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題

“是她?!”
那個詭異地出現在雨林里的神秘女子。
她也隨水而下,難道說她也是亂賊中的一員?又或者真如韓束所說,她是亂賊頭子的女人?顧云的眼光緊緊地鎖在她身上,女子似乎也感應到了這抹緊逼的視線,朝顧云的方向看去,一幽暗一凌厲的視線在空中相遇。
女子美豔的臉上,盡是幽冷之色,非但未見半點慌亂,反而透著一股沉穩肅殺之氣。洪流中,她身手敏捷,動作利落,身邊的一切仿佛都盡在她掌握之中。這樣獨特的女子,顧云心中認定,她絕對不簡單,更不能讓她就此脫逃。
低頭看了看目前的水勢,洪流已過,水深不足兩米,水勢也漸漸緩下來,她的泳技還算不錯,應該可以游過去,按照女子從上游下來的速度,她可以正好堵在她前面!
心中做了評估,顧云覺得可行。將冰煉懸掛于腰間,准備躍入水中,腳還未起跳,肩膀已經被一只寬厚而有力的手掌壓下,耳邊是夙凌的低吼聲,“你干什麼?”
“放手!不能讓那個女子跑了。”顧云想要推開夙凌的手,奈何他的手勁兒之大,讓她動彈不得,但是她已經沒有時間去仔細解釋,現在不過去攔截,就來不及堵住綠衣女子了!
夙凌朝著顧云目光所至的地方看去,很容易就發現了那抹翠綠的身影。那是一個纖瘦而耀目的女子,一身幽冷孤高的氣質,她就是青末上次提及的神秘女子吧。
鷹眸微斂,就在顧云暗自心急之時,她只覺肩膀忽的一輕,耳邊再次傳來夙凌低沉的聲音,只是這次說得極輕,“我來。”
未等顧云有所反應,夙凌已經飛身而出,頎長的暗紅身影劃過眼前,此時顧云才回過神兒來,他的肩上還有傷,不能泡水!
顧云的心在前一刻還高高地提了起來,下一刻立刻穩穩落地,而且覺得自己很蠢,人家是有輕功的人,不像她,一心想的都是跳入水中過去攔截。夙凌一個提氣,以林間大樹作為踏腳點,幾個起落,已經落在了綠衣女子必經處的一棵樹干上。

傲然立于樹干上的夙凌一身暗紅戰袍,挺拔俊逸,陽光穿越林葉,照在他剛毅的臉上,刀削石刻般棱角分明的臉上沒有表情,黑眸也冰冷得讓人心驚。女子的心卻是倏地一緊,五年了,他們終于再次相遇了。
女子看起來似乎有些恍惚,直視著夙凌的眼神兒複雜而——欣喜?顧云以為自己看錯了,但是女子沒有游到一旁躲開夙凌,反而迎了上去,這是否說明,他們其實早就認識?
靜下心來,顧云雙手環在胸前,沉默地盯著兩人,靜觀其變。
很快,女子隨著水流,已經來到夙凌身旁。夙凌從樹上一躍而下,鐵鉗一般的手一把抓住女子的肩背,女子疼得皺了皺眉,卻沒有哼一聲。繞在她手臂上的小青蛇卻是敏銳地感覺到了主人的異常,赤紅色的小眼一瞪,黑色的小信子也嘶嘶地吐著,兩顆尖細的長牙完全亮出來,朝著夙凌齜牙咧嘴。眼看就要咬上夙凌抓著女子的手,女子微微側頭,瞪了它一眼。
小青蛇委屈地閉上了嘴巴,不敢造次地乖乖低下頭,纏著女子手臂的身子也不敢亂動,不仔細地看去,果然就像一條翠綠色的絲帶而已。
女子與小青蛇眼眸交流之間,夙凌已經將她從水中提起,有力的手臂勒緊女子的纖腰,女子身體一僵,夙凌似乎沒感覺到異樣般帶著她在林間穿行。女子微微側頭,夙凌冰冷剛毅的臉近在眼前,與這張惦念多年的臉這般接近,女子的臉色卻是越來越冷,眉頭也不自覺地皺在了一起,因為——他根本沒有想起她是誰,他忘了她!
顧云冷眸微揚,她現在百分之百肯定,他們絕對認識,起碼綠衣女子一定認識夙凌。顧云可沒忘記她的蛇皮鞭子有多硬,出手有多狠,對手變成了夙凌,她連意思意思地掙紮一下都省了,可見這交情還不淺呢!
