜戰八方”,無情碧劍在身後捌了一道光弧,然後轉身展眼四顧。

展白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

原來站在展白身後的,竟是兩個身穿白色麻衣,腰系草繩,長發披肩,面目呆板得毫無一點表情,而且臉色慘白得無點滴血色的兩個怪人。

這兩個怪人,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展白身後,恍如兩具幽靈。

而且,這兩個怪人周身帶著一種鬼氣,從這兩個幽靈般的怪人出現之後頓使這閡無人跡的密松林,也籠罩上一層陰森森的感覺。

雖然是麗日中天,展白卻有恐怖陰森之感,恍如置身地獄,周身汗毛根根發炸。

尤其奇怪的,這兩個怪人,無論衣著打扮,面貌形狀,無一不同,幾乎如一人分身為二人一般。

就在展白驚怖失神之中,其中一個怪人毗牙一笑。

不過,他這笑容比不笑更嚇人,面上肌肉動都不動,只露出兩排自森森的牙齒。

另一個怪人,卻向展白一伸手,陰森森地喝道:“拿來!” 展白退後一步,橫劍當胸,心中暗下決心:這一次無論如何不能再把父親的遺劍失落,縱然一死,也在所不惜!想罷說道:“在下與二位素不相識,不知二位叫在下拿什麼來?” “咯!咯!咯!……” 兩怪人齊聲怪笑,聲如雞啼。

笑得展白周身直起雞皮疙瘩。

“第一要你先拿劍來!”兩個怪人笑罷,仍由其中之一先發聞。

駕露二要你再把命拿來I二事為一,我看你還是先把劍拿來比較方便,省得你死後,我老人家還得彎腰拾劍!” 這話狂傲已極,直把展白視如無物。

展自聽罷,劍眉一軒,激起滿腔怒火,早把生死之事置之度外,冷笑一聲,說道:“二位大言不慚,請報上個名兒來!我展白劍下也不死無名之鬼!” 二怪人聽展白自報姓名,互相對望了一眼,毫無表情的臉上,竟也聳動子—下,齊聲問道:“怎麼!你也姓展!不會是假的吧?” “豈有此理!” 展自心說:“姓還有假的?” 想罷傲然說道:“是不是二位用的假姓假名,才不敢說出來?” 誰知這話,正觸動了二怪人的隱痛。

只見其中之一叱道:“我叫活死人!” 另一個也厲聲叱道:“我叫死活人!” 二人又同聲說道:“我倆還真是無名無姓,但說出名號之際,也就是你死亡降臨之時! 兩怪人說罷,同時縱起身來,掌、爪兼施,向展白猛撲面去。

展白手中劍一緊,左封右擋,接連施出五六招,才把兩個怪人逼退。

近日來,展白接連會過不少武林頂尖高手,但從未見過如此怪異的招式。

兩個怪人招式出手,似慢漸快,看他掌指緩緩而出,突地狂雨暴風而至;忽然又快而漫,見他閃電追風而至,突地又凝止在跟前,掌指緩緩劃出。

怪人每出一招,展白必須連換三五招,才能擋住,因此,兩人互攻出兩三招,已把展自鬧了個手忙腳亂。

此時,展白完全失卻了與“獨腳飛魔”動手時的從容鎮定。

因為“獨腳飛魔”招式再快,總有脈絡可循,如今,這兩怪人施出的手法,卻是毫無跡象可鑒。

展白的武功,原就很雜,當初他雖在武學一道上,刻下十數年的苦功,但缺乏明師指點,所學的不過是極普通的武功招式。

後來他苦習《鎖骨銷魂天佛卷》佛門正宗心法,內功大增,耳目銳敏,大逾尋常,才達到了修習上乘武功的門徑。

可是,對奇奧的劍掌招式,他仍是一竅不通。

然後,他接連與高手過招,都是從別人的奇奧招式中,觸動了他的靈思,才學會了三招五式,其中不連接之處,還得由自己臨機應變,設法彌補。

他與“三寸丁”動手時,他的內功潛力,比“三寸丁”高得多,但僅能與“三寸丁”打成平手,就是因為招式不純熟的原因。

如今,在這兩怪人的怪異手法夾攻之下,立刻使展自捉襟見肘,左右支拙。

十數招已過,展白已是守多攻少,長劍每每遞不到部位,即被兩個怪人強勁掌風逼回。

展白愈來愈感心驚,轉眼四面八方,均是面目陰森的白色人影;有的快如飄風,閃眼撲至眼前;有的凝立面前,渾如不動,屈指伸掌抓向自己。

但不留是快還是慢,絲絲勁風,透骨奇寒,拳拳指影,觸膚生痛,而且圍在自已四周的白色怪人,愈來愈多,兩個變成四個,四個變成八個,八個變成十六個,十六個變成更多。

展自雖然心中明白,眼前幻像是由于兩個怪人身法變幻所致,但已不知哪個是實,哪個是虛?只有把“無情碧劍”舞了個風雨不透,供求自保。

展白的“三才劍法”是極為普通的一套劍法,但由展白手中施展出來,卻又不同凡響。

一是“無情碧劍”為一武林至寶,二是展白內功真力激增。

一套武林習見的“三才劍法”,由展白施展出來,居然寒光滾滾,猶如怒龍閻海,冷森森的劍氣,撲面生寒,舞到快時,忽忽隆隆,竟然隱挾風雷之聲。

兩個怪人的吃驚,不下于展白,因為弟兄兩個聯手的“太極兩儀離魂掌”,很少人能夠在掌下走出十招去,而面前這毫不起眼的少年,競能力戰十數招而不敗。

晃眼又是五六招過去了。

“活死人”還能沉得住氣,不緊不慢、一招一式地往下打:“死活人”性子急而烈,見久戰展白不下,厲嘯一聲,左掌橫削,右掌豎砍,一式“陰陽異路”,猛罩展白兩路五處要穴。

這一招凌厲無比,展自被兩個怪人圍困得頭昏眼花,早已不知敵人招式從何而至,只顧奮力把無情碧劍舞了個風雨不透,不求傷敵,只求自保,對敵人凌厲殺招渾然不覺。

可以說等于盲人騎瞎馬,走到危險邊緣而不自知…。



但“活死人”突然看見展自劍穗上,懸墜一物,心中猛然一震,有意無意之間,出手白的殺招,阻了一阻;正當“死活人”要跳腳發脾氣時,“活死人”出手如風,已把展白劍穗上飄墜之物抓到手中,跟著飄身後退。

“死活人”雖然不知“活死人”此舉的用意,但二人向來同進同退,見“活死人”竄出外圈,鱉著一肚子的不高興,也隨後倒躍而出。

展白頓覺壓力一減,四周白色人影候然而收,忙也收勢停身,橫劍而立。

兩個怪人已經打開一個綢布小包,隨手抓出一團亂發,兩個怪人先自對望了一眼,然後向展白面前一遞,噸問道:“這是什麼?” 展白一眼看見兩怪人手中拿的那團亂發,不禁熱血上沖,雙目盡赤。

那不正是“辣手童心”費一童給自己丟掉,自己苦尋不獲的父親遺物嗎? “還給我!” 展白厲聲嘶吼。

“你們是從哪里撿來的?” 兩個怪人估不到展自忽然變得這麼凶,撇了撇嘴,把那團亂發,向展白面前一丟。

同時冷冷地說道:“還你就還你,什麼好東西?” 說著又從綢布包里翻出一段絲條,兩怪人又對望了一眼,無表情的臉上,也抹過一絲疑惑之色,轉向展白問道:“這又是什麼?” “快還我!” 展白未留心“活死人”是在自己劍穗上抓去的那個綢布包,只奇怪兩個怪人從何得來父親的遺物?同時,內心又激動萬分,連聲叫道:“那小包的東西都是我的!” 兩個人不理展白叫鬧,把那段絲條丟給展白,又從綢布包內,接連翻出一粒鋼珠,一個青銅鈕扣,一一丟還展白。

最後,那兩個怪人從綢布包內翻出一枚青銅制錢,立刻如觸蛇蠍,猛然跳了起來,狂嘯厲吼,雙手把自己頭上的披肩長發,縷縷抓落,漫空飄揚。

這一回該輪到展白吃驚了,他不知這兩個怪人為什麼忽然發起瘋來? 兩個怪人跌腳捶胸,敲自已的腦袋,拔扯自己的頭發,悲嘶慘呼如鬼哭狼嚎,各自發了半天瘋;又互相抱在一起,兩頭互撞,“嘭!嘭!”發出巨晌,樣子竟像是痛不欲生…… 展白如墜五里霧中,怔怔地望定兩個忽然發瘋的怪人,莫知所以…… 忽的,那兩個怪人出手如風,一邊一個,一個捉住展白的左臂,一個捉住展白的右臂。

一是展白不防,二是兩個怪人出手實在太快了。

展白猛吃一驚,雙臂被抓之處,痛如骨折,但仍然咬牙硬挺佐,沒有發出聲來。

“這便是‘無情碧劍’?” 抓住展自右臂的“活死人”悲聲問道。

展白抗聲喊道:“放開我!” “你是展云天展大俠的後人?” 抓住展白左臂的“死活人”淒慘問道。

展白一陣心悲,淒然不答。

兩個怪人忽然又放開展白,一齊躬身向展白施了一禮,然後“活死人”悲聲呼道:“蒼天存眼,恩人有後!” “死活人”也悲聲呼道:“蒼天無眼,恩人冤沉海底!” “不然!”“活死人”拉住“死活人”,把手中那枚青銅制錢攤在掌心。

淒慘說道:“兄弟,你看這是什麼?” “嗚——啊!“死活人”仰天長聲悲曝,嗥聲悲壯慘烈,幾可穿石破云。

“你我弟兄,為了恩人死得不明不自,一時又查訪不出仇家。

”“死活人”悲晦過後,沉痛說道:“厚顏活在世上,所謂‘有恩不報,生不如死’。

才隱姓埋名,以‘活死人’‘死活人’自稱,如今見了此物……” “死活人”說著一指“活死人”手中拿的青銅制錢,心情更見悲痛,滿面淚痕,繼續說道:“已知仇人是誰,但卻不能為恩人複仇,你據弟兄還有何顏面,在世上偷生?” “是呀!”“活死人”也悲哭起來,跟著反問道:“兄弟!我們還有什麼臉面活在世上?” 兩怪人說罷,又抱頭鳴鳴痛哭起來…。



展白想不到兩個幽靈似的怪人,看似陰森冷酷,卻具有如此熱烈的情感!而且,聽二人話里的含意,分明也是父親的故交。

此時展白已把初見二人時的反感和厭惡化為烏有,反而覺得跟二人十分親切起來,就如見了父輩的親友一般。

又見二人哭得悲切,忍不住在一旁勸道:“二位且不必傷心,有道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二位只要有這一片心,不要說是展白,就是我那過世的先父,在九泉之下,也感激不盡了!” 誰知展白不安慰二人還好,展白這一安慰二人,話剛說完,二人忽然放手分開,淚如泉湧地叫道:“愧見故人!愧見故人!……” 叫著叫著,“活死人”猛然埋頭向一棵有兩人合抱的巨松樹干上撞去。

顯然他是悲傷過分,想撞樹自殺。

展白措手不及,想攔沒攔住;而這邊“死活人”也同樣埋頭向另一巨大松干上撞去! “昨喳!” “昧喳!” 先後接連兩聲巨響,跟著“轟通!”“轟通!”兩聲大震,枝濺葉飛,塵湧沙揚! 兩怪人撞樹自殺,不但自殺未成,反把兩棵雙人合圍不攏來的參天巨松給一頭撞倒。

展白見狀暗暗昨舌不已,看這兩個怪人這埋頭一撞,怕不有千鉤力道? 但兩個怪人一頭末把自己撞死,心猶末甘,接連又埋頭撞去!“咔喳!轟通!” “咔喳!轟通!咔喳——轟通!…。

,。

” 聲聲暴響,接連傳來,兩怪人一頭一頭地撞去,一棵一棵的巨松應頭而倒,把整座密松林,閻得地覆天翻,塵埃蔽空。

如果是在遠處的人,看到這樣的聲勢,還以為這松林里山崩地陷了哩!大概兩個怪人自己也明白欲浸撞樹自殺不了,競舍下展白不顧,悲天搶地的痛哭哀號著跑去。

只見兩個怪人身形如飛,長發幅揚,聲聲裂帛似地慘號悲嘯,晃眼跑得失去蹤跡。

而聲聲悲嘯還搖曳在天邊,響遍了整個荒野…… 展自惟然望著兩個怪人去遠,怔鍾良久,才收回心神,暗道:“看不出這兩個幽靈似的怪人,倒是至情至性之!1” “唉!”展白又歎息一聲,暗自忖道:“聽他二人之言,似已知道殺死自已父親的仇人是誰,但怎麼又說是不能為父親報仇……” 展白想到這里猛然像悟,突一躁腳,竟自叫出聲來:“哎呀!我怎麼忘了問問他…。



” “娃娃!你忘了問誰?”突然身後有人答了腔。

“竟自己跟自已說起話來!” 展白回頭一看,在身後站定的競是那“辣手童心”費一童。

展白心中一寒,知道此老最是不可理喻,不由得皺了皺眉…… 費一童哈哈一笑,樣子是開心已極,眯著兩只跟睛,說道:“小伙子,你不願遇到我老人家是不是?” 展白沒有理他。