顧云沒有發現,自己的語氣好像少了平日的冷漠,環在胸前的手也頻頻輕彈著。
幾個起落,兩人穩穩地落在了高地上,夙凌放開女子的腰女子才站穩,夙凌毫無憐惜地推了她背心一把,對著身後的一堆將士說道:“押回營中,看牢她。”
“是。”
說完,夙凌轉身朝著冷蕭的方向走去,眼中只有前方的水勢,絲毫沒有在意身後的女子。
女子也未再看向夙凌,幽暗的眼中劃過一抹陰戾,在他心中,她果然就只是一個俘虜而已!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自作多情!反正,她與他終究只能是敵人!
女子漠然地站在那里,身後的將士上前一步,想將她捆綁起來,女子清眸一暗。
“小心!”一直暗暗觀察她的顧云立刻將手中的冰煉一橫,擋在了兩名將士面前,冰煉凜冽的寒氣讓兩名將士下意識地大退一步。與此同時,女子手腕上的翠綠絲帶忽然靈活地動了起來,一條翠青小蛇正張著暗黑的大嘴,朝著兩名小將剛才站立的地方撲咬過去,嘶嘶的吐信聲讓人毛骨悚然,兩名小將驚得雙目圓瞪,僵在那里。
好險!如果不是夫人攔了他們一下,他們一定被蛇咬了,那蛇顏色極豔,口腹暗黑,必定是毒性極強的蛇!想不到一個看似普通的柔弱女子,身上竟然還帶著如此毒物!
將士們心有余悸,但是也不能放任戰俘脫逃,壯著膽子,七八個將士准備一起上去。顧云手中的冰煉再次攔住了他們的去路,因為女子的手已經撫上腰間的蛇紋腰帶,如果她沒看錯,那條正是能經受住冰煉鋒芒的蛇皮鞭!
顧云握緊手中的冰煉,緩緩走到女子面前,與她對面而立,卻意外地發現,女子看到不遠處的小車上,依舊堆著滿滿的硫磺、火油時,臉上極快地閃過一抹慌張。
“你和無極、言歌他們是一伙的。”並不是疑問句,顧云淡淡地說道,女子的臉色已經恢複如常,一貫的清冷幽暗,冰冷的眸光與顧云對視了一眼,手中的長蛇鞭已經出手,朝著顧云的臉面直逼而來。
顧云早料到她會出手,在她揚鞭的同時,已經利落地後躍開來,長鞭沒有打中顧云,卻是深深地埋入泥中一尺有余!
女子忽然出鞭,除了顧云早有所料之外,其他人都是一驚。女子也趁著眾將驚訝的一刹那,身影移動,速度快得竟是有些詭異。夙凌聽到異響回頭的時候,只看見那抹剛才還柔順得沒有還手之力的翠綠身影以敏捷而矯健的身姿一躍而起,再次落入水流之中,下一刻,那道熟悉的黑影也如一只獵豹般隨之躍入洪流之中。
夙凌心中一窒,水勢已經很弱了,馬上就可以部署第二次的攻擊,他不能在此時離開,綠衣女子武功該是不弱,又如此狡猾,她能不能應付!大手撫上腰間的赤血,溫熱的劍身讓他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好在,有冰煉陪著她,應該沒事吧。
水勢減弱,兩人在及胸的水流中行進都很困難,顧云絲毫沒有松懈,綠衣女子極力想要甩掉她,但是一路下來,她依舊緊跟在女子身後不遠處。
又被沖了三四里地,兩人終于可以在及膝的水流中站直身子,濕漉漉的衣服緊緊地貼在身上,兩人看起來都是一身的狼狽,只不過一人手持長鞭傲然而立,一人手握長劍凜然以對,兩人的眼中皆是肅殺之氣,沒人會去介意此時的儀容。
水漸漸退到只及足踝的位置,顧云輕輕拔劍,隨著冰煉出鞘時清冽的低吟聲,顧云微揚的聲音帶著幾絲笑意,“上次沒有分出高低,今日我們一決勝負如何?”
顧云認定,此人與山賊必有瓜葛,抓她肯定不易,能拖住她也好!再則,除了赤血,她第一次遇到能與冰煉抗衡的武器,她對她手中的蛇皮鞭還蠻感興趣的!
女子眼神兒複雜地盯著顧云的臉看了好一會兒,最後豔若桃花的薄唇輕揚,手中的長鞭朝著地上輕輕揮了一下,激起無數水花泥屑。
要比試嗎?她迎戰就是,她也很想看看,夙凌的妻子到底有多麼不同!