“可是,偏偏又叫我們遇上了!而且,還是老地方,小伙子,你能說這不是咱爺倆有緣嗎?” 展白這才猛然記起,這座松林原是自己遇到“燕云五霸天”劫鏢之處。

舊地重游,想起自已這一個多月來的奇異經曆,真是如有隔世之感! “既是咱爺倆有緣,”費一童不管展白心中感慨萬端,兀自嘻瞎笑道:“那就拿來吧!” 展白一聽,心說:“又來了!”忙自退後一步,苦笑一聲。

說道:“老前輩!你把晚輩的東西丟掉,害得晚輩還不夠苦嗎?現在又來要!你要什麼?晚輩身無長物……” “反正這一次,老夫不要你那臭垃圾就是了!”費一童仍然嘻笑著,卻用手一指展白手中的“無情碧劍。

”,說道:“把你那柄劍,拿來給老夫看看!” 展白一聽大怒,心想:“難道我展白就是這麼任人數取欲奪嗎?”想罷雙目一瞪,凜然說道:“武林中人人皆知,‘兵器,乃習武之人第二生命!’老前輩說出此言,不覺得有點過分嗎?” 費一童候然臉色一寒,笑容盡斂,沉聲喝道:“老夫只問你,是給?還是不給?” 展白嘿然一聲冷笑,傲然說道:“那要問問這柄劍,看它自己願不願意!” 費一童目光中殺機頓現,展自以為他要出手搶奪,立即暗中運功戒備;忽然那費一童目光一轉,又看向四周那些橫七豎八、折斷倒地的巨松,忽地臉色又趨緩和,用手四下一指,問展白:“這是怎麼搞的?這些大樹怎會齊腰折斷?” 展白真有啼笑皆非之感,自己白緊張了半天,他卻轉變了興趣,忽然又去問那些斷樹了。

轉又一想,此老不可理喻,何必跟他多耽誤時間。

“那——”展白說:“還是請老前輩自已去研究研究吧!晚輩還有急事待辦,就此告辭!”展白說罷,回頭就走。

n” 哪知耳畔一聲冷哼,面前人影一晃,“辣手童心”又橫阻在展白面前,厲聲叱道:“娃娃!你又想跑是不是?在我老人家面前玩這一套,那你可是自討苦吃!” 展白一震手中“無情碧劍”,冷然說道:“那麼,就請老前輩劃下道兒來吧!在下接著就是了!” “哼!”費一童從鼻孔里哼出一般冷氣,滿臉不屑之色,說道,“小伙子!你還敢跟我老人家動手嗎?” 展白胸脯一挺,毫不畏懼地說道:“說不得要領教老前輩幾手高招了!” 費一童臉上陰晴不定,目光左右流動…… 展白知道這“辣手童心”,雖然表面上瘋瘋癲癲,其內心卻最是陰險詭詐不過,怕他突施什麼暗算,立判全神戒備,功運全身,推備隨時接受貿然一擊。

“辣手童心”費一童,可說是怪誕到了極處,眼看雙方搏斗一觸即發之際,忽然他眼光又停在數丈之外的地面上,好像又把要跟展白動手的事忘了,臉上流露出好奇之色,一邊邁步向那眼望之處走去,一邊嘴里自言自語:“咦!這地下是什麼人寫的字?” 費一童這樣一陣緊一陣松,使展白的心情也跟著緊一陣極一陣,展白真感到微笑不能,欲哭無淚。

對費一童奔向充滿了好奇的地方,連看也不看,昂首提劍,大踏步地向林外走去…… 同時,展白暗下狠心,只要費一童再一攔阻自己,一定運起周身功力,當胸就給他一劍,哪怕一劍把這者怪物刺一個透心窟窿,自己決不皺一皺眉…… 哪知,展白的狠心又白下了,任著他大踏步地離去,費一童這次卻沒有再來攔阻他。

不過,費一童在展白身後,斷斷續續地讀出地下的字跡,聽到展白耳中,展白可不由自主地轉了回去! 只聽費一直在那里旬不成文的念道:“殺父仇……盤……金陵……勢可……天…… 不……妄動……驢……膽……” “不通!不通!”只聽費一童在那里跳腳罵道:“簡直狗屁不通!” 展自呀入耳中,心頭猛震!“哎呀!這豈不是騎驢老人,書告自已殺父仇人的線索嗎?” 展白猛然回身,急向費一童站處奔去——但是,晚了!費一童已經在那里罵駕四則,又蹦又跳,飛起一只腳來,用鞋底把那些字跡塗去! “老前輩!不要把那些字跡擦掉!” 展白急聲呼止,人飄風閃電也似地趕了過去;但是,費一童已把地下所有字跡,擦了個干乾淨淨,反而瞪起一雙小圓眼,望定展白問道:“怎麼?小伙子!這地下的字是你寫的嗎?真是不通已極!難道你小于長這麼大連書都沒有讀過嗎?” 展白哪有心跟他胡扯,鍍低頭望去,見地下已是沙土一片,毫無字跡可尋不由跌腳急道:“老前輩!你這是何苦呢?處處和在下作對!真是!真是……” 展白“真是”了半天,真是不知該怎麼罵他才好。

那“辣手童心”費一童,見展白急成這個樣子,倒頗覺好玩,竟然拍手打掌地笑了起來。

“唉!”展白仰天長歎一聲,心說:“何必跟他一般見識,還是早早離開他為妙!那騎驢老人既是掛劍留字,可能是暗中幫助自己,那留字中既有‘殺父仇,盤金陵’宇樣,雖然字義不全,但殺父的仇人,可能是在南京,自己不如就經南京走一趟,說不定可以探聽出仇人的蹤跡來……” 展白想罷,當即轉身准備離去…… 可是,那“辣手童心”費一童突地又晃身擋住展白去路,喝道:“小子!你劍還未留下,就想走!你想你走得了嗎?” 展白真被他逗的發起火來,再不發言,“劍指天南”,抖手一劍,直向費一童“眉心” 重穴刺去。

“來得好!” 費一直陡喝—聲,上身一側,躲過鏽白劍尖,晃肩跨步,左手候伸,猛扣展白右手脈門,竟是“空手入白刃”手法,同時,右掌閃電般從肘薩容出,掌緣掛風,猛按展白左胸要害。

“辣手童心”費一童,果然不是浪得虛名之輩,出乎招式詭奇絕倫,不同凡響。

展白猛吃一驚,估不到費一童赤手空拳,對著自已凌厲劍招,不但不退,反而欺身直進。

展白氣極力猛,長劍出招用老,待費一童逼近自己身前,再想撤劍換招,已經來不及了,趕緊沉右腕,右腕已被費一童指風掃中,展自只覺骨痛如折,半邊身子發麻,“無情碧劍”幾乎脫手而出…… 好在右腕末被費一童抓佐,但費一童按向自已胸前的一掌,卻再也躲避不開。

展白也是個急勁,提起左掌向外一封,“嘭”的一聲大震,二人同時蹬蹬退後三步。

因是還身博斗,二人均末運上全力,但誰也沒有占到誰的便宜。

展白匆忙中,運掌一封,化險為夷,心里還不怎麼樣,但“辣手童心”費一童心有不甘,以他的武功修為,和素常頗為自負的心情來說,就憑展白——一個乳臭未干的小伙子,敢跟自己硬碰硬的對一掌,而且竟能跟自己打個平手,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好小子!真有你的!” 費一童雙眉軒動,兩眼圓降,厲聲叫道:“再接老夫一掌試試!” 說著,圈臂立掌,遠了八成功勁,猛然平胸推出。

掌風山湧,呼嘯而至,辣手童心”掌力驚人。

展白無心中與費一童硬對了一掌,竟然打了個平手,信心大增,見費一童又劈出一舉,當即劍交左手,迎著費一童強勁掌風,以右掌全力迎去。

“轟”然一聲巨震,二人掌力擊實,余力四激,飛沙揚塵。

展白身形晃了兩晃,依然穩站原地不動;那“辣手童心”費一直卻蹬蹬蹬……一連後退五六步才拿被站穩。

這一回該輪到費一童吃驚了,暗想:“自己成名江湖數中年,很少遇到敵手,怎麼眼前這不起眼的少年,競能一掌把自己震退?” 尤其是一月之前,在這里曾和這少年遇到過,分明他武功平平,怎能在這一月之間,他的功力忽然增高許多?…… 費一直極為自負,素常眼高于頂,如今,被這名不見經傳的少年一掌震退,如若傳出去,那以後自己不要在江湖上叫字號費一童想到這里,既驚且怒,兩只怪眼圓睜,頭上白發根根直立,看這老兒能夠“力貫發梢”,足見其內功修為已至爐火純青之境。


“小子!有點門道。

” “辣手童心”費一童暴吼道:“還要接老夫一掌!” 費一童說罷,這次竟未猛然出手而是跨前數步,騎馬蹲擋一站,鼓腹納氣,閉目垂眉,先把兩臂平直伸出,然後緩緩收回雙掌,掌立如刀,置于胸前。

他在做這些動作時,內腹真氣流轉,皮下肌肉鼓起如鼠,隨著氣流來回亂竄,而且周身骨節咯咯作響,樣子凶惡已極。

展白看他這份神情,猶如一只激怒的公雞,蓄滿全身力量,待機撲敵,知道此老兒必欲和自己全力一拼。

當即想道:莫若跟老兒全力一拼,也好試一試自己內力修為究竟進境到什麼地步?想到這里,立即將劍還鞘斜插于背上,然後也拿樁站穩,澄心淨慮,抱元守一,把“天佛絕學”運至十成。

在展白運功戒備時,費一童已經功聚雙手,緩緩睜開眼睛,雙眼內竟是精光如電,殺氣逼人。

他見展白也在凝聚功力,咧嘴笑道:“娃娃!你准備好了嗎?” “請老前輩賜招吧!“展白不知費一童有詐,當即說道:“晚輩准……” 誰知趁著展白開口說話,真氣一瀉之際,費一童吐氣開聲:“嘿!” 雙掌如排山例海一般,向展自猛推而至。

展白大吃一驚,趕緊閉伎一口真氣,運起周身功力,以雙掌向襲來的強勁手風迎去。

“砰!” 一聲短而脆的暴響,展自只覺雙耳雷鳴,眼前金星亂竄,猶如狂風怒浪的巨大沖力,幾乎使自己立足不穩。

而且,那巨大無形的壓力,仍然如長江大河一般,向自已洶湧而至;展白知道自己危機一發,如不能奮力抵住,那麼,自己這條命也就算完了。

展白心思電轉,立即氣沉丹田,力打“千斤墜”,強把身形穩住,趕緊把周身功力運集在雙臂上,力透掌心,咬牙苦撐,競把這千鉤一發的危險場面,硬給他挺住。

“辣手童心”費一童,雖然未把展白放在眼內,但是連著硬對了兩掌,已知道眼前少年不可輕視。

在第三次對掌,運功集氣時,使詭弄詐,引誘展白說話,趁著展白開口說話真氣一泄之際,猛然雙掌全力推出,想把展白立斃掌下,以保全自已的顏面。

他運集了修練四五十年的功力,雙掌全力推出,心中一陣得意,暗道:“小子,這一下子你小子算玩完……” 誰知,展白掌力一瀉,又猛然挺住;一般威猛絕倫的力道,反而壓迫回來。

費一童大吃一驚,趕緊收攝心神,把余下的力道,又加注到雙掌之上…。



展白也自運集周身功力相抗…。



這一來,二人互相較量上了真力。

只見二人均是騎馬紮樁站穩,相距約有五尺,雙臂乎直前伸,四掌遙遙相抵。

不知道內情的人,遠遠望去,還以為一老一少,兩個人在樹林里擺什麼架式哩! 離近了一看,才能看出二人神情緊張無比:老人頭上白發狠根直立,怪目圓睜,周身肌肉索索直抖。

可是,展白習得《鎖骨銷魂天佛卷》上的正宗心法,那《鎖骨銷魂天佛卷》是前輩異人“只眼郎君”所遺,為天下第一奇書,書上所錄,均是塵世難見的上乘武功,具有佛門降魔的無比威力。

又加上展白連番奇遇,先受“銀簫奪魂”章士鵬“音魔大法”的試煉,使他“歸真返璞”,又被“凌風公子”無意中一掌把他周身奇經八脈震開。

可以說,展白在短短一月之間,武功內力大增,不亞于平常人按正規修練五六十年的功力。

因此,二人實力相當,竟鬧了個棋逢對手。

二人掌力甫接時,展白吃了費一童使詭弄詐的虧,幾乎被費一童內力震傷,待他勉力撐住,氣納丹田,一日真氣在內腹流轉,立覺費一童雙掌的壓力大減,自己內力反面源源而生,心內大定,即刻又加上兩成力道,向費一童反擊回去。

費一童只有在雙掌初改時,感到展白內力一瀉,沒想到迅即被展白挺住,繼而感到展白內力如長江大河一般,從雙掌之上,滾滾壓來,心中又驚又怒,只有咬牙苦撐。

又是一盞熱茶的時間過去了,荒野密林中竟是出奇的靜,紅日已偏西,微風拂過樹梢,只有林蔭處不時傳來一兩聲斑鳩的啼聲,此外,四野是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息。

又誰知在這甯靜的樹林里,正有一場生死的搏斗。

展白在穩住局勢之後,心有余裕,腦中靈光耀閃,突然想到《鎖骨銷魂天佛眷》中,有兩句秘訣:“虛而不虛,弱而不弱。

”那解說正是一個“吸”字訣。

展白急欲趕往南京,實不願與費一童在此苦耗,心想:“像這樣跟他苦撐下去,不知何時算完?何不用‘吸’字試一試,如能脫離一點離開此地!” 展白少年心性,並沒考慮到此舉關系生死,卻是想到就做。

當即調節內腑真氣,掌心向內一吸,突感費一童的掌力,如萬河決堤一般,向他洶湧壓來!展白大吃一驚…… 第十七章小鎮險遇 費一童卻是心頭狂喜,忽感展白掌力一瀉,以為展白內力耗盡不支,當即大吼一聲。

“躺……” 但是,他“下”字還未出口,突覺展白力道又猛然彈震而回,費一童立感有如千鉤巨閘壓上身來,眼一黑,耳內雷鳴,再也支撐不住。

“嗷!”一聲悲慘長號,人也往後倒撞出去,又是“嘭”的一聲大震;費一童直跌出一丈開外,四仰八叉地乎摔在地上。

原來展白“吸”字訣剛一施出,立感不妙,隨即又把“實而又實,強而又強”,《天佛卷》中的“彈”字訣施出,立把“辣手童心”費一童震倒。

這例是展白沒想到的,他看費一童慘降一聲,倒跌之後站直身形,先自調息一番,才走過去,一看那桀傲怪誕的費一童,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跟、鼻、口、耳內都滲出鮮血,人已經是死展白雖也在江湖上走動過,但這還是第一次殺人,他看到費一童七竅流血,雙眼上翻,臉上肌肉扭曲,死狀之滲,觸目驚心。

對這三番兩次欺侮他的老者,競而心生歉意,暗暗默禱道:“老前輩,這是何苦來?你三番兩次找我麻煩,哎!想不到我竟失手把你打死……” 展白默禱罷,心說:“還是把他掩埋了,免得使他曝尸荒郊,被野狼蒼鷹吃掉……” 于是,他拔出“無情碧劍”,就在樹林里挖了個坑。

可是,當他拖著費一童的尸身,剛要丟下時,突然從林外“嗖!嗖!嗖!”接連竄進三個勁裝大漢來。

“好哇!” 一個豹頭環眼的大漢說道:“青天白日,殺人還想滅跡,你小子就別想脫了這個干系!” 展白猛然一楞,又一個滿臉精悍之色的漢子嘿嘿笑道:“朋友是哪條線上的?沾了油水別想獨吞!” 第三個勁裝大漢,臉色青白,一臉的晦氣,也在一邊冷冷地說道:“見者有份,大秤金,小秤銀,擺出來過過分量吧!” 展白雖在江湖道上混了沒有幾天,但對這些眼面的黑話還是懂得的。

一聽三個勁裝大漢競把他當做攔路劫財的強盜,而想找他來分油水的,心中頗不是滋味,他也打著半生不熟的江湖黑話答道:“原來三位是合字,可惜招子不亮,這里並沒有油水可沾,只是在下一個同伴,病死途中,在下為他收尸!” 聽了展白的話,三個勁裝大漢似是不信,一齊走攏來看。

一見費一童那份死像,滿臉精悍的漢子立刻看出蹊蹺,嘿嘿一笑,說道:“明人眼前不說假話,朋友,你這位同伴不是病死的吧?” “哎呀!” 展白尚未答言,臉色青白的漢子一聲驚呼:“死的這不是‘辣手童心’費老前輩嗎!” 其他兩個壯漢聞言’,也睜大了眼睛,重新打量了費一童兩眼,待發現死者果然是“辣手童心”費一童,立刻騰身後退兩步,各自探手背後,“嗆哪”一聲,抽出刀來。

三個勁裝大漢三柄鬼頭鋼刀,立向展白采取包圍的態勢。

“你小子怎麼把費老前輩害死?” 豹頭環眼的大漢朝指展白,噸道:“還不照實說來!” “老大!” 另兩個壯漢一齊叫道:“還有什麼可問的!要他小子給費老前輩償命就是了!” 說罷,手執鬼頭刀,惡狠狠地齊向展白圍了上來。

“三位且慢!”展白喝道:“在下與費老前輩比武,一時失手誤傷……” “小子!說大話不怕折了舌頭!”臉色青白的漢子,冷森森地說道:憑你明打明斗,會是費老前輩的對手?一定你是用什麼暗算,害死費老前輩!” “小子!你就償命來吧!”滿臉精悍的漢子躍起身形,摟頭蓋頂向展白一刀砍下。

展白晃身躲過,另兩個漢子,一左一右,兩柄鬼頭刀,一刺展白左肋,一刺展白後心一齊向展白攻來。

展白轉身出掌,躲過身後鬼頭刀,順掌一推,又把刺向左肋的鬼頭刀推開。

三個壯漢身影交錯,又一齊舉刀攻上。

展白看三個壯漢刀法凌厲,而且有理說不清,在身形電旋星飛之際,反手抽出背上的“無情碧劍”。

“嗆啷”龍吟聲中,一溜碧色光華,“無情碧劍”出鞘,展白就撤劍出鞘之勢,施出一招“橋江斷流”。

“嗆!”“嗆!”接連兩響,有兩柄鬼頭刀為展白“無情碧劍”削斷。

三個牡漢驚呼急退,各自躍身縱出一丈開外,一齊驚視著展白。

這時,他們可不敢小看展白了,見展白一劍便削斷了兩人的兵器,巍峙站在當場,穩然有大將軍八面威風之概。

三傘壯漢既驚且怒,兩個被削斷兵器的壯漢,一咬牙把手中的斷刀,猛向展白擲來。

“嗡!”“嗡!”兩柄斷刀,接著風聲,一襲展白面門,一襲展白前胸。

看來勁力頗猛,展白不敢用手去接那斷刀,身形一矮,用“白鷺臥波”身法,躲過擲來兩柄斷刀。

可是,一矮之際,另一壯漢趁著展白躲閃兩柄斷刀之際,舉起鬼頭刀,“玄鳥劃沙”,猛地向展白砍至。

展白估不到三個壯漢,如此剽悍,敗而猶斗,才伏身躲過兩柄斷刀,見另一壯漢刀又攻到,立用劍尖一點地面,身形平射而起,半空中飛出一腿,左腳尖一點壯漢的腰眼,壯漢立腳不住,直在地上滾出老遠,方才挺身站起。

這時,三個壯漢灰頭土臉斗志全失,滿臉驚恐之色望定展白,意思是恐怕展白追殺他們,腳步避超後退,可又不敢掉頭後跑,後來見展白並沒有追殺他們的意思,膽氣稍為壯了一點,臉色青白的壯漢,色厲內茬地說道:“相好的!有種留下個萬兒來!” “在下展白!”展白體會到自己武功進境甚速,身法招式得心應手,內心閃過一絲得意,聞言答道:“三位還有何見教?” “閣下不要神氣!”滿“我們哥兒三個認栽啦!咱們走著瞧!” 說罷,三個壯漢悻悻離去。

見三個壯漢走了,展白暗自一笑,心說:“我展白也該是揚眉吐氣的時候了……” 他把費一童尸體埋葬了,立即返身上路,認定方向,直朝南京趕去。

天黑時,走近一個大鎮,展白也不知道這市鎮是什麼名字,只見街衢上燈火輝煌,人來熙往,商肆林立,市面競是非常熱鬧。

展白匆匆行來,腹中早感饑餓,一邊走一邊向四處打量,想找一家酒樓用飯任宿,天明再走。

一路上展白東張西望,只注意酒樓的招牌,可就沒注意到不少的短裝漢子,也在不住地打量他。

展白走著走著,遠遠看到一家酒樓,金字大願,上書“群英酒樓”,樓上樓下燈火照耀如同白晝,酒客進出川流不息,劃拳鬧酒之聲喧達戶外,而且一陣陣酒看香味,襲進鼻端,展白當即大步向群英酒樓走去。

展白一進門,即看到一個短衣勁裝漢子迎上前來,在展白面前一站:問道:“你是想吃酒,還是想住宿?” 展白看他不像酒保模樣,但嘴里還是照實答道:“既要吃酒,也要住宿。

” 短衣勁裝大漢,上下又打量展白幾眼,冷冷地說道:“對不起!本店酒座客滿,房間也均被客人包下,請你到別家去吧!” 展白看這大漢,不像開酒店之人,又見帳桌旁幾個酒保面現驚煌之色,只遠遠地站著並不敢走近來,心中充滿了疑問,但是,人家說客滿了,當然也不好意思硬往里闖,只有轉頭出來。

誰知展白連走了五六家酒樓飯館,均有人在門口擋駕,全說客滿,請他到別家去。

一一直走到最後一家飯店,達已是到了市鎮的邊上了。

再往前看一片昏黑,不要說是人家,連燈光都沒有了。

展白不僅心中起疑,也漸漸生起氣來,暗道:“哪有這樣巧的事?一家客滿,家家客滿!眼看再向前就要走出鎮去了,難道這麼大的鎮城,竟連吃飯住宿的地方都找不到嗎?” 這樣想著,他可就又邁步走進一家酒店的大門,這次他學乖了,子里向里邊看了看,見食客三三五五,倒有大半座位空著,這才大踏步地向里邊走去。

果然從里又走出一個勁裝大漢來,卡腰在展白面前一站,喝道:“朋友!你慌慌張張往里闖,要干什麼?” 展白靈機一動,說道:“找人!”這次他不說吃酒住宿了。

因為他已看出每遇到攔路的壯漢,均不像開店的人,他想先走進里邊去,要吃什麼,找到酒保以後再說。

誰知那勁裝大漢,並不放過他,仍然擋在他身前,冷冷地問道:“你找誰?” 展白一楞,說道:“我找誰還要告訴你嗎?” 那壯漢嘿然一笑,說道:“找人要說出姓名來,由我派人去叫,自己不能隨便往里邊亂跑!” 展白心說:“哪里來的這麼多規矩。

”但他已看出來,這些人是專門找麻煩來的,于是也裝傻充愣地說:“我要找酒保!” 那人一愣,似是估不到展白有這一招,即旋即會過意來,知是被展白耍了,當即一瞪眼,叱h道:“你找酒保干什麼?” 展白此時倒沉住氣了,慢條斯理地說:“我找酒保當然是要吃飯住店了。

” “朋友!老實對你說罷!”勁裝大漢一陣冷笑,說道:此地沒有飯給你吃,也沒有房子給你住,我看你還是到別處去吧!” 展白饑腸輾轆,連番受阻,一把怒火,早已按壓不住,聞言也冷笑道:“我吃飯給飯錢,住房給房錢,何必要閣下多管?” 展白說罷,繞過大漢直向店內走去。

“說不准你住,你就住不了!”勁裝大漢說罷,伸手就向展白抓來。

展白豈能讓他抓住?身形一晃,已躲道那一抓。

但大漢左手一抓落空,右手兜胸向展自又打來一拳。

勁裝大漢這一拳,勁道還不小,虎虎帶風,而且又疾又快。

展白直等大漢拳已近胸,恢然疾伸左手,反掌刁住大漢的腕子,輕輕往前一帶,口中說了聲:“滾出去!” 那勁裝大漢還是真聽話,礬哩咕唱一直滾出酒店門外。

勁裝大漢從地上爬起來,向展白裁指罵道:“好小子!有種你別跑!”罵完之後,匆匆離去。

展白淡然一笑,大搖大擺走到一個座位上坐了下來,原在酒店吃酒用飯的客人,都一齊睜大眼睛望定展白,店小二畏縮地站在一邊,見展白坐下競不敢過來打招呼。

“喂!”展白坐了一會兒,見仍無人走過來,便叫道:“拿酒拿飯來用!” 店小二、帳房先生,互相望了望,停了一下,才有一個大著膽子走近來,說道:“這位爺!還是請到別處去用酒用飯吧!小店實在不敢接待!” “你放心好了!”展白道:“盡管把酒飯拿來,我惹了什麼禍由我一個人擔當,決不會連累你們。