顧云在女子眼中也看到了同樣的興致,沒有擺太久POSS,顧云握緊冰煉,率先出擊。隨著她的逼近,女子立刻感受到一股滅頂的寒氣撲面而來,讓她幾乎支持不住。環繞在手上的小蛇墨兒忽然滑到了她脖子的地方,輕輕地環在她頸間,一股股暖流便源源不斷地湧入四肢,雖然身邊的溫度還是很低,但女子感覺已經好了很多。
握緊長鞭,女子利落地揮鞭回擊,長劍與軟鞭又一次糾纏在一起。這一次,顧云毫無遲疑地翻轉劍身,劍鋒與軟鞭摩擦,居然發出淡淡的熒光,軟鞭也被迫松了松,顧云迅速抽出冰煉,再次朝著女子前胸襲去。
兩人距離已經很近,女子來不及揮鞭,想要側身閃過,顧云比她更快一步地移了身形,長劍近在眼前,女子脖子間的小蛇卻是倏地一躥,飛到了冰煉上,緊緊地纏繞著它。顧云頓時覺得有一股極大的力量在與她拉鋸,手中的劍竟握也握不住,朝著一旁飛射而出,直插入地上。
顧云手中沒了劍,女子手中卻還有鞭子,一刹那的變故,讓顧云落了下風。女子抓住時機,揮鞭而至,顧云狼狽地翻滾躲過。她以為女子會再接再厲,乘勝追擊,誰知,女子幽冷的眸靜默地看了她一眼之後,竟然將手中的長鞭輕輕一拋,掛在了旁邊的樹上,對她伸了伸拳頭。
顧云微怔,她要和她赤手空拳比試嗎?
她竟也是性情中人,不願占人便宜,顧云對她的印象好了幾分,此時,冰煉也已經掙脫了小蛇的糾纏,再次飛到顧云手中。
顧云微微一笑,瀟灑地將冰煉往地上一插。
顧云同樣朝女子伸出了拳頭,她已經好久沒和人純粹地比過拳腳功夫了,今天可以打個痛快!
兩人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淡淡的欣賞與興奮,雙眼直直地盯著對方,兩人緩步靠近,當兩人的手腕碰到的那一刻,她們同時發起了進攻。
女子改拳為掌,修長尖細的指尖刷地滑過顧云的眼睛,好在顧云退得快,躲過女子的手,顧云一手抓著女子的手腕,另一手穿過她腋下,抓住她的腰帶,接著身子一矮,將女子半舉過肩,狠狠地甩了出去。
女子剛才只覺得腰與手一緊,還未來得及反應,身子竟是莫名其妙地被扔了出去!在地上翻滾了幾圈,女子立刻站了起來。她心下暗暗納悶,這是什麼招式?
顧云沒讓她有機會喘息,再次出擊。近身搏擊一向是顧云的強項,顧云出拳很快,而且從不出華而不實的虛招,每一下都是為了擊潰敵人。女子一連中了數拳,本來還想摸清顧云的功底再全力出擊,現在看來不全心迎戰,那沒弄清楚顧云的路數,她就已經重傷了。

女子輕功很好,動作非常輕盈,招數飄逸,顧云本來一直以為這樣的打法只是好看而已,費力卻不實用,但是和女子交手之後,才發現自己錯了。女子招式飄逸,勁力卻是十足的,看起來是輕輕一揮,長腿一抬,但都蘊藏著非凡的勁道,就像太極拳看起來慢而緩,綿綿不斷的柔勁兒卻真正是不容易對付!
顧云用截拳道的打法,每一次出擊都拳拳到肉,而且專攻人體最脆弱的地方,女子身體靈動,氣息綿長,招式繁多,兩人越打越過癮,體力卻也是越來越不支。
女子再次朝著顧云的前胸出拳,顧云抓住機會,還想使出過肩摔,手才抓住女子的腰帶,女子已經警覺,並且迅速反手,同樣從背後抓住了顧云的腰帶。結果,顧云使出全力的一摔,把兩人都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結結實實的這一摔,誰也沒能好過,為了不讓對方有機可乘,兩人同時放開手,抬腳朝著對方的肚子就是猛的一踹。
強勁的力道讓兩人朝相反的方向飛出去三丈多遠。
捂住肚子,兩人累得癱倒在地上,一邊喘著粗氣,一邊戒備地盯著對方,而她們身側不遠處——
小青蛇往左,冰煉立刻飛往左邊,直直地擋在它左邊;小青蛇往右,冰煉又飛到右邊;小青蛇不動,冰煉也不放過人家,靠上前去用劍尖敲人家的頭;小青蛇惱了,朝著它齜牙吐信子,冰煉倏地後退一點,等小青蛇安靜下來,它又貼上前去。一蛇一劍,玩得不亦樂乎。
兩人看得不禁莞爾一笑,氣氛也顯得沒那麼緊張,女子笑起來極美,雖然只是淡淡地輕揚唇角,卻足夠讓人失神。
“你,叫什麼名字?”顧云忽然想知道她的名字,即使不明了她的身份,即使她們不會成為朋友,她也想知道。
女子輕揚的唇角一僵,神色忽然變得戒備起來,也在此時,遠處的山火再次重燃,濃濃的黑煙彌漫了整個天空,女子的臉色也隨著天色變得暗黑,讓人捉摸不透。
忽然,她猛地一躍而起,抽回掛在樹上的皮鞭,吹了一聲長哨,一抹翠綠的熒光閃過,剛才還和冰煉玩得不亦樂乎的小青蛇已經繞在了她的手上,她迅速朝著不遠處的溪流奔去。
“喂!”一切都在電光石火之間發生,顧云也立刻起身,緊追上去。女子奔到溪流邊,沒有一絲遲疑地朝著嘩嘩急奔的流水猛紮了下去。青翠的身影消失在浪花之後,再也看不到她了。
顧云追到溪邊,沒像剛才一樣跳下水去,水流湍急,她的水性不足以讓她在這樣的環境下追擊敵人,只怕到時人沒追到,反丟了性命。她,不打沒有把握的仗。
雙手環在胸前,顧云盯著水流奔騰的方向看了很久,再沒看見那道綠影。
冰煉也湊熱鬧地飛到顧云面前,懸于空中左晃右晃,很是興奮的樣子,顧云沒看它,只是淡淡地說道:“你剛才玩得很歡哈——”
話音才落,冰煉劍身一僵,倏的一下直直地紮在顧云腳邊的泥土里,一動也不敢動。
顧云失笑,不是說,冰煉是千年古劍嗎,怎麼還跟個孩子似的!