” 店小二苦笑一聲,說道:“客爺!您說的是不錯,可是,我們要是留您用酒用飯,我們這小店也就別想開了。

” “剛才那小子是干什麼的,你們這樣怕他?”展白問道:“難道這里就沒有王法嗎?” “王法倒有!”店小二說:“客爺,您可聽說過‘安樂風流’?” 展白心頭一震,悟然而悟,心說:“噢!是了!我說這店家為何這樣懼怕,原來那小子竟是安樂公子門下!” 旋即展白又想道:“自已月余之前,曾會過安樂公子,看他朗朗俠行,且衣表不俗,難道他的手下,如此胡作非為,那安樂公子竟一點也不知道嗎?……” “你說的可是安樂公子?”展自想罷問道:“安樂公子是住在這鎮上嗎?” 店小二見展白能直呼安樂公子的字,立時臉上堆下笑來,向展白哈腰說道:客爺,您知道就好了,安樂公子雖不住在此地,但這鎮上大半是公子的產業,乃是我們這一方小民的衣食父母,您想誰敢不尊呢?……” 展白一邊聽店小二說話,一邊心思電轉,暗想道:“這些勁裝大漢,可能是借安樂公子的名望,在這里作威作福,聽酒保說安樂公子並不住在此地,有理無處說,自己縱然說出認識安樂公子,他們也不會相信,看來今天真要挨餓了!……” 展白眼光一轉,忽然看到廚內有現成的雞、鴨、熟肉,靈機一動,說道:“店家既然這樣說,我也不叫你們為難,你就把現成的熟肉給我切兩斤,再拿點饅頭花卷,我帶在路上去吃罷!” 店小二面有難色,望著展白點頭哈腰連連苦笑…… “不要逼人太甚!”展白雙目一瞪,神光四射,喝道:“快去把食物拿來!如若不然,可別說我要不客氣……” “不客氣,你又敢怎麼樣?” 展白對店小二的話還未說完,突然室內燭光一暗,微風辣然,等到燭火複明時,居中已多了兩個勁裝漢子。

來人一老一少,老者年約六旬,滿頭短短的白發如猖,紅光滿面,濃眉環目,精光如炬,生像異常威猛,身穿雅青紡綢褲褂,腰紮手掌寬絲挺帶,胸系十字絆,肩上斜插一柄手掌樣的奇形兵器,綢帶鋼環,閃閃發光,更增加了老者的幾分殺氣。

年輕者年約二十出頭,長身玉立,劍眉星目,乍看不失為俊品人物,但玉面帶煞,而且嘴角下撇還但陰狠,看樣子也夠狂傲,也是短裝勁服,肩下劍穗飄揚,雙眼注定展自,滿臉不屑之色,這二人一現身,店小二嚇得面無人色,眾酒客紛紛站起,離座後退…… 展白往起一站,還未開口,紅光滿面的老者沉聲喝道:“爾就是驟施暗算,害死‘辣手童心’費一童的人嗎?” 這紅面老者,說話中氣充足,甕聲甕氣,震人雙耳,嗡嗡轟鳴。

展白一聽,這些人硬往自己頭上扣黑帽子,明明是搏斗而死,而強說自己是暗算害死費一童,當即苦笑一聲,說道:“這事恐怕有點誤會,在下與安樂公子有一面之識,如若見到公子” 在一旁站立的狂傲青年,冷哼一聲說道:“安樂公子豈會認識你這無名之輩,廢話少說,你小子就給費老前輩償命來吧!” 嘴中說著,五指如鉤,猛向展白右腕脈門扣來。

展白看他出手的手法不弱,錯步回身,右腕一沉,已脫出狂傲青年的五指之外。

狂傲青年,變抓為掌,隨著展自撤身之勢,猛向展白軟肋插下,竟是“金插手”手法。

同時,跨前一步,右掌如刀,猛劈展白“肩穴”重穴。

這一招兩式,不但變幻快如電光石火,而且掌緣破風銳嘯,顯見狂傲青年內功勁力也不弱。

如果是一月之前,就這兩招,展白便要當場落敗,可是今日的展白,已非昔日吳下阿蒙,見狂傲青年突施殺手,立刻雙手齊出,“嘭!嘭!”兩聲,狂傲青年一雙手腕,隨著被展白雙手抓住。

展台雙手微一用力,狂墩青年立時痛得顏色慘變,額上的豆大汗珠立刻滾下來,所差未出聲慘呼而已。

這一招名為“巧套雙鎖”,正是展白跟“獨腳飛魔”偷學來的絕招,設想到今夜派上了用場,只一出手便把狂傲不可一世的青年制住。

因為這一招展白雙手扣住狂傲青年的雙腕關節,狂傲青年雙腕痛如不能動一下,空有一身高強武功,也自無法施展。

展白不為己甚,剛想交代兩句場面話,就把狂傲青年放開,突然,一般勁風,直向他身後撞來,同時,聽那位紅面老者喝道:“放手!” 不用紅面老者呼喝,展白也知道是那老者向自己出手,當即放開抓住狂傲青年的雙手,飄身橫躍五尺開外。

“砰!”一聲巨響,紅面老者用力過猛,收手不及,展白及時躲開,那強勁的一掌,正好打在狂傲青年的胸上。

這一掌把那狂傲青年憑空震飛,直飛一丈開外,才“嘭”的一聲,撞在牆壁上,狂傲青年立時委頓倒地,連吭聲都未吭一聲,看來已是死多活少…… 店家、食客一陣大亂,高聲呼喊:“打死人了!……” 紅面老者見自己一掌未傷展白,反而把自己愛徒打傷,氣得面如噴血,發眉皆炸,雙掌一搶,向展白猛撲而至。

展白也沒想到紅面老者見自己閃開,仍不收掌,以致把那狂傲青年打死,又見紅面老者暴怒如雷,掌勢如翻江倒海而至,當即晃身躲開。

可是,紅面老者狀如瘋虎,展白才一躲開,紅面老者暴吼一聲:“哪里走!接招!”雙掌橫掃,又猛向展白攔腰打來。

房中狹窄,又有桌椅屏風等陳,紅面老者雙掌來勢,又猛又快,而且威力廣罩一丈方圓,展白無法躲閃,只有奮力硬接了兩掌。

“砰——嘭!”“嘩啦!”一陣暴響,兩人四掌打在一起,余力四激,桌上的盤、碗、碟、盞,橫飛四濺。

“呼啦!”“哎喲!”店中的食客以及店小二,急向門外蜂擁逃竄,有不少人被掌力余勁和橫飛的盤碗擊傷,發出驚呼慘叫,亂成一片…… 展白只覺紅面老者掌力深厚,雙掌一接,掌心火熱,雙眼一黑,暗驚紅面老者好大的掌勁。

突又見紅面老者,頭上短短白發根根直立,雙目怒睜,幾乎凸出眶外,雙掌掌心如塗朱染血,向他作勢撲來,狀極可怖…… 展白猛然記起,武林傳說有一種絕毒掌功,名叫“紅砂血形掌”中人如被火僥,五髒內腑焚燒枯焦而死,歹毒無比,不過只聞傳言,從未見過,如今陡見紅面老者雙掌掌心火赤,而且,剛才硬接兩掌,掌心火熱,也是以前從未經過,想到這里,展白不由心內一寒…… 旋又想到,危急時安樂公子仗義援手,對自己總算有恩,如今跟他的手下人發生誤會,而且誤會愈結愈深,以後難再見面,加之目前情勢也無法解釋,不如先脫離此地,以後有什麼事再說…… 展白思索這些時,心思電轉,只是刹那間的事,但紅面老者“紅砂血形掌”,功力已運至期峰,大吼一聲:“嘿!”雙手如狂風巨很,猛向展白推出。

展白單掌似封似閉,只輕輕向來勢一接,借力騰身,口中喝道:“失陪了!”直向窗外逸去、“哪里走?”身後傳來紅面老者的暴怒呼噸…… “打!”展白竄出窗外,只見三點寒芒迎面飛來。

展白憑空—個“云里翻”,身形又提高三尺,“奪!奪!奪!”三枚透骨釘落空釘在窗欞上,展白挺身落地,抬頭一看,大吃一驚……” 第十八章紅砂血形掌 展白躍出窗外,連躲過迎面而來的三般暗器,一接頭猛見黑呼呼一片,帶著勁風,猛如泰山壓頂一般向他頭上壓下。

展白大吃一驚,猜不透這迎面壓來的是什麼物件。

匆忙中,一挺碧劍,“四兩撥千斤”,用劍尖一頂,“呼”的一聲,越頂而過,回頭一看,原來是一個胖大和尚,縱筋盤結的粗臂上,挽了一個門扇大小的門牌,縱落他的身後。

這和尚高大粗壯,神態威猛,生就的豹頭環服縱須繞額,光光的頂門上,燙著八顆豆大的戒疤,正蹬著一雙環目望著他,滿腿驚詫之色。

展白猛然記起江湖上“鐵牌和尚”之名,手拿千斤之重的鐵脾,一撲一壓之勢,力逾萬斤,自己在槽然無知之中,以劍尖擋過如此重大的一壓,莫說“鐵牌和尚”吃驚,就連自己也不敢相信。


可是,窗外街道上,已有數十人把酒店團團圍住,就在展白微一錯愕之際,兩道光影,恍如流星,在半空中劃了兩道光弧,猛向展白頭上左右“太陽”雙穴射來。

展白身形一矮,手中碧劍“舉火燒天”往上迎去。

“齊!嗆!” 兩聲微鳴,來人一對練子流星錘的錘頭,被展白一劍削落,“叮當!咕魯!”兩個錘頭在青石板的街道上滾出老遠。

數聲怒叱,三道寒光煙閃,兩支劍,一柄刀,齊向展白砍刺而來。

展白身隨劍走,無情碧劍”在身前蕩起一縷碧光,猛向三般兵器削去。

來人似已知道展白“無情碧劍”厲害,招至半途,急忙收招,騰身後躍…… “呼!”一股勁風,猛然又向展白襲到。

展白劍招出手,來不及撤劍,左掌當胸揮出,宣向襲來勁風迎去、“嘭!”一聲大震,展白上身微晃,那雙掌猛襲展白的半百老者,蹬!蹬!蹬!後退三步,對展白愕然而視。

這半百老者,正是以一雙鐵掌聞名魯南的“鐵掌”呂六順,苦練“鐵砂掌”,足下了二三十年的功夫,素常以“鐵掌”自負。

他見展白年紀輕輕,連戰五人,不過是仗著寶劍鋒利,在掌功內力上決不會有太深的火候,想在人前露臉,猛然向展白劈出一掌。

他拿捏得恰到好處,視定展白劍招遞出,無法抽劍還招之際,一掌推出,用了八成功力。

沒想到展白硬接了他一掌,而且用的是左手,輕輕松松地把他震退了三步。

看展白那把子年紀,就算打出娘胎練起,功力也不會深厚過自己,這怎不使狂傲自負、最愛出風頭的“鐵掌”呂老六吃驚呢! 展白肚子已餓得咕咕叫,飯沒有吃成,卻被人連番襲擊,不給他一點喘息的機會,連餓帶氣,例是真有點火了,雙目一瞪,神光四射,對著圍在他四周的數十位武林人物,“無情碧劍”一震…… 其實展白尚未出手,圍在他四周的武林人物,誤以為展白要出手攻擊,競各自退了一步,面現懼色…… 展白不由哈哈一笑,先看到這些人來勢洶洶,想不到自已稍一作勢,尚未出招,竟如此膽怯。

被展白一笑,眾人暮然警悟,想這些武林人物也均是在刀尖上打轉的硬漢,對敵之間,哪能向敵手示弱?不由個個臉上發燒。

可也就激怒了數人,暴賜聲中,人影紛撲,刀、劍、錘、抓,數般兵器,如狂風驟雨,齊向展白攻到、急切間,展白用出一招“疾風斬勁草”劍招,“無情碧劍”閃起一片碧色光牆,“曬! 嗆!”連響,例有二三人收招不及,手中兵器被展白碧劍削斷,眾人一陣驚呼,一齊騰身後退……展白這招“疾風斬勁草”,乃是在“豹突山莊”看到“追風劍”樊傑兩次施展,而偷學會的。

雖然尚不能完全把握住其中奧妙,但大致手法己不差了,想不到施展出來,竟有這大威力。

展白一招得手,正想乘勢沖殺,突聽大喝一聲:“住手!” 聲如洪鍾,震耳轟鳴,展自回頭一看,從店門高台階上邁步走來,正是那紅面老者,身後跟定那俊秀少年。

“你是何人門下?”紅面老者定近展白勁數大馬金刀的一站,用手指定展白問道:“與鎮江樊大爺有什麼淵源?說說明白,免得引起誤會!” “在下與什麼鎮江樊大爺素不相識!”展白答道:“至于師門,恕難奉告。

”展白是個誠實青年,不識江湖上的陰謀險詐,肚子里有什麼嘴中便說什麼。

本來他醉心習武,卻始終沒有拜過師,跟達個討教兩手,跟那個偷學兩招,當然便說不上師承何人。

紅面老者哈哈大笑,說道:“小子夠狂!你可知老夫是何人?” “恕在下眼拙,並不識老……尊駕何人!”展白本想稱呼他一聲老前輩,但看到他輕視自已的神色,臨時改口,語氣也很不客氣。

“初出茅廬的毛頭小伙子!”紅面老者又是哈哈一笑。

說道:“老夫真不相信‘辣手童心’會栽在你的手中。

沒有別的,老夫要考量你三掌,如你能接住老夫三掌,蘇,魯境內任由你走,決不會有人攔阻你,小伙子,你看這辦法怎麼樣?” 展白不認識這紅面老者,事實上這紅面老者乃蘇、魯一帶江湖道上聞名喪膽的人物。