顧云往回趕,漸漸地能看到火光,但是因為剛才的一場大水,土里的濕氣實在太大,樹木濕漉漉的,火是點起來了,燒得卻並不太旺盛,所以黑煙才如此大。目前看來,引燃的東西已經用完了,也只燒了幾里地而已。數千將士嚴陣以待地注意著周圍的動靜,隨著火勢慢慢往前,一點點朝亂賊窩收網。
眯眼看去,沒看到夙凌的身影,只見冷蕭和羅岩一左一右指揮著將士緩慢前進。
顧云走到冷蕭身後,問道:“夙凌和余石軍呢?”
冷蕭回頭,看清顧云除了有些狼狽之外,身上沒受什麼傷。才放心地回道:“夙將軍從剛才亂賊隨水而下的時間推算出營地應該離此不遠,擔心亂賊看到火光會通過水路再次脫逃,因此與余副將一同,率五千將士沿溪道攻入亂賊營地。”
顧云了然點頭,她忽然對那名首領有了濃厚的興趣,如果說,綠衣女子是他的女人,他該是怎樣的男人才能征服如此烈性聰穎的女子?如果他只是綠衣女子的領袖,他又有什麼魅力讓那樣驕傲果敢的女子甘願為其所用?
急于知道答案,顧云也沿著溪流往賊營的方向趕去。
隨著溪流再行四五里,就能聽到打斗的聲音,順云心一提,加快腳步往前趕,本來她預期會看到一場激烈且精彩紛呈的對攻戰,但是眼前的景象讓她有些疑惑。
茂密的林間,幾個天然的洞穴連成一氣,是一處可以居住的好地方,顧云趕到的時候,戰斗居然已經結束了!
洞穴前,幾百亂賊已被控制住了,余石軍正在安排將士們將他們用繩索捆綁串聯起來,以防押回去的途中有人逃脫。夙凌高大的身影站在最大的洞口前,臉上未見一絲喜色,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顧云沒有走過去,倒是他似乎感覺到什麼,回過頭,朝她的方向看過來。
“讓她跑了。”淡淡地解釋了一句,顧云沒再說什麼,忽然,山洞側面極快地閃過一抹暗影,顧云低聲喝道,“誰!”
說話的同時,顧云的身影已經朝著黑影的方向奔去,夙凌也隨即跟上。
一紅一白,兩只長劍緊逼而至,黑影身影一頓,被忽來的劍氣逼退數步,看他移動的速度和身手,此人武功應該也不弱,但是絕對躲不過雙劍齊攻。兩人默契地同時移開劍身,雖然劍身已經分開,黑袍人還是感覺到了兩股強勁的劍氣,一左一右,一熱如烈焰,一寒若堅冰,向他夾攻而至,喉頭一甜,黑袍人一口鮮血直直地噴了出來。
此時,余石軍也帶著百余將士趕了過來,顧云和夙凌都默默收了手中的劍,此人余石軍料理足矣。
就在余石軍上去抓人的時候,一道灰藍身影忽然從一旁的林間飛掠而出,手中的長劍直指余石軍,口中還大聲叫道:“首領!快走!”
首領?顧云微微皺眉,這黑袍人是首領?
余石軍險險躲過長劍,手持大刀迎了上去,與那男人打了起來,兩人武功不相上下,一時難分輸贏。黑袍男子受了內傷,按住胸口,低喘著急道:“左使,你快走!”
“屬下絕不會拋下您獨自逃命!”男子幾次想要靠近黑袍男子,都被余石軍阻隔下來,男子心焦,劍法也顯得凌亂起來,很快讓余石軍找到破綻,一舉就將他手中的長劍打斷沒有了兵器,男子落于下風,被齊擁上來的將士拿下。
余石軍收了大刀,問道:“你是何人?”
男子冷哼一聲,同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余項。”
顧云掃了男子一眼,相貌平平,眼中不時閃過狡詐的光芒,此人必是奸邪之徒。
黑袍人也被捆綁了起來,顧云上前一步,一把抓下將男子臉面幾乎完全遮住的黑袍,一張剛毅而又傲氣的臉呈現在眾人眼前。男子三十出頭,方臉虎目,高大健壯,面對他們,算得上鎮定自若,傲氣與霸氣也都不差,但是顧云總覺得差了點什麼!起碼,與她心中的形象不符!夜襲軍糧,強擄韓束,設下烏鴉谷之約,巧布截流泄水抗敵的首領,會是眼前的男人?

清眸微眯,顧云冷聲問道:“你是他們的首領?”
男子側過頭去,大義凜然般回道:“成王敗寇,今日被你們所擒,我穆滄沒什麼可說的!”
他逃避她的問題,並且急于強調自己的身份,顧云心中的疑云漸漸擴大。
“將軍,估計亂賊大多數都隨著剛才的流水逃了,只抓到五百多人。”人數清點完畢,余石軍也有些疑惑,這一仗打得也太輕易了吧,經過剛才那場大水,他還以為攻入亂賊營地的時候,會有什麼更加艱難的苦戰等著他們,想不到卻是如此輕易。
夙凌顯然也感覺到不對勁兒,問道:“那個一身藍衣妖豔無比的男人呢?”那男子囂張無比,在亂賊中的地位應該也不低,他一直以為無極、言歌就是亂賊的左右使,今日卻冒出個余項。
余石軍搖頭,“沒有發現那個男子。”
難道這是亂賊頭子設下的局?就在夙凌與顧云各自思量的時候,一名小將匆匆行來,回稟道:“報!統領和前鋒已經找到黃金,現在正在往山下運,而且還抓到了亂賊右使——無極。”
抓到無極了?!
不管眼前的人是不是亂賊首領,起碼抓到了一個主要人物,夙凌輕輕抬手,冷聲道:“把人都押回去。”
“是。”
一行人朝著山下走去。
距此七里外的山嶺上,孤傲清冷的身影無聲地看著遠處漸漸熄滅的山火,身後一身耀眼藍衣的男子不甘心地低哼道:“首領,我們何時把無極救出來?”

“我自有分寸。”暗啞的聲音低低地響起,言歌只能乖乖地閉上嘴。纖長的食指輕輕地掠過小青蛇冰涼的身子,幽深的冷眸淡淡地遙視遠方……
夙凌一行押著“首領”和余項還有數百亂賊走到營地前,正好與押送無極的韓束遇上,兩個隊伍剛剛碰面,一向沒有表情的無極看見身著黑袍的男子後,立刻驚恐地大叫道:“首領!”說著開始拼命扭動著被緊緊捆綁的身體,一副想要沖過去的樣子,然而雙肩被韓束的大手重重地壓著,無極最後還是沒能掙脫束縛。
烏鴉谷之戰時,他們都是見過無極的,看他對黑袍男子的緊張程度,剛才還有些疑惑的余石軍也相信了黑袍男子應該就是他們的首領。
但是顧云則是得到了一個與他相反的結論,這人不是亂賊的頭目!
看無極在烏鴉谷上的表現,就知道他是個極其淡漠冷靜的男人,剛才他表現出來的焦急的神色與激動的肢體語言,完全不是按照他的性格應該做的事情,而他做了,只能說明,他在演!誇張的表情配上依舊冷漠的眼,演得實在太外露了,可見平時疏于練習。
顧云斂下精明的眼,此時並沒有多說什麼,夙凌臉色始終陰沉,看不出他的想法,只聽見他對余石軍說道:“一起押下去!將他們分開關押!”
“是。”余石軍領命而去,一行人走向主營。此時,一抹紅影——應該說,是一抹泥影出現在眾人面前,來人行動迅速,只是那一身的狼狽讓人看不明白。待那人走近,除了顧云強憋著笑,面容有些扭曲外,其他人都是一副驚訝萬分、莫名其妙的樣子。尤其是夙凌,難得的鷹眸圓睜,不敢置信地盯著眼前仿佛在爛泥里滾了一圈,身上、臉上、發上盡是惡臭汙物的男人。
這是他認識的慕易?那個不能容忍一絲汙濁,喜潔成癖的男人?!
韓束性情直爽,大咧咧問出心中疑惑,“慕易,你這是遭了什麼罪?”