姓姚名炳昆,綽號人稱“血掌火龍”,不但“紅砂血形掌”練有十成火候,而且一身火藥暗器,更是獨步江湖,尤其他肩上斜插的那柄外門兵器,形似人掌,卻比人掌略大,乃百“追風八打”擅長點穴,既可當點穴使用,又可當萬字梅花奪用,除了點穴、鎖奪敵手兵器之外,伸直中指之中,尚藏有極厲害的火藥暗器,與敵人過招之際,招出之後,一按把柄彈簧,暗器即隨指尖發出,使人防不勝防,躲不勝躲,可說是厲害霸道已極。

他把這獨特的外用兵器,叫做“仙人掌”,有不少江湖好手,栽在他這柄外門兵器之下。

他縱橫蘇魯兩省,鮮逢敵手,因此養成他跟高于頂的傲性、這“血掌火龍“姚炳昆,在蘇魯一帶儼然一方霸主,不知怎麼也被“安樂公子”收羅了去,在這興隆鎮上坐鎮,為蘇州云夢山莊外圍,獨擋一面。

今天他聽到屬下察報,說有一個帶劍少年,在鎮北密樹林內把“辣手童心”費一童打死,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想那“辣手童心”費一童,乃安樂公子門下食客中的一流高手,在江湖上武功、名望都很高,就是自已也不敢說准有把握能勝過費一童。

因此,他半信半疑,一方面通知屬下注意偵察帶劍少年的行蹤,一方面派專人向蘇州安樂公子報信去了。

後來他聽屬下報告,帶劍少年徑行來到興隆鎮上,他這才率領自己的徒弟“玉面哪吒” 宋小飛及屬下高手,趕到酒店來會展白。

如今見展白施出鎮江樊氏門中的“追風劍法”,因為安樂公子與鎮江樊家有極深的交情,他以為展白是鎮江樊家方面的人,怕引起兩家的誤會,因此才出面喝問。

誰知展白斷然否認,語氣甚狂,這才激起了“血掌火龍”的怒火,聲言要與展白三掌賭輸贏。

展白生具傲骨,也是不知天高地厚,見紅面老者瞧不起自己的神色,當即傲然應道:“不管你劃下什麼道來,在下接住你的就是了!”說著將劍還鞘,蓄勢待敵。

“好小子,算你有勇氣!”血掌火龍暴吼聲中,雙肩向上一聳,身形前彎如弓,頭上短如刺猬的白發根根直立,原就紅潤潤的一張臉面更加通紅起來,曲臂立腕,雙掌豎起如刀,掌心更是赤紅如火,悶聲吼道:“小心了!這是老夫的第一掌!” 暴吼聲中,“血掌火龍”雙掌一挫,把他震驚江湖的“紅砂血形掌”功,運至五成功力,呼的一聲,右掌推出一般勁風,猛向展白胸前撞至。

“砰”然一聲暴響,雙掌擊實,勁風激蕩,飛沙揚石,飛塵影中,展白上身晃了兩晃,仍然站伎,但一般熱流通過掌心,只感到同身如被火炙,奇熱難挨,口干舌燥,頭暈欲倒。

那“血掌火龍”卻被當地震退兩步,這當然是他未用出全力,僅以五成功力應敵,而展自卻已把掌力運至十成。

但這就更激起了“血掌火龍”的怒火,只見他雙目怒張,大吼一聲:“好小子!再接老夫一掌試試!” “血掌火龍”暴吼聲中,右掌猛收,圈立胸前的左掌順勢推出,已運至八成,推出的掌風比第一次更見強烈。

經驗豐富的老江湖,與不明實力的赦手過招,初交手時,多華不願用出全力,而是先以四五成功力試試敵手的強弱,然後再逐次加強勁道。

所以“血掌火龍”第二掌就比第一掌的威力大多了!因為這樣才能愈戰愈勇,不致有“一鼓勝,二鼓衰,三鼓竭”後力不繼的現象。

但展白不明此理,第一掌便施出了全力,等到“血掌火龍”第二掌下來,掌風潮湧,威力大增,他反而覺得無力可使了。

但他甯折不屈的個性,仍然不願躲避,同樣用左掌向來勢迎去。

“砰!”又是一聲大震,兩股強勁掌風撞在一起,余力四射,回旋生風,竟通得圍站得近的十數高手,站不住腳,紛紛後退… “血掌火龍”高大身形,紋絲末動,這砍展白卻被震得後退了兩步,而且掌風熱流,使展白左掌掌心如被火燒,周身汗流如漿,頭腦一暈,幾乎翻身裁倒…… 展白硬接“血掌火龍”兩掌,雖然內腑已被“血掌火龍”純陽掌功灼傷,但依然屹立如山,這可把圍站在四周的數十個武林高手嚇呆了,紛紛咋舌,暗想:“這小子真不簡單,競能硬接威震蘇魯的血掌火龍的兩掌……” 但“血掌火龍”本人卻已體會出,展白後力不繼,自己大話說到頭里,如果三掌不能把眼前少年打倒,那麼,自己便算栽了一個跟頭。

現在見展白掌力已竭,更不願使展白有調息複原的機會,第三拿推出之後,緊接著又是一聲大喝:“第三掌!小子!你給我倒下吧—你——” “血掌火龍”喝聲中,雙掌一交,運集了周身功力,’兩掌齊出,猛向展白胸前撞去。

這才看出“血掌火龍”掌力之強來,只見掌風山湧,銳嘯破空,猶如排山倒海般向展自胸前壓來。

掌風未至,展自已能感到熱風撲面,連呼吸都感困難,展白自知這第三掌再也不能接住,可是他天生傲骨,明知不敵,仍不願在人前示弱,竟然力貫雙掌,同樣的雙掌平胸推出…… “轟!”一聲巨響,“畢卜!畢卜。



…”鎮距離五尺以外的窗紙都被掌風余力震碎,那酒店窗上糊的是高等綿紙,並沫以桐油,就是狂風暴雨都不能把這窗紙打壞,而竟被兩人對實的掌風震碎,由此可見二人掌風之強,路上的塵土,被掌風激起一團飛塵,升空足有兩三丈高,使眾人視線一時看不清場中二人的真實情況。

刹時,風住塵收,眾人才看清楚,“血掌火龍”與少年展白,二人仍然面對面的站立,誰也沒有倒下。

眾人不由紛然驚憚動容,竟禁不住交相談論:“這少年的武功是怎麼練的?……” “竟能硬接住姚老英雄的三掌!……” 眾人吃驚,是在江湖道上從未見過如此強猛掌風。

而且“血掌火龍”是成名十余年的武林高手,對方卻僅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年…… 但他再留神一細看,才看出少年展自神情有異。

只見展白面紅如火,雙目神此渙散,雖然仍在雙眼膛視著自己,可是,眼神中卻似已失去了知覺。

“血掌火龍”猛然醒悟,這少年人已被自己掌力震傷內腕上且已失去知覺,他身形不倒的原因,可能是少年人身後丈余處有一道寬厚的影壁演,自己打出掌風甚猛,風力及牆反彈而回,得到一個巧妙的平衡,把少年的身形穩住了,所以才不倒…… “喂!小伙子!老夫這三掌的滋味怎麼樣?” 展白茫立如故,不言不動。

“哈哈哈!”血掌火龍仰天一陣大笑,神情得意已極。

說道:“想必你小子也回答不出老夫的問話來了,奇怪的是,你小子又不是什麼忠臣義士,為什麼死尸不倒?” “血掌火龍”嘴里說著話,身形向前疾射,倏伸一指,猛向展白“眉心”重穴戳去! 他此舉有兩個用意:如果展白已死,這死尸不倒總不像話,他想一指把展白戳倒,也好叫手下為展白收尸;如果展白末死,只是內腑受傷,那麼,他這一指,也可以要了展白的命。

要知“血掌火龍”姚炳昆,心狠手辣是江湖道上出了名的辣,與敵人過招,從不留活口,一定把敵人制于死地而後已。

對此他自已也有個說法,所謂“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又道是“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不與人為敵便罷,如與人為敵動手,不把敵人殺死決不罷休,不能為一時仁慈,給自已留下後患。

可是,當他縱起身形,伸出手指尚未觸及展自眉心之際,突聽一聲嬌叱:“老鬼!爾敢?” 嬌叱聲中,一縷疾風破空,一條黑影猛向“血掌火龍”伸出右臂的“陰都”重穴打到,“血掌火龍”藝業果然不凡,變生肘腋,竟能臨危不亂,前撲身形,候然凌空一折,用了一個“云里翻”的身法,硬把前撲的身形給倒提了回路半空中翻了一個筋斗,雙腳又落回原來站立之處“吃——哎喲一一噗”一連串的響聲過後,微風驚然,眾人眼前一花,在“血攀火龍” 與少年展白當中,已站定一個嬌美無比的錦衣少女。

剛才那一連串的響聲,卻是一條三尺長的歧皮馬鞭,那馬鞭由少女手中抖手擲出,原是猛襲“血掌火龍”的右腕,以救援少年展白的。

被“血掌火龍”半空折轉的巧妙身法躲過,“嗤”的一聲,馬鞭穿過“鐵牌和尚”的耳朵,“鐵牌和尚”蠻力不小,卻是個粗人,正在直眉瞪眼地看“血掌火龍”與少年展白三對掌,忽覺耳朵一痛,忙用手去摸,耳朵已少了半個,卻摸了一手血,不由“哎喲”驚叫起來。

“噗!”馬鞭又貫進牆壁內,足有三、四寸深,二尺余長的鞭捎這才勢盡垂落下來,競掛在牆上空自來回擺動。

這突然現身的錦衣少女,腕勁之大令人昨舌,想那蛟皮馬鞭乃是柔軟之物,由少女手中抖手擲出,卻能抖得筆直,猶如利鑷少般,打傷了一人,仍能射進堅硬的牆壁內,可見這錦衣少女腕勁之大,武功之高。

眾人不由震驚得瞪大了眼睛,一齊轉頭打量這錦衣少女。

只見她明睜皓齒,膚白似雪,體態嬌小玲瓏,穿一襲云錦綢衣,頭上云鬃高挽,年紀也就是十六、七歲,神情嬌美俏麗已極,但嬌俏之中,卻又流露出一種清雅高貴之氣,真可說是“比花花解語,比玉玉生香”。

尤其她臉上尚有三分稚氣,看來是純潔天真,憨態可掏。

就是生氣,嘴角仍似接著笑意,樣子是可愛已極,“你是誰家的野丫頭?”血掌火龍看清來人僅是一個嬌美少女,竟把自己鬧了個手忙腳亂,而且還傷了自己一個屬下高手,不由臉孔一沉,怒道:“竟敢插手跟我架這個梁子?” “紅臉老頭!你先別神氣!”錦衣少女一手插腰,一手指著“血掌火龍”的鼻子,說道:“我先問你,你這麼大年紀,說過的話算不算數?” “哼!”血掌火龍冷哼一聲說道:“無人教養的野丫頭!你敢在老夫面前胡言亂語,不知尊敬長上,別怪我一掌劈了你!” “哼!說話不算數的糟老頭,”錦衣少女竟模仿“血掌火龍”的口吻說道:“別說你一掌劈不了我,甚至你連我的一掌都接不下,你如果能接住姑娘的一掌,南七北六十三省,任你走了,決不會有人攔阻你……” “住口!……”血掌火龍一聽,錦衣少女完全是模仿自己說話,不由怒氣上沖,大喝一聲,就要上前出手…… “大膽小婢!你把佛爺的耳朵打破了,佛爺要你拿命賠償!” “鐵牌和尚”暴吼一聲,單臂掄起千斤重的鐵牌,迎頭向錦衣少女頭頂壓下。

錦衣少女站在那里,嘴角含笑,對“鐵牌和尚”重逾千斤的鐵牌,泰山壓頂般迎頭壓下,猶如未見,直到鐵牌離她頭頂不及二寸,她忽然身形一矮,竟不知用了個什麼身法,從鐵牌之下鑽出,凌空一翻,一個“鷂子翻身”,雙腳競站在鐵牌之上,身形輕靈嫋娜已極,並且口中說道:“你這笨和尚!沒有兵器打仗,就把廟里的門板搬出來了!” “鐵牌和尚”氣得哇哇怪叫,一邊把一塊鐵牌舞得風車似的亂轉,想把錦衣少女拋下地來。

那錦衣少女飛、騰、跳、躍,竟在鐵牌上跳起舞來了,一邊嘴里嘻嘻哈哈笑道:好玩! 真好玩!……” 這光景倒真好看,街上燈火通明,一個粗大和尚手舞門板似的鐵牌,鐵牌上一個錦衣嬌美少女,在風車似的鐵牌上飛騰跳躍,一邊還嘻嘻哈哈的說笑,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是跑江湖的,表演什麼特技節目呢! 這時,不但“血掌火龍”串領來的數十名勁裝大漢,在四周圍看,很多居民、行人原先看到江湖上武林人物仇殺,都躲得遠遠的,現在看到這種情形,倒也都跑了來,遠遠站著看熱鬧…… “鐵牌和尚”雖然是個渾人,但打了半天仍不能把錦衣少女打下鐵牌,心里也轉過彎來了,知道這樣不能把少女甩脫,竟然一手挽定鐵牌,空出一只手來,把斗大的一個拳頭,向錦衣少女小腹上搗去,嘴中並叫罵道:“你奶奶個熊!你倒拿著佛爺好耍子,下去!” 對一個青春少女來說,“鐵牌和尚”這一招使得有點下流。