慕易只能用青黑來形容的臉色更是一寒,他只想要快點把這一身汙穢洗淨,在那之前,他不會開口,甚至連呼吸都不想!
顧云心情爽到頂點,不趁這個機會再踩他一腳實在不是她的性格。一臉“你有所不知”地看向韓束,顧云訕訕笑道:“韓束,雨林里的泥巴可是不可多得的保養品,人家比你們懂得享受。”
“是嗎?”憨直的韓束一愣,雖然還是不相信,但一雙虎目仍是好奇地看向慕易一身的泥汙。
眼看著慕易的臉上由白轉青,由青轉黑,夙凌絕不懷疑慕易已經怒到要殺了身邊還在看笑話的女人。
高大的身影朝顧云的方向稍稍移了移,慕易卻並沒有撲上來,他鳳眸輕眯,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里進出來,“青——末——!你等著!”
說完,慕易拂袖而去,顧云對著他怒火繚繞的背影冷聲回道:“隨時奉陪!”只許你設計陷害別人看熱鬧,不許別人回擊?開玩笑!
夙凌暗暗松了一口氣,慕易武功路數詭異,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功力到底有多深厚,她卻挑戰他忍耐的極限,這女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此時夙凌還不知道兩人到底為何結下梁子,如果他知道了,這時候擔心的應該是——顧云以後會如何整治他,這個女人除了“不知天高地厚”之外,還有仇必報!
顧云正准備轉身回自己的營帳,一名小將朝著他們小跑而來,急道:“將軍,刑部有加急公函!”
刑部?他與刑部素無太多瓜葛,加急公函所為何事?夙凌沉聲說道:“呈上。”
顧云聽到是刑部的公函,忽而想到了單禦嵐,腳步緩了緩,只見小將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訥訥回道:“但是,公函上寫著——青末親啟。”
給她的?!
不僅夙凌疑惑,連顧云都納悶,刑部公函給她干什麼?
雖然心中有疑問,但顧云還是朝小將伸出手,說道:“給我吧。”
小將悄悄看了夙凌一眼,見他緩緩地點頭之後,才敢把公函交到顧云手中。顧云利落地打開公函,所謂公函,里面只有一張不大的紙條。
顧云看完之後臉色微變,夙凌和韓束同時抬眼看去,只見上面極其簡潔地草草寫著一行小字:
Lucy,案子棘手,速歸!Nancy。
這是什麼意思?前後的符號代表什麼?
刑部公文何時改了這樣的形式?
最重要的是,刑部辦案,又與她何關?
他們不解,顧云卻已經全然明了,會知道她英文名的,只有晴而已,而她這麼急著讓她回去,必是遇上了麻煩。
夙凌雙眉緊蹙,一肚子疑惑,顧云已經很爽快地合上公函,說道:“我要一匹最好的快馬。”
“干什麼?”嘴上這麼問,夙凌其實已經隱隱猜到她的意圖。
果然,顧云簡明扼要地回道:“回京,立刻!”
立刻?夙凌濃眉更是緊鎖在一起,何事如此著急?一張字條就能讓她不顧一切地往回趕,因為那個人是單禦嵐嗎?
顧云確實是為了寫字條的人往回趕,但是那個人不是單禦嵐,是她在這個異世最重要的朋友——卓晴。

出營地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很不爽!
她為什麼要和夙凌一起回京?
他是夙家軍的主帥,應該跟著大軍一起回京,不是嗎?
好吧,都是夙任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東西惹出來的,假正經地說什麼皇上的聖旨說剿匪只有一個月時間,黃金這麼多,運回去肯定超過了時限,一定要夙凌回去親自向皇上請罪,求皇上寬限幾日。
行!他求他的,也沒必要和她一起吧!
韓束也是個白癡,說什麼兩人一起上路,還能互相關照,甚好甚好。好個屁,他和她在一起,不動手就是萬幸,不動嘴那是僥幸。
最惡心的是,夙凌居然也同意與她一同回去!他不是嫌女人麻煩嗎?他不是喜歡獨來獨往嗎?
總之的總之,最後的結果就是,她與他,被迫同行!
兩匹馬一前一後地出了佩城,顧云決定再做最後一次的努力,“夙凌,雖然你我都要去往京城,但是道不同不相為謀,還是各走各的吧。”
光是想著一路上要和他一起,她就起雞皮疙瘩,她想,夙凌應該也是不願的吧,只不過在軍中眾人起哄,他不便說什麼而已。
夙凌本來還算愉悅的心情不知怎的降到冰點,冷硬的聲音與傲慢的態度讓人聽起來也極度不舒服。“你是我將軍府的人,誰允許你自由行動?”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她還成了他們家圈養的一只寵物了?可笑至極!她就說,和夙凌這樣的男人在一起,怎麼可能心平氣和?將軍府很了不起啊?總有一天她會離開那座將軍府!