錦衣少女粉臉—紅,也不笑了。

“張飛騙馬”,一抬腿躲過和尚襲向小腹的一拳,跟著用了個“千斤墜”,小腳尖用力一點鐵牌,人卻騰空翻落二丈開外。

這一下“鐵牌和尚”好看了,單手挽定鐵牌,被錦衣少女用力一踩,把握不牢,鐵牌“嗆哨”掉落地上,正好砸在自己腳上,鐵牌本就重,又被錦衣少女腳法重力一踩,雖然隔著多耳僧鞋,也把“鐵牌和尚”雙腳十趾砸碎,痛得和尚彎下腰去,嗷嗷怪嘯…… 錦衣少女卻已從容落在“血掌火龍”姚炳昆面前,用手一掠散亂的鬢發,說道:紅臉老頭,看樣子你在江湖上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剛才跟人家展小俠說的話,還算不算數?” “血掌火龍”看到錦衣少女戲弄“鐵牌和尚”的身法步法,竟似“踢空幻影”,突然想起武體中一大豪門來,知道這種“踢空幻影”身法,是那豪門中不傳之秘,這錦衣少女既然會這種身法,必與那一大豪門有著密切關系,不要說自己“血掌火龍”,就是自己的居停主人“安樂公子”也惹不起人家,于是把一份狂傲、滿腔怒火,統統收起,另換了一副臉,和顏悅色地笑道:“姑娘!只要你知道老夫在江湖上是有地位的人就行了。

你且說說看,我說道的什麼話說了不算數?” “血掌火龍”老好巨滑,雖然心中已准備買這錦衣少女的帳,但嘴里還在自抬身價。

“哼!”錦衣少女瑤鼻一聳,說道:“糟老頭,你不用往自己臉上貼金!也用不著裝傻!方才你跟展小俠比武賭約,說展小俠接住你三掌,蘇、魯境內任人家走,決不再有人攔阻,如今,人家展小俠連接了你三掌,現在該怎麼說?” “血掌火龍”哈哈一笑說道:“合著我與這位小哥的話,姑娘全聽到了。

那麼,就聽姑娘一句話,放這位小哥走路就是!” “這才像話!”錦衣少女說:“那就請你的人讓路吧!”銀衣少女說著撮唇吹了一聲口哨,蹄聲得得,從圈外跑進一匹棗紅色大馬來,這棗紅色大馬神駿非常,到了錦衣少女身邊,用那長嘴,在少女身上一陣揉擦,狀極親熱。

數十勁裝大漢之中,有不少好色之徒,見錦衣少女美逾天人,嬌憨天真,卻又凶橫霸道無比,連他們的頭兒“血掌火龍”都不得不買人家的賬,心中雖有非分之想,但也不敢上前一親勞澤,自討苦吃。

如今,見這匹棗紅色駿馬,親熱,大有“人不如馬”之歎…… 錦衣少女用白玉似的素手,拍了拍馬的脖子,然後飛身掠至牆邊,把插進牆內的馬鞭取下,又反身躍回馬邊,這一往一返,來去如電,卻未見她腳踩著地,也末見她手指觸牆,光這份輕功就看得眾多武林豪客,自歎不如。

錦衣少女在數十道眼光注視之下,從從容容,毫無局促不安之態,取回馬鞭,拉馬走到展白身旁,見展白仍是茫然站在那里,臉紅似火,雙目癡呆,不由眼中流露出一種痛惜神情,柔聲說道:展哥哥!你負傷了?”展白不言不動。

“展哥哥,你傷得很重嗎?為什麼不說話?”展白依然不言中動,而且連眼珠也沒有轉動一下。

錦衣少女見此情形,眼圈一紅,競掉下幾滴珍珠般的淚珠來。

又恨聲說道:“哼!一定是這糟老頭把你打傷了!等妹妹把你送回家去養傷,回來妹妹找這糟老頭來給哥哥報仇!” 說著還回頭狠狠瞪了“血掌火龍”一眼。

然後飛身上馬,單手一提,輕輕地便把展白提到馬鞍之上。

錦衣少女一手抱住展白,一手揚鞭微走……“姑娘,慢走!”血掌火龍跨前一步,嘴中叫道。

“怎麼?”錦衣少女滿臉不高興,紹皺蛾眉,冷冷說道:糟老頭子!你又反悔了” “血掌火龍”苦笑一聲說道:“始娘,你這糟老頭糟老頭的亂叫,是不是對長者不敬?……” “還有什麼說的沒有?”錦衣少女在馬上打斷血掌火龍的話,狀頗不耐。

“大膽小婢!你不要得寸進尺!”玉面哪吒宋小飛見師父大反常態,他早已看不慣!只是礙著師父的顏面,沒有出面插嘴,如今,見錦衣少女要走了,對自己師父更是不敬,不由怒氣上沖,跨前一步,叫罵道:“小爺今天要……” “飛兒,你不要插嘴!”“血掌火龍”制止暴跳如雷的宋小飛,又對錦衣少女說道:姑娘,我是看在你家長的份上,你既然不願聽,我也不多說,這展姓少年,中了老夫的‘紅砂血形掌’,如無解藥,不出三天,必五內枯焦面死,現下老夫好人做到底,就送給姑娘一粒解藥,回去給他服下,靜養數日即能痊愈!”說罷,從懷中掏出一個羊脂小瓶,取出一粒淺綠色丸藥,屈指一彈,直向錦衣少女射去!錦衣少女微微一笑,伸出兩只春蔥般的五指,輕巧地把飛射而至的一粒藥丸捏住。

別看這是一粒藥丸,在“血掌火龍”手中彈出,勁道也不小。

尤其藥丸那麼小,飛射又快,錦衣少女能用兩指把飛射而至的藥丸捏住,那眼神之佳,內功之純,手法之巧,拿捏之准,“血掌火龍”這才算真打心底佩服了人家,暗暗歎息了一聲,回頭望了望自己的徒兒“玉面哪吒”,宋小飛看到錦衣少女表現的這一手,也不禁慚愧地低下頭去……誰知錦衣少女在馬上接住藥丸,放在掌心看了看,說道:“我怎麼知道你這藥丸是真是假呢?假若你給我的是一粒毒藥呢?……” “血掌火龍”並不是忽發慈心,想救回展白一命,而是知道錦衣少女的家門勢力潔大,見這錦衣少女對展白那樣親熱,猜想關系必不尋常,如若展白不救,那錦衣少女必定要找自己報仇,因此才順水推舟,做個人情,故示恩惠,日後錦衣少女就不會找自己尋仇了。

誰知他如此委曲求全,錦衣少女競說出這種氣人的話來,不由殘眉例豎,冷笑一聲說道:“老夫若不是誠心相救,就是不給他毒藥,他也活不了……” “這樣說來,倒要謝謝你了,對不對?糟老頭!”錦衣少女已經信得過“血掌火龍”交出的一定是解藥,不等“血掌火龍”把話說完,已揚鞭催馬走了,馬行如風,轉眼消失在街口黑暗之中,直把“血掌火龍”氣得吹胡瞪眼,尤其後邊那一句“糟老頭”! 第十九章“死人居” 藍天白云,紅日當頭。

官道上潑剌剌跑來一騎棗紅色駿馬。

馬上騎坐著一個嬌美的錦衣少女,少女懷中抱著一個昏迷不醒的少年。

這嬌美的錦衣少女,大白天在馬上抱著一個少年男子,毫不避嫌,吸引得行人側目。

但,這匹駿馬跑得太快了,路上行人剛一注目,棗紅色的大馬卻如一陣風似地沖過去了,四蹄掀動,只能看到馬後揚起的一片飛塵。

錦衣少女一邊揮鞭催馬飛馳,一邊不佳低頭看顧懷中少年,臉上充滿了關切憐愛之情,如果這少中夜清醒時,能看到這嬌美的少女,對他如此關懷愛護,他也許會感到自已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

可是,這少年是在暈迷之中,錦衣少女的萬縷柔情,他懵然不覺。

而且,看他臉紅似火,鼻息粗重,胸前急速地起伏,便知他生命已到了垂死邊緣。

錦衣少女催馬急馳,看到懷中少年愈來愈不行了,身上的熱度逐漸增高,懷中如抱著一團烈火一般,不由心中焦急。

愈走愈不放心,最後她終于勒馬停了下來,心中忖道:看樣子是趕不回家中了,但在這荒野之中,又向哪里去找醫生給展哥哥看病呢!……” “該死!”錦衣少女繼續在心中暗想道:“如果把家中祖傳的療傷聖藥‘大還丹’帶在身上幾粒,也不會這樣奔命了……” “哎呀!”錦衣少女想到祖傳聖藥,突然想起:“那紅臉糟老頭,臨行時給了自己一粒解藥,因自己太相信家中祖傳療傷聖藥的功效,反而未把那粒解藥給展哥哥吃下規在何不先把那粒解藥給展哥哥服下,先救住展哥哥的性命!……”她想到這里不由驚呼出聲,暗罵自已糊塗,一邊又閃起兩只剪水雙瞳,四外打量,她想看看附近有沒有人家,去討一杯開水,給展哥哥服解藥。

但四野茫茫,除了連天勞草及農家耕耘的田壟之外,四外不見一個人家。

轉眼看到左側約五六里外有——座高崗,錦衣少女雖然很少出遠門,在家中又是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但心眼卻玲斑剔透,聰慧無比,想到那高崗上去,看到何處有人家再騎馬趕去,總比這樣盲目前行好得多。

于是,立刻拉轉馬頭越野朝那高崗上跑去。

錦衣少女騎的這匹棗紅色大馬,乃是千里名駒,稱為“赤嘩騮”腳程飛快,雖是越野而走,五六里的路程晃眼即到。

少女縱馬高崗,輪目四望,見高崗背後青山翠谷,半山腰里綠蔭掩映,露出一角紅樓,雖然那一角紅樓距離高崗尚有十數里之遙,但除此之外,茫茫四野,再看不到一個人家了,只好催馬上山,直朝那一角紅樓跑去。

“赤驊騮”真是一匹寶馬,不但在平地跑起來飛快,就是在崎嶇山徑上也奔馳如飛,竄山越脊,轉眼跑到那一角紅樓之處。

錦衣少女從馬上把昏迷中的少年抱了下來,走近那座建築門前一看,不由楞了。

這座建築奇特之極,紅色圓頂,自石圍牆,連木門也是白的,在白木橫梁上用墨筆寫了三個大宇:“死人居。

” 錦衣少女武功甚高,卻很少在江湖上走動,哪里見過像這等奇特的地方!看這座建築背山而建,廟宇不像廟宇,墳墓不像墳墓,卻在門梁上題著“死人居”三個大字,使這少女一時之間怔在門前,真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睜大了一雙美麗的大眼睛。

呆呆發怔。

就算她是冰雪聰明!這眼前怪異的地方,也把她聰明的小頭腦弄糊塗了。

想世界上哪有這樣怪的地方?誰會在自己家門題上“死人居”的名堂這樣寫吧? 可是,事實擺在眼前,世上就有這種怪事情。

可說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了。

她正在躑躅不前的當兒,忽然懷中的少年周身抖了一下,昏迷中兩道長眉皺起,狀甚痛苦…… 這一來,把少女從迷憫中驚醒過來,仔細一想,救人要緊,管你是活人居死人居,先進去看看再說。

愛的力量,真是偉大。


錦衣少女千金之軀,卻為了心愛的展姓少年,競把害怕和危險都置于九霄云外,她竟敢孤身獨闖“死人居”。

只見她抿緊嘴唇,—臉堅毅之色,連馬也沒有拴,只任馬兒在山邊吃草,她抱起昏迷中的展姓少年,走到前面高聲叫道:“有人嗎?” 她連叫了數聲,空山回音,哪里有人答應!她鼓起勇氣,用腳尖一點,兩扇白木門呀然而開。

,開門處竟是一個小小的庭院,院中花木扶疏,竟然幽雅非常,只是寂靜無聲,隱然有一種陰森恐怖之感。

‘院落當中,一條白石雨道,筆直地直達那座紅頂小樓’就把它叫做樓吧),小樓門窗緊閉,里邊似乎關閉著無數的神秘。

可是,小姑娘膽比天大,竟然懷抱昏迷少年,一步一步地走向神秘恐怖的小樓。

走到樓門前,樓門也是白木做成,未加油漆,白木門上赫然又用墨筆寫著“死人之居,活人免進”八個大字。

小姑娘一咬牙,揚聲叫道:“死人!有活人來訪。

” “嘎一嘎一嘎”,一只怪鳥,“咕!咕!”叫了兩聲,從樓頂飛起,展翅撲向山後濃蔭去了。

小姑娘一顆芳心,被嚇得幾乎從喉嚨里躍出腔外來;但過了一會兒,見仍然杳無人聲,小姑娘又壯了壯膽子,用腳尖點開樓門。

樓門也是未栓未鎖,小姑娘腳尖點處,呀然而開,迎面竟是一個寬敞小廳。

小廳內陳設簡單,但卻打掃得纖塵不染,不用問,這“死人”必也是手腳夠勤的了。

錦衣少女的心提到嗓子眼里,一邊全神戒備,一邊兩只大眼睛睜得挺大,滴溜溜四處打量。

只見迎門一長白木條案,一張自木方桌,白木方桌兩邊各放著一張椅子,也是白木做成。

好像這些門、窗、桌、椅都是用山上樹木做的,不加油漆,以保持木材的原狀,使房中的空氣都充溢著樹脂的香味。

但這就更容易使人聯想到棺材,因為棺材店里就是充溢著這種味道。

錦衣少女四處察看了半天,見沒有什麼異狀,這才把昏迷中的少年放在白木椅上,因為她抱了半天,雖然她武功甚高,也感到兩臂有點酸麻了。

她放下昏迷中的少年,讓少年委坐在椅子上,然後長籲了一口氣,心說:“這鬼地方! 名叫‘死人居’,連死人也沒有看到一個呢!……” 她不由又四處打量,見正中牆壁上接著布姐,從口外吹進微風,布饅虛虛晃晃,不知布幌後邊隱藏著什麼東西?她好奇心大發,鼓著勇氣,伸手拉開布峻,布暖後邊卻類似一個佛龕,佛龕內供著一個牌位,也是用白木刻成,牌位四邊上雕云刻龍,做得非常精致,當中寫著“恩公霹雷劍展大俠云天之神位”。

“展云天!” 錦衣少女幾乎驚呼出聲,她清楚記得在自已家中,救了展哥哥,她與展哥哥互訴身世時,展哥哥剛說到他叫展白,父母雙雷大叔便從窗外竄了進來,拉著展哥哥的手,很著急地問展哥哥:“展云天是你什麼人?……” 這“死人居”又有展云天的神位,莫非展哥哥與這展云天有什麼很密切的關系嗎? 原來這錦衣少女就是展婉兒,她私戀展白,卻又氣展白和樊素鸞親近,在小孤山上一氣回到閨房,後來聽說展白追趕“神驢鐵膽”董千里走了,她卻放不下心來,竟背著父母,偷偷地騎了父親的千里名駒“赤驊騮”,離家來找尋展白。

她雖然家學淵源,又從小得到父母溺愛,學了一身高強武功,但卻放未在江湖道上走過。

她韌離開家,中不知展白走向哪里,但卻誤打誤撞,讓她在興隆鎮上遇到展白。

那時,她也在那家酒樓吃飯,不過一個在樓上一個在樓下,二人未碰面罷了。

後來,她聽到樓下人聲鼎沸,兵器交鳴,有入打架,她才跑出來看,一見正是展白一支碧劍,獨戰十數高手而穩占上風,她暫時未露面,等到展白與“血掌火龍”硬拼了三掌受傷,而“血掌火龍”仍想傷害展白時,她才把手中的馬鞭當“甩手箭”使用,救了展白。

如今,她又誤打誤撞,跑到這“死人居”,卻看到“展云天”的神位,知道她心目中的展哥哥與這她怎能不關心呢? 她四處察看,連找水為展哥哥服藥的事也忘了。

見那神位之前,供著數碟鮮花香果,銅鼎香爐,鮮花尚沾著露水,爐香尚有余燼,可見有人按時供拜了。

在那神龕之前卻是一條寬約五尺的橫行走道,左右各有內室,內室的門也是白木做成。

左首門上貼著一張白紙,墨筆書“活死人”;右首內室門上則大書著“死活人”。

兩邊門上各有一副對聯,也是用白紙墨筆寫的,上聯是“有恩不報生不如死”,下聯是“有仇未雪忍死偷生”,橫批則寫著“雪仇報恩”。

看至此處,婉兒心中已明白了五成,想這“死人居”住的並不是什麼死人,而是活人欠了展大俠的恩,展大俠冤死,未能為展大俠雪仇以損大恩,才自稱死人…… 婉兒想到這里,奇怪為什麼沒見到這“活死人”,還是“死活人”的面。

當即走到左首內室,用手一推,室門應手而開。

發現室內一桌一椅,陳設簡單之極,無床無帳,卻在室內一角停放著一口白木棺材! 白木棺材蓋得很密,展婉兒看了半天,見室內無其他事物,又轉身出來,進到右首室內去看。

誰知右首室內與左首室內,完全一樣,也是一桌一椅,靠牆停著一口白本棺材。

諾大一座庭院,閡無一人,卻在房內停了兩具白色棺木,而且題了“死人居”那麼個怪名字,干種難言的陰森恐怖之感,只把一個沒有出過遠門的婉兒姑娘,嚇得六神無主,芳心忐忑不安婉兒正在右首室內忐忑發怔的當兒,突聽房外“咚”的一聲巨響,把展婉兒嚇得一跳,當即左掌護胸,右掌待敵,飛身掠出室外。

只見她的展哥哥從椅上栽倒地下,直挺挺地躺在那里,婉兒不顧千切飛身掠到展白身前,俯下身一看,展白面紅如火,粗重的鼻息已弱不可聞,眉鋒緊皺,嘴角流出一絲鮮血…… 婉兒大吃一驚,細看展白身上並沒有新的傷痕,知是自己進內室搜尋時無人照顧,展哥哥自行栽倒的,不由暗罵自己該死,放著正事不干,卻去東尋西看,于是趕緊把展哥哥又抱坐莊椅上,取出紅臉老頭送的那粒綠色藥丸,可是急切間又找不到開水,婉兒秀眉一皺,競張開櫻口,以口液津水,嘴對嘴為展白把藥丸送下。

千是婉兒心地純潔,並沒有想到男女之間。

除了夫妻是不能做出這種親呢的動作;再者也是婉兒心中太愛她展哥哥,事出緊急,才毫不避諱地以口水送藥為展白服下。

婉兒仍怕展哥哥失去知覺,不能順利把藥丸咽下,當即功運掌心,為展白在胸前按摩。

婉兒玉掌過處,只覺展白懷內鼓繃繃的一物格手,婉兒不知展白懷中所藏何物,當即探手取出,原來是一本彩色封面的書。

婉兒倩然一笑,心說:我這展哥哥也像個小孩似的,這麼大了還看花書!……” 婉兒想著,隨手把書翻開,沒想到書內畫的全是赤裸的女子,姿態妖豔,冶蕩迷人…… “好壞!你——”婉兒俊臉一紅,低罵了一聲,竟忘記展白是在昏迷之中,把一冊書畫,直向展白懷中摔去。

“啪——噠!”畫書從展白懷中,掉在地下…… 忽聽門外一聲暴喝:“何人大膽?竟敢闖進死人居!” 聲落,來人已撲進房中,婉兒尚來不及回身,一股勁風已向身後撞來。

婉兒恐被來人傷了她的展哥哥,不躲不問,一式“倒轉陰陽”借身形回旋之勢,雙掌齊出,猛向身後勁風迎去。

“咦!是小恩公……” 婉兒一轉身,來人已從婉兒身後,看清展白的面目,立即驚呼一聲,趕緊挫掌收勢,硬把擊出的掌力收了回去。

“砰!嘭!”還是慢了,接連兩聲脆響,婉兒雙掌被來人掌力余勁震得嬌軀連晃,兩臂發麻。

“好大的掌力!”婉兒心中吃驚,抬頭一看,只見來的竟是兩個怪人,一樣的身穿白布葛衣,腰系一根麻繩,一樣的蒼白陰森,毫無表情的死人臉,一左一右站立婉兒身前,活似兩具僵尸,婉兒不由倒油一口冷氣。

兩個怪人,四只冷電似的目光,從婉兒臉上看到展白臉上,又從展白臉上看到婉兒臉上。

婉兒見兩個怪人陰森恐怖,臉上陰晴不定,目光閃爍,恐怕有不利展哥哥的企圖,雖然明知自己不是兩個怪人的對手,但為了維護展哥哥,她競暗中運功戒備,不但沒有一絲畏懼退縮之意,反而暗下決心,假如兩個怪人對她展哥哥有什麼不利的行動,她立刻全力反擊…… “小恩公負傷不輕!”左首怪人這句話不知是對何人所說。

“所以我說我們不能死,留下殘命,還有很多用處!”右首怪人說。

婉兒看他們兩人似在互相談話,冷電似的目光,卻望著自已和展哥哥,暗中詫異兩怪人之怪…… “小娘們!可是你把小恩公打傷?”左首怪人忽然向婉兒厲聲問道。

“你們兩個是什麼人?”婉兒反問道,緩了一緩,又說:“我為什麼要打傷展哥哥?……” “睫!”右首怪人突然一聲暴喝,身形平射而起,左手一揮,撥開婉兒,直向昏迷中的展白撲去。

“你要干什麼?”婉兒恐怕怪人傷害她的哥哥,大叫一聲,“力挑千鈞”,右手猛向撲來怪人的臂上格去。

婉兒情急出手,這一掌用出了全力,不要是說人臂,就是鐵條也可以打彎。

但怪人對著婉兒全力的一掌,競如未見,不躲不閃,仍然平射身形,向展白撲去。

“嘭!”婉兒一掌正打在怪人的左臂上,如同擊中堅鋼,半邊身子都麻了,掌緣更是一陣巨痛,被震得站腳不住,一直退出五六步,才拿樁站穩。

那怪人卻已撲近展白身前,伸出兩只毛茸茸的大手,直向展白前心要害按下。

婉兒又驚又急,大叫一聲:老怪物!你敢碰一碰展哥哥,姑娘便跟你拼了!” 喝叫聲中,“黃鶯出谷”雙掌齊出,全身猛向撲近展白的怪人打去。

“小娘們!老實一會吧!你——”另一怪人單掌一揮,婉兒前撲的身形,如受無形的一道氣牆一阻,一副嬌軀反被反彈回來,“砰”的一聲,撞在牆壁上。

只撞得婉兒雙跟沒黑,幾乎昏了過去。

她趕忙背靠牆壁運氣調息,再睜眼一看,只見先前怪人雙掌已按在展哥“命門”要穴“命門”乃人身死穴,只要怪人掌下微一吐勁,展哥哥便可喪命。

婉兒急得眼淚都液下來了…… 但她再一細看,才知道怪人並不是要加害展哥哥,而是以本身真力為展哥哥推宮治穴,因為她看到展白臉上紅潮已退,而且緩緩睜開了眼睛。

婉兒不由暗叫一聲:慚愧!”便就勢倚在牆上,借機調息起來…… 另外一怪人也走近展白,卻一眼看到展白腳下那本彩色封面的書。

“哎呀!”那怪人抬起那本書,只看了一眼,便驚叫起來:《鎖骨銷魂天佛卷》兄長! 兄長!你看……” 他驚叫著,抬頭—看他的兄長頭上冒出蒸蒸熱氣,顯然是為展白推宮活血,正到了緊要關頭,他立刻把後邊的話咽了回去。

但他冷森無表情的臉上,也透出了無比的激動,只見他雙眼放光,連捧著那本書的雙手也徽微顫抖起來。

靠在牆壁上運氣調息的婉兒,聽到那怪人叫出《鎖骨銷魂天拂卷》的名字,心頭也猛然一震!她有一次無意中,曾聽到爹爹跟門下食客閑談武林掌故,說到二百余年以前,有一位武林奇人“只眼郎君”,留下一部《鎖骨銷魂天佛卷》,被武林稱為天下第一奇書,誰要能得到這本奇書,按照書上要訣修煉,便可成為武功天下第一…… 想到這里,婉兒有點迷惑了。

因為她方才看過,書中盡是些赤裸裸的女子畫像,並沒有武功訣竅,莫非那些赤裸女子的各種妖治形狀,就是武功的招式嗎?…… 婉幾一邊心中胡亂猜想,一邊看那捧著書的怪人。

只見他雙手顫抖著把書本打開,一頁一頁地翻閱著…… 愈向下看,怪人臉上的表情愈是特別。

一會兒眼眉聳動兩下,一會嘴角撅動兩下,雙眼放出奇異的光芒,那陰森慘白毫無血色的臉上競也泛起了紅潮…… 漸漸地怪人渾身發抖,似是已把握不住內心激情的泛濫,最後,終于閉上了眼睛…… 那為展白療傷的怪人,頭上蒸蒸的熱氣愈來愈濃,最後競在頭頂凝聚了三朵白云,遠遠望去猶如在頭上開了三朵白蓮花一般。

婉兒靠在牆壁上瞪大了眼睛,看著兩個怪人;那翻閱《鎖骨銷魂天佛卷》的怪人之怪模樣,已經夠吸引人的了。

又見為展哥哥用內功療傷的人,頭上的白氣競形成了三朵白云狀的花朵,婉幾更是吃驚,她知道這是“三花聚頂”,為內家功夫練到登峰造極的現象,她想不到這像鬼魅似的怪人,竟有這等高深的功力。

因此,一時之間,她看得出了神…… 突然,她覺得有兩道利剪似的光芒,釘在自己身上,轉頭一看,原來是翻閱《鎖骨銷魂天佛卷》的怪人,激情難持閉上眼睛,現在又把眼睛打開。