現在——我忍你!
夙凌以為她會與他對吼,因為他明明在她眼中看到一簇明顯的怒火,但是顧云什麼也沒說,冷冷地掉轉馬頭,繼續朝前奔去。
夙凌劍眉緊蹙,他真的弄不明白女人的想法和行為,尤其不能明白她的。


“他走了?”
翠峰之上,一抹清影倏然轉身,翠綠色的衣裙泛起淡淡的漣漪,一向淡然的臉上劃過明顯的驚訝與失望,語氣也顯得有些急促。
“是。”平口里性子雖然有些急,他卻也不是愚笨之人,不難看出首領很看得起那個叫夙凌的男人,言歌如實回道,“申時走的,和那個野蠻的女人一起。”
“只有他們兩個人走而已?”女子心中莫名的落寞,他真的走了,再次相見,是否又是一個五年,或者十年?漠然地背過身去,女子自嘲,她與他,竟是連敵人也做不了。
“嗯,其他人都還留在營地。首領,夙凌已經走了,我們是不是可以去救無極了?”夙凌都已不在軍中了,他們可以沒這麼多顧忌了吧?
“不行。”再次出聲時,低沉的聲音中再也聽不出絲毫異樣的情緒,一如既往的平穩暗啞,“夙家軍營地守衛森嚴,不能輕舉妄動,他們此行志在黃金,必定會派大量士兵運輸護衛以策安全,倒是押送無極他們的人自然會少,等他們經過佩城外的長峽谷時再動手。”
她是這片林澤選擇的守護者,是族人們的領袖,這一生,她已經注定不能離開這里,既然如此,還是不見的好吧。

入秋了,夜風並不見得涼爽,月色倒是清潤瑩亮,照得寂靜的官道猶如一條淡淡的白綢,鑲嵌于群山峻嶺之間。然而,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打破了夜的寂寥,兩匹通體墨黑的駿馬疾速行來,在“白綢”上劃出兩道墨痕。
本來齊頭並進的兩匹馬,一只忽然躥出三丈多遠,馬上的人用力一拉缰繩,馬兒吃痛停下腳步,直直地橫在官道上。
後面的馬匹大驚,駕馬者只能趕快抓緊缰繩,駿馬立馬長嘶一聲,才好不容易在即將撞上前面那匹馬的地方險險地停了下來。
瞪著馬背上的男人,顧云低吼道:“你干什麼?”他知不知道要是她一時沒拉住馬兒,他們倆都慘了!
夙凌利落地下馬,臉沉得比夜色還黑,冷冷說道:“已經趕了一天一夜的路,現在必須休息。”
顧云亦然冷哼道:“你要休息是你的事情,不要攔著我的路。”她又沒讓他跟她一起走,這男人有病!

夙凌沒理她,上前牽住馬頭的皮繩,將它往旁邊的小樹林拉去。
顧云惱了,“夙凌!你懂不懂什麼叫尊重別人?”
“你可以選擇是自己休息,還是我點了你的穴道,強迫你休息。”一手牽著一匹馬,夙凌沒有回頭,霸道的回答挑戰著顧云的神經。
“可惡!”冰冷的眼刀一下下地射向前方自以為是的桀驁男子,顧云握著冰煉的手緊了緊。
似乎背後長眼睛一般,夙凌寒聲回道:“如果你還有體力浪費來與我打上一架,夙某樂于奉陪。”不難聽出,夙凌也是在極力忍耐自己的怒火。一天一夜不眠不休,除了吃干糧和喂馬的時候歇了歇腳,她就再也沒停下來過,這個女人到底要逞強到什麼地步?那個寫信的人就真的這麼重要,值得她命都不要地往回趕!
顧云深呼吸,告誡自己,不要沖動,不要和他計較,不要浪費體力在他身上,冷靜,冷靜……
在做了一番心理調整之後,顧云終于把氣運得順了一些,盡量用著平靜的語氣說道:“我想,我們有必要就此次的同行好好談一談,畢竟未來的幾天我們都會待在一起,整天吵你我都受不了,你覺得呢?”
久久,前面的男人才冷聲回道:“說。”
“大家一起趕路,我認為尊終彼此應該是最基本的禮貌,這點你有意見嗎?”
久久,前面仍是沒有回應,顧云自動認為他同意了,接著說道:“我必須要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京城,不可能像來的時候那樣慢慢磨蹭。每天的休息是必需的,這點我很明白,這兩天之所以一直趕路,是因為現在是體力和精力都最好的時候,所以目前我只會休息一個時辰,越往後,體力會越差,休息的時問我也會每天延長半個時辰,這點你有意見嗎?”
如果真要拼命趕路的話,那休息時間這樣來安排,夙凌不得不承認,她很厲害,安排得很合理,但是問題是,她需要這麼拼命嗎?