只見他面泛紅潮,深身顫抖,雙眼死盯著自已胸前,小腹,竟立起身形向自已走來…… 婉兒只是一個天真末鑿的少女,哪里知道男人對異性渴求的情焰欲火,是如此的瘋狂粗野。

這怪人本也是一位武林怪傑,而且也有著數十年的苦修,武功之高,定力之強,在當今武林已是屈指可數。

設想到一冊《鎖骨銷魂天佛卷》,競能使他失去常態!此時,他情焰高漲,苦修數十年的情關已被,再也把持不住如火燎原的滿腔欲火,面對著嬌滴滴的妙齡少女婉兒姑娘,他忘記自己的身分,也忘了自己一生的清譽,更忘了身旁有自己同胞的兄長,恩公的兒子……此時,他高漲的欲火已使他失去了理智,競像餓虎撲羊似撲來。

婉兒驚叫—聲“閉門謝客”,雙掌以周身的力氣,猛向瘋狂撲至的怪人前胸擊去。

“嘭!”一聲大震,對婉兒打來的雙掌,那怪人競不問不躲,結結實實地挨了婉兒兩掌。

婉兒全力推出的這兩掌,少說也有五六百斤的力量,誰知打在怪人胸前,怪人身形只晃了兩晃,前撲的身形並末停止,反應更加快速,雙臂一張,已將婉兒的嬌軀,抱了個滿懷。

婉兒感到周身如被鋼箍,壓在胸前的重量幾乎使自己窒息,又驚又急,但苦于手腳不能展動,終于昏了過去…… 被欲火煎熬的怪人,如同瘋狂,開始動手撕破婉兒身上的織錦綢衣,一邊嘴里呼呼粗重的喘息…… “嘶!”價值千金的錦衣,被怪人堅逾精鋼的利爪一下撕破一條尺余長的被口,婉兒賽雪欺霜的胴體已現露出來…… 婉兒嬌嫩如花蕾,在昏迷中眼看要遭到狂風暴雨的摧殘,花落水流紅,慘不忍睹…… 突聽一聲冷哼,那為展白療傷的怪人,飛身掠至,單指疾伸,猛然點中抱緊婉兒的怪人背後“精促穴”。

“扼!”一聲喉鳴,抱緊婉兒的怪人應指而倒。

為展白療傷的怪人,緊跟著又連拍倒地怪人的“長強”、“靈台”、“腎門”三大要穴,然後提起倒地怪人,飛身掠入左首內室,掀開棺蓋,把他丟進棺內。

這怪人身快如風,晃眼又把婉兒提起,關進右首內室的棺材里邊,把掉在地下的《鎖骨銷魄天佛卷》拾起來裝進懷內,使廳堂里好像沒有發生過任何事一樣,然後又猛拍展白周身十二處穴道,。

展白清醒過來,張眼看到這鬼魅似的怪人,一時之間楞了。

“展小俠,還認識老夫吧?” 展白猛然記起在密松林先奪自己的劍,後來又撞樹自殺不死的兩個怪人來。

怔怔地問道:“我怎麼會到了這里來?你那位同伴呢?” 怪人搖了搖頭。

說道:“我那位同伴外出未歸,至于說你怎麼到了這里來,那還得要問你自己!” “問我自己?”展白如墜霧中,暗想在小鎮上與紅臉老者對了三掌,只覺奇熱難挨便昏了過去,怎會到了這怪人居中?于是靈機一動,問道:老前輩,是您救了我?” “老夫也不知是誰救了你,怪人說道:“不過,在這房中老夫倒是助了你一臂之力。

展小俠你先說說看,我們分手後,你又到過些什麼地方?” 于是,展白把所經過的事全說了。

怪人長歎一聲,道:“這真是天假其緣,老夫幾次自殺未死,留下殘命,反而為恩人之後,略盡綿薄!”說著站起身來,引展白到展云天神位之前說道:老夫這位恩公,就是你的父親了!” 展白看到父親的神位,不由流下淚來,雙膝跪倒,連磕了三個頭。

想起自己幾年來曆受的折磨屈辱,不由伏地放聲痛哭起來。

那怪人看展白哭得悲切,想起自已隱姓埋名,不見天日,住死人之居,睡棺材之床,也未能為恩公報仇,痛心疾首,竟也陪著展白頓足錘胸,嚎陶大哭起來。

第二十章誰是仇人 二人哭了半天,怪人突然仰臉一聲長嘯,似是吐出了滿腔悲憤,用手一抹臉上淚痕,昂聲說道:“英雄有淚不輕彈!小恩公,不要哭了!我活死人還有幾句要緊的話告訴你!” 展白一陣大哭,心頭積郁已傾吐不少,聞言止住悲聲,站起身說道:老前輩不必客氣,有什麼話盡管吩咐就是!” “慚愧!”活死人仰天一歎說道:我弟兄身受恩公大恩,終身難報,沒想到恩公慘死,我弟兄連殺害恩公的仇人是誰都不知道,我弟兄還有什麼顏面活在世上?本想自碎天靈追隨恩公于九泉,但又想查訪殺害恩公的仇人為恩公報仇,才忍辱偷生活了下來,我二人廢去名號,以‘活死人’與‘死活人’自稱,一日不能為恩公報仇,便一日不稱名道姓。

可是殺害恩公的仇人手段既狠毒,行事又極端隱密,經過我弟兄十年來的明察暗訪,才約略知道殺害恩公的竟是江湖上六個聲名顯赫的武林高手所為!” 活死人說到這里頓了一頓,展白聽到將要說出殺害父親的仇人的姓名時,竟激動得渾身發抖,一邊嘶啞地叫道:說下去!老前輩,說下去……” “唉!”活死人搖頭長歎一聲,說道:“這六個人原與你父親義結金蘭,在江湖道上合稱中原七俠!想不到為了洞庭湖畔一宗價值連城的寶藏,竟陰謀陷害,把你父親暗算殺死!……” “老前輩!你說呀!他們是誰?叫什麼名字?”展白見活死人說到這里,稀噓悲歎,不再說下去,不由得著急地叫道。

“他們六人之中,除了一人遠遁海外,不知所終,其余五人都成了當今武林最大的豪門了。

蒼天呀!為什麼好人不得好報,壞人反而飛黃騰達呢?……” “老前輩!你快說出他們叫什麼名字?”展白見活死人一味地悲歎感概,說了半天還沒有說出殺死父親的仇人是誰,不由催促他快說。

“一個是鎮江的霸王鞭樊非!”活死人雙眼一瞪,無限悲憤地說道:“四個是當今名重武林的武林四公子……” “武林四公子?”展白頭腦轟地一震,探手抓住活死人的臂膀,雙目幾欲流血,瞪視著活死人顫聲問道:“竟是武林四公子?” 活死人沉重地點了點頭,說道:“武林四公子的父親……!” “凌風公子之父、摘星手慕容涵?”展白一字一頓地吼聲問道。

活死人點了點頭。

“安樂公子之父、乾坤掌云宗龍?”展白仍是一字一頓地問道。

活死人點了點頭,仍然是一語不發。

“端方公子之父、混元指司空晉?”展白緊接著問道:“祥麟公子之父、青蚨神金九?” 活死人只是面色凝重地點頭,等到展白問完,他又加上一句:“還有一個,就是那遠走海外、下落不明的銀扇子柳祟厚……” “哎呀!”活死人聲未落地,展白已大叫一聲,仰面跌倒,一時氣昏了過去。

活死人一手又把展白提了起來,單掌貫注真力,在展白後心“命門”穴上一陣按摩,展白又悠悠醒轉過來,不由星目流淚,頹然說道:“老前輩,看來晚輩這殺父之仇,是報不成了?” “唉!”活死人長歎一聲,說道:“小恩公!聽到這些人的名字,不要說小恩公感到氣餒,就連我兄弟二人知道之後,也覺得為恩公複仇無望,要不然在密松林內,我弟兄為什麼要撞樹自殺呢!” 活死人這幾句話,還真是又鼓了展白的幾分勇氣,他心中暗想:自己怎能這麼沒骨氣? 遇到困難便畏縮起來!留下有用之身,只要自已刻苦練功,學武略有所成,就是不能把殺父仇人一一斬盡殺絕,泡要拼著性命去殺一個算一個,讓天下武林道也明白父親還有這麼一個後代……” 展白想到這里,觸動靈機,撲身朝活死人跪倒,萬分誠懇地說道:“多蒙前輩教誨,使晚輩頓開茅塞,老前輩既是與先父有交情,就請收晚輩做個弟子吧!晚輩跟前輩學好武功,也好去為父報仇!……” 活死人見展自向他跪下,慌了手腳,拉展白不及,自己也向展自跪倒,連忙說道:“小恩公快快請起,你這樣一來,豈不是折殺老朽了!” 展白以為活死人不肯收納自已,越不肯起來,最後活死人強把展白抱起來,按展白在椅上坐下,才正容說道:非是老朽推辭,不肯教你,這里邊實有重大原因。

以老朽武功來說,對付人家二三流的腳色,還有用處,卻決不是人家一流高手的對手,常言道‘取法乎上流于中’,就是老朽把壓底的功夫都掏出來,把你教成了還是無用,尤其是武林中一旦拜師,便不能見異思遷,再去改投別的師父,這豈不是誤了小恩公的前程?此其一。

再者,老朽兄弟二人與恩公展大俠主仆的名份,嚴格說來,小恩公還是老奴的小主人,奴仆怎能做主人的師父?” 展白一聽活死人所言甚是有理,知不能強求,隨即默然不語,臉上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其實,小恩公也用不著失望,你身上不是帶著比名師還要高明的武功秘錄嗎?” 活死人這一說,展白葛然醒悟,想起懷中的《鎖骨銷魂天佛卷》,立刻伸手去摸,誰知一摸摸了一個空,只嚇得心中一涼…… 活死人卻從懷中把《鎖骨銷魂天佛卷》掏出來,說道:“這天下第一奇書,小恩公從何處得來?”“是一個叫雷大叔的人送給我的。

”展白見《鎖骨銷魂天佛卷》未丟,這才放心下來。

在二人說話的當兒,活死人把書頁翻開,才看了兩眼,趕快又把書中合上,閉目調息了一會,才睜開眼睛說道:“好厲害!這書可是最易引人定火入魔,小恩公中紀輕輕,不知怎麼看的?” “晚輩在黑暗中用手摸的。

”展白毫無心機,對任何事,都是有什麼說什麼。

活死人聽展白說“用手摸書”,似是不信,但當他伸指一摸,立刻恍然大悟,不由臉上閃過一絲貪婪的神色。

展白也看出活死人貪婪之色。

活死人把書交還展白,仰頭思索了一會,又問道:“雷大叔是何人?競如此慷慨!” 展白把雷大叔的形狀描述了一番。

“噢!”活死人恍然說道:“雷震遠!” “老前輩認識?”展白反問道。

“怎麼不認識!”活死大眉飛色舞地說道:他和你又是最好的朋友,想當年我兄弟追隨恩公、行道江湖時,他和我們常在一塊!……” “老前輩是何人?”展白插口問道:“能否將大名告知晚輩,也不枉在此相遇一場!” 活死人臉色又黯淡下來,長歎說道:“這一點要請小恩公原諒,因為我弟兄發下重誓,在未能給恩公報仇之前,永不提名道姓。

以後你只叫我弟兄‘活死人’、‘死活人’好了?” 展白見他不肯說出姓名,也不好勉強,頓了一下,又問道:“老前輩,怎麼知道晚輩殺父的仇人……”活死人不等展白問完,便接口說道:這要問‘神驢鐵膽’董老前輩,我弟兄二人先前聽到這消息,還不敢相信,後來董老前輩前來證實,前兩天我兄弟二人又遇到小恩公,從小恩公劍穗上看到了那枚‘青蚨鏢’——就是那枚青銅制錢。

那是‘青蚨神’金九的獨門暗器,這樣我弟兄才不得不相情,那傳言竟是事實!” “神驢鐵膽!”展白尋思道:“董老前輩是不是一個絲綿販子模樣的騎驢老人?” 活死人道:正是他老人家了,” 活死人說到這里,突然想起什麼重大的事情一般,高聲叫道:“神驢鐵膽董老前輩,為前輩異人碩果僅存的一位了,年紀恐怕有一百多歲以上吧,三粒鐵膽,八八六十四手‘奇形追掌’,武功之高,當今武林恐怕已無出其右者,剛才小恩公說要拜師,何不就去求他老人家收錄?” 展白一聽有這條明路,即刻興奮地問道:他老人家住在什麼地方?” “他老人家雖然游蹤無定,”活死人說:“但經常在南京燕子礬江邊,岩山十二洞存身,小恩公到那里去或能找到他老人家……” 展白不等活死人說完,跳起身來,向活死人躬身—劄,說道:“那麼,晚輩就此告辭! 危難之間多蒙老前輩相救,又蒙指示明路,一切恩典,展白牢記心底了……” 展白一邊說,一邊騰身向門外跑去,話宋說完,人已躍出“死人居”門外了…… “小恩公!……”活死人在身後急叫,想告訴展白還有同來的少女,但忽然想到一些不便的地方,張嘴欲言又止……就在這略—猶豫之間,展白已奔下山去了。

展白心急似箭,奔出“死人居”大門,連回頭看都未回頭看,在山坡上他也看到那匹棗紅色大馬在吃草,展白還以為活死人的馬,他也沒有仔細想想“活死人”那怪像,怎麼會有這般鞍轡鮮明的神駿坐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