顧云又等了一會兒,前面的男人還是無語,她可以再次自動認為他同意了?
聳聳肩,顧云下了結論,“你不發表意見就是默許了,那麼很高興我們達成共識了。”
顧云翻身下馬,利落地開始准備夜宿的東西,這時,一直沉默的夙凌忽然沒頭沒尾地來一句,“你真的就這麼趕?”
回過神兒來明白他問什麼,顧云干脆地回道:“對!”
一句“對”讓夙凌周邊的溫度驟降數度,冰煉、赤血都感應到了,可惜對于這方面有些遲鈍的顧云來說,她一般自動略過。
兩人都是深諳野外生存之道的人,他們很快找到了一個最適合夜宿的地方,火堆也在半刻鍾內點了起來。拿出包袱里的水袋和干糧,兩人自顧自地解決肚子問題。吃飽喝足之後,顧云忽然低聲說道:“脫衣服。”
夙凌心頭猛地一怔,還未能消化顧云這話的意思,一包藥已經丟在他腳邊。
夙凌看起來有些呆呆地盯著她,顧云不耐煩地說道:“快點,不要浪費我的時間。”臨走前,夙任硬是將藥塞給她,一再交代要幫夙凌換藥,還拼命提醒她,夙凌就是因為救她才受傷的,好像她不幫他換藥就罪大惡極、狼心狗肺了——她懶得管他!
明白了她的意圖,夙凌有些尷尬,臉色也變得不太好,冷冷地回絕道:“我自己……”
沒等他把話說完,顧云一邊翻找著藥物和細布,一邊用著“商量”的語氣回道:“你可以選擇自己乖乖地脫衣服,也可以選擇我強行脫了你的衣服。”
夙凌忽然有些想笑,這個女人還真是記仇,把他的話又丟回來給他。
罷了,她一個女人都不害羞,他有什麼好介意的!背對著顧云,夙凌三兩下除去上衣,精壯的背在火光的映照下,肌肉線條顯得更加明顯。顧云輕輕挑眉,暗暗贊歎了一下,夙凌有一副壯實健碩的好體格,麥色的皮膚,線條完美的肌肉,真讓人羨慕。
不過顧云也僅限于欣賞而已,解下舊的細布,掏出一點藥膏,小心地幫他塗抹傷口。在軍醫的精心護理下,傷口已經慢慢在愈合了,但是背後還是留下了一個圓形的小坑,估計是會留疤了吧。在他的背後,還有一些大大小小的舊傷,顧云並不覺得猙獰,心里倒是有些佩服他。
而夙凌剛才脫衣時的坦然,在顧云微熱的指尖和著冰涼的藥膏一點點地塗在他傷口上的時候,變得有些怪異。同樣的藥膏,她的動作也算不上多麼輕柔,卻為何與軍醫給他換藥的感覺差這麼多!那種又熱又涼、又疼又麻的感覺,說實話,不太好!
而當顧云幫他綁繃帶,繃帶繞過他胸前時,她的胸部若有若無地劃過他的背。腦子里不受控制地想起那夜,在營帳中隨著呼吸,起伏不定的……
該死!他是正常的男人。這一刻,夙凌無比後悔讓她換藥了。
相較之下,顧云就沒有那麼多的雜念,男人的身體她見過太多了。以前特訓的時候,在野外她不知幫多少男隊員包紮過,所以現在的事情對她來說,輕而易舉。利落地打上一個結,將藥和細布包好,顧云冷淡地說道:“好了,休息吧,一個時辰後出發。”
說完,顧云在那火堆前自顧自地躺下,雙手枕在身後,就這樣大咧咧地平躺在地上。
夙凌臉再次倏地一黑,哪個女子會在野地里當著一個男人的面,這樣毫無顧忌地攤平了睡覺?起碼他沒見過!她是真的對他毫不防備,還是行事一向如此豪邁?第一次,夙將軍這麼有興致研究敵人以外的人,而且還是他以前最最不屑費心的女人。
想了半天,他也沒弄明白。夙凌干脆閉上眼睛。對付這個女人的最好辦法就是——眼不見為淨!
久久,顧云緩緩睜開眼,側頭看了看一旁盤腿而坐,暗自調息的男人。睡眠時間有限,顧云總會在環境允許的情況下,選擇最舒服的方式做最有效的睡眠,她有
些好奇,像夙凌這樣真的就能休息了嗎?他的腳不會麻?
幾天下來,顧云得到的結論是,這樣打坐似的閉目養神不太靠譜。
因為夙凌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幽深的眼也布滿血絲,黑衣皺巴巴的,一向張狂的發絲更加凌亂,他——簡直就是一個活動冰柱。一切的緣由,顧云歸結為嚴重缺乏睡眠,但是睡眠不足的原因,她倒是猜錯了。